重叠的特殊句法作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句法论文,作用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摘要 重叠是汉语中部分词和短词在一定条件下充当某些句法成分的必要手段。它既能使这些词和短语的句法功能、使用范围得到扩充，又能较好地表现汉语句法的灵活性。
关键词 词 短语 重叠 句法功能
尽管词（实词）和短语都是可以独立充当句法成分的语言单位，但它们并非可以无条件地充当各种句法成分。本文揭示汉语中部分词和短语在一定的语义语用条件下必须借助重叠形式才能充当某些句法成分的现象。本文的基本观点是：重叠是汉语中部分词和短语在一定条件下充当某些句法成分的必要手段，它使这些词和短语的句法功能和使用范围得到了进一步扩充，从而从“形态变化”的视角表现了汉语句法的灵活性。
一
在一定条件下，需要通过重叠形式才能充当某些句法成分的词，在名词、动词、数词、量词、代词和副词中都程度不等地存在着。
1、名词 重叠之后语义与原式有明显变化，由原式指甲义而变为重叠式指乙义的名词，当它们使用乙义时，只能使用重叠式。如：
①从书记到县长乃至各乡镇的头头脑脑，谁没有为体育“化过缘”？（《周末》1991年3月30日）
②“事业型”的男士，更看重身边“她”那女秘书式的“招遗补缺”，于是乎，“征婚启事”中“他”对“她”就有了“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细心体贴”等“杠杠”。（《周末》1990年9月22日）
③凤兆丽觉得车篷宽在这许多大连环、小连环的套套里仍然冲破困难顶着干，这种披荆斩棘的精神实在值得敬重。（蒋子龙《开拓者》）
④反对本本主义。（毛泽东）
⑤在风风雨雨的人生道路上，迫使刘惠芳再次作出选择……（《文摘报》1991年1月30日
以上各例，“头头脑脑”作主语，不是指“头脑”之类的思维器官，而是指那些基层单位的主要领导人；“杠杠”作宾语，不是“杠”的本义所指概念，而是指“事业型的男士”对“她”的多方面的要求；“套套”作中心语，不是指“套子”之类的实物，而是指那些束缚、限制“开拓者”的重重困难和阻力；“本本”作定语，不是指书本，而是指囿于书本而不知变通的教条；“风风雨雨”作定语，不是指“风”和“雨”之类的自然现象，而是指艰难困苦的处境。如果把它们分别改用原式，则语义上不通，句法上不能成立。
2、动词 动作动词一般不能作状语。但部分双音节动作动词，可以借助重叠构成“AABB”重叠式而经常作状语。如：
⑥成岗他们三个人，轮换着划两只桨，小船摇摇摆摆地冲向急流划去。（罗广斌、杨益岩《红岩》）
⑦有些年轻的游击队员看到了沈虹之后，索性指指点点地议论了起来。（树棻《菇苏春》）
⑧江涛见父亲摇摇晃晃走出大门，紧走了两步跟出来。（梁斌《红旗谱》）
这些“AABB”重叠式，含有“又A又B”的意思，有较强的描写性，对后边的动作行为从状态或方式方面进行描写，其作用与形容词相当。它们不能用原式替换，以下说法一般不能成立。
小船摇摆地冲向急流划去／索性指点地议论了起来／父亲摇晃走出大门
可以的按“AABB”式重叠作状语的双音节动词，通常是由两个意义相同或相近的动词性语素构成的联合型复合式合成词，这类动词常见的有：
摇摆摇晃指点拼凑比划
涂抹躲藏评点拉扯抄写
缝补修补遮掩颤抖闪烁
3.数词 数词作状语，除“－”在“－”……就……”等格式中可以成立，如“货一到就卖完了”等，“－”相当于副词“刚”作状语。其他数词一般不能充当状语。但它们重叠之后，则不受此限制了。如：
⑨她把那些影子都一一打倒。（老舍《饥荒》）
⑩宝玉的四个书童茗烟、锄药、双端、双寿，所取名两两相对，高雅吉祥。（孙汝建等《取名的学问》）
(11)经纪人和顾客都有，三三两两地在那里闲谈。（《子夜》）
(12)一批年轻美貌的姑娘，提着花篮，三三五五走向街头。（《扬子晚报》1991年1月3日）
基数词“一”的重叠式“一一”往往用在与多个对象（或一个对象的多个组成部分）发生关系的动词之前做状语，如例⑨中的“影子”不止一个，前边有“那些”暗示；例⑩中的“两”的重叠式“两两”一般用以表示两个对象之间的相互关系，后头常跟个提示相互关系的“相”字，“两两”后边的动词总是单音节的，如“两两相拼”、“两两相隔”等。概数词“三两”、“三五”的重叠式“三三两两”和“三三五五”一般表示“三个一群两个（或五个）一伙”的意思，具有较强的描写意味，如例(11)中的“三三两两”描写“闲谈”的状态，(12)中的“三三五五”描写“走”的状态。
此外，与其他数词一样，“三五”也不能直接在名词前作定语，如不能说“三五电灯”、“三五的电灯”，在名词前直接作定语得用重叠式“三三两两”。如：三三两两的电灯在树荫间闪烁。（《子夜》）“七八”的重叠式“七七八八”表示芜杂零乱，常附贬义色彩，多用于口语中，与“三三五五”一样，可以直接在名词前作定语，可修饰物，如“杂屋里放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也可修饰人，如“你不能和那些七七八八的人交朋友”。
4.量词 汉语中，量词的句法功能的实现以对重叠的依赖性最强。量词一般不可单独充当句法成分，它们通常重叠后才能作句法成分。如：
(13)头一样儿不顺当，样样儿就都不顺当。（老舍《骆驼祥子》）
(14)不拘禁忌地坐在茶馆里的不过几个以豁达自居的青年人，但在蛰居人的意中却以为个个都是败家子。（鲁迅《长明灯》）
(15)条条道路通罗马。（报）
(16)这里那里，螺声阵阵，渔歌声声，远远近近，白帆点点，好一幅动人的渔乐图啊！（转引自《赣南师专学报》1981年第3期）
(17)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朱自清《荷塘月色》）
(18)取得成绩，层层上报，一旦出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报）
(19)这时，处在舆论中心的刘晓庆，心里阵阵发紧。（王学仁《刘晓庆的三场官司》）
例(13)(14)中的“样样”“个个”作主语，例(15)中的“条条”作定语，它们都含有“每一”的意思，具有强调周遍性的作用。例(16)，“阵阵”、“声声”、“点点”都作谓语，(17)和(18)中的“层层”分别作定语和状语，(19)中的“阵阵”的充当状语，它们都表示量多，表示“-A-A”或“-A又-A”的意思。以上各例中的重叠式都不能用原式“样”、“个”、“条”、“阵”、“声”、“点”、“层”等替换。
5.代词 指示代词“某”的重叠式“某某”（或“某某某”）与原式一样，也是用隐姓埋名的方式指代那些不必或不便直接称名道姓的人或事。但“某”一般不能作主语和宾语，充当这两种成分通常得用重叠式（以“某某”为常见），如不能说：某想出国、某是处长、他偏爱某、做检讨的是某。但可以说：某某想出国、某某是处长、他偏爱某某、做检讨的是某某。
双音节指示代词“彼此”表示“这”和“那”的意思，一般不能作谓语，如果仅说“咱们彼此”会令人有语意不能自足的感觉。通常得将“彼此”重叠起来作谓语。如：
(20)甲：您辛苦了！乙：别客气，咱们彼此彼此。
(21)好在呕吐的不仅仅是苗菲一个人，彼此彼此，谁也别笑话谁狼狈，她寻到了一丝安慰。（《小说选刊》1990年试刊号）
以上两例中的“彼此彼此”都作谓语，(21)中的“彼此彼此”前可看作省略了主语“大家”。显然这类情形下的重叠式也是不能换用原式的。
6.副词 有些单音节副词，作状语时，其位置一般出现在句中（主语和中心语之间），不能出现于句首（主语前）。如：
(22)a、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b、你不让我去，偏我要去。
(23)a、我刚吃过饭。
b、刚我吃过饭。
(24)a、那天恰是教师节。
b、恰那天是教师节。
以上各例，单音节原式副词在句首的b类说法不能成立。但它们的重叠式则完全可以在主语前做句首状语。如：
(25)偏偏祸不单行，自行车又发生了故障，余维汉被迫推自行车走。（楚良《抢劫即将发生》）
(26)刚刚那个交通厅的干部要他带个从“口里”来的外调人员……（张贤亮《肖尔不拉克》）
(27)大哥正管着家务，恰恰妹妹死了……（鲁迅《狂人日记》）可见，重叠具有使部分单音节副词充任句首状语的作用。
二
以下几类短语也需要借助重叠手段才能充当某些句法成分。
1、数词（通常为“一”，下同）＋名量词和数词＋名量词＋名词
这两类短语一般不能做状语，它们重叠以后才能在状语的位置上出现。如：
(28)他兴奋得脸上的疱又一个一个冒着热气。（《子夜》）
(29)他不看本子，也不假思索，全凭脑子一条一条地讲来，条理分明。（蒋子龙《燕赵悲歌》）
(30)赵伯韬那些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跟着吴荪甫的卜卜地跳着的心一个字一个字跳了出来。（《子夜》）
(31)按照生产流程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摸，正着摸完，倒着摸。（蒋子龙《乔厂长上任记》）
例(28)(29)是“数词＋名量词”型短语重叠作状语，(30)(31)是“数词＋名量词＋名词”型短语重叠作状语。这些重叠式表示它们后边的动作行为按照一定的顺序逐一、轮流进行。
它们不能改用原式，否则会出现两种情况。其一是不能成立。如：一条地讲来、一道工序地摸、第二种情况是，虽然可以成立，但已不是状语，如：一个冒着热气、一个字跳了出来。其中的“一个”、“一张”、“一个字”都应该看作主语。
2.数词＋单音节动词
这类短语一般不宜作谓语、定语和补语，在这三种成分的位置上通常也得用重叠式，否则语意不能自足。如：
(32)您看她怎么道儿——屁股一扭一扭的，给男人看呢。（老舍《鼓书艺人》）
(33)可是他那一闪一闪的眼光却说了更多的话。（《子夜》）
(34)树枝被风吹得一摆一摆的。（报）
以上三例中的重叠式分别作谓语、定语和补语，它们都表示动作或行为在一定的时段内不止一次地连续进行，其描写意味较浓。正是因为这些特定的句法成分上需要具有这种特有的语义特征，这就制约着这些位置上的重叠式不能换用原式。因为换用原式后，则成了“一次性”的动作或行为了。
3、单音节动词＋时态助词‘着’
这种短语的重叠式一般用在复句中前边的分句里作谓语，前后分句主语相同，后边分句为紧接着出现的另一动作行为或情况，前后分句之间通常是承接关系。如：
(35)一天到晚他任劳任怨地去干。可是干着干着，他便想起了那回事。（老舍《骆驼祥子》）
(36)她在门里低声哭，后来她坐在屋檐底下，哭着哭着就瞌睡了。（赵树理《孟祥英翻身》）
(37)我躺在床上，咳得厉害。咳着咳着，我忽然发现庆筠忙得不可开交。（琼瑶《我的故事》）
(38)没事呆着，他总是拿着支笔瞎画，画着画着竟画出个东西来。（《每周文摘》1992年2月3日）
例(35)和(37)，重叠式“干着干着”、“咳着咳着”后边有语音停顿，它们用在一般复句的前边分句做谓语（主语分别蒙后“他”、“我”而省）；例(36)和(38)，“哭着哭着”、“画着画着”后边没有语音停顿，是用在紧缩复句的前边分句做谓语（主语分别承前“她”、“他”而省）。这类短语重叠式中的动词，都是在上文有所交代的信息，以上各例都是这样，“干”、“哭”、“刻”、“画”都是在重叠之前就出现了。它们重叠使用，其目的并不在于强调突出被重叠动词所表示的动作行为，而在于以重叠形式作为过渡的中介，由此引出并强调后边分句的动作行为及其有关的情况。这种情形下的重叠式也不能用原式代替。如：可是干着，他便想起了那回事／哭着就瞌睡了／咳着，我忽然发现庆筠忙得不可开交／画着竟画出个什么东西来／这种采用原式的说法一般难以让人接受。
综上所述，重叠在帮助以上词和短语在一定条件下充当如上所述的句法成分时，起了不可缺少的桥梁作用。它透视了“形态变化”在汉语句法中也在一定程度上占有一席之地的端倪。
收稿日期：1994-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