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哲学视野中的训诂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视野论文,哲学论文,训诂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问题的提出
训诂学,是我国传统小学的一个部门,它与文字学、音韵学鼎足而三,共同构成了传统小学这一整体。文字学、音韵学尽管可以独立成为单独的学科,但它们在本质上是为训诂学而服务的。所谓训诂,唐代训诂学家孔颖达说:“诂训者,诂者,古也,古今异言,通之使人知也;训者,道也,道物之貌,以告人也。……然则古训者,通古今之异辞,辨物之形貌,则解释之义尽归于此。”[1]269至于训诂的范围,当代训诂学家陆宗达先生在孔颖达的基础上予以解释:“(一)‘诂’是解释‘异言’的。所谓‘异言’,就是同一事物因时代不同或地域不同而有不同的称呼。……(二)‘训’是‘道形貌’的。所谓‘道形貌’,就是对文献语言的具体含义,进行形象的描绘、说明。这就不只是以词来解释词,而且要用较多的文字来达到疏通文义的目的。它包括对词的具体含义和色彩的说明、对句子结构的分析、对修辞手法的阐述以及对古人思想观点和情感心理的发掘,内容十分丰富。它所解释的语言单位也不只是词,还包括句、段、篇。”[2]2-3从古今训诂的实践来看,大致没有超出这个范围。
训诂学发展到现在,就应用来看,随着国学热在国内的兴起、孔子学院在全球的推广,传统的训诂学不但没有过时,相反更显示出它在当代的应用价值。它担负着为汉语古典文献的传承以及汉语的海外推广而服务的重要使命。用句时髦的话来说,训诂学需要国际化。应用的可持续发展,往往需要理论的深入探讨与支撑,传统的训诂学,需要一个易于为当代理解的学科形态——理论训诂学。
研究理论训诂学,就要设法和现有的国际话语形态接轨,找到共同的、通用的可以用作交流基础的学术话语,分析哲学,无疑是传统训诂学国际化的比较合适的切入点。一是因为分析哲学是以数理逻辑为基础的,是一门比较成熟的学科,从分析哲学入手探讨传统训诂学,就意味着从数理逻辑入手探讨传统训诂学;二是分析哲学有着比较强的技术性,技术性强的东西可操作性强且在传播中不易走样;三是因为数理逻辑是数学的基础,将传统训诂学用数理逻辑或数学来处理,一旦获得成功,传统训诂学也就获得了普适性;四是要发掘训诂学的普适性,用训诂的方法到全世界所有象形文字、表意文字(数量有限)中去验证似乎还有可能,但拿到全世界所有语言(有6000余种)中去一一验证,似乎难以做到。最简便而又最有效的方法是对训诂学予以形式化,即借用数理逻辑、数学等无国界的学科理论与方法对训诂学加以处理。可以说,训诂学数学化之日,就是训诂学国际化之时。其根据就在于美国数理逻辑学家、逻辑语法的创建者蒙太古所说的:“在自然语言和逻辑学家的人工语言之间没有重要的理论上的差别,的确我认为,在一个自然的和数学上精确的理论之内,综合这两种语言的语形学和语义学是可能的。”[3]5我国数理逻辑学家、逻辑语法学家邹崇理先生进一步阐发道:“自然语言与逻辑人工语言在结构规律方面是相通的,研究逻辑语言的元数学方法,也能推广到自然语言领域,因而自然语言的形式理论是数学的分支。”[3]5
“分析哲学视野中的训诂学”这一问题的提出,就是为研究理论训诂学而设计的。这一问题的提出绝不是即兴之作,而是经过长期思考,有着坚实的事实与理论依据的。本文的目的是借用数理逻辑、数学的相关理论与方法来处理传统训诂学的“义训”,并以此为基础,对义训加以扩展和延伸。
训诂学起源于我国,但可以服务于全世界。我国一些学者往往强调训诂的民族性和特殊性,似乎训诂学只能为汉语言文字学服务。事实上,训诂学既然是一门科学,它就不应当有国界的限制,训诂学就像数学一样,是一门普适性的学科,它的服务范围是没有国界的。就训诂学的方法而言,“形训”的适用范围是拥有象形文字、表意文字的语言;“声训”的适用范围是所有语言,因为所有的语言都是音和义的结合体,而音和义的结合都有有理据的一面;至于“义训”,因为所有语言都有“义”的一面,其普适性更是毋庸赘言了。
二、分析哲学和训诂学的交汇点
语义是西方分析哲学和我国传统训诂学的交汇点。传统训诂学是以诠释汉语古代文献的文本为对象的一门学科,目的是疏通证明,以便学习传承古典文本及其所承载的传统文化;西方分析哲学则是以语言分析为手段,以探讨名称、语句、指称、意义、真值以及世界的结构为目标的;二者的手段、目标不尽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点,这就是均对语言进行分析。这是这一问题之所以提出的事实依据。
西方分析哲学自德国伟大的数学家、数理逻辑学家、哲学家弗雷格创建以来,经过英国数学家、数理逻辑学家、哲学家罗素,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根斯坦,德国哲学家卡尔纳普,波兰数学家、数理逻辑学家塔尔斯基,美国数理逻辑学家、哲学家奎因等人的发展,已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其对语义的分析,令人赞叹。外延义和内涵义的解释力,从词语到句子以及语篇,一以贯之;相应于外延义和内涵义的是传统训诂学的“类义”和“核义”。可以说,“外延义”和“类义”,“内涵义”和“核义”,是该问题的理论与方法的支点。
三、对象语言和元语言
传统训诂学对于研究的对象与用来分析对象的工具是不加以区分的,这就易于导致循环论证,而且不易把问题说得清楚。现代科学研究与以往研究有一个重要区分,这就是约定一个出发点,塔尔斯基所提出的语言分层理论可以作为我们研究的着手处。
(一)塔尔斯基的语言分层理论
塔尔斯基说:“第一种语言是‘被谈论’的语言,是整个讨论的题材,我们所寻求的真理定义是要应用到这种语言的语句上去的。第二种语言是用来‘谈论’第一种语言的语言,我们尤其希望利用它来为第一种语言构造真理定义。我们将把第一种语言称为‘对象语言’,把第二种语言称为‘元语言’。……应当注意,‘对象语言’和‘元语言’这些词项只具有相对的意义。例如,如果我们感兴趣的不是把真理概念应用于原来的‘对象语言’的语句,而是应用到‘元语言’的语句上去,那么后者就自动成为我们讨论的对象语言。而为了给这个语言作出真理定义,我们不得不求助于一种新的元语言——因而也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元语言。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获得语言的全部层次。”[4]93
塔尔斯基在这里强调了两点:第一,将研究对象区分为“对象语言”和“元语言”,而对象语言和元语言具有相对性,元语言可以转化为对象语言;第二,元语言的功能就在于给对象语言作出或构造真理定义。在本研究中,凡是所要训解的对象,包括古代汉语文献的书面语以及书面语所承载的内容均属于“对象语言”,而用来训解古代汉语书面语以及书面语所承载内容的工具,均属于“元语言”。
“事物”和“属性”,是用来直接刻画古代汉语书面语所承载的内容的。“事物”和“属性”相对于所要刻画的“古代汉语书面语所承载的内容”,则可以称之为元语言,“古代汉语书面语所承载的内容”则可以称之为对象语言。
“外延”和“内涵”,则是用来刻画各类语言单位所表征的概念、命题等的意义的。“外延”和“内涵”,相对于“各类语言单位所表征的概念、命题等的意义”,则可以称之为元语言,而“各类语言单位所表征的概念、命题等的意义”则可以称之为对象语言。
(二)事物和属性
语言所刻画的对象,可以划分为两类,一类是“事物”,一类是“属性”。我们可以把它们看做是单元,这是一种粒子单位,一种离散的粒子单位。这两种粒子单位的组合规则,可以表征为:“属性(事物)”,意思就是“‘事物’具有‘属性’这个性质。”我们采取这种数理逻辑的表示法,目的是摆脱汉语“语形”的束缚,达到构建“普遍训诂学”的目的。
“事物”和“属性”,是基底元语言,是用来表征客观对象的,是用来表示“存在”的。这种元语言在训诂上的价值,就在于诠解古代汉语文献书面语所表征的内容,就是训解百科知识,也就是透过语言看内容。训诂中对雅学文献中百科知识的诠解,对农学、数学、中医、地理等科学文献的整理就采用了这种元语言。应指出的是,传统的此类训诂,尽管不明确区分对象语言和元语言,但也包含着对象语言和元语言的萌芽。
(三)外延和内涵
弗雷格说:“显然,对于一个符号(名称,词组,文字符号),除要考虑被表达物,即可称为符号的意谓的东西以外,还要考虑我要称之为符号的意义的那种其间包含着给定方式的联系。因此,尽管在我们的例子中,‘a和b的交点’和‘b和c的交点’这两个表达的意谓是相同的,但它们的意义却不同。‘昏星’和‘晨星’的意谓相同,但意义却不同。”[5]91“符号、符号的意义和符号的意谓之间的有规律的联系是这样的:相应于符号,有确定的意义;相应于这种意义,又有某一意谓;而对于一个意谓(一个对象),不仅有一个符号。相同的意义在不同的语言中、甚至在同一种语言中有不同的表达。”[5]92“一个专名词(词,符号,符号的结合,表达式)表达它的意义,意指或表示它的意谓。我们用一个符号表达它的意义,表示它的意谓。”[5]95
从弗雷格的论述中可以解读出下列几点:第一,一个符号(按:我们这里的“符号”是个大概念,包含专名词、专名、表达式,更能准确地表达弗雷格的意思)含有“意义”和“意谓”两个成分,并包含“意义”对“意谓”的约束关系,即:
符号={(意义,意谓),约束}
第二,“意谓”相同,“意义”未必相同。第三,“意义”相同、“意谓”不同的因素,有来自同一语言的,有来自不同语言的。
(四)弗雷格“同一悖论”和分层集合论
“意义”约束、管辖“意谓”,这一点极为重要。人们在解读弗雷格的“意义”和“意谓”时,往往忽略了这一点。这是理解弗雷格“同一悖论”[6]190的关键。事实上,之所以形成悖论,是因为人们混淆了两类不同的对象:“意谓”是指“事物”层面的东西,例如“金星”;“意义”是指语言层面的东西,例如“昏星”、“晨星”。它们分属于不同的集合,即是说,“意义”、“意谓”是分属不同层面的对象,这是一种分层集合论,一个层次集合的对象可以约束、管辖另一相关层次集合的对象。如果在它们各自不同的集合层面来理解它们,就不会产生“悖论”。我们对弗雷格“同一悖论”的阐释,可以跟罗素用类型论来解释罗素悖论相媲美。
弗雷格的学生卡尔纳普在弗雷格的基础上,明确地提出了外延和内涵的术语。卡尔纳普的“外延”就相当于弗雷格的“意谓”,卡尔纳普的“内涵”就相当于弗雷格的“意义”。
(五)事物、属性和外延、内涵的关系
“事物”和“属性”,“外延”和“内涵”,如果从层级的角度来看,“事物”和“属性”是最基层的元语言,可以视为一级元语言,“外延”和“内涵”则可以视为次一级的元语言,叫做二级元语言。
“事物”和“属性”,“外延”和“内涵”,它们之间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可以表征如下:
这就叫做“映射-反演”关系。这种映射-反演关系的意义是:从“事物”、“属性”到“外延”、“内涵”的映射,表示“外延”、“内涵”是来自于“事物”、“属性”,这表明了语言意义的生成;从“外延”、“内涵”到“事物”、“属性”的反演,表示可以从“外延”、“内涵”回溯“事物”、“属性”,这表明了从语言的意义出发,可以求得外界的“事物”、“属性”。
(六)外延、内涵和类义、核义的对接
外延和内涵,如果按照弗雷格和卡尔纳普的原意,主要是针对词而言的,即是说,词的意义或词义,可以划分为外延词义和内涵词义两部分。事实上,在我国的传统训诂学中,有两个术语——类义和核义,可以分别和外延词义、内涵词义对接:外延词义就相当于类义,内涵词义就相当于核义。下面,我们分别引用类义和核义的定义,以表明外延词义和类义、内涵词义和核义的关系。“所谓类义,是能够表示事物类别的意义成分。例如前面例子中的‘行路类’‘婚姻类’‘目见类’等。类义,实际上是概念性的东西,是事物类别在人们头脑中的反映。在词义中,类义承担所指的功能。”[7]108“所谓核义,就是类义所代表着的若干对象之间所具有的相似性或相似行为。例如‘遘’‘媾’‘觏’‘篝’‘購’‘溝’,它们之间共有的相似性状或相似行为为‘交合’;‘狗’‘驹’‘羔’,它们之间共有的相似性状为‘初生卷曲’。”[7]116用类义、核义的定义和外延词义、内涵词义相比较,可以看出,它们是完全一致的。这种外延词义和类义、内涵词义和核义分别对应的现象,其意义就在于:第一,外延词义或类义、内涵词义或核义,它们是超越语种的一对语义范畴,外延词义、内涵词义是弗雷格依托于德语语种而提出的,类义、核义是依托于藏语、汉语语种而提出的,这两对语义范畴竟如此高度一致。这种跨语种的高度一致性是无法用语种特点来解释的,只能归结为人类语言的生物一致性。第二,外延词义或类义、内涵词义或核义,具有普遍性,这就表明,构建超越语种的普遍语义学是完全可能的。以往由于俄国语言学家雅科布森对音位区别特征的发现使人们认识了音位的普遍性,如今随着对外延词义和类义的关系、内涵词义和核义的关系的发掘使人们看到了义位的普遍性,就这一点而言,美国数理逻辑学家蒙太古所构建的蒙太古语法或蒙太古语义学是能够站得住脚的。不过应指出的是,蒙太古语义学是从内涵语义学出发的,蒙太古并没有注意到内涵语义和外延语义的互补性、孪生性。事实上,外延语义与内涵语义是一对互为关联的语义范畴,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对偶值语义范畴。这与音位的12对偶值区别特征范畴有异曲同工之妙。第三,以往人们一味强调训诂学的特殊性,殊不知我国传统的训诂学也具有普遍性,类义、核义分别和外延词义、内涵词义的对接就充分表明了这一点。同时,这也是我国传统训诂学和分析哲学之所以能够比较的根基和支点,也就是说,分析哲学视野中的训诂学的提出,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更不是不着边际的胡乱比附,而是有着坚实的事实根基的。至于这种比较的定位,我们不能说德语和汉语有着谱系的或发生学的联系,只能定位于类型学的比较。第四,可以使我们看到,训诂学不仅是中国的,而且也是世界的,向国外介绍或推广训诂学,我们的着力点应放在学科形态的改造上,使传统训诂学变得更易于被接受,这样做,对训诂学的发展也是有益的。
四、二维训诂模型——外延训诂和内涵训诂
所谓“二维训诂模型”,就是由“外延训诂”方法和“内涵训诂”方法所组成的训诂操作体系;“二维”,是指二维笛卡尔坐标空间,就是说,这一训诂模型是用二维笛卡尔坐标空间这一数学框架表示的。“外延训诂”,是指求取外延的训诂方法,例如求取“外延词”、“外延词义”等;“内涵训诂”,是指求取内涵的训诂方法,例如求取“内涵词”、“内涵词义”等。
(一)外延训诂、内涵训诂和传统训诂方法“形训”、“声训”、“义训”的关系
传统训诂方法“形训”、“声训”、“义训”主要是由汉字汉语的“形”、“音”、“义”三个要素所组成的,它们的组合关系可以图示如下:
“音”和“义”的组合构成了“构词理据”,“形”和“义”的组合构成了“构字理据”,“形”、“音”、“义”的组合则构成了“构字理据和构词理据的交集”[8]57。如此,以“构字理据”为根基就形成了“形训”的训诂方法,以“构词理据”为根基就形成了“声训”的训诂方法,以“构字理据”和“构词理据”的交集为根基则形成了“形音义三者互相求”的训诂方法。
传统训诂学通常的说法是,训诂有形训、声训、义训三种训诂方法,而且把它们视为同一层次上的东西。实际上,形训、声训、义训这三种方法处于不同的层次,义训处于第一层次,是从义到义的直接求义的训诂方法,中间不需要什么环节;形训、声训则处于第二层次,中间要通过形、声的环节来求义。外延训诂和内涵训诂则属于义训这一层次,是从义到义的直接训诂方法。从这个角度讲,外延训诂和内涵训诂也是一种“义训”。可见,外延训诂和内涵训诂不是对传统训诂方法的否定,而是对形训、声训和义训所得结果——语义的进一步加工和提升,是对语义的深入处理,这是和现代分析哲学对接的结果。
“形音义三者互相求”的训诂方法基本上也是处于第二层次。形训、声训和义训是比较单一的训诂方法,“形音义三者互相求”的训诂方法是综合的训诂方法,比较复杂。可以说,“形音义三者互相求”,是传统训诂学在操作方面的最高境界。就这一点而言,清代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是传统训诂亦即经验训诂学的巅峰之作。
(二)二维训诂模型
1.外延训诂和内涵训诂
如果我们仅将外延、内涵作为一个抽象符号来看待,即剥离其内容,并作为一个元语言来看待,那么外延训诂和内涵训诂可以表征如下:
这就是说,训诂对象,即我们要予以诠释的对象,均可以用外延、内涵这两个元语言单位来表征。训诂对象,是由词性、词品、词义、句义、语用义、修辞义、校勘、义理所组成的。
2.外延、内涵作为元语言的映射
在这里,外延、内涵是作为元语言来看待的,它们和训诂对象可以构成下列映射关系:
图3,设是一个映射,它把集合{外延}中的元素映入另一集合{词性,词品,词义,句义,语用义,修辞义,校勘,义理},其中“词性”、“词品”、“词义”、“句义”、“语用义”、“修辞义”、“校勘”、“义理”表示“外延”的映象,“外延”成为原象。
作为{外延}映象的诸多术语,就相应地变为外延词性、外延词品、外延词义、外延句义、外延语用义、外延修辞义、外延校勘、外延义理。
同理:图4,设是一个映射,它把集合{内涵}中的元素映入另一集合{词性,词品,词义,句义,语用义,修辞义,校勘,义理},其中“词性”、“词品”、“词义”、“句义”、“语用义”、“修辞义”、“校勘”、“义理”表示“内涵”的映象,“内涵”成为原象。
作为{内涵}映象的诸多术语,可以相应地变为内涵词性、内涵词品、内涵词义、内涵句义、内涵语用义、内涵修辞义、内涵校勘、内涵义理。
3.外延训诂和内涵训诂的操作体系
外延训诂和内涵训诂所组成的操作体系如下:
外延词训诂和内涵词训诂、外延词义训诂和内涵词义训诂、外延句义训诂和内涵句义训诂、外延语用义训诂和内涵语用义训诂、外延修辞义训诂和内涵修辞义训诂、外延校勘和内涵校勘、外延义理训诂和内涵义理训诂。
以上各类训诂操作的命名,是以元语言“外延”、“内涵”分别加上对象语言“词性”、“词品”、“词义”、“句义”、“语用义”、“修辞义”、“校勘”、“义理”合成的,其特征是要求解释的对象和用以解释的工具一目了然,非常清楚。之所以要这样做,目的是体现出对象语言的分层与相应的元语言的分层思想,以便于更准确地操作。
这里我们要指出的是,我们将“校勘”也纳入训诂之中,是因为校勘在本质上和训诂有相通之处,例如“是正文字”,有许多情况属于校正词语;校正词语又可分为校正外延词、校正内涵词。“校正外延词”、“校正内涵词”本质上也是一种求取外延词、求取内涵词的行为,如果采取理校的方法,则“校正外延词”、“校正内涵词”与“外延词训诂”、“内涵词训诂”无异;如果是采取非理校的方法,则“校正外延词”、“校正内涵词”与“外延词训诂”、“内涵词训诂”只是方法有异,而目标却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将校勘纳入训诂,是就二者的共性而言的,以便于将二者统一刻画,目标有二:一是为了理论上的严密性,二是为了操作上的有效性。
4.外延训诂和内涵训诂举隅
就目前而言,外延训诂和内涵训诂是由“外延词训诂和内涵词训诂”、“外延词义训诂和内涵词义训诂”等七种训诂方法组成的,至于以后能否扩展,我们相信,科学无止境。限于篇幅,这里仅举几种分别加以说明,以见一斑。
4.1 《马氏文通》的外延词训诂和内涵词训诂
清末马建忠的《马氏文通》是一部中西合璧的著作。从训诂的角度来看,它是继清代王引之《经传释词》之后又一部语法式训诂著作,确切地讲,如果说《经传释词》是一部虚词式训诂专著,那么,《马氏文通》就是一部句法式训诂专著。其中,外延词训诂和内涵词训诂是该书的根基,并贯穿全书。所谓外延词训诂、内涵词训诂,是指字类(词类)的外延词性、内涵词性的确定,并以此来确定字类(词类)的外延词义、内涵词义。马建忠在绪论《正名》中,将“字类”分为“实字”五类、“虚字”四类[9]48,实字中的“名字”是典型的外延词,其功能就在于“以名一切事物者”;实字中的“动字”、“静字”就是内涵词的代表,其功能就在于“以言事物之行者”、“以肖事物之行者”,这叫词的“静态定性”、“静态定值”,即是说,“静态定性”是脱离语境的字类(词类)定性,“静态定值”是脱离语境的字类(词类)语义定值。至于到了句法内语境中,字类(词类)的取性、语义取值又有“常规取性”、“常规取义”和“句法内语境取性”、“句法内语境取义”之分。例如《字类及句读示例》:
今取《史记·孔子世家赞》分注逐字之类以为式:
这里,马氏原文用大字后小字标注(按:我们改为将小字放在括弧中)的办法来标明外延词和内涵词、外延词性和内涵词性,凡是大字后标注小字“名”、“两名”的均为外延词、外延词性,凡是大字后标明小字“静”、“动”、“两动连字”、“内动”、“外动”的均为内涵词、内涵词性。马氏采取的这种办法可以称之为“句法内语境取性”,目的是为了达到“句法内语境取义”。马氏采取的办法亦可命名为“二维静态取性”、“二维静态取义”,可图示如下:
即以“外延词”和“内涵词”构成直角坐标系来确定“个体词/谓词”框架,这叫“外延词·内涵词”句法框架,属于一级句法框架,即基底句法框架。
然后,马氏又采取了“二维动态取性”或“二维动态取义”的办法,仍然属于二维框架,只不过是属于“短语二维框架”,即相邻的两个词组合,形成下列组合关系:名组合,“”取“名性”,取“定类语义”,此时“”为外延词,取外延词义,如图6所示:
在名短语中,“”亦可取“定性语义”,此时“”在句法内语境中变为“内涵词”,取内涵词义,如
事实上,动态二维取性和静态二维取性本质上是一致的,区分就在于一是句法内语境二维取性,一是句法外二维取性。
应指出的是,外延词和内涵词组合,遵守“异性相吸以定性”的原则,即句法内外延词和内涵词的组合、句法外外延词和内涵词的组合,均遵守“异性相吸”的原则,也就是说,句法内外延词和内涵词的组合、句法外外延词和内涵词的组合,均可采取“内涵词·外延词”或“外延词·内涵词”的模式,这叫“内涵词定性模式”。
还有一种模式,即外延词和外延词组合,其组成原则是“同类并置以定类”,这叫“外延词定类模式”,其组成情况只有一种:“外延词·外延词”,前一外延词的功能是定类,属于定类名,即“定类”加上“名”;后一外延词亦可定类,从理论讲如此。
另外,马氏构建了主次、偏次、宾次、同次等术语,目的就是为了表明外延词,主次、宾次是“句法外外延词品标记”,偏次、同次是“句法内语境外延词品标记”。
马氏的语法训诂,是为“文通”(即通文之意)服务的,这一目标和传统的训诂没什么两样,这就是“句法训诂”[10]的得名之由,也是我们把《马氏文通》列入训诂专著的原因。重申一句,《马氏文通》是《经传释词》的延续,并非纯语法专著。
这里我们要补充的是,外延词、内涵词属于“词性”,外延词性标记、内涵词性标记属于“词性标记”,外延词义、内涵词义属于“词义”。外延词的常规取值是个体,内涵词的常规取值是“属性”;当然,在句法内语境下,外延词亦可取值属性,内涵词亦可取值“个体”。在句法内语境下的取值仍然遵循“异性相吸以定性”和“同类并置以定类”的原则。
4.2《广雅疏证》的外延词义训诂和内涵词义训诂
王念孙《广雅疏证·卷第五·下》:
椁,廓也。椁,字亦作槨。郑注《檀弓》云:“椁,大也,言椁大於棺也。”《白虎通义》云:“槨之为言廓,所以开廓辟土,无令迫棺也。”《释名》云:“槨,廓也,廓落在表之言也。”又云:“郭,廓也,廓落在城外也。”郭与椁亦同义。[11]624
王念孙的诠解,我们可以用数学的形式表示如下:
“椁”、“廓”,就它们的外延词义而言,构成如下集合{椁,廓},“椁”取外延词义“外棺”,“廓”取外延词义“外城”。
“椁”的内涵词义表征如下:
{椁|椁所以开廓辟土,无令迫棺也}
“廓”的内涵词义表征如下:
{廓|廓落在城外也}
按传统训诂学的说法,{椁,廓}是同源词集;“椁所以开廓辟土,无令迫棺也”、“廓落在城外也”均为“核义”。这里我们应指出一点,传统训诂学的“同源词”这一形式,是类义和核义或外延义和内涵义的合一表示法,可以给出下列表示形式:
{椁(外棺,在内棺之外),廓(外城,在内城之外)}
我们可以用数学的映射方法来表明“椁”、“廓”的同源关系:
设是一个映射,它把集合椁={外棺,在内棺之外}中的元素映入另一集合廓={外城,在内城之外},其中“外城”、“在内城之外”表示“外棺”、“在内棺之外”的映象,“外棺”、“在内棺之外”成为原象,这时可记作
:椁→廓(外棺,在内棺之外)=(外城,在内城之外)
亦可表示为下列形式:
又云:“弟,悌也。《白虎通义》云:‘弟者,悌也,心顺行笃也。’”[11]785
我们可以用数学的形式表征如下:
“弟”、“悌”就它们的外延词义而言,构成如下集合{弟,悌},“弟”取外延词义“兄弟之弟”,“悌”取外延词义“孝悌之悌”。
“弟”的内涵词义表征如下:
{弟|弟是所有出生在后的男子}
“悌”的内涵词义表征如下:
{悌|悌具有心顺行笃的特点}
(按:古人以为,弟由于出生在后,所以应对兄长“心顺行笃”。)
按传统训诂学的说法,{弟,悌}是同源词集,“所有出生在后的男子”、“心顺行笃也”是核义。传统训诂学的“同源词”这一形式,是类义和核义或外延义和内涵义的合一形式,表示如下:
{弟(兄弟之弟,出生在后),悌(孝悌之悌,心顺行笃)}
可以用数学的映射方法来表明“弟”、“悌”的同源关系:
设是一个映射,它把集合弟={兄弟之弟,出生在后}中的元素映入另一集合悌={孝悌之悌,心顺行笃},其中“孝悌之悌”、“心顺行笃”表示“兄弟之弟”、“出生在后”的映象,“兄弟之弟”、“出生在后”成为原象,这时可记作
:弟→悌(兄弟之弟,孝悌之悌)=(出生在后,心顺行笃)
亦可表示为下列形式:
外延词义训诂和内涵词义训诂,按传统训诂的说法,亦可称之为“类义训诂和核义训诂”,我们给出了两种表示形式:一种是传统的数学形式,一种是自拟的数学形式。传统的数学形式,即外延表示法和内涵表示法,无法显示同源词之间的语义同源关系;自拟的数学形式,首先给出同源词的类义和核义或外延义和内涵义的统一表达式,然后再用数学方法表明二者的同源关系。这里应指出的是,用数学的方法来表明同源关系,定性的考辨仍然是第一位的,这是用数学表征的基础。
五、余论:训诂学的形式化问题
科学,有经验视域中的科学和数学视域中的科学之分,前者叫做经验科学,后者叫做理论科学;同样地,训诂学也有经验训诂学和理论训诂学之分,训诂学的形式化,无疑属于理论训诂学之列。理论训诂学,它的学科定位应当是应用数学分支。我们这里将训诂学区分为“经验训诂学”和“理论训诂学”,绝没有贬低“经验训诂学”而抬高“理论训诂学”的意思,这是从学科发展史来看的,是一个纯学术的术语。从其他学科的发展来看,有许多学科例如物理学、化学都经历了经验科学和理论科学的发展阶段;况且,理论科学也是源于经验的,公理化体系中的初始定义以及公理不也是经验性的东西吗!我们在本文中仅就训诂学的形式化做了初步的探讨,为便于训诂学界同仁直观理解,同时也为了传统训诂学和理论训诂学的衔接而不至于造成理解上的太大困难,我们没有采取完全符号化的策略,而是基本上采取“自然语言符号”这一符号形式,但从文章的内在精神来讲,是完全数学化的。再者,从符号学的角度讲,“自然语言符号”和希腊字母、拉丁字母这些数学界所用的符号是等价的;从数学史来看,12世纪古印度有一本书叫《莉拉沃蒂》,是以梵语这一“自然语言符号”写作的,而且是以韵律诗的形式,这并没有影响它作为一部数学著作的性质。[12]我们这里仅仅是初步尝试,一旦时机成熟,将会依据现代数学的标准,予以全面符号化。
切望大方之家不吝赐教,让我们大家一起来构筑理论训诂学这一学术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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