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结束后社会党国际基本纲领与政策的演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纲领论文,冷战论文,结束后论文,政策论文,社会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冷战结束以后，全球化的迅猛发展所引起的经济和社会变化，对以国家为基础的传统民主社会主义模式造成了严重冲击，社会党国际及其各主要成员党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和转型压力。作为对这种压力和挑战的回应，在理论反思的基础上，社会党国际和各主要成员党进一步淡化了意识形态，以实用主义的态度对基本纲领和政策进行了调整。社会党国际冷战结束以后召开了4次代表大会，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观点和主张，集中反映了社会党国际和各成员党对这一理论进行反思和探索的主要成果与趋向。文章拟对社会党国际这一时期的基本纲领和政策转变做简要分析。
一、淡化意识形态，告别作为替代制度的“社会主义”
长期以来，“民主社会主义”虽然在指导思想、价值体系和理论论证方面与科学社会主义有天壤之别，但是在对社会主义目标的表达方面却有某些相似之处。其自称谋求“建立一种新的和更加美好的经济和社会制度”，“建立一个自由、平等、没有阶级特权的团结互助的社会”。
冷战结束后，社会党国际开始淡化意识形态，放弃了作为制度替代的社会主义目标。实际上，在经济上放弃了“公有制”和“社会化”，完全接受市场经济的民主社会主义，再谈制度替代已经是没有任何意义了。“社会民主党人在多大程度上不再从原则上怀疑生产资料私有制和市场经济，他们就能在多大程度上不再把民主社会主义理解为应接替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替代的经济制度。”[1]在经济主义的社会主义方案失败后，民主社会主义正在追求一个更加美好的社会民主党的规划或者纲领，这个更加美好的社会比目前的社会现实更接近自由、公正、互助等基本价值。
关于意识形态问题，20世纪90年代中期，在各成员党内部还引发了关于用“社会民主主义”代替“民主社会主义”的大讨论。德国社会民主党理论家迈尔认为，鉴于苏东剧变后出现的新情况，社会民主党应该放弃使用“民主社会主义”的概念，使用“社会民主主义”来表述自己的理论和政策。各国党内部的争论对社会党国际也产生了影响。前社会党国际主席勃兰特生前曾表示完全赞成迈尔的观点，而挪威工党主席、社会党国际副主席勃伦特兰则持完全相反的意见。
值得注意的是，1992年9月社会党国际十九大在其讨论主题中，使用了“变化中的世界上的社会民主主义”的提法。社会党国际在二十大的《经济宣言》中把“社会民主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并列来提。这些情况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它表明苏东剧变后，一些社会党对于是否应当继续使用“民主社会主义”一词来表达社会民主党的理论和政策已经产生了疑问。社会党国际在二十一大《巴黎宣言》中，则进一步明确了抛弃制度替代的奋斗目标：“我们反对把社会主义看成资本主义的有限替代这一观点，这种社会主义观起到了把手段和目标混淆起来的作用，好像它们是宗教信仰或者是永恒的观念。”[2]
从“民主社会主义”到“社会民主主义”的转变，并不仅仅是政治话语的改变，“这说明，社会党人已认为社会党应当明确表示，他们是以赋予当前的民主主义以‘社会的’内容为目标，而不再企求用作制度的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民主主义或（民主主义的）资本主义。”[3]
二、以基本价值为基础，赋予其新的内涵和内容
自由、公正和团结这些基本价值在社会党国际思想体系中处于特别重要的地位，它是社会党国际的旗帜，是其最根本的身份特征。冷战结束后，在基本价值面临严重冲击的形势下，社会党国际尤其强调了坚持基本价值的重要性，并把它提高到社会民主主义本质的高度。社会党国际该阶段召开的历次代表大会都强调了基本价值的重要性，并且不断赋予其新的理解和内容。
（一）关于自由的理解
社会党国际认为自由是全面享有提高生活水平的资源，要保护和扩大自由，建立真正自由的社会；强调要增加个人对集体的责任，扩大个人对国家的自由；由强调集体权利转变为更加突出个人权利，重视社会强者对“互助”的责任，扩大个人在互助中的能动性；自由不再是个人相对于国家的关系，互助不再是个人相对于其他人和团体的关系，互助不再是国家机构保证的互助，而是提高个人和其他社会组织的责任感。
（二）对于公正的看法
社会党强调，传统的公正观往往把公正理解为“分配和结果的平等”，而在全球化了的世界经济的天平上，这种“令人骄傲的、在民族国家屋顶下保证社会公正的相关制度已失去了以前那种分量”。新的公正观应该加强机遇公正和起步条件的公正，不断地体现机遇平等并保障个人有自我发展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出现结果上的“有限的不平等”，实际上也应认为是公正的，而且是推动发展的动力。
（三）关于物质财富的分配
社会党国际强调要用新的机制保证社会公正，加强个人和公民社会对社会的贡献。只有在个人遇到问题时，国家才予以干预。“现在我们讲社会公正时不再像过去那样重视财富分配，而是重视机会公正。这是预防性的、辅助性的公正，是为了加强个人责任和公民社会的责任。”“我们主张重新分配的创新——对个人创造力的鼓励，一种承担风险的意愿，由此产生为别人创造财富和机会的社会价值，在经济的、社会的和文化的问题上提倡创新精神是团结的一个新领域，这要求我们通过奖励个人创造和创新产生的新文化，来改变社会态度，改革教育和培训体制。这种合作意识基础上的创新精神再分配是团结的一种表达形式，它直接反对站在对立面的好利的个人主义。”[2]
在全球化的冲击下，社会党国际的基本价值除了内涵改变以外，随着基本价值运用范围的扩大，基本内容也得到扩充。重点从国内转向国际，从强调国内社会的公正，转向强调国际社会中的公正。这个基本价值被运用于对外政策之后，国际社会中的公正、平等和团结成了其主要内容，其具体含义又指向改革现有的国际机构，建立新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保障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的权利，支持发展中国家的政治民主化进程，反对种族隔离、种族歧视、反对强权政治等。
同时，基本价值也开始应用到生态、人权和可持续发展等诸多新领域中，这些新领域中的公正、平等和团结也成为基本价值观的新内容。显然，过去讲基本价值，主要是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来讲的，没有充分注意到人和自然之间、当代人和后代人之间从广义上讲也有自由、公正、团结问题。把对生态负责补充进基本价值是民主社会主义力求与新时代步调一致的表现，也是其提出的和平和发展这两大时代主题的延续，即和平不只是人与人之间的非战争状态，而且也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不仅仅是一个有限时间段的过程，而且是一个可持续的过程。
三、调整经济政策，改革“福利国家”制度
二战后，社会党国际普遍奉行的是以凯恩斯主义为理论基础的国家干预主义政治模式和再分配式的社会福利国家制度。随着全球化的发展，生产、资本和金融的全球流动性对这种传统模式的基础形成了挑战。为了迎接挑战，走出困境，以改良主义为宗旨和主张实用主义的社会党国际根据资本主义的客观变化调整了自己的纲领与政策。
（一）进一步强调市场机制的积极作用，减少国家对经济的直接干预
社会党国际曾经宣称：“生产必须是为人民的整体利益而计划的”，“它要求对经济进行有效的民主监督”[4]。但在冷战结束后，更加强调市场经济和市场机制的作用，放弃了原来对经济过多直接干预的做法。要建立一种“社会市场经济”，“以实现经济发展和建立真正竞争性市场，并在同时保证人人享有公平、安全和受人尊重的生活环境”[5]。社会党国际认为，原苏东国家放弃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市场经济能很快满足人们在几十年的共产主义统治中无法实现的对于福利和繁荣的强烈要求”。但是同时，社会党国际强调“市场对于经济资源的有效分配是必不可少的。市场力量需要基本调节才能实现公平竞争，这也是事实。”[5]因此，必须加强政府、国家的调节作用。在这里国家的作用是调节，而不是直接干预经济。“市场力量从主要方面来说，在分配资源和商品与服务的直接产生中更有效力”，但是“政府可以起一种有限的但决定性作用，通过良好的和有效的国内管理制度来纠正市场的缺陷，建立有效的和平等的税收和管理制度，支持公共基础设施建设，推动人的发展，改进社会公正”[6]。
（二）调整福利政策，改革“福利国家”制度
福利国家是民主社会主义的主要特征之一。十九大在声明中指出，“经济上的公平竞赛需要社会福利政策，因为不受控制的市场并没有‘无形的手’可以确保平等的机会和社会公正。”但由于已经认识到社会福利政策受经济承受能力的制约，只有保持良好的社会经济状况和实现经济持续稳定的发展，才是维持和扩大社会福利保障的基础。因此，社会党国际及其成员党把社会福利政策从“保障收入的福利国家”调整为“创造就业的福利国家”。
在二十一大上，社会党国际采纳了英国工党的做法，变“消极福利”为“积极福利”政策，这种福利政策不是完全由国家来承担，而是由政府、个人和其他非政府组织共同承担，通过加强人力资源的培训来提高人们抵御风险的能力。“我们意识到了被动分配政策的危险，当普遍的意识和满意同公民责任不协调时。我们也意识到产生了社会团结对政策的可持续性造成的困难。社会团结已经建立了福利系统，当涉及到再分配福利时，产生了社会压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呼吁在责任和权利之间保持平衡，在包括最大多数人们的积极政策和没有排斥任何人的普遍政策之间保持平衡。”[2]
随着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快，社会党国际把福利思想进一步扩展到全球层面。全球化削弱了民族国家按照既定目标控制经济的能力，例如充分就业、增长或者再分配性质的税收。社会党国际强调必须进行广泛的国际合作和协调来扭转这种趋势。
四、面对全球化挑战，主张全球治理
冷战结束以后，全球化问题成为社会党国际关注的焦点，面对全球化挑战，制定全球治理的新纲领是最近几次大会的主要任务。社会党国际在二十大、二十一大和二十二大分别制订了《经济宣言》、《巴黎宣言》和《圣保罗宣言》，比较系统地论述了社会党国际的全球化主张和全球治理纲领。
（一）强调政治优先，主张建立有效的和民主的全球政治机制
社会党国际指出，阻碍全球经济平衡和世界公正的主要障碍来自政治上而不是技术上的因素，因此，必须通过政治上的努力加以克服。同时强调，要实现民主的全球治理理想控制全球化的结果，仅靠社会党国际和国际机构的努力是不够的，还要靠国家和地方政府的努力。这就需要建立一个多层面的治理，把全球机构和战略同那些在地区、国家、次区域和地方层面的治理结合起来。
这一全球治理体系必须做到：(1)通过强化冲突解决机制——国际法院、国际刑事法院和处理投资争端的世界银行国际中心来加强国家的合法框架；(2)改革安理会，并且成立一个可持续发展委员会；(3)建立有效的标准和机制，保护全球生物圈；(4)改革现存的国际机构，促进世界经济的稳定；(5)还必须继续加速区域一体化进程和扩大市民社会的参与。
（二）主张建立一个有效的多边体系
目前的全球治理体系是在二战结束后建立起来的，为了更好地迎接21世纪的挑战，需要对其进行改革。新保守主义也正在企图利用这个机会拆除所有形式的全球治理，以降低联合国的作用，竭力破坏多边机制，推进单边主义，并且利用强权的力量来左右人类的未来。
这就需要加强多边机制来提高国际合作，社会党国际支持在联合国秘书长领导下的联合国改革。“我们必须努力提高国际社会合作的水平。为了我们集体的利益，必须加强多边机制并使之现代化。社会党国际一向致力于推动世界所有进步力量制定和实施一个保持可持续发展和革新全球治理体系的综合战略，其目标是治理全球化，使全球化能够为所有人提供机会，使世界市场为所有人服务，并且主张建立一个有效的多边治理体系，这一体系应该建立在拥有法律规范、更多的平衡、更加公正的国际关系框架基础上，并且以经过革新的现代化的联合国作为它的支柱。”[7]
（三）提出新和平观和发展观
由于国际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尤其是“9·11”以后，世界和平与安全面临着新的危机和挑战，社会党国际提出了新的和平观。《圣保罗宣言》对和平的概念做出了新的定义：“和平不仅仅意味着没有战争，而是在公平、正义和维护共同利益基础上正确处理和协调国际关系的结果。这在面临着日益增长的恐怖主义威胁的今天，特别重要。”[7]
针对美国的单边主义行为，社会党国际在二十一大提出的“我们支持在国际法框架下基于人道主义原因进行干涉的权力”的基础上，为这一干涉主义做出了具体的限制，《圣保罗宣言》指出：“干预主义必须建立在拥有确凿证据和标准之上，并坚持必须遵守国际法，即尊重国家主权和它们的公民的基本权利，而且必须依照联合国的决议来实施。”[7]
在社会党国际看来，发展意味着物质财富、人的尊严、人的安全、公正和平等。在前社会党国际主席勃兰特的领导下，关于国际发展问题的独立委员会赞同这一定义，并且主张按照其关于发展的定义和消除发展中国家贫困的重要纲领，全力建设一个新的全球经济。
鉴于环境、经济和社会发展问题同等重要，社会党国际赞同把生态、经济和社会的全球化维度结合起来的可持续发展的观点。社会党国际赞同前副主席勃兰特兰德提出的关于可持续发展的定义，即发展是满足现代人的需求，但必须以不损害下一代人并满足他们需要的能力为前提。可持续发展由3个基本要素构成，即环境保护、经济增长和社会公正。社会党国际强调，要保证可持续发展的成功，就必须改变个人和政府关于目前生活方式的态度以及他们对环境造成的冲击。
为了实现全球合作的目的，社会党国际还主张联合国建立一个新的关于经济、社会和环境问题的安全委员会——可持续发展的委员会，并且明确了建立世界新秩序的新目标，“以单边主义为标志的现存世界秩序，对人权的蔑视、社会不公正和发展的不平等，正在达到它的极限，因此，必须建立一个以多边主义、民主、尊重人权和可持续发展为主要内容的新的世界秩序。”[8]
五、评论
社会党国际基本纲领和政策演变的本质和主要特点是：
1.社会党国际纲领与政策的调整，其本质目标“是使其基本价值（社会公正和民主）同全球化带来的新的挑战、任务、形式和政治工具相一致。”[8]由于这些基本价值观在民族国家范围内受到全球化的冲击，为了迎接挑战，走出危机，在全球化的竞争中找到新的立足点，社会党国际面对全球化挑战和机遇，主张全球治理。从社会党国际全球治理思想的主要内容来看，贯穿始终的依然是社会党国际一向所坚持的基本价值原则即自由、公正、团结、和平等，社会党国际的全球治理思想实际上是这些基本价值观在全球化时代的基本应用。
2.社会党国际纲领与政策的调整，首先是社会主义观的革新，其主要特点是从结构转向价值观。长期以来，人们总是按照一种固定的结构来设计社会主义目标模式，这些模式是和公有制、国家计划、工人阶级领导权等等重要因素联系在一起的。“现实社会主义”失败以后，在民主社会主义者看来，“虽然存在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制度的种种替代选择，但是只有比它更差的，却没有比它更好的。鉴于替代的经济制度在理论上和实践中的最终失败，只有在经济制度和整个社会之间做出明确的区分，才能挽救社会主义概念。”[1]261它追求这样一种社会制度：在经济上甚至比正在扩张的“新美国模式”更有效率，在社会方面甚至比“现实存在的社会主义”更加公正。
3.社会党国际纲领和政策的调整，是社会民主主义的现代化，也是迎接全球化挑战，走出困境的必然选择，社会党国际试图划清与新自由主义的界限，在社会党国际看来，社会民主主义是新自由主义最主要的替代选择。
一方面，左和右的区别仍然存在，并且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社会党国际指出：“左和右的本质区别在于处理自由和平等之间关系上的基本分歧。”而且，“左和右之间的选择在全球层面上依然是有效的。社会民主主义原则——可持续发展、人权和全面民主——反对新自由主义市场意识形态、新保守主义纲领和单边主义道路。左的原则必须迎合发展中国家的利益，而右的原则符合发达国家的利益。”[8]另一方面，纲领政策调整中的社会党国际，理想与实用色彩浓厚，又加上缺乏必要的工具和体制，使得其全球治理的主张和政策的可操作性受到很大限制，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社会党国际的全球治理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世界形势的发展趋势和客观要求，代表了人类历史发展的进步方向，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国际政治经济民主化进程。“由于自由主义不但不能解决贫穷问题、发展问题和全球化问题，因而有人倾向于原教旨主义，但只有社会民主主义才能提出适合未来发展的政治方案。”[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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