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时期国民党政权的边疆发展政策_边疆论文

战时国民党政权的边疆开发政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战时论文,边疆论文,国民党论文,政权论文,政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6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769(2014)05-0166-11

      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政权试图从人力、物力两方面构建总体战体制。对于国民党政权来说,在当时被泛称为“边疆”的非汉族聚居区获得人力与物力资源,其意义不仅仅在于能够通过获得非汉族的协助从而扩大先前的抗战体系规模,还可以通过资源开发等手段强化经济基础,可见,这一体系的构建对抗战的进行极为重要。因此,培养非汉族对国民党政权的向心力,在谋求非汉族社会和汉族社会的融合的同时,推动以国民党政权为主导的资源开发等经济开发,成为了战时国民党政权边疆政策的重大课题。

      1941年4月,国民政府推出新的边疆政策,提出实现经济开发以及汉族与非汉族之间的民族融合。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苏联在欧洲战场的苦战,以及日本军事力量的分散等等,中国所面临的国际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使得中国转变了原有的边疆政策。[1]1942年,国民政府为增强国民党在新疆的势力,将身居新疆而依附于苏联的盛世才收服于中央。自此之后,国民政府的经济政策开始重视西北开发,边疆政策的重点也被放置在了以新疆为中心的中国西北部。

      对于抗日战争时期中国的边疆政策以及西北开发的研究有两种倾向。一是针对为了构建战时总动员体制以宣扬民族主义为目的而产生的中华民族论,就其创造过程进行的研究。[2]这类研究考证了蒋介石等政治人物以及知识分子提出的中华民族论。此外近来在学术史研究领域中,边疆研究团体提出的各类民族论也已得到考证,围绕民族论展开的政治与学术关系也得以明确。第二种倾向是关于民国时期的“内陆开发”论和“西北开发”论中的国防与中央权力的渗透这一观点进行的研究。[3]此外还有关注战争引起的state building,着眼于中央与地方关系的变化,针对中国边疆问题进行的研究。[4]上述研究,主要是通过考察中央政府的国防政策与经济政策,以及中央在地方势力的延伸过程,将探究的重点放在了国民党政权下的国家形成上。

      然而在分析中国的边疆政策与开发政策时值得注意的是,不论是官是民,在开发这一舞台上实际存在着各种关联角色。在此基础上,对边疆开发的主体,即向边疆迁移的人们的边疆观的形成以及其迁移的目的进行探究,在分析民国时期围绕边疆形成的国家与社会关系上具有重要意义。关于上述课题,先前曾有针对国民政府时期汉族的边疆(西北)印象以及对领土认知形成进行的研究。[5]此外,战时西南地区基督教会与社会学家、民族学家等组成的民间团体进行的边疆服务活动也已得到了考证。[6]

      自明清以来兴起的“边境”移民与地域开发间的相互关系[7]延续至了民国时期。本文将这一连续性纳入视野,重点关注战时国民政府的边疆政策的转变与开发,探究战时围绕边疆展开的国家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具体针对蒋介石下令设置的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战时边疆工作人员的职责,以及边疆工作人员应征者的特点进行分析。本文所使用的资料,以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档案馆所藏的《农林部档案》中关于边疆地区开垦的史料为主,作为国民党政权边疆政策的史料,上述资料先前较少被使用。①此外,关于本文中所使用的农林部门边疆工作人员应征者的简历,需要说明的是:尽管《农林部档案》中所有人的简历几乎都得以留存下来,但当下无法确认他们在选拔后是否被派至边疆工作。因此,本文的研究仅限于国民政府的边疆政策与边疆工作人员应征者的关联性,对边疆工作人员的边疆工作将不进行具体的探究。本文试图对边疆政策与边疆工作人员应征者的结合点进行分析,从而探明战时国民党政权的边疆政策下政治与学问、国家与社会间的关系。

      一、战时边疆政策的转变

      (一)边疆研究的繁荣发展

      1941年4月,国民党第五届八中全会提出了关于战时边疆政策的两个方针。一是在《党务三年计划方针》中指出:“应使党为推动三年计划之主要力量,特别注重配合地方自治及经济部门工作之发展”,[8]将抗战体系的中心从军事转移至经济上来。二是制订了《关于加强国内各民族及宗教间之融合团结以达成抗战胜利目的之施政纲要》(以下简称《边政施政纲要》),提出了战时新的边疆政策准则。[9]该准则中针对边疆教育方面提出“设置边疆研究机关,敦聘专家,收集资料,研究计划边疆问题,以贡献政府参考,并以提倡边疆建设之兴趣”的要求。受其影响,1941年6月召开的第一届边疆教育委员会全体会议上,总结了有关今后边疆教育的准则。[10]会议还选出了教育部边疆教育委员会委员。其委员构成为:教育部、蒙藏委员会中任选2名,经济部、内政部、中央组织部、中央政治学校、中英庚款董事会各任选代表1名,此外还包括来自教育部的专家。由于该委员会以研究边疆问题的处理原则以及各项实际问题为目的,因此参与讨论的不仅仅是藏蒙委员会的有关人员,还包括吴文藻、朱家骅以及顾颉刚等学术界人物。②在随后的1941年12月,行政院下属的边疆政治研究计划组织委员会得以成立,国民政府内部也开始与相关专家就新边疆政策的具体实施展开了讨论。[11]

      国民政府如此积极的边疆研究意向,强力地推动了学术界的边疆研究。重庆、成都陆续成立了各类边疆研究团体。边疆委员会委员吴文藻于1941年8月创立了《边政公论》一刊。次年9月,在蒙藏委员会内设立了以其成员为中心的边疆研究机构——中国边政学会。另外,同年6月1日,中国边疆学会在重庆成立,顾颉刚作为成都支部的理事参与边疆研究工作。[12]由于边疆研究的核心成员也参与边疆政策的制定,因此学术界如此蓬勃的边疆研究成果影响着国民政府的新边疆政策。然而同时可以指出的是,国民党政权的抗战体制有着对学术界的知识分子起到动员作用的一面。[13]

      (二)西北开发与边疆开发

      1941年6月德国入侵苏联,同年12月日美开战使得苦于抗日战争的中国被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此后,中国与美、英、苏组成同盟国,与包括日本在内的轴心国展开对峙。苏联在欧洲战场的苦战、日本军事力量的分散等国际形势的变化使得中国的战况有所好转。在这一背景下,1942年7月,国民政府试图收服仍依附于苏联的新疆盛世才。其结果是,同年秋盛世才归顺国民政府,党、政、军的势力在新疆得以扩大。[14]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导致的中国国际环境的变化,以及在国内西北地区中央与地方的关系改变,使得国民政府开始重视西北开发。

      1942年8月,蒋介石视察旅行抵达甘肃,在甘肃阐述了西北开发与建设中国的重要性。[15]同年11月4日,国民党第十届十中全会决定将经济政策的重点由西南转至西北。[16]受此影响,战前停滞的西北考察团的组织化课题,以及西北地区的全面调查得以重新启动。[17]同时,国民政府重视西北开发的上述政策也对边疆政策产生了影响。1943年6月30日,内政部、经济部、交通部、农林部、蒙藏委员会、水利委员会、卫生署、中央设计局的9名代表聚集于行政院,商讨了《开发边疆五年计划》与《开发边疆五年计划纲目草案》(以下简称《草案》)。[18]在行政院设立的边疆政治研究计划组织委员会上,该两案得到立案并被审议。[19]其中,“边疆”被定义为新疆、宁夏、绥远、青海、甘肃、西康、四川的松潘一带,开发项目包括畜牧、垦务、水利、交通、卫生、小规模工业。然而会议上,由于上述边疆范围和开发项目与《开发西北十年计划》相同,且考虑到《开发西北十年计划》的预算有限,为避免项目重复,会议提议:关于《开发边疆五年计划》与《开发西北十年计划》两案合并一事,待中央设计局派出考察团进行实地调查后,根据其结果再作决定。此外还提出,国民政府的战时边疆开发意义在于“以经济手段达到政治目的。即政治建设应先从经济着手发展经济事业,并以商业方式运作”。[20]行政院还就边疆开发的重要性与方法展开了具体讨论,但由于《开发边疆五年计划》及《草案》内容与西北开发存在较多重复之处,因此对该计划的实施持保留意见。

      另一方面,同年3月13日,蒋介石已在行政院内开展了从事边疆地区工作的人才招募工作,并对与边疆工作有关的边疆工作介绍所的开设下达了指令:“行政院可筹设一边区工作志愿人员招待或介绍所,凡志愿前往边区工作者皆可赴该所登记。由该所供给各种有关边区之材料并予以交通等工作上之便方……”随后的1943年5月3日,行政院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组织规程与办事细则公布,组织规程的第一条将边疆的活动范围明确定为“甘肃、宁夏、青海、新疆、绥远、西康”,[21]与《开发边疆五年计划》的范围基本相同,从中可看出其意义是为了确保该计划实施时的相关人员。6月9日,蒋介石指任行政院秘书汪日章为边疆工作介绍所的负责人,任命严竹书为干事。严时年44岁,生于浙江省,毕业于日本东京农业大学。此外被任命为干事助手的林承谦,时年39岁,生于河南,毕业于河南省农业专科学校。二者均具有农业方面的专业知识,由此可见边疆活动中农业方面的知识极受重视。[22]尽管《开发西北十年计划》和《开发边疆五年计划》的实施仍处于保留中,但在蒋介石向西北地区延伸势力的意图下,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的设置以及相关人员的招募正稳步进行着。这除了有国民政府推行边疆地域开发的经济目的外,还在于推动政府对西北地区的直辖统治,确保更多的人才能派遣至边疆地带。

      二、战时边疆工作人员

      (一)蒙藏委员会

      1943年5月,《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办法》公布后,行政院下设立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开始募集边疆工作人员。应征前往边疆的工作人员,不论男女,均要求满足以下条件,方可在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登记:①20岁以上40岁以下者;②中等学校以上学历且拥有专门技能者;③决意参加边疆建设,身体健康,吃苦耐劳;④遵从三民主义,对边疆工作深入研究者。[23]从该条件看出,国民政府所需要的边疆工作人员,要求年轻、身体健康,有学历与专业性,且服从三民主义,对边疆工作怀有兴趣。那么当时何种人才被认为是从事边疆工作所必需的呢?八中全会的边政施政纲要强调的是边疆非汉族与汉族的融合,对于边疆人才仅在与教育有关的部分做了以下说明。即“丁,关于教育者一,改进并扩大现有边疆教育机关,以培植边疆人才。二,于适当地点,设置必须之各种各级专科学校,并设置各级师范学校,以期造就边疆各种人才,以应建设之需要”。[24]从中不难看出,此处培养的边疆工作所必需的人才,是以当地的非汉族为对象的。1941年,健飞(蒙藏委员会委员、蒙藏政治训练班教导主任)针对边政人才对国民政府边疆管理机关——蒙藏委员会提出了以下建议。第一,边疆有其地理、社会、政治、言语特色,有必要根据其特殊性对边政人员进行专门训练。其次,对“边政人员”的训练方法列举了以下7个项目。即:1.思想之训练(三民主义的思想学习);2.意志之熏陶,培养工作人员视边疆工作为一生事业的意识;3.知识、技能之培养,要求工作人员具有高级行政人员和专门技术员的双方面能力;4.体格之锻炼;5.品行与服务精神之陶冶;6.教育环境之整治;7.设立专门培养边疆人员的大规模教育机构。与南京国民政府时期以来蒙藏委员会内部的蒙藏政治训练班实施的边疆教育不同,该方案所提倡的不仅仅是对非汉族精英的培养,还包括关于新“边政人员”的培养及教育的内容,强调了面向边疆开发的专业技术人员等之必要性。受其影响,关于“边政人员”的任用方法主要提出了以下三项要求:统一任用,通过制定政府命令,按照统一标准选拔任用;待遇与保障,改善工作人员的待遇,承担工作所必须的费用;严格监督,上级机关应时常监督边政人员的工作。[25]从上述要求不难看出,对于当地的边疆工作人员,蒙藏委员会并未采取先前优待当地非汉族的方针,而是同时着眼于汉族工作人员,开始重视其作为国民政府官员及技术人员的作用。

      (二)朱家骅与重庆的边疆研究

      知识分子们向以重庆为中心的地区西迁,使得他们的边疆研究不仅仅停留于学术界的言论活动,更是发展到了边疆地区的调查活动。边疆工作在社会学、民族学、地理学等各类学问领域的专家的努力下得到讨论和实践。[26]连接学术界的边疆研究与国民政府的边疆政策的人物便是朱家骅。③朱家骅是战时学术界对边疆问题与西北开发最予以关心的学者之一。朱家骅在国民党政权中担任中央组织部部长,与党务关系密切。与此同时,其在学术界还历任中央研究院代理院长、中国地质学会理事长等职务,是位积极参政的知识分子。[27]朱家骅出于党务,于1941年7月以组织部部长的身份前往中国西北各党部视察,随后又以学术活动为目的于1942年1月组织“西北史地考察团”,于1942年5月与西南联合大学、历史语言研究所、中国地理研究所的学者们,对兰州、甘肃、宁夏、青海一带进行了调查。通过上述活动,朱家骅深感为推动西北开发,极有必要进一步深入对当地的学术调查。[28]

      1942年10月21日,国民政府向西北扩张势力,新边疆政策也开始实施,在这一背景下,朱家骅面向边疆人士,强调了使用当地语言进行教育的必要性,以表示对非汉族文化的尊重,同时呼吁各方相互协作。[29]另一方面,朱家骅阐述了开垦的重要性,并激励道:“边疆的同胞们,如要繁荣本乡地方,丰裕人民的生计,就该提倡开垦,尤其要自己去学习垦殖的技术。由畜牧进化到农耕,由农耕进化到工业,在这竞争激烈的世界上图生存是十分必要的”。[30]如上所述,朱家骅虽尊重边疆地区的固有文化,但在经济方面则以近代化的名义主张开垦,致力于非汉族与汉族在经济上的同化。

      此外,1942年10月25日,朱家骅在中央组织部召开的边务工作报告会中,召集中央委员会秘书处、中央宣传部、行政院、蒙藏委员会、教育部、农林部、赈济委员会、卫生署、军事委员会办公厅、军政部、军令部、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团部等单位的边务负责人,并邀请各部委的行政人员和专家,对边疆建设中的边疆工作进行了讨论。[31]讨论中朱家骅提议,选拔边疆人才并鼓励其创业是极为重要的。同时,以提升当地文化水平为目的的边疆文化事业的开展,对边疆建设也很必要。朱家骅还对担当该项工作的边疆工作人员提出了以下要求:

      1.对本党的主义有深刻的造诣与认识,具有强健的体力;2.熟知边疆情形,通晓边疆语言,对边疆各民族生活习惯与振兴怀有理解与同情之心;3.对于边务工作有深厚的兴趣和热情,执着于赴边疆工作,将其看作终身的事业而不是追随一时流行;4.我们要忠实地……将政府的德意传达至边疆,且使边疆同胞将力量贡献于国家。

      另一方面,他还要求政府“对边务工作人员的待遇自然应当设法提高,予以优待,使他们在各地安心服务”。[32]

      朱家骅对边疆问题的上述意见,一定程度上受到顾颉刚的影响。朱家骅自战前就与顾颉刚在学术界的抗战活动方面有密切的关系。[33]二人于1941年6月第一届边疆教育委员会全体会议,以及重庆、成都的中国边疆学会活动上,共同就边疆问题进行过探讨。顾颉刚在1941年4月30日的日记中,对围绕战时边疆问题与朱家骅的关系记载如下:“1,于朱先生直接发生关系,不假手他人;2,不在都会工作,免被人造谣破坏;3,我对边疆极感兴趣,且深知此问题之解决与将来建国有大关系;4,此间边疆学会甚望改为四川分会,而将总会设在重庆,由朱先生派人组织,将来边疆工作即以会中名义行之。”[34]从中看出,顾颉刚在战时边疆问题上信任朱家骅,同时,在重庆的边疆研究与实践上,顾颉刚有意借助朱家骅将自己的边疆问题解决案化为实践。此外,顾颉刚就具体的边疆工作做了以下说明:“以我经验,边疆工作之最重要的为设立职业训练班。授以公民教育、边疆史地、医药卫生、畜牧商业、边地区语言各类学科,成一通信网。而由会中常川巡逻督察,予工作良好者以鼓励。此事为我力之所及,可以负责做去。”

      如上所述,顾颉刚在中国边疆问题中最重视的是边疆人员的培养。这与朱家骅针对疆工作人员提出的具有高专业性、终生从事边疆工作的条件一致。顾颉刚与朱家骅曾针对边疆工作展开过交流,且二人均致力于确保向当地长期派遣专业人员。

      以此,战时蒙藏委员会与学术界有关边疆问题的意见,在行政院下设的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的应征要求中得到了反映。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的应征要领第二项中规定:“以省份区分边疆,现如今包括甘肃、青海、宁夏、绥远、新疆、西康等六省,居住于该六省的人员不能登记。”[35]通过该条件可以看出,一,国民政府规定的边疆工作区域为甘肃、青海、宁夏、绥远、新疆、西康省,即西北地区。二,对属于将被开发的边疆地区的居住者,国民政府不予以应征边疆工作人员的资格,其目的是为了避免地方势力影响国民政府的边疆工作。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的设立,体现了国民政府试图通过选拔边疆工作人员并派往西北,实现对西北直接经营的期待。

      三、边疆工作人员的应征者

      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通过全国各地的分部募集应征登记人员,从1943年5月成立之初到1944年9月介绍所废止,共收到登记表4138张。募集的领域横跨行政、教育、财务、会计、统计、交通、电信、医药、司法、垦殖等,从各个领域中选拔了诸多专业人士。[36]废止之后,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制成的《边疆工作人员审查办法》和《边疆工作人员训练和分配方案》被送往各个工作的有关部门,报名后的审查和选拔业务转交给各工作岗位进行。[37]本节将从国民政府的新边疆政策对开发西北的强烈意向出发,着眼于作为非汉族地区经济开发主要工作的开垦和农业畜牧业领域,根据报名的基本信息探讨志愿从事上述领域的204名应征者的特征。(参见表1)

      

      首先,让我们分析一下应征者的籍贯特征。在204位应征者之中,男性占大约9成,应征者平均年龄为29岁。原籍为四川省的最多,约占3成,华南沿海地区和西南地区次之。这是因为时值战争,浙江、广东、辽宁、上海、山东、山西、江苏、吉林、安徽籍的报名者大多居住在重庆、昆明等战争大后方的诸多城市,或者河南省、湖北省。另外,原籍为西康、青海的报名者因其报名之时居住于四川,所以可以以非边疆地区居住者的身份报名。

      在志愿赴任地区一项中,包含重复选择,报名人数最多的是新疆,其次是甘肃,占到了全体的8成以上。排名第三及之后的分别是西康、宁夏、青海、绥远。志愿前赴新疆的人数最多的原因是,1942年秋盛世才归顺国民党政权,因而不仅是国民政府,众多应征者也认为新疆应是待开发的地区。例如,应征者LD(27岁)毕业于国立西北农业大学农学部,担任教育部战区学生指导农垦班教育指导主任,志愿作为农业技师携妻子和两个孩子前赴新疆伊宁。他对于边疆和新疆的看法如下所述。“边疆是国防重地,地广人稀。边疆建设首先要从开垦着手,其次才是交通军事。……我愿作为农业技师献身于开垦工作。另外,为了改良新疆的棉纺织业和畜牧业,要以新疆北部的畜牧开垦事业为中心进行改良训练。”[38]福建出身的WR(37岁)毕业于福建公立工业专门学校土木专业,担任重庆经济部钢铁工厂移设建设委员会地产科科长,志愿携家眷5人一同赴任新疆或宁夏。他从开发西北地区的角度出发,阐述了利用近代灌溉技术开展大规模灌溉项目的必要性,志愿参加水利灌溉工程建设。[39]我们从应征者对边疆工作的看法可以得知他们对新疆、甘肃地区农业、畜牧业、水利开发政策的期待。但是,需要注意的是,不同籍贯的应征者对志愿赴任地区有着不同偏好。例如,福建、江苏、江西籍的应征者志愿前赴新疆,浙江、山西、上海籍的应征者志愿前赴甘肃。由此可以探讨赴任地中各省籍人士的有无,以及迁入迁出地之间的关联性,这需再度对当时的社会局势进行考察,此处暂先不做讨论,另稿详述。

      接下来,我们就应征者的学历分析其特征。(参见表2)申请边疆工作人员,其学历条件限定为“中等学校以上学历且拥有专门技能者”。因此,登记表上的最终学历一栏中记载了满足条件的学历。然而,这些最终学历的记载并没有附上各教育机构的证明,自始至终都属于自我申报。不过在申请时须有两位保证人,加上需要面试通过才能录用,所以这些记载不是完全没有可靠性的。

      最终学历中最多的是农业职业学校或在农业学校、农业训练所等以农业为专业的职业教育机构学习过农业、畜牧技术的人员。他们掌握专业的农业技术,志愿以技师身份支援边疆开发。例如,WY(23岁)毕业于浙江省立金华实验农业职业学校农艺专业,志愿推进甘肃的园艺农业。[40]在高等教育机构即大学的农学系、农业大学取得学位的人员或其在校生,在申请数目上位居第二。例如,HS(29岁)在金陵大学农学部农业专修科毕业后,在四川铜梁县立中学和其他中学做过教师,希望在新疆从事甜菜制糖技术以及茶叶栽培等农业工作,除此之外也希望能在初中从事历史地理教育。[41]

      申请人数中位居第三的是最终学历为中等教育的人员,同样为数不少。他们大多在毕业后从事过农牧业相关的培训。例如,SW(20岁)在广西省蒙山县立中学毕业后,又参加了广西省畜牧兽医培训班并毕业,志愿在新疆从事兽医工作。[42]CJ(33岁)从大足县立初中毕业后,参加了28军开垦培训队进行开垦作业,志愿在甘肃开垦农地。[43]最后是毕业于其他教育机关的人员,他们之中也存在着受过农业以外的训练并有着各种经历的应征者。例如,LX(34岁)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成都分校二期土木屯垦专业,曾服务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训部,志愿在甘肃、宁夏从事开垦以及行政工作。[44]如上所述,应征者的学历中,有1/3是高等教育机构的毕业生,其中多数掌握农业和畜牧方面的专业知识。此外,仅为初中毕业学历的人员中,接受过农业技术培训的也不在少数。还有,并非全部人员都志愿从事开垦和农牧相关的工作,虽然为数不多,也有毕业于师范学校、教育大学和其他大学的人员志愿从事与教育相关的工作。

      

      男性应征者中多数为已婚。他们大多希望家人可以同行,以及能获得维持基本生计的工资。在昆明募集时的应征要求中有关于携带家人的限制,指出志愿前赴边疆的工作人员,允许家人同行,但限定在直系亲属且人数不能超过5人。[45]湖南省出身的DW(27岁)毕业于长沙私立福湘中学,曾任湖南滤溪浦市中心学校教师。她未婚,家有父母和弟妹,志愿在甘肃从事乡村教育、农场助手、政治工作。在待遇方面,她希望获得能够维持家庭最低生活标准的工资。[46]

      如上所述,边疆工作人员应征者的应征理由不仅仅是希望在边疆从事工作,其中多数人是为了抚养家人而志愿前赴边疆。由此可见,除政府寻求专业技术人员这一要素之外,从应征者的角度来看有一定的经济移民的因素。这一点,与民国时期为了保卫边疆由军队首领动员进行移民开垦的军垦、战时学术界进行的边疆调查研究,以及服务团的活动都有所不同。换言之,边疆工作人员应征者在对待边疆工作上具有新旧两个侧面,即以经济贫困为原因的经济移民和作为行政人员与技术人员等专业人员支援边疆。可以说,由抗战时期积极提倡的边疆研究建立起来的边疆形象,对他们所持有的边疆工作印象以及边疆观的形成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四、边疆工作人员的合格者

      阐明国民政府和边疆工作人员应征者之间的关系,对研究其与战时边疆工作的民众动员问题之间的联系十分重要。他们是从各地受到征集后才应征的,还是自愿前赴边疆的?为了研究国民政府的边疆工作中国家与社会的关系,我们需要从政府与边疆工作人员合格者的关联性出发,分析他们的特征。

      首先,应征者是根据《边疆工作人员审查办法》中规定的审查方法选拔出来的。审查包括材料审查、面试审查和提交体检证明三项。在面试中,面试官主要针对外表、言谈、态度、语言、思想、体格、个性、特性进行审查。关于材料审查中的学历一项,对应征者提出了如下要求:1.中等学校以上学历;2.通过考试院举办的各种考试和受委托的特殊考试。关于工作经验一项,要求应征者提交曾任职、工龄、资格证等证书。

      边疆工作人员一经录用,便根据《边疆各工作人员训练方案》进行培训,派遣至边疆各地。审查之时,在四川之外的省份登记的应征者通过教育部,由各省市教育局或科室进行审查。根据计划,居住在西南、东南地区的被录用人员前往重庆接受训练,在东北、西北地区被录用的人员前往西安接受培训。

      

      在此,我们继续分析农林部门登记人员的录用情况。农林部门的登记人员共计204位,在重庆接受审查的有55位,在其他省份接受审查的有149位。在重庆市的审查中,通过初审的农林相关的边疆工作人员占应征总人数的4/5。重庆之外的其他省份中,149名应征人员通过初审的有57位,未通过初审的有92位,1/3的应征人员通过了初审。[47](参见表3-1,表3-2)首先,让我们分析一下重庆市和其他省份中初审合格者的特征。他们的平均年龄为28岁,男女比例为9∶1。合格者的籍贯地、志愿赴任地与报名时的情形相差无几。在初审中,性别、籍贯、志愿赴任地的不同并没有对审查带来多大影响。然而,合格者的最终学历中,最终学历为中等教育的应征人员比起报名时减少了一成。这一点在未合格者中尤为明显。由于重庆之外的省份的审查尚未结束,让我们观察一下重庆市未通过初审人员的特征。(参见表3-2)这些人的最终学历大多为中等教育,且并非在与农业相关的专门教育机构,而是在职业学校学习的农业。由此可见,初审非常重视是否拥有大学毕业等高学历,以及在农业、林业、畜牧业方面具有的专业性。在专业性这一点上,毕业于政府主办的教育机构的兽医、军人,参加过三民主义青年团等与政府关系较为密切的人员均通过了审查。正如第三节所述,大多数应征人员带有经济移民的倾向,所以政府的初审重视学历和农业技术等专业性,无此类条件的则被淘汰。换言之,国民政府并非将边疆工作人员作为单纯的开垦移民来选拔,而是作为各个领域中的专业人士来对应征者进行筛选,并将合格者移民边疆。

      

      下面,我们就重庆市复审合格者的特征,对合格者和未合格者的性别、年龄、原籍、职业、最终学历进行比较,探讨政府将什么样的人才选拔为了边疆工作人员。(参见表4)

      合格者的最终学历中,毕业于三民主义青年团或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共4人,毕业于四川大学农学部、四川省立农业大学、国立西北农学院等大学的共13人,毕业(包括就学中)于职业学校和农业改进所等职业教育机构的共7人,高中,即中等教育毕业的有1人。合格者之中包含女性,可见女性在边疆工作人员中也是十分必要的。合格者和未合格者相比,合格者在学历和职业经历上具有一贯性,即使是三民主义青年团出身的人,其多数都将在最终学历掌握的专业知识在之后的工作中学以致用,在其工作领域中积累了大量经验。此外,大学毕业的合格者中,也有未从事农牧相关的工作,而是运用专业知识成为学校教师的。另一方面,未合格者中,也不乏大学毕业和掌握农业技术的人员。但与合格者相比,他们的现任职务和最终学历关联性较差。由此可见,复审不仅要求应征者的专业能力,还重视他们的职业经历。

      

      

      接下来,为探讨国民政府对评判合格与否时产生的影响力,让我们了解一下保证人的特征。在应征要求的第三项中有写道:“本表中规定的保证人,应为文职、军职的教官,或者中学以上水平的学校校长、教员各两人,或者可以为此担保的人员”。从中可以看出保证人与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设计局人员的关联,可以说国民政府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审核的结果。换言之,国民政府意在选拔三民主义青年团中有影响力的应征者,进而可以从内部对边疆工作人员进行管理。然而,并非所有合格者都有上述保证人作保证。其中有的是由国民政府参军,农林部、交通部各部相关人员,以及四川省政府相关人员担任的保证人,例如交通部重庆材料厅管理员、军政部驻四川粮秣26仓库管理员等各部岗位中职位略低的人员。再者,合格者之中,也有中学教员、经营商店的个体户、旅行公司的经理等与政府机关毫无关联的人员担任保证人。由此可见,边疆工作人员的选拔和保证人的社会地位、与政府的关系并未对审查造成影响。此外,合格者和未合格者中存在拥有相同保证人的事例,可见不能断言保证人对审核有着强大影响力,选拔最看重的还是应征者的能力和经验。

      其次,通过复审的人员大多都有家室,希望与家人一同前往边疆地区。从初审的大多数应征者来看虽有着一定的联系,但从复审的结果来看,是否有家室以及家庭成员的数目并非合格与否的决定因素。合格者中有不少人明确出示了希望工资额以及将供养家属作为待遇条件,也有明确希望能得到足够供养父母妻儿的生活费的合格者。由此可见,作为边疆工作人员,独身者并不一定得到优待,其携家人移民边疆的情况也是容许的。又如女性工作人员,其中未婚者大多数希望能获取2000元左右的工资。可以说政府对边疆工作人员提供的待遇还是相对丰厚的,体现出了朱家骅提倡的给边疆工作人员高薪资,优待其生活的理念。

      由此,国民政府通过在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募集人才,选拔出具有专业技术和经验的应征者,试图发展培养战时边疆工作人员。募集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作为战时中国社会的反响,远远超过合格者的应征者数量是值得注意的一点。与应征者的数目相比,合格者为数不多体现出国民政府重视边疆工作人员在行政和技术方面的能力,而并未设想让所有应征者通过选拔,使他们向边疆大规模移民。因此,从战时国民政府的边疆政策来看,边疆工作人员作为国民政府直接统治和开发边疆的重要人才,被赋予了重要的地位。

      中日战争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对围绕中国西北部的国内政治中的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产生了影响,进而引起了战时中国边疆政策的转变,成为以重庆为据点的国民政府试图对边疆实施直接统治的原因之一。特别是1942年以后,以中国西北部为中心的国民政府的边疆政策,与西北开发构成地理上的重叠,从而推动了边疆开发政策的出台与实施。重庆学术界边疆研究的繁荣发展,令国民党政权在制定边疆政策时,显现出一种政治与学术间的协作关系。学术界的意见对《开发边疆五年计划》等政府的边疆政策方案产生了一定影响力。尽管该计划最终未能实现,但值得注意的是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却在蒋介石的命令下迅速设立了起来。从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的设立与活动不难看出,战时蒋介石与国民政府试图对边疆加以强有力的直接统治,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也确实在设立以及招募活动上得到了实现。加之,其选拔工作并非从已有的组织中派遣人员,而是面向中国社会的一般民众来征集边疆工作人员,并基于能力主义进行选拔,从中不难察觉出国民政府战时边疆政策中官僚主义要素的萌芽。

      而另一方面,战时的人们积极响应边疆工作人员的招募。其中很多人认为正因为是战争时期,所以更希望移民至那些可以使生活富裕起来的地区,希望承担边疆地区开发的任务。抱有此种想法的人,通过全国性的招募,不仅有来自重庆等内陆地区的,还包括不少从沿海地区来到内陆希望前往新疆等西北地区的应征者。战时的边疆工作人员应征者具有与先前经济移民相同的特征,其在国内移动的范围更是非常之广。国民政府组织下的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的招募活动,筛选出了大量的未合格者,从中可看出此次招募活动并非完全是政府强制性的动员,也有应征者自愿前往边疆的一面。即从这一点上,不难窥见战时边疆政策中非动员的一面。此外,战时人们所树立起来的边疆观,因知识分子的边疆研究的影响,使得人们对边疆甚至抱有了一种期待感。围绕边疆工作人员介绍所产生出的活动诸相,其就是对战时中国边疆有着积极志向的,政治与学术、国家与社会之间的相互关系交织形成的一个空间。

      ①关于农林部的成立过程,林志晟《政治大学史学丛书24农林部中央林业试验所的设置与发展(1940-1949)》台北,政治大学历史系出版,2011年,较为详细。

      ②参加人员如下:吴忠信(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张达休(蒙藏教育司长)、郭莲峰、王文萱、吴文藻、楚明善(蒙事处处长)、贺辉祖、黄文弼、马鹤天(蒙藏委员会委员)、赵伯怀、弘庆宗、李永新、时子周、杭立武、朱家骅、仑珠、商承祖、凌纯声、刘锡、白崇禧、荣祥、汪愁祖、顾谦吉、张伯怀、唐柯三、穆斯武德、顾颉刚。《函复遴派次长林羽中为边疆教育委员会委员请查与聘任由》1941年3月14日,《农林部档案》档号:20-03-053-03。

      ③朱家骅(1893-1963年),字骝先,浙江吴兴人。1923年,进入德国柏林大学地质系,取得博士学位,1938年担任军事委员会参事室主任,中央调查统计局局长,三民主义青年团干事会常务干事,1939年担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1940年担任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董事长,被任命为“国立中央研究院”代理院长。徐友春主编:《民国人物大辞典》,河北人民出版社,2007年,350-3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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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时期国民党政权的边疆发展政策_边疆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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