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哈顿与立山早期政治_阿合马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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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D691.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4743(2016)02—0045—15

      DOI:10.16363/j.cnki.xyyj.2016.02.007

      忽推哈敦出自蒙古弘吉剌部,是旭烈兀的一位皇后。1253年旭烈兀动身西征时,将忽推哈敦等一部分家属留在蒙古。旭烈兀攻下伊朗后,在当地定居并建立统治。蒙哥去世、阿里不哥与忽必烈争位之际,旭烈兀派部下返回蒙古迎接以忽推哈敦为首的奥鲁。忽推哈敦等留守人员辗转数年抵达伊朗时,旭烈兀之子阿八哈已在位近三年。随着忽推一行的西迁,蒙古斡耳朵制度在伊朗地区重新建立起来。

      忽推哈敦来到伊朗后,凭借其显贵出身成为了当时地位最高的女性。她的权势在她的儿子阿合马(

)①即位后达到了顶峰。在阿合马短短两年在位期间,忽推哈敦辅佐、帮助阿合马管理朝政,并尽可能地为他稳固政权。她在蒙古宗亲贵族中颇具声望,受到人们的普遍拥护。她的名字和事迹在波斯、阿拉伯及基督教文献中频频可见。忽推哈敦参决政事,体现了蒙古贵族妇女在西亚伊斯兰地区的政治实践。②而她的儿子阿合马从即位到败亡,展示出蒙古习惯法在伊利汗国前期政治中的巨大影响力。本文试以忽推哈敦为线索,探讨伊利汗国前期的政治特征。

      一、忽推哈敦与斡耳朵的西迁

      忽推之名,见于波斯文、阿拉伯文、亚美尼亚文、叙利亚文等多种文字的记载。在大量的波斯文史料中,她的名字通常被写作Qūtūy、Qūtay、Qūtqūy等形式。忽推哈敦的身世,主要见于拉施特所撰《史集》(Jāmi' al-Tavārīkh)和《五族谱》(Shu' ab-i Panjgāna)。《史集》记载,忽推出自弘吉剌部的首领家族,③她出生和出嫁的年份不明,但可知她嫁给旭烈兀的时间是在旭烈兀的第一位皇后古余克(Kūyuk)④去世之后,⑤并继承了古余克的斡耳朵。

      旭烈兀共娶有五位皇后,掌领着四个斡耳朵。《史集》和《五族谱》记述旭烈兀的后妃及其斡耳朵时,是按照这几位皇后地位高低和斡耳朵的长次顺序介绍的。现将旭烈兀的后妃、诸子及斡耳朵情况整理如下(见表一):

      第一斡耳朵属于长后脱忽思哈敦。尽管她嫁给旭烈兀的时间较晚,且在旭烈兀去世后不久就去世了,但她的身份显贵(王汗孙女),曾是旭烈兀之父拖雷的妻子,因此她位列旭烈兀诸后之首。旭烈兀在西征途中迎娶了她,并带她一路来到伊朗。旭烈兀对她非常敬爱,军政之事也常常听其意见,她在伊朗颇具影响力。⑥尽管脱忽思哈敦自己没有孩子,但她是旭烈兀长子阿八哈的有力支持者。在她死后,其斡耳朵中的妃子,也是她的姊妹秃黑塔尼被阿八哈汗续娶并立为皇后,继承了她的斡耳朵,⑦秃黑塔尼在阿八哈去世后成为阿八哈之子阿鲁浑的同盟。⑧

      第二斡耳朵原属斡亦剌部的古余克哈敦,但由于她很早就去世了,旭烈兀便将她的斡耳朵赐予忽推哈敦继承。因此在史料记载中,此斡耳朵以“忽推哈敦斡耳朵”闻名。叙利亚史家把·赫卜烈思(Bar Hebraeus)甚至将古余克哈敦所生的宗王出木哈儿,当作了忽推哈敦之子。⑨这或许暗示着古余克去世后,其子出木哈儿随母亲的斡耳朵一同由忽推哈敦接管,出木哈儿受忽推哈敦抚养的可能性。忽推哈敦的斡耳朵一共出了五位妃子,为旭烈兀诞育了六位王子,占旭烈兀儿子总数的一半,可知此斡耳朵极受旭烈兀恩宠。

      

      第三斡耳朵属于完泽哈敦,她出自斡亦剌部首领家族,是脱栾赤驸马的女儿,(13)也是古余克哈敦同父异母的妹妹。(14)她随旭烈兀一同来到伊朗,共生养了一位宗王和三位公主。旭烈兀死后,她又嫁给了阿八哈汗。一方面由于她出身高贵,另一方面她的兄弟不花帖木儿是西征伊朗的斡亦剌部军队之统帅,(15)在异密中具有较高的声誉和影响力。因此当阿八哈汗去世后,她欲助自己的儿子忙哥帖木儿谋取汗位,在忙哥帖木儿败亡后,她又转而支持阿八哈之子阿鲁浑与阿合马争位。一直到阿鲁浑时代,完泽哈敦的尊贵地位犹存。

      第四斡耳朵属于逊都思部的也孙真哈敦,她的家族、亲缘皆不明,仅可知她原本属于古余克哈敦的斡耳朵,旭烈兀娶她为后时,可能另立了斡耳朵。她很早就嫁给了旭烈兀,并生育了长子阿八哈。但其位次却列于旭烈兀诸后之末,这反映出她本身的地位并不高。她的事迹也稀见于文献记载,仅知旭烈兀西征时,她随忽推哈敦留守蒙古,后亦随之前来伊朗。也孙真哈敦于阿八哈汗时去世,其斡耳朵由阿八哈汗的皇后、出自起儿漫的帕的沙(Pādishāh)哈敦继承。

      以上四个斡耳朵中,脱忽思哈敦和完泽哈敦领有的第一、三斡耳朵,在旭烈兀西征时随行来到了伊朗。而忽推哈敦和也孙真哈敦的第二、四斡耳朵留守蒙古。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忽推哈敦留在了蒙古,但她委派了其斡耳朵中的一名妃子阿里罕(Arīqān)(16)作为代理人随旭烈兀先行来到了伊朗,目的是替忽推哈敦接收、保管伊朗战争中分得的战利品份额。(17)这反映了蒙元时期斡耳朵制度的一种特别的情况,即使斡耳朵在战争中不能及时跟随汗王迁徙,但作为经济实体,对战争获得的财富却拥有分享的权利。史料记载,阿里罕在伊朗为忽推哈敦积累了大量的财物。(18)然而这位妃子在旭烈兀去世后的第十天(1265年2月17日)被杀殉葬。(19)在她死后,忽推哈敦的斡耳朵由谁照管并不清楚,但可知的是,666/1268年,忽推哈敦率领着旭烈兀留守在蒙古的奥鲁抵达伊朗后,接收了这批资产。《史集》记载说,当忽推哈敦来到她在伊朗的斡耳朵时,看到各类物品都妥当地安置着。(20)直至此时,分立了15年之久的两个忽推哈敦斡耳朵合而为一。

      随着忽推哈敦一行人的到达,旭烈兀的所有奥鲁已全部迁移至了伊朗,其家族原本在蒙古高原上的领地被放弃了,转予阿里不哥家族占有。(21)而忽推哈敦来到伊朗后又得到了新的封地。《史集》载,阿八哈汗将迪牙别克儿(Diyār Bakr)、篾牙法里勤(Miyāfārqīn)(22)和其他几处地方赐给忽推哈敦,以供她生活花费所需,这些地方每年能进项十万金迪纳儿(dīnār-i surkh)。(23)她所分得的财产和分地收入用以维持其斡耳朵在伊朗的生活和发展。就这样,随着蒙古的西征和定居伊朗,蒙古的斡耳朵制度也移植到了西亚伊斯兰地区。

      二、忽推哈敦与“大皇后”

      1264年,旭烈兀留守在蒙古的奥鲁动身西迁。留守人员中,除了忽推哈敦、也孙真哈敦等后妃外,还有旭烈兀的次子出木哈儿、四子帖克申、五子塔剌海、七子阿合马以及他们的家属。西行奥鲁原本由出木哈儿率领,但途中他病逝了,于是此后便由忽推哈敦带领继续前行,(24)因为她在所有人中地位最高。西行途中,驻守在也里(Hirāt)和八吉思(Bādghis)地区的异密斡鲁思(

),曾殷勤地为忽推哈敦效劳,帮助她的队伍渡河,并一直护送至途思(

)。(25)还有一名印度人,因一路护送忽推哈敦从撒麻耳干来到伊朗,而被授予“答剌罕”封号。(26)1268年忽推哈敦一行到达祃拶答而(Māzandarān)地区的乞牙不忒札马(Kabūd Jāma),在这里见到了已经继任伊利汗的阿八哈。而此时,旭烈兀的长后脱忽思已经去世,排在第二位的忽推哈敦便成为了伊利汗国地位最高的女性,她在伊朗的政治生涯也由此开始。

      忽推的地位,在穆斯林史料和基督教史料中都有反映。把·赫卜烈思提到忽推哈敦时,冠以“大皇后”(Great Queen)的尊称,相反他对旭烈兀的长后脱忽思哈敦通常称之为“真正的信徒、基督徒皇后”(the truly believing and Christian queen)。这样的称呼并不是把·赫卜烈思的个人发明,在编年史《蒙古消息》以及《世系汇编》中,也都使用了“大哈敦”(khātūn-i buzurg)来称呼忽推。(27)在蒙元时代的波斯文献中,khātūn-i buzurg通常用来称呼蒙古汗王的长后,(28)例如成吉思汗的皇后孛儿帖旭真、窝阔台的皇后孛剌合真、旭烈兀的皇后脱忽思、阿合马的皇后脱古思等。然而亦有个别特殊的皇后,并非长后却也被称为khātūn-i buzurg。一位是窝阔台的妻子脱列哥那,在《史集》中有两处称她为大哈敦;(29)另一位就是忽推哈敦。比较这两位哈敦的史事可以发现,她们都不是各自的丈夫地位最高的妻子,但她们都扶持自己的儿子即位,并获得了巨大的权力和政治影响力,成为各自国家地位最高的女性。(30)从这种意义上,忽推哈敦被冠以了“大哈敦”的称号,而它同时出现在不同语言、不同宗教的记载中,足以说明这一称号确是当时所使用的。

      学者们通常认为,忽推哈敦是一名基督教教徒。(31)主要依据是亚美尼亚史料中关于阿合马幼年曾受洗为一名基督徒,并拥有“尼古拉”(Nicholaus)这一教名的记载,(32)认为这很可能是受到他的母亲忽推哈敦的影响。尽管文献中没有对忽推哈敦信仰的直接记载,但阿合马的幼年信仰的确很大程度上能够反映其母亲的信仰。此外,忽推哈敦斡耳朵中的妃子那合真所生之子,名叫要束木(Yūshmūt),(33)这也是一个基督教的教名。(34)这反映出在忽推哈敦斡耳朵中存在基督教影响的痕迹。

      除此之外,在《叙利亚编年史》和《列班·扫马行纪》这两种基督教文献中,分别记载了两件有关忽推哈敦支持基督徒的事件。前者如下:

      时值1279年,当大皇后(Great Queen)忽推哈敦看到,由于与阿拉伯人的冲突,近年来基督徒们停止了在主显节为河水祈祷的惯例,引发严寒的气候。她亲自前往蔑剌合(Mārāgha)城,命令基督徒继续遵循他们的习俗——在长矛的顶部悬挂十字架。这般之后,恩典降临了,冬天变得适宜牧草生长。蒙古人高兴于他们的马匹能保持健壮,基督徒们获得了信仰的胜利。(35)

      《列班·扫马行纪》所记之事发生于此后的阿合马时期,在一次由政治斗争引起的基督教徒危机中,忽推哈敦为平息事件出了力。(下文详述)

      三、忽推哈敦与阿合马的即位

      忽推哈敦的影响力,绝非只是在宗教方面,她的“大皇后”地位的真正确立,是在她的儿子阿合马继任为第三任伊利汗后。1282年阿八哈去世后,围绕着继任者的人选问题,蒙古上层发生了分歧。当时新汗的候选人有三位,分别是旭烈兀第七子阿合马、第十一子忙哥帖木儿和阿八哈之子阿鲁浑。伊利汗国的汗位传承,表现出与汉地及其他蒙古汗国一样的特征,即没有一种明确的继承原则,却有着众多的指导原则,(36)这些指导原则体现的是对蒙古继承传统的遵循,包括:辈分、年纪、血统、先汗遗诏、名誉,除了这些“指导原则”,影响汗位继承的还有“实力因素”,包括:母族的势力、对军队的控制、离权力中心的远近等。这些诸多的因素导致几乎历任伊利汗即位都要经过一番激烈斗争。

      阿八哈之后的三位候选人之争,就反映了“指导原则”和“实力因素”的双重影响。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新汗最终必须经过忽里勒台大会的集体认定,才算是合法的继承人。因此,获得蒙古贵族集团的支持就成为候选人胜出的直接途径。《史集》、《五族谱》记录了这三位候选人各自的支持者和支持理由(见表二):

      

      这些支持者的身份反映出三位候选人各自的政治联盟基础。其中忙哥帖木儿的联盟最为薄弱,他的支持者仅为自己的母亲完泽哈敦及其身边的异密,而他本人在阿八哈汗去世后不到一个月也离世了,所以他的同盟很快解散,转而支持阿鲁浑。(38)再来看阿鲁浑的支持者,宗亲方面为旭烈兀的两位皇后,异密基本上都是其父阿八哈汗的怯薛及亲信近臣。阿合马的支持者,宗亲成员为绝大多数的宗王,而异密则以地位较高的大异密为首。阿合马和阿鲁浑在获得宗亲的支持上,大体势均力敌;但在异密方面,阿合马的同盟明显要比阿鲁浑同盟更具影响力。

      支持阿合马的异密以失秃儿、孙札黑为首。失秃儿,是旭烈兀朝排名第一的大异密亦里该(

)之子,他本人也从旭烈兀时代开始便是大异密;旭烈兀去世后,他曾以“传授先汗遗命”而助阿八哈继位。(39)阿八哈去世时,许多功勋重臣已经离世,因此他成为了当时最具权威的异密。孙札黑,在旭烈兀时代担任断事官、右翼异密和怯薛之长,(40)旭烈兀死后,他也极力促使阿八哈继位,之后为报达、法儿思的地方长官,也是年长的大异密之一。(41)其他的阿剌卜、阿昔黑、哈剌不花,或为功勋之后,或为斡耳朵异密。

      支持阿鲁浑的异密中,地位最高的是不花和阿鲁黑兄弟。此二人出自札剌亦儿部分支兀牙惕部,幼年时跟随父亲斡歌来火儿赤(

)一同随旭烈兀来到伊朗,(42)他们一直跟在阿八哈身边。不花起初是一名税官(tamghāchī),兼掌管仓库,(43)而后被提拔为异密;阿鲁黑曾受阿八哈的派遣出使忽必烈,回来后被任命为速孙赤(sūsunjī)(44)之长,他们兄弟二人都是阿八哈的心腹宠臣。尽管他们在阿合马以后成了地位崇高的大异密,但在此时,其资历、权势皆不及阿合马的支持者失秃儿和孙札黑。其他的失失八黑失、朵剌带亦迭赤、出失、斡耳朵海牙皆为阿八哈的怯薛异密。

      对比阿合马和阿鲁浑支持者的身份可以发现,阿合马的支持者更为广泛和有权势。再来看他们各自获得支持的原因。关于阿合马为何会被推举为汗,学界多有探讨。主要观点有两种,一种认为蒙古贵族大多是出于对成吉思汗“札撒”的遵从——即诸王中年长者即位——而推选阿合马。(45)把·赫卜烈思也有相同的记载:“因为他(阿合马)具有合法性(the way belonged to him),他在众兄弟间是最年长者。”(46)确实,当时旭烈兀的所有儿子中,排序在阿合马之前的宗王皆已去世,阿合马确为最年长之宗王。而我们还能从《世系汇编》(Majma' al-Ansāb)中看到另一种说法:“全体异密、哈敦都赞同阿八哈汗的兄弟,即旭烈兀之子阿合马汗[即位],因为阿合马由大哈敦所生,他的母亲出身显贵。”(47)这反映出宗王的母系血统也是决定继承人资格的重要因素。忽推哈敦的高贵身份,无疑为阿合马的即位提供了助力。

      相较于阿合马,阿鲁浑的年龄和血统皆逊于他。阿鲁浑是阿合马的晚辈,年纪比他小十几岁,而他的母亲海迷失额格赤(Qāymish ikājī)只是阿八哈的一名妃子,而非皇后。因此支持阿鲁浑的不花等人,在推选他的时候,提出的理由是:“宗王阿鲁浑以其智慧、见解、洞察力和严谨的统治高出一切人,他应该统治国家。”(48)很显然这属于“个人品质”方面的优势,但在蒙古继承制度中,难以与“年长者”和“高贵者”这两项“指导原则”相匹敌。因此,从蒙古继承制度上看,阿合马比阿鲁浑更加“名正言顺”。

      那么两位候选人的“实力因素”如何呢?阿合马在伊朗西部具有绝对的军事优势,东部呼罗珊地区是阿鲁浑的势力范围,而南部报达、法儿思、起儿漫地区则是双方争夺的焦点。(49)可以说阿鲁浑的军事实力和实际控制力不逊于阿合马。但我们从《史集》的一段描述中可以看出,阿鲁浑的军事实力未能在争位的过程中为他增添砝码:

      他们(宗王异密们)之间产生了意见分歧。失失巴黑失是个很聪明和能干的异密。当他看到大部分异密拥戴阿合马,便对宗王阿鲁浑说:“你同意阿合马即位吧,这样才对你和我们有好处,我们趁早离开这次会议吧!”因为宗王[阿鲁浑]身边没带军队,他不得不同意了。(50)

      可以看出,阿鲁浑听闻父亲去世,匆匆赶去奔丧,而未做好军事应对的准备。因此在大部分宗亲异密都同意阿合马即位的情况下,他也无法进行军事对抗。只能迅速撤回自己的大本营,以谋后路。综上可知,在阿合马和阿鲁浑争夺汗位的第一次交锋中,无论是按照蒙古继承制度,还是实力比拼,阿合马都胜过阿鲁浑。因此这次争位,未经战争便以阿合马的顺利即位而结束。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次推选新汗的过程中,忽推哈敦支持的人选并非自己的儿子,而是宗王阿鲁浑。《史集》说忽推哈敦极力推戴阿鲁浑。(51)这一违反常规的举动颇耐人寻味,拉施特对此未作解释。但如果我们稍微利用一下后来人的眼光来审视阿合马从即位到败亡这一过程后,也许能够理解忽推作为一名母亲的举动。无论是阿合马的个人性格,还是他的统治能力,都不如阿鲁浑适合为汗。然而最终阿合马还是被推上了君王的宝座,忽推哈敦作为他的母亲,她的命运也与阿合马紧密相连。

      四、忽推哈敦的政治实践

      1282年夏,阿合马正式登上伊利汗的王座,开始了他短暂而动荡的统治。忽推哈敦尽管不赞同自己的儿子即位,但阿合马已然被推上汗位,身为母亲的她亦只有尽力辅佐。14世纪初的波斯史料《至尊者的高贵珠链:起儿漫哈剌契丹史》中将忽推哈敦描述为“阿合马的教导者和辅佐者”(52)。《史集》记载说:“他(阿合马)醉心于一种叫Samā‘的托钵僧的载歌载舞的狂热跳神,很少管理、整顿国事。他的智慧、能干的母亲忽推哈敦与阿昔黑共同料理国家事务。”这位阿昔黑是隶属忽推哈敦斡耳朵的异密,曾拥戴阿合马即位。阿合马一朝,忽推哈敦多通过他下达命令,与他共同处理国家事务。至此,忽推哈敦正式登上了伊利汗国的政治舞台。

      阿合马上台后,忽推哈敦为维护他的统治,采取了一系列举措。首先,她欲为阿合马政权扩大统治基础。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起用撒希卜底万苫思丁(Shams al-

-i Dīvān)。苫思丁出自波斯显赫的志费尼家族,其祖辈世代在塞尔柱和花剌子模政权中高位任职,尤其是担任撒希卜底万(财政大臣)一职。蒙古征服时,苫思丁的父亲巴哈丁·摩诃末(Bahā al-

)担任阿姆河行尚书省的财政官,苫思丁的弟弟、史学家志费尼随任阿姆河行尚书省长官阿儿浑阿合的书记官。苫思丁自旭烈兀时起,便开始任宰相(Vazīr)和财政大臣,阿八哈统治后期,受到政敌麦术·灭里(Majd al-Malik)攻击,苫思丁一家遭受君主的怀疑一度陷入牢狱,尽管苫思丁在完泽哈敦说情下获释复位,但他的弟弟志费尼仍不断遭受政敌攻击。(53)阿八哈对臣子的斗争采取了平衡的做法,对苫思丁和麦术·灭里都同样任用。阿八哈去世时,苫思丁正在为阿鲁浑服务。阿合马即位伊始,忽推哈敦的异密阿昔黑便传信给他,将他带到了阿合马的斡耳朵中。苫思丁受命继续担任国家的宰相和财政大臣,他的尚在关押之中的弟弟志费尼也随即释放。志费尼家族重获阿合马的赏识,并在阿合马一朝为之效命。

      阿合马爱憎分明、任性而为,缺乏君王的权衡之术,时常对政权造成不利影响。忽推哈敦则要出面来纠正他的过失。阿合马即位后,苫思丁与麦术·灭里的政治斗争再度爆发。《史集》对事情原由记述地较为客观:麦术·灭里实施过反对苫思丁的奸计,之后苫思丁教唆同伙揭发了麦术·灭里的一些真事,同时也说过陷害他的假话。苫思丁指控麦术·灭里与阿鲁浑勾结,并与阿合马的宠臣奥都剌合蛮('Abd al-

)联手,陷害麦术·灭里行使巫术,最终将麦术·灭里定罪处死。(54)而在基督教文献《列班·扫马行纪》中,作者对此事作了别样的记载。他将这次斗争描述为基督教中的邪恶势力与穆斯林恶徒苫思丁、奥都剌合蛮相勾结,陷害正义的聂思脱里派教士列班·扫马和大主教雅八剌哈(Mar Yahbh-Allaha)的事件。作者从宗教情感的视角上,将苫思丁、奥都剌合蛮描绘成两个罪人,将阿合马形容为缺乏教养和学识,受邪恶的穆斯林蛊惑而迫害基督徒的昏君。在这次事件中,列班·扫马和雅八剌哈因被指控与阿鲁浑勾结,向忽必烈告发阿合马抛弃祖先之路成为了一名穆斯林之罪而入狱。当经过大异密们的审讯,无法证明他们的罪行后,阿合马仍不肯释放两位主教。记载说“阿合马极其痛恨大总管,欲啖其肉饮其血而后快”(55)。最后作者说,事情的解决得益于忽推哈敦和众异密的力量,阻止阿合马进一步残害两位主教,最终将他们释放。结合《史集》和《列班·扫马行纪》,我们能够了解到,苫思丁和麦术·灭里的政治斗争牵连的人数众多,他们各自的支持者都卷入这次争斗中。与阿八哈的权衡之术不同,阿合马对苫思丁一派的鲜明支持,造成了另一派遭遇灭顶之祸。在处死反对派首领麦术·灭里之后,忽推哈敦出面,制止了事态的扩大,避免了更多由于阵营不同造成的杀戮。可以说,忽推哈敦阻止了阿合马的肆意作为,避免时局陷入动荡。

      阿合马在位时期,忽推哈敦全面干预国家政务,这表现在阿合马一朝废立起儿漫之主的事件中。此事见于《至尊者的高贵珠链:起儿漫哈剌契丹史》、《选史》、《哈菲兹·阿不鲁地理书》等波斯语史料中。蒙古西征时,西辽遗将八剌黑率部至起儿漫并建立起政权。在相继奉花剌子模沙和哈里发为名义上的宗主后,最终于窝阔台时归附蒙古。八剌黑的儿子鲁昆丁(Rukn al-Dīn)和侄子忽都不丁(

),在蒙古政权从窝阔台系转至拖雷系的过程中,先后被任命为起儿漫算端。旭烈兀来到伊朗后,忽都不丁入朝伊利汗,奉为其主,此后一直在伊利汗的统辖之下。可以说,起儿漫算端的废立一直与蒙古政权内部关系密切。忽都不丁有两个儿子木咱法剌丁·哈札只(Mu

al-Dīn Hajjāj)和札兰丁·锁咬儿合忒迷失(Jalāl al-Dn Suyūrghatmish),以及一位位高权重的皇后忽都鲁·秃儿坚(Qutlugh Turkān)。忽都不丁死后,旭烈兀下令哈札只继位,由于他年龄尚幼,由秃儿坚哈敦摄政,(56)而实际上秃儿坚哈敦独揽大权。(57)阿八哈即位后,秃儿坚将自己的女儿帕的沙嫁给他,以稳固自己的统治达15年之久。然而这种局面在阿合马即位后发生了变化。前任起儿漫算端忽都不丁的幼子锁咬儿合忒迷失曾入质伊利汗廷,他在阿八哈时期就与阿合马相互交好,结下了友谊。阿合马即位后,忽推哈敦和异密孙札黑颁布了敕令,废除秃儿坚哈敦的统治权力,改立锁咬儿合忒迷失为起儿漫算端。(58)这条敕令颁布后,锁咬儿合忒迷失即回到起儿漫就任,秃儿坚哈敦深受打击,决定前往伊利汗廷活动。据文献描述,秃儿坚哈敦来到阿合马御前,行觐见之礼。以苫思丁为首的臣僚、异密们皆为秃儿坚哈敦美言,于是阿合马即下令命秃儿坚哈敦与锁咬儿合忒迷失共同统治起儿漫。阿合马此举遭到忽推哈敦的反对,她与孙札黑随即废止了这道敕令,并对阿合马说:“千万不要让锁咬儿合忒迷失因此而怨恨陛下,去呼罗珊投奔阿鲁浑啊!好在这个冬天秃儿坚哈敦会在这里过冬,尚有机会挽回,待锁咬儿合忒迷失也前来了,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再做裁决。”(59)然而未待起儿漫算端前来,秃儿坚哈敦便逝于贴必力思。

      起儿漫政权的动荡,反映的实际是伊利汗国政权的动荡。在废立起儿漫之主一事上,忽推哈敦表现出娴熟的政治手段。她与大异密孙札黑共同谋划,保住“亲阿合马派”在地方政权中的势力,从而增加与阿鲁浑对抗的砝码。在后来阿鲁浑战胜阿合马上台后,曾召见锁咬儿合忒迷失前来,欲以阿合马党羽之名而治其罪。(60)这从侧面反映出忽推哈敦对锁咬儿合忒迷失的政策是有效的,遏制了起儿漫倾向阿鲁浑的可能性。

      忽推哈敦为维护阿合马政权所做的最重要的尝试,就是力图拉拢阿鲁浑的心腹异密不花。如前所述,不花是阿鲁浑阵营中的核心人物。阿八哈去世后,不花命令阿八哈的怯薛效忠阿鲁浑,(61)而这些人成为了阿鲁浑的坚定支持者。阿鲁浑争位失败后返回封地,不花跟随在他身边效力。阿鲁浑虽在第一次与阿合马的交锋中败下阵来,但他对阿合马政权的威胁并没有消失。以不花为首的阿八哈旧臣聚集在阿鲁浑周围,实力不容小觑。忽推哈敦为拉拢他颇费了几番周折。据《史集》记载:

      阿合马好几次为宣召不花遣使阿鲁浑处,但[阿鲁浑]次次都找借口推脱了。最终,[阿鲁浑]同意了。不花哭泣着出发了。他来到了阿合马处,忽推哈敦给予他厚待和尊敬,并为他披上了一件大伊利汗(

-i buzurg)的衣袍。他留在了那里,没有做什么事。(62)

      赏赐衣袍是君主对臣子表示恩宠的常见方式,而赏赐君主的衣袍则更显信任。(63)这里记载的“大伊利汗”指首任伊利汗旭烈兀,忽推哈敦这般将相当于“太祖”的旧衣赐穿于臣子,表达出对不花地位的认可,此举极富笼络安抚之意。根据史料记载,不花就此留在阿合马处任职,地位绝不低于前朝。即使是阿合马与阿鲁浑燃起战争后,不花仍在为阿合马效力。尽管在拉施特将不花听命于阿合马描述为“迫于形势”,(64)但我们从具体的记载中可以发现这一判断恐怕是撰史者为“盖棺者”下的“定论”。《史集》记载,双方开战后,阿合马曾命令全体异密签名保证不违抗不花的命令,除了阿合马的第一心腹阿里纳黑之外,所有的异密都同意了。(65)这说明直到那个时候,阿合马对不花还是信任的,而不花在众异密中拥有着很高的声望。不花和众异密在二王战争的初期站在阿合马一边,反映出忽推哈敦和阿合马的笼络是有效的。事实上,之所以说阿合马政权联盟不稳固,是因为他的大部分支持者,包括此时的不花在内,本质上都是中立派。他们支持阿合马,但对阿鲁浑并没有多大仇视。他们多次表达出希望二位汗王能够和平共处的想法,但都没有实现。只有个别如阿里纳黑这样的心腹,才是阿合马坚定的支持者。而这些中立派异密,却是以不花为首的。所以说,忽推哈敦和阿合马争取到不花是获得政权支持的精明之举。

      五、阿合马之死与忽推哈敦的结局

      阿合马即位之初,无论是舆论层面还是实际力量,阿合马都比阿鲁浑更有优势。然而在短短两年间,他们两人之间的情势便发生了逆转,阿合马最终被阿鲁浑推翻。现就阿合马在位期间,两位竞争者势力消长的原因做一分析。

      前文提到,阿合马的政权基础来自于宗亲、异密的支持。异密方面尤其得力于失秃儿和孙札黑两位大异密的拥戴。然而阿合马即位后,这两位老臣却并未得到阿合马的重用。《史集》记载说:

      尽管他(阿合马)是由于失秃儿那颜和孙札黑阿合的尽心竭力而当上国君的,他却只赐给失秃儿一柄伞表示恩宠,并未重用他们。(66)

      同样的记载也见于《五族谱·阿合马异密名录》中:

      失秃儿,出自札剌亦儿部。虽然他在阿八哈时代就很显贵和受尊敬,但在这个时代,他依然很受尊敬。他助阿合马登上王位,又因其勇敢和尊贵,被赐予了伞盖。然而他的话却并不太受重视。

      孙札黑阿合,在阿八哈汗时代和这个时代都属于受尊敬的异密之一。他助阿合马登上王位,但阿合马登基之后,却不太重视他的话。

      阿合马并未认识到三朝老臣对其政权的重要性。因此在整个阿合马时代,鲜有关于失秃儿事迹的记载。在最终阿合马败亡时,《史集》记载失秃儿没有阻拦阿鲁浑对阿合马的追捕,还亲自率兵将阿合马看管了起来。(67)与之相反,孙札黑尽管也未得到阿合马的重视,但忽推哈敦却十分信任、重用他。阿合马统治的两年中,他协同忽推哈敦处理政务,并制止阿合马的不当行为。最终随着阿合马的败亡,他也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68)

      宗亲方面,阿合马支持者是以弘吉剌台为首的宗王们。在阿合马的即位仪式上,弘吉剌台与失秃儿一左一右亲自将他扶上了王位,代表着全体宗亲和异密的臣服。然而即位之后,阿合马与弘吉剌台的交恶以及最终将其处死一事,成为阿合马政权崩溃的导火索。《史集》对待弘吉剌台转投阿鲁浑一事记载得颇为委婉,自始至终未言他对阿合马的叛变,仅仅描述为在秃黑塔尼哈敦的拉拢下,(69)弘吉剌台与阿鲁浑结交了亲密的友谊。阿合马听闻他二人要联手逮捕自己,于是下令杀死了弘吉剌台。(70)然而,在《蒙古消息》中,作者明确地使用了“叛变”(ghadrī kunad)这个词描述弘吉剌台对阿合马的态度。(71)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引起了巨大的政局变革,杀死黄金家族的贵懿在蒙古传统中是极不能接受的,(72)况且阿合马在杀死弘吉剌台之后,又杀死了同是鲁木军队异密的古出克兀讷忽赤(Kūjūk ūnuqūjī)和沙的阿塔赤(Shādī aqtājī),下旨逮捕宗王术失怯卜、阿鲁浑和异密阿鲁黑在报达的若干异密,并公开向阿鲁浑宣战。(73)此事引发了蒙古宗亲异密的重新站队,阿合马的原有政治联盟濒临瓦解。

      在这一风雨欲来的局面下,给阿合马致命一击的事件是异密不花的叛变。《史集》的说法是,不花因替阿鲁浑说话而惹恼了阿合马。(74)《瓦撒夫史》记载说,不花是受其兄弟阿鲁黑的牵连被阿合马降级。(75)总之,阿合马对不花产生了不满,并使他的心腹阿里纳黑取代了不花的位子。(76)此后,不花开始偏向阿鲁浑。当阿鲁浑一度式微被阿合马囚禁时,《史集》描述说:“阿鲁浑忧郁、沮丧地被留在监管者手中。……异密不花带来了希望,他报答阿八哈汗的恩典,安排好阿鲁浑的事业,把王国交给了他。”(77)不花的具体行动是:他先费力地说服了他的亲属也速不花驸马、阿鲁黑和忽鲁迷失三位异密,又同大异密帖克捏谈妥,然后他对其余所有中间派异密们密谈,说阿合马正在谋划处死阿鲁浑之后将所有异密杀掉,并让阿鲁黑和忽鲁迷失向众异密们作了证。在不花的活动下,曾支持阿合马即位的宗王术失怯卜和忽剌术叛变,所有的中立派异密集体倒戈。他们发动夜袭杀死了阿合马的心腹阿里纳黑,救出被囚禁的阿鲁浑,最终将阿合马推下汗位。(78)

      忽推哈敦对不花的拉拢政策,最终还是被阿合马打破,造成了失败的结局。然而在阿合马与阿鲁浑斗争的整个过程中,无论是哪个阵营的宗王、异密,对忽推哈敦都始终保持着敬畏的态度。可以说,阿合马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依仗着母亲的权势而任性恣情,《蒙古消息》和《史集》都记载了阿合马利用忽推哈敦的威望来威胁臣下的情形。(79)忽推哈敦恐怕自始至终都认为阿合马的即位和统治是一个错误,因此当阿合马败亡后逃至忽推哈敦处时,忽推哈敦没有阻止宗亲贵族将他逮捕并对他进行审判。而在讨论处置阿合马的宗亲大会上,包括阿鲁浑在内的众宗王和异密都想要顾及忽推哈敦的感情,不计较阿合马的罪过,但弘吉剌台的亲属们和不花的亲属也速不花驸马强烈反对,最终劝说阿鲁浑将阿合马定罪处死。(80)

      本文以忽推哈敦的生平事迹为线索,考察了蒙古人在征服、统治西亚的前三十年中,对蒙古传统习俗、体制及法律的尊崇和维护。忽推哈敦率众西迁,使首任伊利汗的四大斡耳朵在伊朗完整地建立起来,同时,蒙古的斡耳朵制度也在当地得以实行。这些斡耳朵依照蒙古习俗,由哈敦等贵族妇女掌领,依靠所获牧场和封地经营运转,并一代代传递下去。

      蒙古皇后干预政治的惯例,也通过忽推哈敦在伊朗的活动得以展现。高贵的血统和作为伊利汗生母的身份,使忽推哈敦获得了“大皇后”的地位,并在儿子阿合马担任君主期间,全面参与到政治生活中。她的政治活动是整个伊利汗国历史中皇后干政的最典型代表。她以辅佐君主的名义,在国家的官员任用、地方政务、宗教事宜及伊利汗个人行为举止等诸多方面发挥了作用,努力维护阿合马政权的稳定。

      然短短两年内,阿合马原本的政治联盟就全部瓦解了。关于他迅速败亡的原因,多桑认为是“阿合马热信伊斯兰教,遂致使蒙古诸将之叛。”(81)宗教因素的解释十分流行,多种文献都表达了这一说法。然而亦有学者提出阿合马的被废是因为他的无能、软弱以及对敌人的优柔寡断。(82)马木鲁克史家诺外利曾为阿合马的失败总结了四点原因:1.他对蒙古高层态度恶劣;2.他强迫蒙古人信仰伊斯兰教,无论他们是否愿意;3.他杀死了他的兄弟弘吉剌台;4.他宠爱蒙古娈童,整日与之厮混。(83)

      此外,也有许多学者注意到阿鲁浑的胜利,可能获得了忽必烈的暗中支持。笔者认为,阿合马的失败显然不是单一原因造成的。忽推哈敦在儿子被处死后,曾抱怨他违反了成吉思汗的“札撒”,也不听从自己的话。(84)她的说法是极有概括性的,如果我们从阿合马即位的原因来考虑,蒙古宗亲贵族之所以支持阿合马,而不是更有领袖品质的阿鲁浑,正是因为阿合马的身份和地位最符合蒙古习惯法——札撒——的要求。然而阿合马即位后的举动——“亲穆斯林、远宗亲”“杀害黄金家族成员”——皆是对札撒的无视。因此,他的支持者变成了受害者,进而变成了反对者。忽推哈敦作为阿合马的母亲,从一开始极力反对儿子担任君王,到儿子即位后只能无可奈何地辅佐、执政,并看着他不听劝告肆意妄为,引发蒙古集团的众怒,而一步步走向灭亡。随着阿合马被处死,忽推哈敦的身影也消失在历史记载中。

      ①这位伊利汗蒙古语本名为帖古迭儿(Tegüder),后因皈依伊斯兰教,而以“阿合马”之名而著称。

      ②关于伊利汗国女性与政治的研究,可参看Judith Pfeiffer,"'Not Every Head that Wears a Crown Deserves to Rule',Women in II-Khanid Political Life and Court Culture".In Rachel Ward(ed.),Court and Craft:a Masterpiece from Northern Iraq,London:Courtauld Gallery in Association with Paul Holberton Publishing,2014,pp.23-29.伊朗蒙古史学者Shīrīn Bayānī的《蒙古时代的伊朗女性》(Zan dar

-i 'A

r-i Mughūl,Tehran:Intishārāt-i Dānishgāh-i

,2004)为这一研究的专著,此书得王一丹老师告知并提供,谨此致谢。

      ③[波斯]拉施特撰;余大钧译:《史集》第三卷,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20页。

      ④Kūyuk,此名拼写同“贵由”,为区别于贵由汗,此处取《元朝秘史》的译法“古余克”。

      ⑤《史集》一些抄本此处将古余克之名写作

(王汗),但王汗卒于1203年,时间不符。因此这种写法当是讹误。稍晚成书的《班那卡提史》(Tārīkh-i Banākatī)、16世纪成书的《千年史》(Tārīkh-i Ulfī)都大量抄录《史集》的内容,皆载旭烈兀娶忽推哈敦,是在古余克哈敦死后。Dā'ūd ibn Mu

ammad Banākatī,Tārīkh-i Banākatī,ed.by Ja'far Shi'ār,Tehran:Intishārāt-i Anjuman-i

-i Millī,1969,p.411;

Tattavī &

if Khān Qazvīnī,Tārīkh-i Ulfī,vol.6,ed.by Ghulām

Mujjid,Tehran:Intishārāt-i 'Ilmī va Farhangī,2003,p.4018。

      ⑥《史集》第三卷,第19~20页。

      ⑦《史集》第三卷,第20、100页。Shu'ab-i Panjgāna,Istanbul:Topkapi Sarayi Müzesi Kütüphanesi,MS.Ahmet Ⅲ 2937,ff.139a、142b。

      ⑧《史集》第三卷,第164、166页。

      ⑨Bar Hebraeus,The Chronography of Gregory Abū'l Faraj the Son of Aaron,the Hebrew Physician Commonly Known as Bar Hebraeus:Being the First Part of His Political History of the World,vol.1,tr.by Ernest A.Wallis Budge,Piscataway,NJ:Gorgias Press,2003,p.419.

      ⑩此表主要根据波斯文史料《史集》、《五族谱》中“旭烈兀汗世系”部分整理绘制。参见《史集》第三卷,第19~26页;Rashīd al-Dīn

Allāh Hamādānī,Jāmi'al-Tavārīkh,Istanbul:Topkapi Sarayi Müzesi Kütüphanesi,MS.Revan 1518(伊斯坦布尔本),ff.218b-220b; Shu'ab-i Panjgāna,ff.138b-140a。

      (11)她的名字在《史集》和《五族谱》中有多种写形:TWQYTY、TWQYNY、TWQTY及TWQTNY。英译本作Tuqitani,汉译本第一卷译作“秃黑塔尼”,第三卷译作“秃乞台”。伯希和考证其正确形式应为Tūqtanī。(Paul Pelliot,Le vrai nom de "Seroctan",T'oung Pao,Second Series,vol.29,No.1/3,1932,pp.49-50)关于她和脱忽思哈敦的亲缘关系,《史集》第一卷《部族志·克烈部》和《五族谱》都记载她是脱忽思的姐妹,仅《史集》第三卷一处说她是脱忽思的侄女。由于《部族志》相较于第三卷《伊利汗纪》的记载往往更为准确,且《五族谱》亦与《部族志》一致,因此秃黑塔尼是脱忽思的姐妹的可能性更大。([波斯]拉施特撰;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一卷第一分册,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215页;Shu‘ab-i Panjgāna,ff.139a、142b。

      (12)《史集》第三卷,伊斯坦布尔本作Arīqān、

、Arīqā,《五族谱》作Arīqā,《蒙古消息》作

或Arqān。Jāmi'al-Tavārīkh/Istanbul,ff.220a,240a,243a; Shu'ab-i Panjgāna,f.139a;

-Shīrāzī,Akhbār-i Mughūlān dar Anbāna-yi Mullā

(《蒙古消息》),ed.by

Afshār,Qom:Kitābkhāna-yi Buzurg-

Ayat Allāh al-'U

Mar‘ashī Najafī,2009,p.46。

      (13)《史集》第一卷,第194~195页,第三卷,第20~21页;Shu'ab-i Panjgāna,f.138b。

      (14)《史集》记载:古余克哈敦和完泽哈敦都是脱栾赤驸马的女儿,但古余克的母亲是成吉思汗的女儿扯扯干公主,而完泽是由另外的母亲所生。(《史集》第三卷,第20页)

      (15)志费尼记载,旭烈兀出征时,从斡亦剌部阔阔干别吉(嫁给脱栾赤驸马的成吉思汗之女)处派出不花帖木儿(阔阔干之子)以及一支斡亦剌部军队。见[伊朗]志费尼著;何高济译:《世界征服者史》下册,商务印书馆,2004年,第678~679页。

      (16)Jāmi'al-Tavārīkh/Istanbul,ff.220a、221a、240a、243a; Shu'ab-i Panjgāna,f.139a; Akhbār-i Mughūlān,p.46.

      (17)《史集》第三卷,第23、108页。

      (18)《史集》第三卷,第108页;Akhbār-i Mughūlān,p.46。

      (19)《史集》仅记载阿里罕的死亡日期,但未说明其死因。而在一部为《史集》提供纪事素材的史料——《蒙古消息》中,记载了阿里罕在旭烈兀去世后,被用刀杀死的史实。此外,《瓦撒夫史》亦记载了旭烈兀死后有女子殉葬的事情,亦可作其佐证。见《史集》第三卷,第98页;Akhbār-i Mughūlān,p.46;

,Geschichte Wassaf's(《瓦撒夫史》),band 1,tr.& ed.by Hammer-Purgstall,Wien:Verlag der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2010,Persischer Text,p.100。

      (20)《史集》汉译本有误,将此句译作“忽推哈敦进入大帐,要求阿八哈照章办事”。笔者据抄本和Thackston英译本译出。Jāmi'al-Tavārīkh/Istanbul,f.243a; Rashiduddin Fazlullah,Jami‘u't-Tawarikh,Compendium of Chronicles part,Ⅲ,tr.& ed.by W.M.Thackston,Cambridge,Mass.:Harvard University,p.520; Akhbār-i Mughūlān,p.46。

      (21)松田孝一著;马翼译:《旭烈兀家族的东方领地》,内蒙古社会科学院情报研究所编:《蒙古学译文选》,内蒙古社会科学院情报研究所,1984年,第30~31页。

      (22)迪牙别克儿、篾牙法里勤两地位于今土耳其东部迪亚巴克尔省,旭烈兀时蒙古人征服了这一地区。

      (23)《蒙古消息》记载为十万哈里发迪纳儿(dīnār Khalīfatī),指的是合赞汗币制改革前的旧制货币。蒙古之前的哈里发时代发行的货币中,迪纳儿是金币名称(区别于底儿赫木是银币名称),而在合赞改革后,迪纳儿改为银币,是所有货币的基础单位。无论是《史集》的“金迪纳儿”还是《蒙古消息》的“哈里发迪纳儿”,皆是指旧币制中的金制货币。见《史集》第三卷,第108页;Akhbār-i Mughūlān,p.46;Bert G.Fragner,"Ilkhanid Rule and its Contributions to Iranian Political Culture",In Linda Komaroff(ed.),Beyond the Legacy of Genghis Khan,Leiden; Boston:Brill,2006,p.76。

      (24)《史集》第三卷,第107页。

      (25)《史集》第一卷第一分册,第319~320页。

      (26)《史集》第三卷,第107页。

      (27)Akhbār-i Mughūlān,p.46;

ibn' Ali ibn

Shabānkāra'ī,Majma' al-Ansāb(《世系汇编》),ed.by Mīr Hāshim

,Tehran:Amīr Kabīr,1984,p.264.

      (28)波斯史料对哈敦的描述,一种为khātūn-i avalīn,直译是第一个哈敦,是指汗王最早娶的妻子;一种为khātūn-i buzurg/buzurgtar/buzurgtarīn,指地位最高的妻子,通常译作“长后”。《史集》汉译本未作明确区分,混作一谈,译法有长后、大皇后、第一哈敦。

      (29)[波斯]拉施特撰;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二卷,商务印书馆,1985年,第142、205页;Jāmi' al-Tavārīkh/Istanbul,ff.165a、181a。

      (30)关于脱列哥那哈敦的生平事迹,见蔡美彪:《脱列哥那哈敦史事考辨》,原载《蒙古史研究》第3集,1989年,此据蔡美彪《辽金元史考索》(中华书局,2012年)第286~316页;罗依果撰;李文君译:《脱列哥那合敦是窝阔台的“六皇后”吗?》,《蒙古学信息》2003年第1期。

      (31)[法]格鲁塞著;蓝琪译:《草原帝国》,商务印书馆,1998年,第470页;布哲在《列班·扫马行纪》英译本的“导言”中说,忽推哈敦可能是一位基督徒,根据是她曾在调停宗教纷争中为基督徒说话。E.A.Wallis Budge,The Monks of Kublai Khan,Emperor of China,London:Religious Tract Society,1928,p.73。

      (32)Het'um the Historian,History of the Tartars,chapter 37,tr.by Robert Bedrosian,Sources of the Armenian Tradition,Long Branch,New Jersey,2004.

      (33)《史集》第三卷,伊斯坦布尔本,作Yūshmūt、Yishmūt、Tūshmūt,《五族谱·旭烈兀汗世系》波斯语作Yūshūmūt,蒙古语作

。见Shu'ab-i Panjgāna,f.139b。

      (34)参看Volker Rybatzki,"Nestorian Personal Names from Central Asia",Studia Orientalia,99,2004,p.285.如蒙古国时期的名臣镇海,其家族信仰基督教。他有三个儿子皆取教名,其中一个叫“约苏穆尔”。另,元代济宁路景教家族中第四代有一位名“岳出谋”,皆是同一教名。参看伯希和著;冯承钧译:《唐元时代中亚及东亚之基督教徒》,冯承钧:《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一编,商务印书馆,1962年,第54页;许有壬:《镇海神道碑》,《圭塘小稿》卷一○,《摛藻堂四库全书荟要》本,第8叶;张佳佳:《元济宁路景教世家考论:以按檀不花家族碑刻材料为中心》,《历史研究》2010年第5期;陈高华:《元代内迁的一个阿里马里家族——“也里可温”的新材料》,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所隋唐辽宋金元史研究室编:《隋唐辽宋金元史论丛》第一辑,紫禁城出版社,2011年,第364~375页;马晓林:《元代景教人名学初探——以迁居济宁的阿力麻里景教家族为中心》,《北京大学学报》2016年第1期。

      (35)Bar Hebraeus,The Chronography of Gregory Abū'l Faraj the Son of Aaron,p.460.

      (36)[美]巴菲尔德著;袁剑译:《危险的边疆:游牧帝国与中国》,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264~265页。

      (37)此人在《五族谱》中常被写作

,Shu'ab-i Panjgāna,ff.139a,142b。

      (38)《史集》第三卷,第162页。

      (39)《史集》第三卷,第103页。

      (40)Shu'ab-i Panjgāna,138b.

      (41)《史集》第三卷,第103~104页。

      (42)《史集·部族志》记载他是部队中的巡逻,见《史集》第一卷第一分册,第155页;《五族谱·旭烈兀异密名录》记载他是右翼千户之一,见Shu'ab-i Panjgāna,f.139a。

      (43)《史集》第一卷记载不花掌管的是皮毛库,第三卷记他掌管纳邻库。(汉译本将“纳邻”误作人名翻译)《史集》还记载伊利汗有两个库,第一个名“纳邻”,第二个名“不敦”。多桑注释曰:“蒙古语纳邻犹言细而薄,必敦犹言粗而厚。前者专供汗用,后者供赐与。”[瑞典]多桑著;冯承钧译:《多桑蒙古史》下册,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415页。《史集》第一卷,第156页;Jāmi' al-Tavārīkh/Istanbul,f.252b。

      (44)速孙赤是怯薛之一,掌管发放口粮。方龄贵考证该词源自蒙古语

,本意为汤、汁、肉,口粮。元明文献中有多种译名,《元朝秘史》写作失兀速讷,旁译“分例的”,总译“廪给”;《元典章》、《通制条格》、《元史》作“首思”;《高昌馆杂字》作“守尊”等。方龄贵:《古典戏曲外来语考释词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云南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293~298页。

      (45)马木鲁克史家诺外利(al-Nuwayrī)所撰《应用于文学各门之成果》(Nihāyat al-Arab fī Funūn al-Adab)一书中记载:根据札撒,应以王族中之年长者承汗位,阿合马既为阿鲁浑之叔,众议遂属之。转引自《多桑蒙古史》下册,第225页。

      (46)Bar Hebraeus,The Chronography of Gregory Abū'l Faraj the Son of Aaron,p.467.

      (47)Majma' al-Ansāb,p.264.

      (48)《史集》第三卷,第162页。

      (49)邱轶皓:《伊利汗国的成立:异密·部族·集团——以《五族谱》(旭烈兀~阿合马)为中心》,刘迎胜主编:《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180~181页。

      (50)《史集》第三卷,第162~163页。

      (51)《史集》第三卷,第162页。

      (52)

al-Dīn Munshī-yi Kirmānī,

-'Ulā lil-

-'Ulyā,dar Tārīkh-i Qarā-khatāyīyān-i Kirmān(《至尊者的高贵珠链:起儿漫哈剌契丹史》),Tehran:Intishārāt-

,1983,p.52。

      (53)此事件在当时的许多史书中均有记载。见《史集》第三卷,第149~156页;Bar Hebraeus,The Chronography of Gregory Abū'l Faraj the Son of Aaron,p.466; Akhbār-i Mughūlān,pp.49-51。

      (54)《史集》第三卷,第164~166页。

      (55)E.A.Wallis Budge,The Monks of Kublai Khan,Emperor of China,p.161.

      (56)

-i Abrū,Jughrāfiyā-

-i Abrū(《哈菲兹·阿不鲁地理书》),vol.3,ed.by

Sajjādī,Tehran:Daftar-i Nashr-

-i Maktūb,1999,p.65。

      (57)《哈菲兹·阿不鲁地理书》记载,旭烈兀起初下的敕令是命秃儿坚哈敦和她的女婿异密哈只(

)共同摄政。但哈只无知而残忍,又注重享乐,有贵族向旭烈兀报告了这一情况,旭烈兀遂又下令旨,命仅有秃儿坚哈敦与哈札只算端共治起儿漫。Jughrāfiyā-

-i Abrū,vol.3,pp.65-66。

      (58)

-'Ulā lil-

-'Ulyā,p.52; Jughrāfiyā-

-i Abrū,vol.3,p.69.

      (59)

-'Ulā lil-

-'Ulyā,p.54.

      (60)《多桑蒙古史》下册,第291页。

      (61)《史集》第三卷,第162页。

      (62)Jāmi' al-Tavārīkh/Istanbul,f.257a.

      (63)例如太宗窝阔台时,曾赐宠臣忽鲁忽儿“金盘龙袍”。

      (64)Shu'ab-i Panjgāna,f.140b.

      (65)《史集》第三卷,第175页。

      (66)《史集》第三卷,第167页。

      (67)《史集》第三卷,第183页。

      (68)孙札黑不见于阿鲁浑的异密名录,《史集》记载,他于1290年去世。《史集》第三卷,第209页。

      (69)秃黑塔尼,先后是旭烈兀的妃子、阿八哈的皇后;阿八哈死后,阿合马将她嫁给了弘吉剌台。

      (70)《史集》第三卷,第162~170页。

      (71)Akhbār-i Mughūlān,p.54.

      (72)蒙古黄金家族之间的争位斗争十分常见,通常失败的一方不会被处死。即使是与忽必烈斗争得天翻地覆的阿里不哥,败降后也没有被处死,而是得以释放。

      (73)《史集》第三卷,第170~171页;Shu'ab-i Panjgāna,f.140b。

      (74)《史集》第三卷,第176~177页。

      (75)Geschichte Wassaf's,band 1,Persischer Text,p.270.

      (76)《史集》第三卷,第177页。

      (77)《史集》第三卷,第179页。

      (78)《史集》第三卷,第179~183页。

      (79)《史集》第三卷,第177页;Akhbār-i Mughūlān,p.62.

      (80)《史集》第三卷,第184页。阿合马杀死自己的亲弟弘吉剌台一事,是他的最大罪状,他最终被人们按他杀死弘吉剌台的方式处死。据多桑记载,弘吉剌台是被阿里纳黑“断其脊骨杀之”。《多桑蒙古史》下册,第239页。此处得党宝海老师指点,谨此致谢。

      (81)《多桑蒙古史》下册,第247页。

      (82)Reuven Amitai,"The Conversion of Tegüder Ilkhan to Islam",Jerusalem Studies in Arabic and Islam,25,2001,p.34.

      (83)Nuwayrī,Nihāyat al-Arab fī-Funūn al-Adab,vol.27.转引自Reuven Amitai,"The Conversion of Tegüder Ilkhan to Islam",P 38。

      (84)Ibn 'Abd al-

,Tashrīf al-Ayyām wa al-'U

Sīrat al-Malik al-

,wa Tatanāwal al-

mā Bayna Sanatayy 678-689 H.(《哈剌温算端传》),edby M.Kāmil,Cairo,1961,p.65.转引自Reuven Amitai,"The Conversion of Tegüder Ilkhan to Islam",p.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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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哈顿与立山早期政治_阿合马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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