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何在——多重危机困扰下的俄罗斯经济，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俄罗斯论文,出路论文,困扰论文,危机论文,经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进入1998年以来，俄罗斯在全社会范围中，出现了经济危机与政治危机和社会危机交织、并发的局面。与前几年的经济危机相比较，这场危机造成的冲击之大，带来的危害之深，都是俄罗斯实行经济改革以来所罕见的。目前，俄罗斯日益加深的金融危机已经对亚洲金融危机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它正在引起世界许多国家金融市场的波动，并且受到了国际上广泛的关注。
危机何以再现
具体地说，引发这次危机的外因，是1997年年中始发于亚洲的金融危机，以及世界石油价格下跌对脆弱的俄罗期经济持续不断的冲击；造成这次危机的内因，则是政治斗争的干扰、经济政策的失误，使俄罗斯经济中积累了日益严重的问题。可以说，俄罗斯这场危机正是其国内长期积累的政治、经济问题在严峻的外部经济环境诱导下发生的。
1.严峻的外部经济环境。去年6 月发生并很快蔓延到许多国家的亚洲金融危机，是一场来势凶猛和旷日持久的全球性金融风暴。这场金融风暴于去年秋季已经波及俄罗斯，并形成对俄金融市场的冲击。在这场金融风暴的影响下，俄罗斯金融市场开始动荡。从1997年第4季度起， 早先出现的大量引进外资的积极现象消失了；不仅如此，10～11月外商还从俄金融市场撤走上百亿美元的资金。今年以来，特别是5 月份日元大幅度贬值引发新一轮东亚金融危机的情况下，又有几家外国银行和企业通过大量抛售俄国家债券，从俄抽走了140亿美元资金。同时， 为了偿还债务、防止卢布贬值，稳定金融市场，俄政府大约耗用了近百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到今年7月，俄罗斯的外汇储备已处于临界点。 除了受东亚金融风暴的多次冲击之外，世界石油价格下跌又给俄罗斯经济“雪上加霜”。近几年来，俄罗斯经济对外贸出口，特别是对能源和原材料出口（约占出口总额的80%）的依赖性很大，俄国内生产总值的1／5靠外贸出口来实现，外汇收入的1／3靠石油出口来赚取。据俄有关材料，俄罗斯因世界石油价格下跌，1年至少蒙受50亿美元的损失。
2.政治斗争的干扰。翻开俄罗斯近几年的大事年表，就会从其一系列政治事件和经济事件中捕捉到一个规律性的现象：每当政局不稳，党派纷争激烈之际，就是俄经济倍受冲击之时。1995年下半年，一些经济部门出现增长苗头，曾经预示1996年俄罗斯经济将可能出现转机；但是，1995年底的议会选举和1996年6月的总统大选，窒息了这种增长苗头。 经济再次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从而使1996年整个经济状况比1995年还要坏。进入1998年，“政治斗争”冲击经济的局面再次重演：1999年议会选举和2000年总统大选序幕的提前拉开；3月23 日切尔诺梅尔金政府的突然解散，以及国家杜马与总统和政府之间的矛盾加剧，又使今年成为“政治年”，经济领域中刚刚出现转机的苗头，再次受到扼杀。由此可见，政治斗争的干扰一直是俄经济难以出现转机的主要原因之一。
3.经济政策的失误。（1）经济发展指导思想上的偏颇， 主要反映在：当权者不是根据本国的国情，不是以发展生产为出发点去推进经济改革，而往往是从“政治斗争”的需要出发，急于求成、不计后果地推进一系列改革措施。比如，为了尽快地摧毁社会主义制度赖以存在的基础，当权的“激进民主派”以最快的速度，强行推进“无偿私有化”的政策，结果造成上万亿美元的国有资产流失；同样，为了尽快地向市场经济过渡，不顾国情地实施“休克疗法”，一夜之间，几乎全面地放开价格，造成极度的通货膨胀，使绝大多数居民辛苦积累的储蓄顷刻间荡然无存。这些改革措施既动摇了民心，也为俄罗斯经济稳定的发展种下“祸根”。
（2）经济政策方面的失当。 主要反映在两个方面：一是在处理稳定财政和发展生产的关系上，一味地强调稳定财政，控制通货膨胀，而忽视采取积极的措施去发展生产；二是患有严重的“预算病”，年年违反“量入为出”的原则，扩张预算开支。根据俄罗斯经济分析所的材料，几年来，俄罗斯的国家预算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50%，大大超过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国家的水平。据俄专家计算：如果把这一比例减少到31%～32%，就可以制止经济下降；如果减少到20%的水平上，就可以实现经济的增长。然而，长期以来，俄罗斯政府却一直采取“寅吃卯粮”的政策，使得国家预算年年出现赤字。1995年以前，政府采取银行透支的办法解决预算赤字的问题；从1995年起，政府开始实行“软赤字”的政策，通过大量举借国内外债务来解决预算赤字的问题。实行这一政策后，预算赤字虽然有所下降，但却使俄罗斯的债务危机日益加重，国际的金融风险加大，从而为日后发生金融危机埋下了“伏笔”。
4.积累的问题严重。（1）俄罗斯长期实行粗放的经济增长方式， 固定资产投资一直是经济发展的主要推动力。1992年以来，由于企业税负过重、投资环境恶劣，大量资金外流等一系列原因，俄罗斯投资连年呈下降趋势，到1997年底，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已下降了72%。进入1998年，固定资产投资继续呈下降趋势：第一季度下降7%，1～5月下降6.2%。这种颓势，不能不对近期经济发展产生消极的影响。
（2 ）与严重的投资危机同时困扰俄罗斯经济的是债务危机不断加重。除了国家拖欠的2000亿美元以上国内外债务外，企业之间，企业与预算之间的“三角债”，已经达到上万亿卢布，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40%；银行的呆账和坏账率约为30%～50%。进入1998年，国家拖欠的工资和退休金数额不断增加。正如俄罗斯著名经济学家阿巴尔金所说，俄罗斯的经济已经成为一种“债务经济”。
（3）使俄罗斯经济处于两难境地的还有， 在短期内难以扭转的畸形经济结构。长期以来，俄罗斯经济中一二三次产业的比例不合理，农轻重关系不协调，外贸结构落后，出口商品单一。对经济中存在的这些“历史遗产”，俄罗斯政府是一清二楚的。但是，在连年经济滑坡的条件下，俄罗斯政府既无力进行结构上的调整，又迫于眼前的需要，不得不扩展应当限制发展的部门。如，几年来，为了赚取外汇，支持衰退的经济，就必须扩大能源和原材料的出口，就必须保持这些产品生产部门的发展。这原本是不利于产业结构调整的。但是，当前紧迫的需要迫使俄罗斯不得不付出使产业结构进一步畸形的代价。
政府“反危机计划”失败
在多重危机困扰下，在应付当前金融危机和稳定经济方面，基里延科政府主要采取了如下措施：
1.紧急向西方借贷，力图稳定金融市场。新政府为了稳定金融市场，多次调整银行利率和再贴现率以及国债的收益率；为了减少金融风险，决定停发卢布债券，改发美元债券。此外，俄罗斯政府还一反常态地要求IMF紧急提供巨额贷款（IMF已答应提供226亿美元贷款）， 以济燃眉之急。继7月第一批48亿美元贷款到位后，IMF又决定9 月份提供第二批43亿美元的贷款。
2.执行强硬预算政策，进行预算改革。首先确立“量入为出”的国家预算原则，随后采取一系列“增收节支”措施，力求到今年10～11月使国家预算收支达到平衡，全年增收节支近800亿卢布。
（1）主要的增收措施是：①进行税制改革，通过减少税种、 扩大税基、减少优惠，提高高收入者个人所得税和财产税的办法增加税收；②加强税收征管，加大对欠税大户惩处（包括罚款、宣布破产和没收财产）的力度，以追回税款；③加强对“影子经济”、知识产权（俄政府称：其潜在的价值估计为4000亿美元，每年可挖掘600～700亿美元），以及私有化收入的监管，以扩大国家预算的收入。俄政府企盼通过上述措施的实施，使今年增收370亿卢布（占国家预算收入的10%）。
（2）主要的节支措施是：①减少对农业和运输业的财政补贴； ②改行按居民的需要发放社会福利；③大幅度精简政府行政机构，裁减工作人员（计划精简机构29%，裁减公务人员20万）等。俄政府企盼今年能节约预算开支420亿卢布（超过预算收入的10%）。此外， 为控制预算开支，新政府还规定，实行季度拨款限额和实物消费限额，继续向国库制度过渡，量力而行地安排债务偿还。
3.创造条件，启动生产。在这方面采取的主要措施是：①大幅度降低国债收益率（计划降低25%～30%）和银行利率（降低20%～25%），促使资金由流通领域流向生产领域；②把企业利润所得税从35%降低到30%，使国家垄断部门的费率降低30%～50%，以减轻企业负担；③增加30%的货币供给量，以缓解企业与企业之间、企业与部门之间的三角债，减少经济交换中的实物化现象；④严格控制通货膨胀，今年的年通货膨胀率计划控制在10%以下；⑤采取税收手段，保护国内市场，除少数量基本的食品外，对大宗商品征收5%的销售税，提高3%的进口税。
4.“反危机计划”失败的原因。
（1）新政府地位脆弱，多方受制。基里延科政府从成立之日起， 一直受到各方的责难和挑剔，亦不为一些政治力量接受和认可。政府的反危机计划活动空间狭窄，回旋余地很小；推行的反危机措施，往往得不到国家杜马的批准和配合；常常遭到金融寡头和工业财团的反对。种种情况表明；“人微言轻”的基里延科政府，注定将是一个“短命的”过渡性政府。
（2）反危机计划存在一系列内在矛盾。 基里延科政府的反危机计划措施，是为了解决多重危机而制定出来的。从整体上看，它们存在一系列内在的矛盾。比如，稳定财政的措施，势必牵制了稳定生产和生活保障的措施；增加货币供给量，势必对控制通货膨胀造成压力；加强税收征管措施，势必和大幅度降低国家垄断部门的费率（包括铁路运输费率、能源费率）的措施互相掣肘；增加销售税和个人所得税，势必加重居民的负担，造成社会的不稳定；要获得IMF的贷款， 就势必接受其提出的苛刻条件，不顾本国国情地强制推行使经济更加复杂化的一些政策，并为日后偿还更多的债务付出代价……。总之，这一系列内在矛盾决定了反危机各项政策难以实施并最后破产。
前途未卜
由于上述主要原因，加上IMF提供的贷款不能尽快到位， 中央银行在应付金融危机上所采取的一些措施失当，基里延科政府不仅没有制止住经济下降，减缓金融危机，而且使俄罗斯陷入更加严峻和复杂的社会、政治、经济危机之中。
1.生产大幅度滑坡。据俄官方的数字，从4 月份起整个经济停止增长，并且逐月下降；固定资产投资继第一季度下降7%之后， 继续下降。今年头7个月国内生产总值下降1.1%（其中7月份下降了4.5%）；工业产值下降1.3%（其中7月份下降9.4%，创1994年12 月以来的“最高记录”）。原来保持增长并支撑着经济的原材料生产部门出现颓势，难以继续支持经济。7个月来，煤炭工业产值下降0.3%，石油工业产值下降0.4%，石油加工工业产值下降7.4%，汽车制造业产值下降1／3以上。此外，上半年农业产值下降16%，谷物产量仅为6700万吨，比上年减少2000万吨。在生产下降的同时，企业的处境更加困难。1997年亏损企业约占全部企业的46%；而今年8月，亏损企业的比重， 在工业中已占70%，在农工综合体系统中已占90%。与此同时，外贸企业的形势也十分严峻，今年第一季度下降4.6%，上半年下降了7.6%；其中进口下降 3.6%，出口下降13%（其中天然气出口下降18.4%）。
2.金融市场剧烈动荡。继3月下旬、5月下旬的“黑色星期天”两次动荡之后，7、8月份金融市场连续剧烈动荡。银行的融资利率在大起大落中攀升：由2月初的42%跃升到5月底的150%；6月初在短暂回落（60%）后，7月初再次攀升到110%～120%。在5月27日，即“黑色星期天”这一天，国债收益率暴涨60%～80%，而股票指数却暴跌了10.5%；到7月初，短期国债的收益率回涨到115%～120%。在5月的金融危机中，外资在很短的时间里撤走了140亿美元。在外资大量撤走、 证券市场动荡的情况下，政府不得不动用外汇储备，收购国家有价证券，防止卢布贬值。1997年上半年，俄罗斯拥有238亿美元的外汇储备， 到年底已下降到150亿美元；今年6月1日俄罗斯的外汇储备已下降到140亿美元（其中45亿美元黄金储备），而到7月中旬进一步下降到136亿美元，大大少于外商所控制的俄国债券的数额（190亿美元）。
今年以来，俄罗斯总统和总理多次许愿“保证卢布不贬值”，为保持汇率的稳定，7、8月份央行出售90多亿美元外汇储备；但是，8 月17日，即叶利钦最后一次作出“卢布不贬值”的承诺后仅仅3天， 俄政府和中央银行仍然坚持不住，不得不宣布：卢布对美元汇率在1美元兑6～9.5卢布之间浮动。9月2日在卢布贬值风潮的冲击下， 俄央行又宣布：取消外汇走汇率上限，从9月3日起，将卢布兑美元的官方汇率由10.88比1，定为12.82比1；9月4日，卢布兑美元的官方汇率又达到16.9比1，自8月份以来，俄罗斯一些大银行合并，不少银行破产， 许多地区重新出现了用卢布挤兑美元的排长队现象。
3.内外债债台高筑。在金融危机不断加深的同时，俄罗斯财政危机加剧，内外债债台高筑。1997年底，俄罗斯外债总额为1225亿美元，今年上半年，俄向国外发售了250亿美元的外汇债券，到6月底，其外债总额已近达1500亿美元；加上3700亿卢布（约合580 亿美元）的国内债券，俄罗斯共欠内外债2000亿美元以上。据计算，1998年要偿还100 亿美元外债（相当于国家财政支出的30%）；6～9月份还要偿还120 亿美元内债。此外，据官方透露，今年国家财政支出的一半以上迄今还没有找到资金来源。为了缓解债务危机，政府于8月17 日决定通过重新办理手续转换新的有价证券的办法，推迟支付今、明两年到期的国家有价证券；停止短期债券的发行和流通。
4.社会危机不断加深。由于受到国家财政物价和金融危机的影响，社会危机也不断加深。拖欠的工资和退休金数额增加，居民的实际生活水平下降。今年头6个月，居民实际收入下降了8.9%；到8月初， 涉及全国职工总数1／4的10个主要经济部门拖欠的工资总额758 亿卢布（约合120亿美元）。此外，拖欠的退休金总额160亿卢布、拖欠的儿童和切尔诺贝利事故受害者的补助金170亿卢布。8月中旬卢布贬值后，物价开始上涨，一半的居民丧失储蓄或没有储蓄，广大民众的不安和不满情绪日益强烈。今年以来，矿工、铁路工人和其他部门的员工以及退休人员静坐、游行示威和罢工的规模不断扩大，西伯利亚大铁路曾经一度中断。罢工抗议者已经不满足一般的经济要求，纷纷提出要求总统辞职等政治口号。鉴于政府的金融政策失控，经济和社会危机加深，8月23日， 迫于强大的社会政治舆论的压力，叶利钦总统不得不解散基里延科政府并请回切尔诺梅尔金担任代总理。
5.切尔诺梅尔金政府回天乏力。叶利钦总统要切尔诺梅尔金复出，从某种意义上看，与其说是出于经济需要，不如说是从政治上考虑；与其说是看重其经济管理才能，不如说是看重他在保持政权继承性方面所起的作用。同其5个月前在位时相比， 切尔诺梅尔金这次复出所面临的社会政治、经济形势已今非昔比。
从目前的情况看，俄罗斯领导人同各派政治力量正在认真磋商，寻求妥协，争取克服国家面临的困难局面。8月下旬以来， 叶利钦总统表示，不干扰政府工作、不解散议会、不竞选下届总统，甚至不排除成立修宪委员会的可能性。国家上下两院、政府和总统机构组成的三方委员会正在起草一份修宪和组建新政府的联合声明，以及关于俄罗斯社会经济发展的基本方针。如果各个政权机构摒弃前嫌、共渡难关，在制定社会政治经济政策上趋于一致或达成协议；如果俄罗斯政府能够在较大程度上抛弃过去的“货币主义”政策，把的重点放在发展生产上，俄罗斯金融和经济形势经过一段周折或许还有稳定的希望。如果俄政权危机未消，政治斗争再起，并且出现“白热化”；如果政府的金融经济政策不“改弦易辙”，仍然按照IMF 提出的苛刻条件继续走下去……其前景将是难以预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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