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时期美国大战略中的中东政策解读_乔治·沃克·布什论文

布什时期美国大战略中的中东政策解读_乔治·沃克·布什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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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编号:1673-5161(2006)04-0014-07中图分类号:D371文献标识码:A

从历史实践看,地缘政治学对国际关系产生了诸多重大影响。拉采尔(Friedrich Ratzel)把达尔文进化论思想引入地缘政治学,成为德国法西斯的对外扩张的战略理论;麦金德《历史的地理枢纽》(1904年)从地理空间来分析整个世界形势,其中的“心脏地带论”使得亚欧大陆成为世界列强关注的战略地区,斯派克曼(Nicolas Spykman)在《世界政治中的美国战略》(1942年)与《和平地理学》(1944年)两部著作中提出与麦金德的“心脏地带论”相对应的“边缘地带论”,对凯南的“遏制理论”起了重要的启发作用,从而对冷战期间美国对外战略产生了重大影响;马汉(A.T.Mahan)提出与“陆权论”相对应的“海权论”,把建立强大的海军力量和取得制海权视为强国的必经之路,对一战后美国加强海军军备、取代英国成为世界海洋霸权国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从地缘政治学的角度看,美国的大战略主要是辨认地缘政治的断层线,找出潜在的全球性力量和可能导致重大战争发生的地点和方式。挑战不仅在于判定这些断层线所在的位置,还要找到克服断层线的方法——至少要找到降低断层线的破坏力的方法。①

从地缘政治的现实看,中东连接欧、亚、非三大洲,控制着苏伊士运河、黑海海峡和霍尔木兹海峡三大重要国际水道,航运往来十分繁忙。斯派克曼在其“边缘地带说”中曾指出:谁控制了边缘地带,谁就控制了欧亚大陆;谁支配了欧亚大陆,谁就掌握了世界命运。他所说的“边缘地带”就包括中东地区。鉴于中东地区在地缘政治上的重要地位,美国把控制中东作为实现其全球战略的支撑点。但长期以来,中东并没有建立起某种覆盖整个地区的控制机制,现有的只是一些次区域性的、功能有限的组织机构,如阿拉伯国家联盟、海湾合作委员会等,它们既未能在阿以冲突中统一阿拉伯国家的行动,也未能有效协调成员国间的冲突。随着美国试图利用控制中东石油资源来实施其地缘政治战略的不断推进,中东地区的安全形势日趋严峻。而中东地区安全与其石油安全间的联动关系对整个国际关系的影响也日趋增强。②

从地缘战略的本质看,地缘战略无论是平时还是战时都是向外的,通过与外部世界的交往或交兵来谋取国家利益。③ 由于中东地区在地缘政治上的重要地位,美国把控制中东作为实施其全球战略的关键一步,在创建“大民主中东版图”的过程中,控制中东石油也是美国中东政策的核心所在。于是,美式民主、中东石油就同美国在中东的地缘战略结为一体。就政策层面而言,伊拉克重建、巴以冲突、伊朗核问题、大中东民主计划等四大核心内容,也是美国中东战略所面临的最近迫的四大挑战。④

一、美国大战略:美国中东政策的演变依托

关于美国大战略的界定存在不同观点,赖恩认为是美国国家安全的总战略,指导着美国的军事、经济和地区战略,它是一种带有根本性的战略。⑤ 英国战略家哈特将其定义为最高层次的战略,功用在于调节和指导一个国家及其盟国的所有军事、政治、经济和精神资源,以达到由其基本政策所规定的政治目标。⑥

在小布什时代,美国以主导性优势战略为指引,精心构筑全球视野的安全与经济体系。在其安全图景的设计中,欧洲战略地位相对下降,北约东扩及与俄建立特殊合作关系等趋于降温。中东地区逐渐上升为美国全球战略的重点,其预防性防务战略借助于四大支柱:加强伊拉克新政权的民主力量,树立伊拉克的民主示范效应;维持同以色列和沙特间的传统联盟;建立地区安全信任措施,推进中东和平进程;同伊朗等国既接触又遏制,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其投送系统的扩散。

在欧亚边缘地带,美国着重加强对巴尔干的军事影响,并进而向北非与高加索、中亚地区两线辐射,以策应其两洋战略。如布热津斯基所言:“美国在全球至高无上的地位是由一个的确覆盖全球的同盟和联盟所组成的精细体系支撑的。”⑦ 然而,能否与盟国一致地维持合作与协商为主的新型相互依存关系并合理地安排“民主大中东”秩序,是其保持主导性优势的关键所在。

从地缘政治角度看,美国的霸权地位对日益崛起的西方盟友或渐趋壮大的阿拉伯—伊斯兰世界都是无形的威压,但它确实又使联盟体系至少在外观上扩展和强化,使中东地区非西方强国在很长时期内难以动摇由其设定的国际政治经济框架与规则。在所有政策和实践中,美国都是以一种道德权威的姿态俯视世界,视反恐、“倒萨”等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甚至为了正义和善的目的,美国可以使用包括武力在内的各种手段。⑧ 因此,在美利坚帝国论者看来,合乎道德性与否便成为美国大战略合法化的明证。

2001年10月1日,美国的《四年防务评估报告》宣称要履行国际承诺:保护盟国和友国的安全与繁荣,防止敌人主宰欧洲、东北亚、东亚沿海地区、中东和西南亚等关键地区,保持西半球的和平与稳定。⑨ 在小布什看来,国际社会的运作逻辑是凭借实力和霸权,而不是公理和法律。《四年防务评估报告》又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美国正在进行国防战略乃至国家安全战略转型,小布什政府的战略指导原则由克林顿时期的偏重自由主义转为偏重现实主义。

小布什时代的美国大战略虽秉承旧旨,但其内容、侧重点及运作方式都有了一定的调整与变通。孤立主义的回潮虽未成气候,却成了战略实施的某种掣肘;选择性接触、多边主义及海外制衡等诸多努力也为主导性优势战略提供了不同层次的有益借鉴与补充。美国全球战略态势在某些方面确有收缩,但却在另一些方面得到加强;干预的范围有所选择,但影响的程度得到了拓展和深化。

小布什政府中东战略的整合,首先表现在战略侧重点的调整上。2002年9月20日,美国白宫公布了布什上台以来的第一份《美国国家安全战略》,这份报告正式提出向恐怖分子和敌对国家发动“先发制人”的战略。⑩ 报告称,在无赖国家及其受庇护的恐怖主义分子有能力威胁美国及其盟国或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之前,美必须加以阻止;美将在威胁形成之前就必须采取行动,以保护国家和人民不受恐怖分子的伤害;美在不断寻求国际社会支持的同时,在必要的情况下会毫不犹豫地单独采取行动,通过对恐怖分子先发制人的打击行使自卫的权利;美将保持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不允许任何国家对其第一军事大国地位构成威胁。

美国务院发表的《2002年底全球恐怖主义报告》,把伊朗定为“最活跃的”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9·11”后伊朗周边安全环境相对恶化,处于美国“大中东战略圈”包围之中:除南部海湾地区、以色列、土耳其对伊朗已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以外,阿富汗战争后美势力占领了阿富汗大部、还深入到伊朗北部边境、高加索与中亚;伊拉克战争后,美基本完成了对伊朗的整体包围。

约瑟夫·奈认为,美国凭借传统硬实力及新型软实力足以迎接国际间相互依存所提出的挑战,“关键问题是美国是否具备政治领导能力和战略远见来将这些力量资源转化为国际政治过渡时期的实际影响力”(11)。为此,传统大国战略的军事优势政策被小布什政府重新提起,其扩大军事优势的政策,促使美国的安全战略向更强硬的方向转变。在新武器研发和购置、新的海外军事部署、电子战等新作战手段等方面,美都不断加大投入。美采取的具体步骤有:大幅度增加军费;调整核战略和海外军事部署,加快军队科技化的步伐。美在中东等地正在重新部署驻军,以加强其应战机动性;退出“反导条约”,继续推行导弹防御计划的实验和实施;以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为由,限制其他国家发展军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将军事存在扩展到中亚、南亚、东南亚等地,蚕食俄罗斯的传统势力范围,对中国形成战略压力。

总之,从制定战略的依据看,决定小布什政府中东政策的最根本依据仍是力量分布和地缘政治这两个因素。其中力量分布是中东国际体系的一个关键性因素,在美国大多数战略家眼里,冷战后世界的力量分布就是一超多强格局,这个特点是美国制定中东政策和具体方案选择的基本依据,在美国实力经过冷战后10多年发展并进一步凸显其单极强势的情况下更是如此,而基于力量分布的战略部署实际上又同地缘政治密切关联。

二、“选择性介入”的美国大战略:对中东战略利益的多重博弈与日益偏重

美国阿尔福雷德·克诺普夫出版社于2002年出版了探讨美大战略的力作:《美国时代的终结:美国外交政策与21世纪的地缘政治》。在该书中库普钱(Charles A.Kupchan)提出了介于乐观与悲观两派间的观点,即冷战的结束预示着美国优势地位的终结,美可通过实施大战略能动地改造国际格局,使之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他提出美要在优势尚未消失前,建构起心怀全球的大战略,以便在未来的多极世界中最大限度地保全自身利益和国际秩序的稳定。因为,合理的大战略可充分发挥人的能动作用,削弱体系内竞争的本能。如当代欧洲通过政治和经济一体化的稳步发展,消除了存在于民族国家间的地缘断层线,制止了战争的发生。美国的大战略也应把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统一起来,克服断层地带可能引发的冲突,确立起新的国际和平体系。(12)

如何确定新时期的美国大战略已成为各界关心和思考的重大问题。(13) 在激烈的争论过程中,巴里·罗森和安德鲁·罗斯提供了四种战略选择,这就是新孤立主义战略(Neo-Isolationism)、选择性接触战略(Selective Engagement)、合作安全战略(Cooperative Security)以及确保领导地位战略(Primacy)。(14)

美国战略家罗伯特·阿特较系统地分析美国大战略中的“选择性介入”。(15)“选择性介入”主张有选择性地介入冲突和世界事务,以有限的资源和现有的能力完成关键性任务。不同于巴里·罗森和安德鲁·罗斯的是,阿特将美国的战略选择分为八种,并把“选择性介入”定为美国应采取的最佳选择。(16)

在美国看来,“选择性介入”相对于无约束政策而言,主要是促使美国传播民主、保护人权、避免内战导致大屠杀以及缓和全球变暖等负面影响。(17)“选择性介入”能有效防止不稳定性,是一种隔离战略。

“9·11”后,美国中东政策选择性地把战略重点放在反恐上,随即发动了阿富汗战争。而在小布什上台伊始就被列为“邪恶轴心”的伊朗、利比亚和朝鲜等国家却被暂时搁置一边,以便最有效地利用战略资源争取反恐战争尽快而体面地结束。从地缘政治学看,这一“选择性介入”对美国的全球战略具有重大意义。控制阿富汗为控制中亚打开了缺口,而中亚是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不论从经济抑或政治的角度看,控制世界陆权的关键是控制欧亚大陆,而控制欧亚大陆的关键则是控制中亚地区。

阿富汗战争后,美国中亚战略安排的紧迫性基本得以解决,小布什的“选择性介入”战略便转向了中东的伊拉克。按照麦金德的“心脏地带论”,控制了中东这个“心脏地带”就意味着控制亚、非、欧连成的“世界岛”。通过伊拉克战争,美国可以改变自己在中东地缘战略位置中的不利局面:在伊拉克建立亲美政府,可摆脱对沙特石油的依赖;消除萨达姆政权对美国的石油威胁;减少对在地缘上靠近中东的俄罗斯石油的依赖;对欧洲的盟友进行有效的约束,是美国以石油为后盾的全球霸权战略的另一目标所在;将美式民主自伊拉克向周边的传统伊斯兰国家伊朗、沙特等扩展;为进一步主导中东和平进程创造有利条件。

但中东各国普遍认为,美国所谓改革计划的核心是在中东地区推行美式民主,改革计划不符合阿拉伯地区和民族的利益,无法帮助中东各国完成社会进步的要求。阿盟秘书长穆萨指出,阿拉伯国家承认在宗教和文化上与世界其他国家存在差异,但不认为这是造成阿拉伯人落后的原因,阿拉伯国家从未拒绝过改革,但决不接受任何外界强加的改革方案。埃及外长马希尔指出,阿拉伯世界确实存在着极端和恐怖主义等现象,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在于美国对以色列的袒护以及对阿拉伯土地的占领;美国的染指造成巴勒斯坦人民饱受压迫、伊拉克人失去主权的现状,中东地区得不到安宁,阿拉伯国家改革根本无法进行。(18)

总之,小布什政府担心中东地区出现与美相抗衡的“邪恶轴心”或“潜在邪恶轴心”而进行重点遏制,也担心地区战争会导致巨大破坏性而在介入的实践中更加小心谨慎。(19) 在一些非战略重点地区,小布什也是选择性地介入一些与实现美国全球战略相关的重要事务。

三、美国中东政策向新现实主义的回归:沿承与重塑

1、美国中东政策作为一项动态的宏观治国方略,有其内在的稳固特性及历史惯性。沉积于美国文化深处的信仰、理念已构成其特有的某种战略哲学。一个国家的治国方略,由于战略哲学的影响虽经历史变迁,仍能在其目标、结构、手段及结盟等重要方面保持相对稳定,即使在技术背景已发生巨变的情况下,也是如此。(20) 就目前情况而言,小布什外交战略进一步倾向中东之势较明显。因为美国经济的真空地带在中东而非欧洲,海湾作为全球储藏石油最多的地区,仍是美外交的战略重点。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中东安全政策的目标就包括:保持作为中东地区首要大国的地位;阻止西亚大陆出现一个霸权或新的挑战国;抑制地区热点问题;鼓励军备控制,建立信任措施机制及危机预防机制;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2002年1月和8月,布什两次强调伊朗是“邪恶轴心国家”,指责其藏匿和保护基地组织的重要成员,美国“9·11”调查委员会在2004年7月22日公布的报告中指责伊朗自2000年10月以来向8~10个参加“9·11”袭击的“基地”劫机犯提供了往返阿富汗训练营地的安全通道。(21)

实际上,美实现中东战略目标的选择可归为五项:延伸威慑。主张保持冷战遗留下来的以双边安排为基础的军事战略,保持美在伊拉克等国的兵力部署:接触平衡。美应整合经济、政治和军事力量,以和以色列、沙特的特殊关系为基础,发展与其他中东国家的关系,充分扩大作为平衡者的战略灵活性;多边主义。主张在中东建立新的或修改现存的安全机构以整合以色列和本地区其他军事力量;远距离平衡。主张美在中东的军事存在仍然必要,美国通过其在太平洋美国军事基地和欧洲北约国家的军事存在对中东的战略演变实施远距离平衡;融合战略。该战略主张美国应将其核能力和常规能力均保持在足以维持地区安全与威慑的水平上,加速中东国家与世界经济、政治体系融合的进程,并使美在经济上和政治上处于未来“新民主中东”中的优势地位。

小布什政府执政以来,美国中东安全战略发生了令人瞩目的变化,这些变化又进一步凸现出对付“专制国家”和“核恐怖国家”的宗旨,强化了“预防+威慑”的战略态势。如针对另一个被称为“邪恶轴心”和“恐怖主义国家”的叙利亚,美国会于2003年10月通过《叙利亚责任与黎巴嫩主权法》,并据该法案于2004年对叙实施经济制裁。同年9月,美国与法国一道推动联合国安理会通过1559号决议,要求叙从黎撤军。(22) 小布什连任后,又不断对叙施压,包括要求叙改善同以色列的关系。

小布什政府的中东安全战略是冷战结束以来美国中东安全战略演变的结果,也反映出战略思维向现实主义的回归。实际上,无论在指导思想还是手段上,小布什政府与老布什政府的中东安全政策都存在着许多相似之处。

总之,小布什的中东政策对老布什中东政策既有继承也有发展:在安全领域,注重防止巴以间爆发新的大规模冲突,积极遏制伊朗的核政策,防止俄罗斯重新在中东取得主导地位以及确保美国与中东海上生命线的安全;在经济领域,力图掌握中东石油战略资源的控制权,意味着美有可能主宰21世纪的国际能源市场;基于地缘政治的考虑,美国在中东的战略途径是排挤和削弱俄罗斯在中东的传统势力和坚决阻止激进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向伊拉克新政权渗透。

2、在小布什的中东政策中,美国安全利益主要体现在伊拉克、伊朗及巴勒斯坦等问题上。对小布什政府来说,重新加强和巩固美在冷战时期与中东盟国建立的军事联盟关系,继续其冷战结束后一直谋求的“重返中东”历程,通过改造伊拉克政权来融合、制约其他地区便显得尤为重要。目前美在沙特、阿联酋、科威特、巴林、阿曼和卡塔尔都驻有军队,这些国家均为美国传统盟友,却不是所谓的民主国家,任何一个民选政府都不会欢迎美军的驻扎,这一状况也对美战略推进构成了挑战:如果继续推动民主改革,就会破坏这种关系,进而影响美在该地区的战略利益;如果只将民主改革集中在一些反美的政权上,就会被认为是利用民主改革惩罚敌人,从而使美国和这一地区的改革派更加疏远。(23)

当前,美国的中东政策重点就是处理伊拉克战争后遗症。截至2006年6月18日,美军在伊拉克的死亡人数已达到2500人,这一数字还在不断增加。而且,80%以上的逊尼派穆斯林和70%左右的什叶派穆斯林要求美军尽早撤离伊拉克。(24) 如果美军的自身安全问题无法解决,加上伊拉克国内要求美军撤离的压力,如何去面对伊拉克的安全困境和实现其民主目标将是考验小布什中东政策成功与否的试金石。

小布什的中东政策具有明显的双重性质,如何对待伊朗的核问题和伊拉克局势的复杂化,是他必须审慎处理的重大外交课题。就目前而言,小布什对美国自身利益的强调会多于对其他中东伙伴的考虑,美同中东伙伴的关系在实际中有日渐降温之势。在中东以发展伙伴关系来促进其中东政策则意味着既要与中东各国积极“交往”,又要与其盟友磋商,既要对伊朗等国采取防范措施,又得做好军事准备,实行一种介于“围堵”和“接触”之间的政策。

同时,小布什不会对现行中东政策作根本性改变。继续奉行单边主义显然已不符合美国的中东战略现实,况且美在诸多领域也需要其他大国尤其是盟国的配合,任何无视或忽视多边合作重要性的举动对美中东战略只能是利少弊多。因此,美中东政策不会出现大的改变,继续实行单边主义的情形更不会轻易出现,小布什必须从维护本国利益出发来制定政策,现实而理性地处理热点问题。美对中东的目标仍会是:积极开拓中东大市场;力图把中东纳入以美国为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和国际政治体系内,以现行的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制定的游戏规则来约束阿拉伯世界,继续推进伊拉克民主政权的稳定,避免伊拉克国内教派的武力冲突,增强与地区盟国的联系,加强对伊朗的制约和防范。

因此,现行的“接触加防范”的中东政策将延续下去。

3、在中东盟友关系方面,美国谋求以美以同盟为基础的由美主导的地区安全机制。美国每年向以色列提供20~30亿美元的各种援助,(25) 也重视与以色列达成双边军事协议,更注重发展中东多边安全合作,把各种双边安全关系串联起来,重视分别发展同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的军事合作。这些政策的推行,将对传统美以盟友关系及中东地区力量平衡产生重大影响。就现实而言,美国拥有冷战后的“对以安全战略”,该战略是美国中东安全战略的产物,主要包括:将美以安全合作的范围扩大到整个中东地区,以色列从简单受美国保护、作为美对付前苏联的战略工具,逐步转变为与美国协作,在中东地区事务中发挥自身影响力的独立国际行为体。

美以同盟重新定义的实质和目的,是美国借助以色列的军事力量和在中东的传统影响力,来维护其在全球、地区的领导地位,并继续主导中东和平进程。以色列依靠美国从一个被孤立的地区小国走向被国际承认的合法实体,并在地区事务中发挥了一定的影响力。在实践中,美以新时期的同盟关系已为以色列的角色转换带来了一定的效应。据《星期日泰晤士报》2004年12月11日的报道,在以情报机构向政府报告伊朗正在秘密进行铀浓缩活动后,沙龙曾下令军队于2006年3月底前做好对伊朗的核设施进行军事打击的准备。美对以的这种动向或明或暗地表达了支持,反映了美国通过盟友来加强中东地区安全的策略是坚定的,也是美全球战略和中东战略构思的具体体现,旨在使美以同盟由美苏冷战的工具演变为对付后冷战时代全球和中东新挑战的工具。

相比之下,美国与沙特的关系则显得更加复杂。“9·11”后,美沙利益摩擦增多,双方矛盾迅速凸显。总体看,两国相互利益需求依然较大,都有维护稳定关系的愿望,双边外交的历史和社会基础较好,因此美沙关系近期尚不会破裂。但若布什政府亲以的中东政策不变、美沙关系在“9·11”后受到的负面冲击得不到有效控制、沙特国内问题继续恶化,那么两国利益矛盾将进一步扩大,美沙战略合作关系有可能出现变化。

在小布什第一任期间,小布什政府中东战略的总体判断是中东与外部层次的关系将趋于复杂化,在对中东事务中,当前的单极国际环境已使多边主义失去意义。小布什政府抛弃了孤立主义,承认中东在美国大战略中的旗舰作用,积极拉拢盟国一起推销美国的人权和民主概念,加强同中东盟国的军事合作,开辟反恐第二战场,并以盟国作为牵制伊朗等挑战国的力量。

显然,从地缘政治学角度看,美国大战略中的中东政策是一个类似链式的推进过程,即通过伊拉克实现美式民主,并使该模式向周边扩散,美国的特殊盟友以色列在中东的势力和影响将进一步扩大,其他传统盟友沙特和埃及将逐渐降低在该地区的影响力,老对手伊朗或许也会愿意同美国协调立场,美便可以实现多年的夙愿:通过控制石油供应和价格,巩固美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的霸权地位,与欧盟、俄罗斯及其他企图进入中东的强大对手相抗衡。尤需一提的是,美国大战略安排下的中东政策将直接制约中国在国际事务中的态度,因为中国石油来源的绝大部分来自中东地区。自2000年以来,中东石油占中国石油进口的50%以上,一旦美国的中东政策完全实施,中国的能源安全将受制于美国,进而影响到中国的对外战略。

总之,小布什时期美国大战略的指导原则是新保守理念中的进攻性现实主义,按轻重缓急的地缘战略层次“选择性介入”现实中的最大威胁目标。随着小布什把战略重点移向中东,该地区的国际关系也在不断整合中呈现复杂化的迹象。同时,由于中东地缘政治存在着制约小布什新帝国主义的大国因素,美国的中东战略将仍面临更大的挑战和考验。

注释:

①Charles A Kupchan,The end of the American Era:U.S Foreign Policy and the Geopolitics of the Twenty-First Century,Alfred A.Knopf inc,2002,p.26.

②王勇辉:《美国石油地缘战略与中东地区安全》,载《阿拉伯世界》2005年第6期,第43页。

③程广中:《地缘战略论》,国防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24页。

④陆京:《布什政府第二任期中东政策走向及其面临的挑战》,载《国际政治研究》2005年第2期,第45页。

⑤Christopher Layne," From Preponderance to Offshore Balancing-America' s Future Grand Strategy," 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22,No.1,Summer,1997,p.88.

⑥Liddell Hart,Grand Strategy,Frederick A1 Praeger,1967,pp.335~336.

⑦【美】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36~37页。法国学者雷蒙·阿隆认为地缘政治把外交战略与环境资源的关系从地理角度加以系统化。参见【美】詹姆斯·多尔蒂和小罗伯特·普法尔茨格拉夫:《争论中的国际关系理论》(邵文光译),世界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第87页。

⑧Judith Miller," Keeping U.S.No.1:Is it Wise? Is It New? " The New York Times,October 26,2002,pp.19~20.

⑨胡安钢、门洪华:《解读美国大战略》,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87页。

⑩" 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September 2002," http://www.globalsecurity.org/military/library/policy/national/nss-020920.htm.

(11)【美】约瑟夫·奈:《美国定能领导世界吗?》(何小东等译),军事译文出版社1992年版,第215页。

(12)杨文静:《勾勒新时代美国之“大战略”——〈美国时代的终结介评〉》,载《现代国际关系》2003年第5期,第60~61页。

(13)库普钱认为大战略指的是一个国家通过在军事资源和对外承诺之间保持平衡来保证国家安全的总体计划。参见Charles A.Kupchan,The Vulnerability of Empire,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4,p.3.

(14)Barry Rosen and Andrew Ross," Competing Visions for U.S.Grand Strategy," 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21,No.3,p.161.

(15)Robert J.Art,A Grand Strand Strategy for America,A Century Foundation Book,Cornell University Press,2003,pp.215~218.

(16)阿特的其他七种战略选择分别是:“主宰战略”,即为了达到统治世界的目标,以帝国主义的方式通过武力改造别国;“全球集体安全战略”,即通过集体力量确保世界各地处于和平状态;“地区集体安全战略”,即通过地区合作来保证地区的和平与稳定;“遏制战略”,即为一些“侵略性倾向”国家划定势力范围;“孤立主义战略”,即要求美国置身于大多数冲突之外;“地区制衡战略”,主张通过力量的均衡方式,防止任何正在崛起中的欧亚大国威胁美国的领导地位。

(17)Robert J.Art,A Grand Strand Strategy for America,p.221.

(18)曹令军:《八国集团〈泛中东行动计划〉初析》,载《西亚非洲》2005年第2期,第34页。

(19)Robert J.Art,A Grand Strand Strategy for America,p.205.

(20)赵英:《国家安全战略哲学初探》,载《欧洲》1997年第3期,第51页。

(21)杨兴礼、廖和平:《简论21世纪初美国中东战略中的美国—伊朗关系》,载《世界地理研究》2005年第6期,第4页。

(22)赵青海:《布什第2任期的中东政策走向》,载《国际问题研究》2005年第3期,第50页。

(23)李伟建:《美国对中东战略与政策:悖论及影响》,载《西亚非洲》2005年第6期,第43页。

(24)赵青海:《布什第2任期的中东政策走向》,第50页。

(25)同①,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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