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朗读看鲁迅语言世界的童年_鲁迅论文

从朗读看鲁迅语言世界的童年_鲁迅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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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说过,年龄越大,越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比如经常吃的水果,都是些非常普通的东西,却能引起永远的怀念。明知道这样的童年、故乡回忆,不免有理想化、美化的成分,甚至是一种“哄骗”,但却甘愿被哄骗,因为对童年和故乡的美好的回忆,能唤起我们自己心灵中最美好的东西。这是一种生命的神圣体验,是有着说不出的魅力的。因此,鲁迅有一本回忆性散文集,题目也很有诗意,叫做《朝花夕拾》。生命的早晨开的花,到生命的黄昏时节再把它拾起来,这是充满温馨的。

鲁迅首先是一位语言的艺术家,我们要真正地进入鲁迅的世界,首先要进入鲁迅的语言世界。作为现代汉语文学语言的大师,鲁迅的语言以口语为基础,又融入古语、外来语、方言,将现代汉语表意、抒情功能发挥到了极致,又极具个性和创造性。他的文学作品营造了一个精神家园,同时更是一个汉语的家园。中学生上语文课,学习汉语,鲁迅作品就是最好的范本,通过阅读鲁迅作品来学习汉语,是一个最好的途径。

怎样才能进入鲁迅的语言世界呢?我在长期阅读和研究鲁迅作品以后,对鲁迅的语言有两个特别的感受。一个是他的语言有鲜明的色彩和画面感,具有一种“绘画美”。这里主要说的是鲁迅作品还具有的一种“音乐美”。鲁迅曾经说,诗歌有两类,一类是读的,一类是唱的。他认为唱更重要。没有节奏,没有韵律,就唱不起来;唱不起来,就记不住。鲁迅自己写文章,也特别注意语言的节奏和韵律,这都涉及音乐问题。鲁迅还说,他每写一篇文章以后,总要看两遍,有拗口的,就增添几句,一定要它变顺口,也就是要具有可读性。因此,读鲁迅作品,不能只是看,还要“朗读”,就是要“唱”。鲁迅也经常朗读自己的作品。鲁迅的语言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有韵味,有一种可意会难以言传的东西,而且他的语言背后的情感特别丰富。我用两个词来形容:浓烈而千旋万转。是千旋万转的难以言说的这么一种语言,它里面内在的许多东西可以感觉得到,却说不出来,只有通过朗读,才能捕捉到这样的感觉。通过朗读捕捉感觉,产生感悟,这是进入鲁迅世界的最好的办法。

在朗读中感悟鲁迅语言世界里的童年,不要作分析,不要记笔记,老师放松地读,学生放松地听,同时发挥想象,尽可能地进入鲁迅语言所描述的情境。如果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有了一种感悟、一种感动,这堂课就成功了。

《阿长与〈山海经〉》

在《朝花夕拾》里,《阿长与〈山海经〉》是一篇很有特色的文章。鲁迅写过回忆父亲的文章,但是,却没有留下关于母亲的回忆。在临死之前,他曾表示过要写“母爱”,但最终也没有写。这大概是因为母爱太深刻与神圣,他不愿轻易去触动。但鲁迅却在《阿长与〈山海经〉》里写出了他对保姆的爱,还在好几篇文章,如《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以及《猫、狗、鼠》中都一再写到阿长,可见阿长在他心目中地位的重要。那么,为什么这样一个普通的保姆,会引发鲁迅不断的回忆和怀念呢?

我们已经说过,鲁迅作品的语言有很强的节奏感,读的时候,就要处理好几个关系,一是轻重高低的音量;二是快慢,也就是语速;三是停顿,还有音色、语调,或明亮或阴涩,等等。做到了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就读出了节奏和感情。这当然有朗读技巧的问题,但不完全是,或者主要不是一个技巧问题,决定于你对作品的感悟和理解。我自己在朗读时,特别注意作品的“文气”。好的文章,特别是鲁迅的文章,是有“文气”的,就是作者的情感表现在文章里,就有一种流动的气韵,由情感的孕育、蓄势,到爆发,到余韵,都有一个过程,把它抓住了,就自然有起伏,自然掌握了节奏。

这里还有一个语感的问题。鲁迅作品有一个特点,他表面说的意思和他背后所含的意思不完全一样,他用词的表面上的感情色彩和他实际要表达的感情有时也是不一样的。像这篇对阿长的回忆,就用了大量的贬义词,如果你真以为小鲁迅特别讨厌长妈妈,你就把他的感情简单化、表面化了,在憎恶的背后,其实是深藏着爱恋的,这就需要靠你对语言的这种微妙的感觉,并通过朗读把它读出来。

读一篇文章还要把握好它整体的语言风格,《我的第一个师父》就要用一种温婉的语调来读,缓缓地,把深情和欣赏都蕴涵在不动声色之中。《阿长与〈山海经〉》的基调应该是温馨的,但其中又不乏调侃。单纯地讲,可能会觉得有些空洞,举一个具体的片段,来作一点朗读方法的讲解:

长妈妈,已经说过,是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说得阔气一点,就是我的保姆。(开始读的时候,要平缓,不能一开始就是高潮,要让听者有一个适应过程,不能太突厄。)我的母亲和许多的人都这样称呼她,似乎略带些客气的意思。只有祖母叫她阿长。我平时叫她“阿妈”,连“长”字也不带;但到憎恶她时候,(这里“憎恶”这个词是重点,重点的字词要读重一点。)——例如知道了谋死我那隐鼠的却是她的时候,就叫她阿长。(这里要读得快一些,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那里恨恨地说:“你把我的小隐鼠都弄死了,我不叫‘长妈妈’,就叫‘阿长’!”但这又不是真恨,是一种很微妙的情绪,要把它读出来。)

另外还有一个小高潮,就是她送“我”福橘的时候——

但是她懂得许多规矩;这些规矩,也大概是我所不耐烦的。(“不耐烦”要读重点儿。)一年中最高兴的时节,自然要数除夕了。辞岁之后,从长辈得到压岁钱,红纸包着,放在枕边,只要过一宵,便可以随意使用。睡在枕上,看着红包,想到明天买来的小鼓、刀枪、泥人、糖菩萨……(这一段,要读得快些,渲染一种欢乐的情绪。)然而她进来,又将一个福橘放在床头了。(正高兴的时候,长妈妈来了,又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新花样,欢乐的情绪陡然变了。)

“哥儿,你牢牢记住!”她极其郑重地说。“明天是正月初一,清早一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得对我说:‘阿妈,恭喜恭喜!’记得么?你要记着,这是一年的运气的事情。不许说别的话!说过之后,还得吃一点福橘。”(极其郑重地,急促地,注意把握语气的轻重。)她又拿起那橘子来在我的眼前摇了两摇,“那么,一年到头,顺顺流流……”

梦里也记得元旦的,第二天醒得特别早,一醒,就要坐起来,她却立刻伸出臂膊,一把将我按住。我惊异地看她时,只见她惶急地看着我。(“立刻”“一把”“按住”“惊异”“惶急”,都要用夸张的语气念出来,以取得调侃的效果;这位迷信得如此认真的长妈妈看似可笑,其实是可爱的。)

她又有所要求似的,摇着我的肩。(这里,要有一个停顿,好像长妈妈在紧张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我忽而记得了——

“阿妈,恭喜……”(语气是迟疑的。)

“恭喜恭喜!大家恭喜!真聪明!恭喜恭喜!”(快速地讲,语气是非常欢喜的。)她于是十分喜欢似的,笑将起来,(“笑”字要拖长了读。)同时将一点冰冷的东西,塞在我的嘴里。我大吃一惊之后,也就忽而记得,这就是所谓的福橘,(“冰冷”“塞”“大吃一惊”,充满了无奈;“所谓的福橘”,不以为然的语气。)

元旦辟头的磨难,总算已经受完,可以下床玩耍去了。(“磨难”“总算”受完,松一口气。)

这里的“磨难”的感觉,既是真的,小鲁迅确实对长妈妈的这些规矩有些无奈,不耐烦,但也不完全是真的:他还是懵懵懂懂地感觉到长妈妈的善意。可以说长妈妈是用冷冰冰的福橘表达她的爱。孩子看起来很讨厌她,但实际上是很爱她的。这样一种以特殊方式表达出来的爱,懵懵懂懂的爱,是非常感人的,我们要把这种爱读出来。

长妈妈为“我”买《山海经》无疑是这篇回忆的高潮,但高潮的出现是有一个铺垫的。在这整个的叙事过程中,阿长没有出场,但实际上,你可以感觉到长妈妈在旁边一直紧张地、充满同情地观察着“我”。在读这一段“我”的自述、独白时,一定要听到、想到长妈妈的存在:

大概是太过于念念不忘了,连阿长也来问《山海经》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我向来没有和她说过的,我知道她并非学者,(这里有点瞧不起阿长的意思。)说了也无益;但既然来问,也就都对她说了。(有了这样的“前因”,才会有下面的“后果”。)

过了十多天,或者一个月罢,我还很记得,是她告假回家以后的四五天,她穿着新的蓝布衫回来了,一见面,就将一包书递给我,高兴地说道:——

“哥儿,有画儿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不叫“鲁迅”,也不称“迅哥儿”,就径直叫“哥儿”,这亲昵的语气,给人以温馨的感觉;把《山海经》念作“三哼经”,当然不是故意的,但就是这样的“误读”,把不识字的长妈妈对“我”真心实意的爱全写出来了,而且和前面写到的不肯认真回答“我”的“学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有嘲讽的意味;“我给你买来了”,这一句要念得快,声音要高扬,以显示长妈妈内心的得意,和她快人快语的爽朗性格。)

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体都震悚起来;(这里用了很大的词,有点异乎寻常。)赶紧去接过来,打开纸包,是四本小小的书,略略一翻,人面的兽,九头的蛇,……果然都在内。(这一段也要快速地读,显示“我”的惊喜和一睹为快的迫切心情。)

这又使我发生新的敬意了,别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她确有伟大的神力。(又用了分量很重的词,看起来有突厄。其实也不尽然。我们小时候,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崇拜的人物,从小孩的眼光看去,确实是有“伟大的神力”。)谋害隐鼠的怨恨,从此完全消灭了。

到了这里,大家注意,“我”对长妈妈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由“怨恨”(尽管背后有爱恋)到佩服她有“伟大的神力”。长妈妈的形象在“我”的心目中逐渐高大起来,情绪也逐渐推向高潮。但高潮前,还有一个顿挫——

我的保姆,长妈妈即阿长,辞了这人世,大概也有了三十年了罢。(写长妈妈的辞世,语速突然变缓,语调也变沉重,“三十年”要读得重一点。)我终于不知道她的姓名,她的经历;仅知道有一个过继的儿子,她大约是青年守寡的孤孀。(依然是缓缓的、沉沉的。)

然后,突然爆发——

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魂灵!

这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给人一种巨大的震撼。整个情绪上来了,前面所有的铺垫、蓄势,到这里一下子喷发了。前半句要以沉郁的语调去读,“仁厚”“黑暗”“地母”,每一个词都似有千钧之力;后半句,要有爆发力,“怀——里”“永——安”“魂——灵”,要有拖音,并逐渐上扬。而这一切都是自然的喷发,也是从朗读者内心发出的。

这确实是鲁迅生命的呐喊,因为此时(1926年3月)正是鲁迅大病(1925年9月至1926年1月)之后,面对了死亡的威胁,他如此怀念自己的保姆,并祈愿她的魂灵“永安”在“仁厚、黑暗的地母”(大地母亲)的怀里,当然是意味深长的。他祈愿魂灵“永安”时,他的眼前,或许就闪动着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乡亲们的身影,更包括了他自己:这正是他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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