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经济学研究的实证方法论与假设条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方法论论文,实证论文,试论论文,条件论文,经济学研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所谓“实证方法论”就是现代西方经济学主流学派或称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研究方法论的统称。实证方法论的思想基础经历了一个长期的演变过程，具体地说，19世纪其思想基础是科学哲学中的“证实主义”，而20世纪是“证伪主义”（注：马克·布劳格：《经济学方法论》，第三章、第四章，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由此可以看出，现代实证方法论的思想基础就是西方科学哲学中的证伪主义。证伪主义方法论的核心思想是彻底反对归纳法而推崇演绎法，同样从现代西方经济理论表述形式可以看出，理论研究的逻辑表述往往从明确提出其假设条件开始，然后进行逻辑推理（亦即数学推理），最后得出结论，其基本的推理形式是假说演绎法。因此，无论从形式还是从内容上，我们要认识、学习和借鉴西方经济理论，都必须认识和了解实证方法论，而了解实证方法论最主要的思想和推理过程，就是要认识假设条件在西方经济理论、实证研究方法中的重要意义和具体作用。
一、理论假说与假设条件
证伪主义关于科学理论研究的一个基本思想是：科学理论只是一个假说、一个猜想。猜想思想蕴涵的深刻意义是：从本质上说，理论假说先于观察或事实，或者说假说或猜想创造了观察，而假说或猜想的形成源于人的“自由创造”、灵感等非理性因素的作用；另一方面，理论假说思想或核心一旦确定，其后的推理过程则完全是一种逻辑推理过程。由此可以看出，证伪主义思想一方面十分强调科学理论研究中人的创造性作用，即理论假说的思想性，另一方面，又强调理论推理的逻辑严密性及其可检验性。与此相适应，西方经济理论中理论假说核心的具体表现形式就是所谓假设条件，依据实证方法论的思想我们可以说，假设条件是认识西方经济理论及其方法论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最困难的部分。因此，要认识和学习西方经济学所自称的“科学性”及实证方法论，就必须重视西方经济理论中假设条件的意义和具体作用。我们把理论假说和假设条件的关系概括如下：
1.假设条件中往往包含了理论假说演绎的大前提。这里的所谓“大前提”即是理论假说或假设条件的核心，亦即理论猜想、“自由创造”的主要结论。它决定了理论的基本思想、主要结论和演绎的最终前提。应该指出的是，演绎大前提的形成是人的认识的深入创造性的结果，而无需什么严密的逻辑推理或经验事实依据，不同理论或不同学派的主要思想分歧或创新往往表现在其演绎大前提的不同。因此，在学习和认识西方经济理论的具体过程中，首先找出并把握其假说的核心假设（演绎大前提），是认识和理解该理论的根本前提。
2.假设条件是确立理论研究对象的必要条件。确立假设条件一个最基本的目的就是要创造性地简化现实中现象的复杂性，从而确立现象间联系的核心结构。一般来说，不同条件下所形成的分析思路、分析范围和分析方法往往是不同的，不明确提出假设条件，理论本身将显得含糊不清，无法形成理论讨论中的共同规范，这往往会造成对同一理论认识和理解的不同，容易引起理论基本概念的混乱。
3.假设条件的确立是演绎法具体展开的必要条件。理论分析中的假设条件往往在一定条件下，确立了逻辑推理的大前提及其具体的数量关系、演绎方向等。西方经济学中演绎法的基本过程可简要概括为：提出假设条件（大前提）——逻辑推理（数学推理）——结论（检验结论）。根据假说演绎法的特点，如果理论的结论不对或经不起经验检验，问题一定出在假说条件部分，而与逻辑推理过程无关。这是因为在演绎法中，研究结论往往是其假设条件（大前提）必然的逻辑结果，亦即逻辑推理（特别是数学推理）一般是不会出问题的。因此，假设条件的明确提出似乎表明了科学研究中一种实事求是的精神，它似乎明确告诉了读者和其他研究者，一是理论提出者的研究水平（具体反映在假设条件的创新方面）；二是理论存在问题是肯定的也是十分明确的，即问题肯定存在于假设条件之中，理论的创新在于对原有假设条件的修正或创新。
4.假设条件的确立是理论假说具有可检验性的必要条件。证伪主义判断理论科学性的唯一标准是看理论是否具有可证伪性或可检验性。一般来说，假设条件的明确提出将使理论研究的对象更加具体、变量之间的关系数量化，并保证了逻辑推理的严密性，最终将使理论结论具体明确，具有经验的可检验性，从而保证了理论假说具有科学性的主要特征。
5.假设条件的确立是具体建立和保证各种理论假说之间存在着又继承又发展深刻联系的必要条件。一般来说，各种理论假说、学派的分歧表现在其假设条件的不同，特别是根本的分歧在于其核心假设（大前提）的不同。新旧理论的一般演变形式主要表现在其假设条件的演变方面。
上面我们提出了对理论假说与假设条件之间关系的几点主要认识。再次值得指出的是，确立假设条件本身是一件十分复杂的研究过程，按照证伪主义的思想，其“核心假设”的提出是一种大胆的猜想、“自由创造”或某种非理性因素作用的结果，而没有什么逻辑的方法可循；另一方面，假说条件是否合理是理论科学性和其成功与否的主要标志。
二、实证方法论与假设条件的基本特征
证伪主义科学方法论的思想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彻底反对归纳法。认为理论假说先于观察或经验，经验不可能（绝对）证实理论，但能（绝对）证伪理论。证实主义的方法论是归纳法，而证伪主义的方法论是演绎法，演绎和证伪的前提正是理论假说表现形式的核心——假设条件；二是提出任何一种科学的理论只是一个“猜想”。既然是猜想也就表明，在同一认识或研究水平上，对同一问题客观上存在许多个猜想，每一个猜想对应一套具体的假设条件，正因为客观上并不存在唯一的“猜想”（绝对真理），任何猜想或一套假设条件总是相对正确的，最终的命运终将被证伪。正是按照这种认识，证伪主义者和实证方法论认为，一个理论只要它是可检验的或可证伪的，就是科学的，因此，在实证方法论条件下，假设条件至少是理论科学性的主要形式特征。
建立任何经济理论假说，必须从庞大而复杂的现实经济现象中首先抓住少数关键而易于控制的要点（变量），进而当这些要点被某种巧妙方法结合起来形成一定形式的模型后，就在一定意义上成为现实本身的替代结构，这种一定抽象程度上合理简化所要求的假设条件，正是理论假说形成的基础和核心。另一方面，任何理论假说或一套假设条件归根到底只是一个猜想，只是人们面对纷繁复杂和各种因素相互影响的客观世界作出的十分有限的认识。假设条件的确立只是明确地表明了猜想者所关心、思考的要点（变量），所理解的变量的内涵，现实中各种因素影响方式的浓缩或量化，分析问题的思路和角度。所有这些方面的认识只能是十分有限的，而没有认识到的因素或关系应是无限的，因此从这种意义上说，任何理论假说的假设条件都不可能是完全真实的或客观的，都具有一定程度的虚假性。例如，弗里德曼认为：“那些真正重要且伟大的假说所具有的‘假设’，是对现实的一种粗略的、不十分精确的、描述性的表述。而且一般来说，某一理论越是杰出，那么它的‘假设’（在上述意义上）就越是超脱现实。”（注：弗里德曼：《实证经济学方法论》，载《弗里德曼文萃》，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91年版，第202、230页。）当然，这一逆命题并不成立，即非现实主义的假说并不能确保带来伟大的理论。因此，一定程度上（由抽象性或创造性所引起）的虚假性也是假设条件的一个重要特征。
假设条件的虚假性特征实际上表明了其具有一定的先验性，亦即假设条件特别是其核心内容完全是研究者“自由创造性”活动的结果。弗里德曼说过：“假说的创立是一种精神、直观与发明的创造性活动，其实质就是要在众所周知的材料中发掘出新意。这一过程必须归在心理学中进行讨论，而不应列在逻辑学中进行研究。”（注：弗里德曼：《实证经济学方法论》，载《弗里德曼文萃》，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91年版，第202、230页。）任何理论假说的一套假设条件与现实情况都不可能一一对应。实证方法论者认为，理论假说不能通过直接将其“假设条件”与“现实”加以比较来进行检验，假设条件的虚假性是无法避免的，也是客观存在的，一个理论是否“足够”与“现实”吻合的检验，只能通过该理论所作出的结论或预测，考察它对于我们所要解决的问题来说，是否足够令人满意或者是否比其它理论假说的预测更令人满意来进行检验。因此，根据证伪主义思想，所谓科学理论的检验，不是检验该理论的假设条件，而是检验该假设条件下逻辑推理得出的预测结论。
理论研究不断发展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其研究工具的科学化及其不断发展。实证研究方法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十分强调利用数学工具来完成其演绎推理的整个过程。数学工具在经济理论研究中的作用主要有两个：一是能够使某些较多反映客观事物的概念及其关系得到量化，亦即精确化，使复杂的技术经济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具体起来、形象起来，这方面的作用突出地反映在有关经济活动中人与物、物与物关系的分析过程中；二是能够促使理论假说推理过程中的逻辑严密性提高，从检验理论假说的目的看，这一作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因为如果能够确保理论假说演绎过程的可靠性，则检验对象就完全集中于理论结构的检验了，这不仅提高了检验理论的可能性和可靠性，也大大加快了理论假说的检验过程。可以说，如何提高检验理论假说的可能性和可靠性正是实证方法论的主要发展方向。西方经济理论实证研究过程告诉我们，新的理论假说的形成，往往是从修正或创新前人理论假说中的某些假设条件开始的，这也正是实证方法论指导下经济理论发展的一般表现形式。
总之，在实证方法论的基本思想指导下，西方主流经济学实证研究过程已进入了假设条件集合和在这种条件下严密的逻辑演绎阶段。假说演绎法的实质表明，理论假设条件成功与否是理论成功与否的关键。从形式上看，假设条件既指明了理论结论的最终依据或来源又指明了其发展或改进的问题所在。因此，对于我们学习和研究西方经济学来说，深入学习和思考有关假设条件及其含义是至关重要的，同时也是最困难、最复杂的。
三、西方经济理论中的假设条件分类初探
西方经济理论假说表述的逻辑起点既然是其假设条件的确立，那么在对它的学习和研究中，首先了解假设条件的分类和各自在实证研究方法中的特点及其作用是非常必要的。这里我们主要是根据假设条件在理论假说形成过程中的作用来进行分类和分析其特点的。一般来说，可将西方经济理论中的假设条件简明地分为三类，分别称之为初始条件、限界条件、辅助条件。下面分别试分析各类假设条件的主要含义及其作用。
1.初始条件
这类条件主要是指那些决定理论假说核心思想（即大前提）并能够量化的关系和概念的条件，是假说思想的核心和起源，是研究者“自由创造”和猜想（先验）的结果，是整个假设条件的核心部分。西方经济学中的初始条件存在于不同理论层次上，例如，指导和影响整个理论体系的初始条件有：稀缺性假设、经济人假设、均衡概念、商品效用递减假设、需求定理假设、自由竞争假设等等，在具体问题的研究中，由于这些初始条件作为众所周知的条件，所以除与研究有直接关系外，一般都不会重提这些假设条件，这并不意味着它们的消失。在次一层次上，指导和影响有关分支理论研究的初始条件就更多，例如，绝对收入假说中的“边际消费倾向递减”假设，持久收入假说中的“持久”和“一时”的概念，持久收入与持久消费之间成固定比例关系的假设，生产函数假说中各种函数数学形式的假设，哈罗德——多马模型中关于资本和劳动按固定比例组合的假设，新古典增长模型中关于资本和劳动按可变比例组合的假设等等。
从内容上看，初始条件一般包括关于经济主体行为动机及其公开行为的假设。这一类假设主要表现为经济学中有关“经济人”的一般心理及其行为规范方面。作出这方面的假设通常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一是它们在表述有关假说方面的简便性、清晰性和准确性；二是它们能够为假说带来间接证据的能力，亦即假设可以使人们联想到该假说的某些含义似乎已经为经验所验证，同时假设可以导出该假说与其它一些解决相关问题的假说之间的相互联系。根据“猜想”假说，可以认识到，初始条件的提出是理论假说形成的关键，是假设条件中的核心，也是理论假说最富有创造性的部分，不同的人对它的认识深度和可利用性往往是非常不一样的，初始条件的“正确性”和影响力往往决定了理论假说的成功与否，它既是形成某一理论假说的核心，也是将来修正或推翻其假说的主要突破口。
2.限界条件
限界条件主要是指实证研究中，有关明确确立所研究变量各自变动及其相互关系变动范围的限制性假设，这类条件完全是根据初始条件思想的需要而提出的，具有明显的便利性和虚假性。我们知道，影响任何变量及其关系变化的因素是众多的和复杂的，而理论研究的目的是就某些我们所关心的现象或问题，探讨和揭示事物之间的本质联系，这种探讨和揭示的科学性要求所关心的变量含义及其关系的含义完全明确清晰，这实际上是要求把现实现象中十分复杂的含义创造性地简化成主要精确的含义，限界条件就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而设立的必要条件。因此，限界条件的具体作用有：一是保证了在一定抽象程度上理论研究结论成立的逻辑严密性，亦即任何理论研究结果没有一定的限界条件保证是不可能成立的；二是明确规定了理论应用可能的限制条件，亦即任何理论的实际应用或进一步的研究，都必须十分注意到限界条件的含义和限制。
西方经济学中限界条件是十分普遍的，例如，所谓各种“无差异曲线”都是在有关限界条件下得到的。亦即假设各种（实际上是某两种）商品或生产要素之间是完全可替代的，同一效用水平和同一产量水平下存在完全连续的不同组合因而形成了所谓无差异曲线。所谓“均衡价格”的直观解释也是在有关限界条件下得到的，亦即除去完全竞争条件外，即假设除一种商品的供求关系变化外，其它商品的供求关系保持不变的条件下，商品的供求曲线才得以形成其交叉点即其均衡价格。此外，任何一种商品的需求曲线、供求曲线理论图形的得到都需要有类似的限界条件。由此可以看出，正是因为有了有关限界条件，使所研究的变量似乎变得清晰而且变化得有规律，但事实上在限界条件下讨论的情形完全是一种理想化的状态，如果我们稍稍放松一下条件，如两种或三种商品的供求关系同时发生变化，其它假设条件不变，则供求曲线的形式顿时变得十分复杂而无法清楚地表示出来。
一般来说，限界条件的虚假性是十分明显的，同时科学理论逻辑的严密性的要求又表明限界条件的不可缺性。实际上限界条件维护理论研究逻辑严密性的背后，是为理论假说的思想服务的，是随理论假说思想的变化需要而改变的。因此，在学习和研究西方经济学的过程中，既要注意限界条件对理论结论与现实世界之间存在差距的巨大影响，更要注意限界条件与理论假说思想逻辑推理需要之间更加深刻的联系。
3.辅助条件
所谓辅助条件主要是指那些为了保证某种数学分析方法（工具）在假说演绎推理中的逻辑严密性而设立的有关假设条件。一般说来，辅助条件与限界条件是有一定联系的，只是辅助条件一般与应用的具体数学方法直接相关。例如，投入产出模型就其方法本身来说，就是用经验形式对各部门的生产联系进行全部均衡分析的，这里的经验形式正是列昂惕夫的投入产出分析不同于瓦尔拉斯等全部均衡纯理论研究的主要区别，而这是把全部均衡理论简化和局限于生产方面作为代价的，其具体方法就是用线性代数方法来描述各生产部门之间的联系，从而使之能进行经验研究。而用线性代数方法准确描述各生产部门之间的联系，则要以一定的假设条件为前提，其中最重要的条件就是所谓“纯部门假设”，即投入产出分析中的“部门”或“产品”。分类假设只生产一种产品并且只用一种技术方式进行生产，或者说其部门或产品分类中只包含或生产一种同质产品，这个假设使投入产出分析避免了一个最麻烦的组合问题，即在不可能把整个分类细化到所有产品的情况下，如何合并加总问题。这个假设之所以必要完全是由于把所有部门或产品之间的复杂关系简化成“线性”关系来处理而引起的，亦即用线性代数方法准确反映各部门或产品之间生产技术联系的要求所决定的，不然投入产出模型就不能成立。因此，如果要改变这个假设则必须改用其它数学方法来反映各部门或产品之间的生产技术联系。由此也可以看出，投入产出分析理论虽然把一般均衡理论向实际应用大大推进了一步，但由其辅助条件的限制而产生的难以克服的困难是必须清醒认识到的，这再一次说明了任何理论都是一种假说的含义。其它例子还有，许多理论假说中有关变量之间成线性函数关系的假设，生产函数中关于指数形式的各种假设，由微观模型转变为总量模型过程中所谓“总量问题”的有关假设等等。
一般来说，辅助条件是与实证研究中所采用的演绎形式（主要是数学推理形式）直接联系的，从根本上说，它的必要性是由现实现象的复杂性和数学方法的抽象性所决定的。在我们学习和研究西方经济理论时，特别是把某个具体理论用于实际问题分析时，必须特别注意其辅助条件带来的种种限制。
以上我们初步讨论了实证方法论和假设条件的意义和主要内容，从中可以看出，西方经济学中假设条件既有其方法论所确定的特殊含义，也有假说演绎推理形式的一般含义。我们应注意和研究的主要是其假设条件和方法论所确定的特殊含义，应对这一部分假设条件做深入研究和深刻的认识，而对于其演绎推理形式的一般含义，应认真学习和积极借鉴。虽然由于篇幅的关系，本文无法对“实证方法论”及西方经济学的主流部分表明自己的全面认识和评价，但这里应该简要指出的是，70～80年代以来，由于西方科学哲学中“历史主义”思潮的兴起，西方经济理论界已开始了经济学方法论的大讨论，“实证方法论”面临着巨大的冲击。无论从西方科学哲学思想的新进展分析，还是从我国近20年的改革实践进程的检验来看，“实证方法论”及西方主流经济学的哲学基础的确存在着重大的缺陷。因此，对于西方经济学，我们既要抱着认真学习和研究的态度，同时又要有清醒的自我自立的认识，更要反对盲目照搬和轻信的态度，我国经济改革的成功和经济迅速发展的实践实际上已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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