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摄影的三个误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民俗论文,误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如今,人们对摄影功能的认识不断拓展、摄影创作单一化倾向已大为改观。但是,当我们在新发现的领域中执着前行时,却经常会因为认识上的误区导致拍摄的表面化,甚或偏离。比如近年来日渐红火的“民俗”摄影,虽然大家东奔西跑,很是辛苦,但得到的照片从某种意义上说,与其说是民俗照片,不如说是民间采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与存在于我们观念上的一些误区有关。
“民俗”知识的欠缺,只能导致“民俗摄影”的迷失、偏移与简单化。
在我国,“民俗”一词古已有之,《礼记缁衣》中有:“故君民者,章好以示民俗。”《汉书.董仲舒传》:“变民风,化民俗。”而以“民俗”作为一种专门的学科术语,则是对英文“Folklore ”的意译(参见《民俗学概论》“绪论”,钟敬文主编,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第1版)。它是指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或地域中广大民众所创造, 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包括生活方式、生活习惯等。一切民俗都属于民间文化,但并非所有民间文化都是民俗。民俗只是那些民间文化中带有集体性、传承性、模式性的现象,它主要以口相传、行为示范、心理影响的方式扩布和传承;同时,因其具有社会功能,所以看它是否存在、是否具有生命力就要看它是否还能发挥着社会功能。
摄影是一种实践性很强的文化方式,这使得许多摄影人重视了实践,但忽略了对所从事领域基础知识的准备。具体到民俗摄影就是我们不了解“民俗”的含义,单凭一己的想象工作,其结果肯定是:拍得很辛苦,收效却甚微。即便在农村,“民俗”也不就是端着大碗吃饭,挪着小脚走路或者坐着花轿结婚。其实,这和真正的民俗完全是两码事。对民俗知识的准备不足,势必导致“民俗摄影”对拍摄对象把握与判断的失据,进而对“民俗”事象表达失言。使得不是把泛民间生活文化都当作“民俗”,就是把已经没有传承且不能发挥“民俗”社会功能的某种残留等同于“民俗”;或者把“民俗摄影”的焦点只锁定在除汉族以外的少数民族,抑或所有民族的农村而独缺城市。如果这种文化准备的不足再蔓延到民俗摄影批评中,就会导致“批评”的“失语”和“弱化”,并反过来进一步加深民俗摄影的“迷失”。
那么我们说的“民俗”究竟包括哪些方面呢?总的来说有这样几大部分(参见《民俗学概论》“绪论”,P.5~6):物质民俗,社会民俗,精神民俗和语言民俗。属于物质民俗的主要是那些人们在创造和享用物质资源过程中不断重复、带有模式性的活动,及其由此所产生的带有类型性的产品形式,包括生产、商贸、饮食、服饰、居住、交通、通讯、医药保健等方面的民俗。社会民俗又称社会组织及制度民俗,是人们在特定条件下所结成的社会关系的惯制,它规范着从个人到家庭、家族、乡里、民族、国家乃至国际社会在交往、结合过程中使用并传承的集体行为方式,包括社会组织(如血缘组织、地缘组织、业缘组织等)、社会制度(如习惯法、人生仪礼等)、岁时节日(节气)民俗以及民间娱乐习俗等。精神民俗是形成于物质文化和制度文化基础之上的有关意识形态方面的民俗,是人类在顺应、认识、改造自然和社会过程中形成的心理经验。这种经验一旦形成为集体的心理习惯,并表现为特定的行为方式(模式)世代传承,就成为精神民俗。主要包括民间信仰、民间巫术、民间哲学伦理观念和民间艺术等。语言民俗是人们通过口语约定俗成、集体传承的信息交流系统,包括民间语言和民间文学。语言作为一种文化载体,在各个民族、各个地区都有自己特定的语言(民族语言和方言),这是广义的民俗语言;狭义的民俗语言是指那些在某个民族或地区范围内流行的具有特定含义并反复出现的套语(套话),如民间俗语、谚语、谜语、歇后语、流行语、黑话、行话、酒令等。民间文学则是指人们集体创作和流传的口头文学,主要有神话、民间传说、民间故事、民间歌谣和说唱等形式。既然世间的民俗如此丰富多彩,我们的“民俗摄影”又怎会贫乏单调?
过分追求创作中的“艺术性”,使民俗摄影偏离了它应记录民俗事象的根本方向。
多年来,我们周围很多人已习惯于“艺术”地看待所有的摄影题材,包括纪实摄影甚至新闻摄影。在这样的拍摄惯性中,我们有些人虽然以民俗事象为拍摄对象,但却并没有打算使之“文献”化,而是使之“艺术”化,这样“民俗”则仅剩下一种形式,成为一个华丽、干瘪的空壳。
同时,民俗作为一种民间生活的传承文化,其主体部分形成并植根于过去,属于广义的民族传统文化,但它的根脉一直延伸到当今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成为民众当下生活的一部分,并伴随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或地域的民众生活发展和变化。这个“过去”不等于“古代”,因而那种视(认为是)“民俗”为(就是)“活化石”的观点就成了问题。尽管你完全可以用积极的态度去“抢救”民俗,但你首先要明白你“抢救”的是“民俗”而不是“艺术”。否则,你过重的“艺术”情结将会把“民俗摄影”变成有“民俗”招牌而无“民俗”内容,更无民族传统文化内涵的、某种非驴非马的“文化表现”活动。再者,今天的民众正在也必然会再创造出新的“民俗”来。鉴于此,如若你的眼睛只是盯着“过去”,甚至只是盯着“古代”,而忽略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密切注意当今已经存在和正在出现的“民俗”并加以记录,就只能导致一代又一代摄影家周而复始地进行“文化抢救”。
民俗摄影要求一种真正科学的态度来对待。当我们用影像和文字的方式去记录、整理、研究“民俗”特定的形式、内容、结构时,得到的将不仅是一份“民俗”的影像图录,也是一份影像与文字互为印证的人类文化学意义的文献报告。由于文字可以记叙“民俗”事象的分类、性质和发生发展过程,影像却可以记录“民俗”外观表现的总体特征和局部细节特点,从而使我们及其后人得以通过形成于过去、延伸于当今的“民俗”,把人们当下的生活和生存状态与历史“链接”起来,进而围绕某种“民俗”建立起有关一个个“文化圈”的民间生活文化平台。人类社会正是在这种平台上走向未来,而我们的后人则是在这个平台上与他们的祖辈们相会,倾听历史的回响。
那么我们应如何把握民俗影像呢?从民俗资料的搜集与整理的角度来看,除了文献学方法,田野作业就是最重要的方法,而摄影(像)无疑是它的一种重要技术手段。并且在田野作业中,为了提高资料的可信度,还要在与被调查者直接交谈的基础上,深入民众共同生活,从生活方式的参与,进而到民族意识、文化心理的参与,这种绝不同于一般“采风”的、全面整体的文化参与,对于确保通过民俗摄影采集民俗影像资料的科学性是毋庸置疑的。因此,你所作的田野作业——调查、记录、考辨、整理、研究——无论是文字的还是影像的抑或是物质的,毫无疑问应是学者式的、学术性的。在这里,你只是一个摄影人,不是什么摄影艺术家;你拍摄的只是照片,是类似司法上用的“证据”。你的照片讲究的是民俗外部特征(整体的、局部的)的影像质量,而非艺术的摄影创作,不存在艺术摄影中广泛运用的“自我表达”和伴随这种“自我表达”的作者对摄影艺术的理解。如若不然,在我们的照片中,作为拍摄对象的“民俗”事象将不见踪影或者仅显皮毛。
民俗摄影的另一个误区表现为城市民俗的迷失
我们不少人不明白咱们每天都生活在民俗之中。他们认为民俗是别人的事,自己拍民俗就是去拍别人;或者以为民俗只是少数人的事,只有少数地方才有。那么,民俗是不是只有少数民族、有农村才有而城市就没有呢?远的就不去说了,如果你结婚为什么要拍结婚照、要请客、要发喜糖?为什么前些年人们一下流行注射鸡血、喝红茶菌,一下流行做甩手疗法?为什么时下又流行练太极拳,跳“老年迪斯科”,“扇子舞”?……所有这些“为什么”的后面实际上都有“民俗”在活动。可为什么又几乎很难见到这类影像?这算不算是我们摄影人对“城市民俗”的失言抑或失语?或者既失言又失语?
有没有城市民俗恐怕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影像问题而是一个涉及学术的问题。学术的问题需要用学术的态度去学习去分析去研究去判断。否则,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东西怎么拍得明白?在这方面四川摄影家陈锦的《四川茶铺》可谓给了我们一个启示,他不只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份四川茶铺影像,或者一份人文景观,而且也为我们保留了一份关于西南茶饮民俗文化的田野作业,说它是城市民俗摄影的范例一点也不为过。相信只要不单是带着“艺术摄影”的眼光,而是带着“民俗”的知识去审视,就会得出跟我相近的看法。
我们绝大多数摄影家生活在城市,但对身边的、都市的人与事或视而不见或熟视无睹,却偏要跑到遥远的地方去“创作”——这的确很荒唐!我们天天都在说拍民俗,可是却连我们经验过的民俗都无缘辨认,无法判断,无从把握,哪又怎么谈得上拍民俗?现而今,体制改革,经济转轨,物质流通,市场繁荣,科技进步,交通发达……凡此种种将首先直接地折射在城市——这种国家的“橱窗”上。而与市民生活内容、生活方式息息相关的城市民俗必然会发展变化:一部分演变,一部分消失。当泡吧、上网、健身、蹦迪、“打的”、炒股、炒汇、卡拉OK等新民俗不断涌现时,一部分“老”的民俗也在同时淡出、消退甚至消失。
生活在城里的人,他们的生活节奏和方式的变化也明显要快于生活在农村的人。也因此,城市民俗的流变与国家的政治、经济形态……在趋向上必然会产生一种直接的互动关系。如果我们看不到这种关系的互动,继续像现在这样误读或失语——不具有象样的文化判断,甭说很多城市的新民俗,就连那些城市现存的民俗也会从我们镜头前溜走的。
民俗是活生生的。当时光流逝,世界将只存在于我们今天的影像中,我们只有静心工作,为我们的影像寻求更丰富、更长久的存在价值。
中国的民俗就在我们身边,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