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少数民族文化与哲学全国学术讨论会综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少数民族论文,中国论文,文化与论文,哲学论文,学术讨论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国少数民族哲学及社会思想史学会、云南师范大学哲学与民族文化研究所联合召开的“中国少数民族文化与哲学全国学术讨论会”，1994年11月21-25日在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景洪市举行。来自14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70余位学者、专家出席了会议。其中，除有从事少数民族哲学社会思想史研究卓有成绩的肖万源、伍雄武、张克武、恩和巴图、石倬英、格·孟和、佟德富、何成轩、杨明等学者，还邀请了蒙培元、傅云龙、马振铎、徐远和、姜国柱、胡伟希等一批研究儒学的学者；老一辈学者萧前及各有关方面负责人陈筠泉、方克立、刘蔚华、项丽华、买买提明等光临了会议。与会者向会议提交了论文37篇，论文集1本，论著2部。
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中国少数民族文化与哲学。会上，发言积极，相互切磋，涉及面广，不仅重点讨论了中国少数民族传统哲学的内容、特点及其思维方式，少数民族传统哲学形成、发展与宗教、与儒学的关系，还就宏扬民族优良传统文化与现实相结合、深入研究少数民族哲学社会思想史的方法，以及放宽视角、拓宽研究领域等问题，提出了一些有价值的见解。兹将论文、发言综述如下：
一、关于中国少数民族原始意识及哲学起源的探讨
探研中国少数民族原始意识、原始思维问题，是我国学术界十多年来颇为关注的一大问题，也为这次会议的与会者所重视。有论文，有发言。有的学者认为，哲学萌芽于原始氏族社会的原始意识；原始意识是一个内容十分宽泛的范畴，它包括原始崇拜、原始神话、原始宗教、史诗、原始道德、原始艺术、原始占卜和原始科学等，其中包涵宇宙本原、人类起源等潜在思想，哲学思想的萌芽即孕育于混沌未开的原始意识，哲学直接萌芽于原始宗教。有的学者认为，我们研究中国哲学思维方式、思维内容，必须研究早期人类的原始意识。而这一方面，中国少数民族的原始意识则颇具代表性。因此，中国少数民族保有或流传下来的原始思维的思想资料，是中华民族的精神财富，对说明宇宙形成、人类起源、意识的发生等哲学问题，是极为有意义的。有的学者认为，中国少数民族的宇宙起源论与汉族的宇宙起源论，是“大同而小异”，并通过各民族的神话资料，从“开天辟地说”、“盘古开天地”、“修天补地说”三方面，较详细地分析、比较了这两种宇宙起源论的“相似处，相通处，相即处”，从而指出：中华民族作为一个整体，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既有共同的智慧和想像力，又在很早的历史上就紧紧相连，融为一体——既有民族的融合，又有文化的融合。是一个不可分割的伟大国家。
此外，有的学者通过对云南少数民族传统艺术的分析，探讨了原始的审美意识，通过对《玛纳斯》史诗的研究，分析了柯尔克孜族的哲理观，通过对羌族神话的剖析，探讨了羌族的原始审美意识等。
二、关于中国少数民族哲学思想的特点
这次会议的与会者重点论述了蒙古、满、壮、傣等民族的哲学思想。有的学者将哲学分为宗教哲学（宗教中的哲学思想）、应用哲学（各具体学科中的哲学思想）、民间哲学（民间作品中的哲学思想）、理论哲学（哲学专著中表达的哲学思想）等四种形式，并根据研究的对象的不同，将哲学史分为“广义哲学史”和“狭义哲学史”，前者“以应用哲学、宗教哲学、民间哲学作为主要研究对象”，后者是“以哲学家和哲学著作为研究对象的”。据此，他提出蒙古族哲学思想的特点是：（一）“属于广义哲学史的范畴”，自然哲学内容贫乏，历史哲学大放异彩；（二）哲学、伦理、政治观点熔于一炉而成一政治伦理哲学，是其突出的传统特点；（三）毕力克箴言是蒙古族哲学思想的颇具特色的表述方式（“毕力克”，意即“训言”、“知识”、“圣旨”、“嘉言”等）；（四）蒙古族古代哲学思想发展的阶段性表现为早期是身体与灵魂的关系，蒙古帝国时期是天人关系，十六世纪后是天佛与自然、有与无等的关系，其中，既有唯物主义传统，又有唯心主义传统；在唯心主义传统中，主观唯心主义比较薄弱，而客观唯心主义内容虽较为丰富，但也未达到理论化高度。（五）提出了一些有特点的范畴、概念，其哲理内容清楚明白，但概括性不高，界限不规范。（六）吸收了匈奴、突厥、藏、汉等民族的文化和哲学，融合到本民族传统文化中，独立而初步地建构了哲学体系的框架。有的学者认为，满族在哲学上虽没有突破儒学的樊篱，其理论思维于清朝时期已接近汉族水平，但有其本身许多特异的地方，这就是：满族及其祖先的哲学思想始终带有神道性；其哲学思想发展过程中的三次大飞跃，都是以满汉文化碰撞为其哲学发展的契机；以政权建构为哲学发展的动力；带有浓厚的经世致用特色；强烈的开放性；入关后全面接受汉文化，以理学思想为其生活准则。有的学者认为，壮族哲学思想的特点是：在神话传统的外衣下微露出哲学思想的曙光；歌海中蕴含着大量的哲理思想、哲学观念；宗教、伦理道德、巫术合而为一；文人的哲学思想虽受汉文化影响深，但也“壮化”，富有地域色彩、民族风格和气派。有的学者认为，傣族哲学思想的特点是：始终受到以南传佛教为代表的东南亚文化和中国各民族的影响，而从元明以后，与内地兄弟民族关系更紧密，所受影响更深沉；在整个封建领主时期，南传佛教在意识形态中占统治地位；繁荣而又发达的叙事长诗，不仅是傣族的一种文学艺术形式，也是傣族人民表达人生理想、道德观念和世界观的方式。
此外，有的学者认为，苗族“生成哲学”的中心思想是“三位一体”论，即认为宇宙万物都是由“搜媚若”（事物生成的“能量”）、“各薄港搜”（事物生成的“物质基础”）、“玛汝务翠”（事物生成的“良好结构”）这三大要素有机结合而成的，缺少任何一个要素，事物都无法生成，这是有别于其他哲学理论的。
三、关于中国少数民族文化、哲学与宗教的关系
与会者认为，不论是本民族的固有宗教还是外来宗教，不论是原始宗教还是人为宗教，对中国少数民族文化与哲学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有的学者认为，我国西部少数民族地区文化，实质上是一种宗教性文化占统治地位的传统文化，宗教有神论的世界观成为人们思维方式的重要原则，宗教道德和宗教戒律是社会共同遵守的行为规范，因而，民族文化的宗教性是这一地区文化特质之一。有的学者说，西南民族地区是一个既有本民族固有宗教，又传入外来宗教的多种宗教信仰的地区。这些宗教对该地区少数民族有着极其广泛、深刻的影响，但却以各民族固有的宗教构成他们信仰的基础，以本民族固有宗教的认知模式去理解来自异族的宗教和文化的传播的。有的学者认为，壮族道公教是在本民族传统巫术基础上，吸收融合汉族道教而逐步形成的。道公教在做道场、说神唱鬼时吟诵的经文，以手抄本形式由师公、道公流传下来，成为世代传诵的口头文学，再经文人搜集整理成文或书。这些经文虽主要是叙述鬼神、灵魂之事，宣传神学迷信，但却广泛地涉及到天地生成、万物生息、人伦道德等方面的内容，对古代壮族自然观的形成乃至其他方面的哲学社会思想的产生、发展，起着推动和促进作用。有的学者认为，英雄史诗《土族格赛尔》中寓有鲜明的土族世界观、因果说、认识论等思想，颇具哲学价值。其中说人类社会的主宰有三，其顺序为：长生天第一，佛第二，可汗第三，说明它受佛教思想影响的痕迹十分明显。
此外，有的学者认为，藏族本教和白族本主虽都是由藏族、白族先民的各自的“实际生活过程”所决定的，有其区别：但二者也有一些共同点；有的学者认为，蒙古族萨满教的最主要的神灵是“天神”即“腾格里”，但“腾格里”不是“天神”的专称，它是一切神灵的泛称，萨满教神学是一个庞大的自然神灵系统；有的学者认为，《论傣族诗歌》的核心内容是佛教思想，但其中所说的祖先崇拜却又是针对崇拜佛祖而提出来的，这就显示作者希图从佛光中挣脱出来，也表明傣族从思想上开始觉醒。有的学者还专门分析了国内外关于苏菲主义的研究情况。
四、关于中国少数民族文化、哲学与儒学
这是十多年来历次研讨会上正式提出来的新问题，成为这次会议讨论的一大热点，展开了友好而热烈的讨论，畅所欲言，各抒己见。虽不深入，但也触及到有关问题。
在古代，各兄弟民族是否“走向儒学认同”问题。对此，有的学者持肯定的态度，如说，传统儒学是中国传统文化主干，封建意识形态的主流，它突破汉文化圈而为我国众多兄弟民族所接受，“最终形成了全民族对儒学认同的历史现象”，并在其论文中作了系统的论述，且分析了“认同”这一历史现象的原因。又如有的学者在论述壮族爱国主义传统及其原因时说，“壮族对于中华民族的认同心理、凝聚力与向心力，与汉族文化特别是儒学的传播有很大的关系”。有的学者则持保留态度，认为现在不是讲“认同”的时期，而是发掘各民族文化、哲学的特点的时期。儒学对各民族有影响，但各民族哲学思想文化是自己发展起来的，不是接受儒学模式发展起来的，不能把各民族思想都与儒学挂上钩。
儒学是否是古代中国民族团结、国家统一的重要思想基础的问题。对此，有的学者持肯定态度，如说：“儒学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主体，是古代中国各民族团结、统一的重要思想基础”，或说儒学对兄弟民族的影响主要指儒家社会伦理思想，它对增强中华民族的团结和凝聚力，维护祖国统一，以及整个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和古文明的形成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有的学者不同意这种观点，认为儒学思想在少数民族中影响不大，不能成为古代各民族交流与凝聚力的思想基础。各民族有自己的思想文化传统，不能把一切都统一到一个标准上，接受外来文化是经过改造的，如藏传佛教。还是说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好。
少数民族哲学与儒学是何种关系问题。与会学者认为，从一般意义上说，二者是“互相吸收”，“双向的”，“相通、相济、相助”。儒学易于为众多民族接受，对其哲学的形成、发展有着重要的促进作用，而兄弟民族对儒学也有积极的影响，其思想家对儒学思想的阐发，则丰富了儒学思想内容，而从东汉以后各民族地区地方政权的统治者，乃至元、清两代帝王，习汉文、尊孔崇儒，则促进了儒学的发展。其中，有的学者认为，儒学虽对少数民族有影响，但它也是吸收了各民族的长处才逐渐形成的。有的学者则说，儒学有原始儒学及其嬗变的董仲舒儒学、宋明儒学等，如果说原始儒学就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这恐怕早了点，也缺乏说服力，这涉及到儒学的起源问题。如果从孔孟以后儒学的发展上讲，说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这可以理解。
此外，还讨论到儒家民族观的主流、实质是什么，具体涉及到“四海之内皆兄弟”，华夷之辨，大一统等思想，一些学者各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也有新的考释和论述。
五、研究中国少数民族传统哲学社会思想的方法问题
这次学术讨论会带有回顾与展望的性质，因此，在论文或发言中，除肯定十多年来的研究成果，还对今后研究的内容、方法等问题，提出了不少看法，颇有见地。
关于各民族哲学思想的个性与共性问题。与会者认为，以研究少数民族哲学为基点，研究各少数民族传统哲学与汉族传统哲学的共性，是必要的，分析其认同趋向是有价值的。在此前提下，有的学者认为，各民族传统哲学社会思想各有自己的特色，或说“独特思想”，因此，在研究中首先要着重探讨、准确地把握特殊性，再经分析、综合、找寻中华民族的“共性”；既要避免用少数民族的东西去注解“共性”的东西，也不宜用“共性”框框去套“个性”。把一切都统一到一个标准上。有的学者还说，不能把儒学的东西都看成是它所独有的，别的民族没有，比如说人伦道德，各民族往往是相通的，相类的，且科学的发明、理论观点的提出，也有异地异时独立提出来的，没有传承关系。
提出“层次”论的方法。在如何分析少数民族哲学思想的特点问题上，有的学者认为应分个层次，即仅停留在观念上，为哲学观念；在哲学观念上又有些系统，为哲学思想；能从理论上较抽象地回答终极根源，用以解释世界，说明人的、社会的命运的趋向，这就是哲学。研究各少数民族哲学当从这三个层次上分开。不论哪一民族的哲学思想，达到哪个层次就是哪个层次，这才能把握其特质。有的学者则分为四个层次：哲理思维观念，哲学思想，哲学理论，哲学理论体系，认为各民族间的哲学的不同，是不同层次上的差别，是发展程度和表现形式上的不同。要具体分析，是什么就是什么。
外来文化的影响与有“选择”的吸收。有的学者说，在研究少数民族哲学的形成发展规律时，也需研究外来文化和哲学的影响。这外来文化和哲学的影响，不只是宗教，还有儒学等。宗教、儒学对众多少数民族文化和哲学有影响，但要看到：各少数民族哲学的产生、发展有自己的文化背景，它接受宗教或儒学时，一般说来，一是有“选择”的，二是须“改造”的。至于说到儒学对少数民族的影响，要分清几种情况：第一，古代没有文字的民族，习汉文的思想家大都以阐述、发挥儒家思想为风尚；第二，接受了儒学的基本思想，但保留自己民族的特色；第三，思想体系未接受，只接受儒学中的部分思想；第四，几个人接受了儒学思想，不等于整个民族都接受了。
关于民族文化与现代化关系问题。发言者认为，研究少数民族文化与哲学，是在于宏扬优良的传统文化和哲学，同时要吸收外来文化中一切有益的东西，更新观念，使思维方法、知识结构现代化，大力培养少数民族的学者、专家。有利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有的学者说，在当今文化碰撞之中，有健康的和糟粕的一面，这就要“选择”，选择的标准是“振兴民族”。对于历史上已淘汰的，不能再恢复；陈规陋习的东西，不能再重复。有的学者说，一个民族如果把自己的好的东西都丢了，就意味着死亡。对于各民族、各国家的文化，不能一切都吸收，只能学其好的东西，才能既保持本民族优良传统，又能搞好市场经济。中国要走上现代化，各民族只有团结在一起才能实现，56个民族是“共生”关系，同舟共济。
此外，与会者还提出要重视对少数民族哲理诗、伦理观、知识论等的研究，建议编一部少数民族哲学学术词典，强调资料建设，切望中国少数民族哲学及社会思想史学会将《中国少数民族传统哲学社会思想研究丛书》编好，早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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