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驻华外交官有关“南京大屠杀”的证言，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证言论文,外交官论文,美国论文,南京大屠杀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该信件译自《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庭审笔录》（IMTFE Transript），原件为英文，藏于美国国家档案馆，卷宗号：Record Group 331(Allied Operationa;/Occuation Headquarters),Entry 319,IPS.该信件曾作为证词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摘要宣读。
美国驻华使馆三等秘书阿利森（Allison）致汉口美国驻华大使约翰逊（T.Johson）的信
（1938年1月25日）
我很荣幸地向您呈递函内所附由副领事埃斯皮（Espy）所写有关日军占领南京（1937年12月13日）后南京情况的报告。报告的内容是根据使馆工作人员的调查和南京陷落后留在南京的美国公民的描述写成。该报告简要描述了自胜利的日军进城后南京所发生的事情、该城目前的形势、美国公民和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为缓和军事占领的影响以及为保护城里的生命与财产所做的工作。
报告写作日期：1938年1月15日—24日
邮寄日期：1938年2月2日
在我们于1月6日上午到达使馆时，自日军占领南京后一直留在使馆内的使馆中国雇员唐先生和吴先生迎接了我们……[原件省略——译者注]
留在南京的14名美国公民立刻来拜访我们。尽管他们受到一些不愉快事情的骚扰，他们所有的人及另外14名外国人还没有受到伤害，身体健康。他们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南京所经历的事情上，并向我们讲述了日军进城后南京所经历的一系列令人震惊的恐怖与暴行。他们感到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但告诫我们暴行还在继续，城市的情况仍很糟。他们将日军占领后的南京描述为是一座充满恐怖的城市。他们及德国公民的描述表明，南京作为猎物落入日本人的手中，南京不是被一般意义上的占领，而是被一支似乎扑向战利品并进行无限制的劫掠和极端暴力的侵略军所占领。更详细的资料和我们自己的观察，并没有发现任何能够降低他们描述可信度的事实。留在城里的平民作为难民拥挤在所谓的安全区内，许多人一无所有。屠杀男人、妇女、儿童，破门而入抢劫财产，破坏建筑物及纵火的证据，几乎到处可见。本报告附有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和本大使馆就日军侵犯美国财产向日本当局提出的抗议和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就南京形势提出的抗议。这些抗议详细描述了南京所发生的事情。本报告还附有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要求日军缓和其在城市里的所作所为的要求和请愿。在这里将概括一下这些本身就能反映南京状况的要求和请愿，以便简要地介绍南京的情况。
在我们同美国公民会面快要结束时，我们问他们——暂且不考虑过去发生的事，因为现在这已无法避免——就南京局势而言，目前他们特别希望引起日本当局注意的是什么？他们的回答是：“让日本当局控制他们的士兵，结束正在发生的恐怖和暴行。”这个回答更确切的含义是：以人道的名义，日本当局应当阻止他们士兵无法无天的行为，停止屠杀、抢劫、纵火，恢复城市的正常生活秩序。
1.12月10日以来南京所发生事件的简要描述
根据现有的情报，在南京陷落以前，中国军队及平民就开始撤离南京，约4/5的人逃离该城市（据国民政府档案记载，南京的常驻人口逃离了50万人左右，约占1/2。——译者注），中国军队的主力也带着给养和辎重撤退。城市由人数不超过5万人的军队守卫（据考证，南京沦陷前中国守军的数量为13个建制师又15个建制团，约15万人。——译者注），这其中相当一部分在城市陷落后也设法从北面和西面的城门或是越过城墙突破日军的封锁线逃走。中国军队为了军事目的，烧毁了城墙外面不少地方以清除障碍物。但留下的美国公民坚持说，撤退的中国军队在城内基本没有纵火、破坏和抢劫财产。
然而，日本军队一进城，不是恢复秩序和结束混乱，而是开始恐怖的统治。在12月13日的夜间和14日凌晨，暴力行为已开始发生。日本兵一队队地被派出围捕和肃清留在城内的中国士兵。城里的所有街道和建筑物都被仔细搜查，所有中国士兵或是被怀疑为士兵的人都被有组织地枪决。尽管得不到准确的记录，据估计有2万多人以这种方式被处决。日军似乎根本不对士兵和从未当过兵的人加以区分，如果稍有怀疑，这个人就不可避免地被带走枪毙。日军要消灭所有中国军队的决心似乎是不可改变的。
无数屠杀报告中的一些事实被作为例子加以引述。54名南京电厂的工人躲在国际进出口公司（在和记洋行）。12月15日或16日，一队日本兵到那儿调查是否有不是进出口公司雇员的中国人呆在那里。他们得知有54名是电厂工人，其中有11人被进出口公司雇来打零工。日军把43名前电厂职工抓走，并说他们是被中国政府雇佣的，将被枪毙。同时美国公民说，日本官员不断问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在哪里能找到受过训练的电工和从事公用事业的雇员，以便使整个城市恢复供电和照明。
另一个报告是关于12月25日发生在金陵大学校园的一件事。当时日本人刚开始为居住在城市里的所有中国人登记。12月25日或大约25日，一些日本军官来到大学的预科学校，开始为在金陵大学避难的3万多中国人登记，大约有2000人被赶到室外。日本军官训话说，以前在中国军队中呆过的，只要承认，将受到保护，并反复强调这一点，还说可能让他们为日本人工作。如果不承认，以后被发现，格杀勿论。由于有受到保护的保证，大约有200人向日本人承认自己是中国士兵，然后他们被带走。后来其中有四、五名身负重伤的人回来，讲述了他们的遭遇：他们以及其他一些沿途被抓来的中国人被分批带到一些偏僻的地方，不是被日军刺死就是被枪杀，只有他们受伤后被认为已经死去，才得以生还。除了由大队日本兵搜捕和处死所有被认为是中国士兵的难民外，还有许多有二、三人或者更多一些小股日本兵随意地在全城游荡。正是这些士兵的屠杀、强奸和抢劫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极大的恐怖。这些士兵究竟是被授权随心所欲地胡作非为，还是进城后日军当局完全失去了对其军队的控制，这仍然是个谜。我们被告知日军当局至少发布了两道控制士兵的命令，在日军入城前也发布过严禁烧毁财产的命令。然而日本人仍然数以千计地涌入城内，犯下了前所未闻的暴行。根据外国目击者向我们的描述，日本兵像一群野人被放出来，亵渎了这座城市。全城有数不清的男子、妇女、儿童被屠杀。经常听到一些平民无故被枪杀或刺死的报道。我们到南京的那天，日本人自己也告诉我们在这之前有许多尸体必须清理。然而，现在仍可在许多房子里、池塘中及小路边看到尸体。一个美国公民告诉我们，在城南日本人进入了一座住有14名中国人的房子。他说，他看到了11具尸体，其中妇女在死前还遭到强奸，只有2名小孩和另外1个人活下来。在我们使馆附近的一个小水塘中，几天前，打捞出20—30具穿着百姓服装的尸体。据报道，日本兵在任何可以找到中国妇女的地方寻找并强奸她们。（参见本报告所附有关报告）。在占领初期，这里的外国人相信每晚有1000起强奸案。一名美国人统计，仅一个晚上在美国公民居住的地方就发生了30起强奸事件。在屠杀、抢劫进行的同时，整个城市被这支强盗军队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所有的建筑物和房屋都被他们闯入、洗劫并把所抢的东西带走。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记录了发生在安全区内他们所知道的有关事件，同时，他们也向日本当局就此类事件表示抗议，并要求采取措施，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当我们到达时，这些报告及案件的副本被送到大使馆。到1月10日止，记录在案的案例共有188件。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电文及案例报告的抄件也一并附上。
2.对财产的抢劫
根据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美国公民和本大使馆工作人员调查提供的情报，据信，南京没有一座房屋不遭到日军的抢劫，无论是院落、房子和商店还是外国教会机构或中外人士的住所，无一例外地被闯入并遭到不同程度的搜查和抢劫。美国、英国、德国和法国大使馆曾被日军闯入并遭到抢劫，据报道，意大利使馆也发生类似的情况。1月1日俄国大使馆神秘地被大火吞噬。根据我们的观察和美国公民的报告，所有属于美国人的建筑物无一例外地被日军闯入，即使住有美国公民的也不例外。这些美国公民和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其他成员至本报告起草时仍在一直不断地驱赶着闯入他们住所寻找财产与妇女的日本兵。
在日本兵看来，他们抢走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们应该得到的战利品，在外侨住所，汽车、自行车、酒和任何能够进口袋的值钱的东西都特别受到日本兵的欢迎。实际上，闯入者抢劫他们想要得到的任何东西，无论其属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城市商业区内的商店，货物都被日本兵抢劫一空。许多证据表明，当发现大量财物时，日军就动用卡车来搬运。外国公民报告说，他们数次看到商店和仓库里的货物被多辆卡车运走。美国德克萨斯州（中国）有限公司的看门人报告说，日本人用公司的卡车抢劫仓库里的所存的汽油及其它油类来加快搬运速度……[原件省略——译者注]。
3.对房产的纵火
南京房产遭受的最大损失是纵火造成的。在写此报告时，城内的一些地方仍能见到大火。安全区内未发生纵火事件。然而除了这个区域外，整个城市都被随意纵火或其它方式引起的火灾所笼罩。在许多街道上，可以看见不少建筑物被焚毁，而旁边的房子可能幸免。每条街道都有一、二座或稍多一些的房屋仅剩下被熏黑的墙壁，而旁边其余的房屋没有着过火。
城南遭受火灾的毁坏最严重。我们在那里实地视察，看到一片片的房屋被烧毁，许多街区仅剩下十几座或更少的房屋，而那里是南京的商业区。不象发生上海闸北地区几乎全部被彻底毁坏那样，可以看出通常仅是面向大街的建筑物被烧毁，而后面的房屋基本没有烧掉。南京的日本当局解释说，城内的许多纵火是撤退时中国人干的，或是中国便衣士兵在南京陷落后干的。也许有一些中国人干的，但是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同日本人占领南京即战斗停止后日军故意或疏忽所造成的火灾相比，是微不足道的。这些建筑物或者是遭到抢劫后被故意放火烧毁，或是由于士兵无意留下火种从而引起大火，或者是由附近着火的房子过火烧毁的。从未听说过日军有过任何灭火的行为。这里附有一份备忘录，由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成员在纵火最严重时起草并签名。该备忘录描述他们观察和调查了解到的起火原因及火灾的分类。
备忘录的第一部分讲述了在日军进城前他们知道的城市状况。他们证实在那之前，由于火灾而引起的破坏很小。第二部分介绍了12月20日夜晚南京的情况，当时许多建筑物着火，日本兵在旁边观火，并从商店往车上装货运走，在其它建筑物内日本兵在地上放火。
4.在“安全区”内发生的事件
在“安全区”内（本报告将进一步介绍有关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工作），情况总的来说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尽管“安全区”没能阻止抢劫成性的日本兵进入并劫掠，但没有经历过南京其它地区所经历的那种程度的恐怖和破坏。在“安全区”也发生了无数起的强奸、屠杀事件，所有房屋被闯入并程度不同被抢劫。但留在南京的大多数难民都把它看作城里安全的避难所而到那里。这一事实本身就说明那里情况要比其他地方好。这些难民所受的骚扰没有达到城里其他地方所达到的程度，他们没有被从房子和难民营里赶出去。大部分房屋也没受到像在城市其它地方所遭到的那种程度的破坏，最重要的是“安全区内”未受到纵火破坏。
5.我们到南京后所发生的事件
自我们到南京后，尽管据说的最严重的暴行及对人身和财产的侵犯已经过去，但还是不断地发生各种事件。美国公民几乎每天都到大使馆报告日本兵闯入他们的房屋，抢劫屋内的东西以及从他们的院落里把中国平民抓走。自1月10号以来就发生24起此类事件，其中3起涉及到日本宪兵。南京基督教青年会副秘书长乔治·费区（Fitch）报告说，他在保泰街7号的住所自1月4号以来7次被日军闯入并被偷窃。
1月13号的两个案例于当日被写成书面抗议书递交给了日本使馆。参见本使馆1月13日12时发给国务院编号为第21号的电报。这份电报报告了这个抗议。在这里附上抗议信的副本。
这些事件涉及到日军于1月11日强行进入金陵神学院抢劫和日本宪兵强行进入贝德士（Batcs）博士的家中并抓走一名金陵大学雇员。
1月14日又收到贝德士博士的一封信，信中报告说前一天晚上4名日本宪兵进入金陵大学，并抓走一名中国女孩。这封信附在阿利森1月14日给日本使馆福田领事的非正式信件中交给了日本使馆。随附阿利森和贝德士博士的信，
侵犯美国财产的事情继续发生。参见阿利森1月18日下午4时给国务院的电报，电报摘要报告了那天发生在联合基督教传教机构的事件。下面是有关该事件的详细描述。
米尔斯（MiMMLLs）先生和思迈斯（Smythe）先生于1月18日下午1时半通知我们，一些日本兵进入位于中华路的联合基督教传教机构所在地，现在日本兵仍在那里。一接到通知，阿利森和埃斯皮立即前往那里。我们发现该机构邻街的一段围墙被推倒，院内全是脚印。被推倒的围墙仍然是干的，围墙一定是在过去的3小时内被推倒的，因为雨一直下到今天早上才停止。除了倒塌的围墙，其它所有的东西都潮湿的。我们到达时，麦卡伦（McCaMMLLum）先生在现场。他说：早上他来时，墙还是好好的。上一次他来时发现2名日本人和2名中国人在院内的一间房子里，手上拿着属于该机构的东西。经抗议，他们离去并丢下了手上的东西。早上还见到的钢琴，现在不见了。抢劫时在附近的一名中国平民说，在我们到达之前不久，两辆卡车载着一些日本兵开走。日本兵推倒围墙，搬走了里面的东西。现附上麦卡伦先生就此事件致本使馆的报告。
有趣的是，至1月18日为止，英国的中国木材进出口有限公司还没有被闯入过，通向院子的门是关着的，并上了锁。有一天，在我们去下关江边的路上，看见日本兵从一个新开的门把院内大量的木材搬出。后来英国领事告诉我们，这件事根本没有得到允许。他向日本使馆抗议日军对英国财产的抢劫……[原件省略——译者注]。
据报道，新年伊始，日本当局通过自治政府让中国平民离开安全区，回到自己家中。据说，起初一些难民确实回到了他们在城里的家，但回去的人立刻又回来了。当他们到家时，除了被烧焦的废墟外，已不见他们房子的踪影。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受保护，据他们说，日本兵对他们进行抢劫，女人被强奸，一些人还被杀死。
6.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
这里呈上有关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活动报告，以及美国公民作为其成员或通过他们自己的公益性机构所做的工作。
22名西方人在南京所做的工作特别值得一提。他们不知疲倦地、不断地促使日军人道地对待中国人的努力、他们永不停止地保护生命和财产使之免遭日本士兵侵犯的行为、他们在极端艰难的情况下对各种情况的妥善处置、他们面对日本兵的当众侮辱和粗暴所表现出的克制与耐心，值得高度赞扬。显然这些外国人在南京的存在这一事实，对日军的行为至少产生了一些制约的影响，使其有所收敛。毫无疑问，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和外国公民个人的努力，在很大程度上使百姓免遭更大的不幸，使他们的财产免遭更大的毁坏，前面提到的“安全区”就是他们努力的证明……[原件省略——译者注]。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活动情况可以从他们经日本使馆以及后来写给美国使馆的报告中了解到，这足以说明安全区国际委员会的工作及他们所面临的种种困难。随附这些报告的副本。
在1月7日给美国使馆的一封信中，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解释了写这些报告的背景，12月14日日本使馆的一名官员通知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日本军方（报告是如此写的）决心要惩罚南京，但使馆的人员试图减缓这个行动。”得知这一情况后，委员会向日本使馆呼吁帮助改善南京的现状。委员会不断地向日本使馆强调城市里的情况是多么糟，这样这些情况就有可能通报给日本军方。为了使日军当局了解情况是否已改观，这些案例（本报告的附件之一）都已递交日本使馆……[原件省略——译者注]。
（杨夏鸣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