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深圳故事》的审美寻踪,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舞剧论文,深圳论文,故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声骇世巨响,
夸父(中国精神),振臂抖擞,坍塌了世纪之门(虽然那门显得略小),
一轮红日(世纪的恢宏),把人和神思,带进了“中国南海的那一个‘圈’”……
深圳市歌舞团创作、演出的大型现代舞剧《深圳故事》以高屋建瓴的审美至点,演绎“追逐太阳的人们”心中的故事,平和又沉潜,质朴而平凡。那无时不在的“太阳”和无处不在的“追逐”,是心中的眷恋、梦中的希冀,是苍穹中的即在、是攀缘中的力源,给人的审美感受从“故事”的开始就是一个俯视高点:上下千年,纵横万里,思接千载。
舞剧《深圳故事》(艺术顾问:余秋雨,总导演:应萼定,作曲:叶小纲,编剧:岳世果、应萼定、邢德辉、张平,舞美设计:王志强)以夸父精神为统系全剧贯线,着力凸现深圳人对太阳(光明、光辉、理想)的执拗追求,同时塑造了三个深圳打工妹在急速发展的现代化进程中不同的命运纠葛和心路历程。从关注社会小人物命运的平和视点切入主题、透视人生。时代意志的深度表达与生存状态的形象抒写相互交织,深刻地揭示了改革开放给深圳(给中国、给社会)带来的全方位变化。平实而不失深邃,质朴而不失辉煌,使观众在观赏中体味人生百味,思索人生历程。警示般告喻人们:中国改革开放的辉煌不仅在于林立的巨厦和高新科技成果,更在于人,在于对国民生存状态的深刻影响和诸多潜在人性的挖掘、修正、淘洗和升华。
一、结构与形式——舞剧审美特性的聚焦点
舞剧艺术有其独特的表现功能。结构,就是作品的骨架和内部构造,不仅要在全剧中呈示情节,重要的是依据情节延伸的戏剧性脉络,以人物心理意念潜流和情感构成的有序变化为“主导动机”,突出表现主人公相互关系中关键的、阶段性的、高潮的瞬间,充分运用时空自如迭变的交响构成,以“情”为核,展现人物内心视象,营构诗意博大的艺术氛围和空间。因此,结构,在舞剧艺术特殊的审美特性中成为引人关注的审美焦点。
舞剧《深圳故事》的总编导应萼定,是一位富有创造性又颇具个性的实践家,在参与创作或独立创作的十三部大型舞剧作品中尝试过多种艺术探索与实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深圳故事》中,他在纵向继承中国舞剧美学传统和横向广泛借鉴世界舞剧艺术最新成果中,融入自身的创作观念和美学感悟,摒弃单线条线性叙述的结构形式,建构起一个不无新意的多点散体交响结构,立体交响地把三个不同人物的人生旋律,以主题显示,主题发展,主题变奏的音乐结构形式,阶段地、交叉地组合在一起,多层次、多空间同步发展,以求扩大舞剧的信息含量和艺术张力。使人物的命运历程与深圳奇迹般的崛起紧紧相扣,相映生辉,从而使观众在关心人物命运前程的同时,感受到深圳划时代发展的深远意义;感受到深圳在改革开放时代大潮冲击下,给人类发展和个人命运带来的巨大变革和美好前景。这种无场次多点散体的诗性本质,表现为主情世界与审美韵致的结合;非虚构性与内心真实性是其观照世界的独特方式;文化意味与人间关怀是其深度追求。这种结构方式,应该说,并非超前思维的固化凝聚,其实质恰是舞剧结构审美形态的审美性与回归性的脚踏实地的再识与确认。当然,这种状态性块面的诗化结构方式,不失为一种独到艺术追求,但无疑相对造成戏剧人物相互间戏剧勾连和作为舞剧“剧”性的弱化和散佚。
二、虚与实:意境——舞剧审美理想的高界
情与景化、意与境融,为意境。它是创作者主观感情和客观情景交融而形成的一种艺术境界,是形神相合的情感、意念、直觉、理性相对应和同构的表象基元,是艺术形象与无穷之味和不尽之意的完美统一。舞剧艺术作品的文化品位的高格,在于艺术作品文化底蕴的深邃、博大。寓情于景,情景交融,意余象外,情寄高远,是舞剧审美理想的高界。
反映时代精神,弘扬时代主旋的艺术作品,更需要特别注重增强其艺术魅力和动人心魄的艺术感染力,追求有思想的艺术和有艺术的思想。《深圳故事》讴歌改革二十年来深圳发生的翻天覆地的时代变化,其歌颂体的艺术格调及赖以产生的时代背景和生活真实,制约着创作者在创作观念上的升腾与艺术体现上的华采,结构新颖、语言流畅、人物真实、形象可感,但人物与情节的浓度和力度显见的不足,在那种超稳定的格局中,情感与思维都呈现出某种单一、平面的定势,无法负载现代人多层次,多角度,多侧面的生活体验和思索。创作者峰回路转,突兀中,设计了“夸父”,一个神话中的精神偶像和寄托。形象地融合了诗之意象和生活质感,极大地扩充了现代舞剧的艺术张力。没有人质疑“夸父追日”与深圳建设这跨越千载的历史落差,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交织重叠中“夸父追日”成为一种精神,一种感召,一种象征,一种凝聚,一种神圣,一种希冀(虽然直观形象过于“蛮荒”)。编导把一种新的意识、观念、手法融入舞剧,使舞剧获得了最新鲜的元素。舞剧创作从平面走向立体,从单一走向多元,从直观的审美效应走向意蕴博大的审美高界。
三、本体:人体文化潜能的深掘——舞蹈艺术特殊的美学追求
舞蹈——抖掉自己翅膀上非舞蹈的灰尘。舞蹈的人体语言,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它既不是生活动态的简单模拟,也不是人体表情的简单外化。它是一种力的视象,一种生命感觉的张扬,一种生命节奏的震荡。《深圳故事》的编导应萼定认为:随着物质生产和生活的进步和发展,人体文化日趋精致和精美,这种精致化的进程,一方面给我们留下先辈舞蹈家们丰富的遗产和精湛的技艺,一方面却失落了精神的重量,使肢体成为一个华美的躯壳,成为以赏心悦目的观感享受为主要目的的抒情工具。其实工具自身并不浅薄,浅薄的是掌握工具的人。探寻舞蹈本体的奥秘,就是要探求华夏美学和东方哲学的深层魂魄,这是当代中国舞人的历史责任。应萼定创作的《黄土地》、《女祭》、《如此》等正是他在舞蹈本体的追寻中实践的审美理想和审美追求。《深圳故事》中依然寻踪着舞蹈本体的足迹,运用多种舞蹈形式,使独舞、双人舞、三人舞、群舞织体交错,以人体语言的深层开掘和空间运动结构的三维变化,完成人物的形象塑造和题旨开掘的深度与广度。特别是整个舞剧摒弃了装饰性群舞的插入,使群舞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华彩装饰。表意性群舞的呈示性、隐喻性、多义性,具有极强的舞剧语言功能,再现了深圳发展的历史风貌和今日深圳的奇伟辉煌。
四、舞蹈与生活:平民化、平实化、平俗化——艺术审美的时代嬗变与迭进
艺术,是一条流动的历史长河,要不断注入时代的基因和元素。舞剧《深圳故事》比较注重当代人民大众的审美趣味和爱好,视点平和,风格朴实,力求与观众进行近距离的交流与对话。《深圳故事》以背景迥异的女性A、B、C在深圳的奋斗、沉沦、升华为叙事内容, 同时锲入“打工妹上班”、“劳作”、“女工宿舍”、“草坪风波”、“电话亭”等生活化场景和“街上人流”、“建设者”、“现代深圳”三组艺术化舞段,点面结合、时空交织、生活化与艺术化相融,拓宽了叙事范围,恢宏地刻画了改革洪流对于人性的深刻淘洗和精神熔铸,也充分体现了现代的舞剧创作观念,给人耳目一新之感。诚然,新的东西,不一定都好,但好东西必定都富有新意。生活场景的舞台呈现,源于生活,但并未高于生活,却唤起了人们对往昔生活的无尽缅怀和眷恋。艺术观念上新的三化:平民化、平实化、平俗化成为新时期艺术创作和艺术审美的新的追求和尝试。以生活细节凸现人物(抡厕所、打电话,A 的公文夹,B的头饰,C的放衣袖),以间离音乐的现代人声凸现时代(“扣”呼机、学外语、“敲”电脑、发传真)也成了舞剧《深圳故事》现代追求的一大特色。说来也怪,1985年那场“舞蹈的表现性与再现性”的激烈论争中,极力宣扬“舞蹈表现生活的真实在于意象地表现生活的本质和真醇”的“急先锋”,十五年后,当“艺术的表现性”被“异化”的抽空“内核”,而真的“空空荡荡”和“茫然莫明”的时候,应萼定却又如此“心平气沉”,堂而皇之地“再现生活”,这逆向思维的“历史遗忘”,或许是新时期的艺术契合与回归,但这“回归”,无疑已是“螺旋上升又一高阶”上的回归,舞剧《深圳故事》中舞蹈化与生活化的二律背反,确给我们以新的审美启示。当然,我们依然认为舞剧中,表现生活化场景时尽可以充分展示生活之真,而舞蹈时,则还是要尽可能地展现舞蹈之美(好看之舞)。目前,舞剧中临近尾声处,尚缺给人以强烈心灵撞击和震撼的完整舞段,使“故事”的辉煌和舞剧的升华缺少“再上层楼”的助力,而留下稍许的审美遗憾。
五、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新时期艺术审美的新坐标
艺术作品贵在创新,创新是艺术的生命。许多优秀作品,至今魅力无穷,深受广大观众的喜爱和欢迎,就在于他们的作品,思想深刻、内涵丰富,艺术精湛、富于独创。深刻的思想蕴含,更要借助精湛的艺术体现,而艺术价值的实现形式,主要体现在社会价值,同时,尽可能地努力创造良好的经济效益。因此,思想性、艺术性、可视性就成为新时期艺术创作和艺术审美新的特性和追求。
艺术具有对现实的超越性,这种超越,依赖于艺术形式对实际生活的相对自律和艺术形式与艺术内容的相融相济。当不同性质的审美文化、不同的审美观念碰撞在一起时,就必然出现审美冲突。在商品大潮的冲击下,艺术发展的更新之路,就在于守住自己的本性和本质意义上的开拓。
舞剧《深圳故事》力图摆脱浮华空洞,虚假堆砌,力求人物情感、剧情细节从生活中来,贴近生活,真实感人。充分发挥舞剧语言抒情性、象征性的特点,在结构样式和舞蹈语汇上做一次现代意义上的全新探索,形象地融合了诗化意境和生活质感,使生活状态与深圳奇迹般的崛起交相辉映,力求从一个平实、平凡的切点,让观众看到一个真实的深圳,发展的深圳,一个辉煌的深圳,一个永远前进的深圳。
《深圳故事》在艺术真实与生活真实的结合上进行了大胆的尝试和探索,但在舞蹈的编织,特别是作为舞剧艺术审美支撑的双人舞的编织上或许尚可加工提高,其中担纲主要角色的黄启诚、山翀等都是目前我国舞剧舞台上风华正茂的佼佼者,加之音乐、舞美、灯光的综合力效,舞剧《深圳故事》定会如“夸父逐日”般脚步不停地更上层楼。
深圳歌舞艺术素以旅游文化和娱乐文化为翘楚,深圳歌舞团小马拉大车,敢为天下先,创演了映现改革开放20年的宏阔题材,精神可赞。诚然,对一部新作,无须如“皇帝的新装”,只唱“好了歌”,但,《深圳故事》对进入崭新历史时期的新的舞剧创作进行了全方位的实践与探索,其美学追求和体现的审美理想为今后现代题材的舞剧创作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启示和启迪,的确令人久久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