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艺风格的发轫和论定，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风格论文,人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大致说来，风格可以分为三类：个体风格、群体风格和文体风格。个体风格是指作家、艺术家个人的整体风格，也可以指他的某一具体作品或某一具体创作阶段的风格；群体风格是指民族风格、时代风格、地域风格、阶段风格、流派或学派风格等；文体风格是指不同种类、不同体裁、不同样式的艺术作品的风格要求，也可以称之为风格规范，或文体规范。只要你用这种文体写作，你就必须遵循它的规范。如“章表奏议，则准的乎典雅；赋颂歌诗，则羽仪乎清丽；符檄书移，则楷式于明断；史论序注，则师范于该要；箴铭碑谏，则体制于宏深”（刘勰《文心雕龙·定势》等。在戏剧中，悲剧、喜剧、正剧等也都有不同的风格要求。人艺风格属于群体风格中的流派风格，说学派风格也可以。
1961年，焦菊隐在谈到话剧艺术60年的历史时曾说过：“话剧也吸收了其它兄弟剧种的经验，并加以发展，形成了自己的各种流派。”（《话剧接受民族戏曲传统的几个问题》）焦菊隐在这里所讲的“各种流派”，自然也包括北京人艺在内。
在艺术史上，大凡可以被称之为流派的创作群体，一般都有比较一致的艺术主张、审美趣味，甚至较为自觉的理论纲领，但更重要的是都形成了特点突出而又比较成熟、比较稳定的独创风格。这种风格，就是流派风格。它既是各该流派的标识，又使流派之间相互区别。而如果从风格的角度看流派，则可以称这个流派为风格流派。正因为如此，一般人也就把独创风格的有无，作为辨识各种艺术流派的根据。田本相曾称北京人艺风格为“艺术徽章”（《骆驼坦步——关于人艺现象的思考》），就是从这一点出发的。作为比喻，这是很形象的，也很睿智，但决不可以错会了设喻者的用意，把风格理解为纯粹外在的东西。因为，它毕竟是“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现，盖沿隐以至显，因内而符外”（《文心雕龙·体性》）的产物，是一种自灵魂深处焕发出来的神采、韵味、风致。它之能够成为演剧学派的标识，原因也主要在这里。
在焦菊隐的著作中，风格是一个出现频率很高的概念，而他所要建立的剧院风格，指的就是北京人艺作为艺术流派的风格。他说：“一个剧院的风格不是凭空而来，它是长期形成的。”这就是说，在焦菊隐看来，风格的形成要有一个长期探索的过程。这个过程之所以长，一是因为在群体内部的各个成员之间，需要有一个互相适应，磨合，协调的时期，以达到创作上的配合默契，这才有可能创造出自己的风格来；二是因为要认识群体自身的优长，并找到最适合的题材、技巧和表达方式，殊非易事，常常会有反复，这需要时间；三是因为必须花功夫适应大众的审美趣味和鉴赏心理，使自己所创造的风格在他们中间产生影响，并且得到他们的认可，才能获得成功；四是即使已经有了比较成熟并得到观众认可的风格，也不能停滞不前。对此，王蒙有很精到的见解。他说：“风格是创造的产物，创造的成果，是创造的过程。风格本身便是一个探求的过程。就是说，风格是一种追求，追求是最适合于自己的、最好的方式、最好的角度，来表现自己感受最深的生活。创造是无止境的，最好的方式与最好的角度是无止境的，因此风格是无止境的。”（《论风格》）同样是讲风格创造的过程，焦菊隐用了“长期”，王蒙用了“无止境”，都看到了风格创造的艰难。不同的是，王蒙更侧重于个人，而焦菊隐则主要是讲剧院，讲流派。事实上作为群体的流派风格的创造，要远比个体风格的创造复杂得多，尽管群体风格的创造最终也要以艺术家个体风格的创造为前提。
北京人艺作为艺术流派的发轫，可以一直前推到1952年建院之初，始于以焦菊隐为代表的艺术家和当时的院领导决心建立一个类似于莫斯科艺术剧院式的艺术团体的时候。当时，立此宏愿，并不是要跟在俄国戏剧大师的后面亦步亦趋，而是意在创新，意在推进话剧艺术的民族化，并在追求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同时，确立自己独特的艺术面貌与独创的艺术风格。焦菊隐终其一生都在强调这一点，便是明证。而作为这一发轫的代表作，便是由他执导的老舍《龙须沟》的成功演出。尽管在此后的艺术实践中，剧院逐步形成了自己成熟的、相对稳定的风格，并且有了与之相称的、成体系的理论，应该说已经是一个典型意义上的戏剧流派了，但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无论是包括焦菊隐在内的院内艺术家，还是文艺界的理论批评家，都很少从流派的角度评价人艺的经验。探讨人艺风格的文章固然不少，却很少有人把这种风格看作是一个成熟的艺术流派的标识。真正以学派标举，实际上是在80年代，那已经是焦菊隐身后若干年了。最早提出学派问题并加以系统论证的，是苏民、左莱等五人合写的《论焦菊隐导演学派》。作者们认为，“凡是在理论上确能成一家之言；在实践上言行一致、确有舞台成就；又在公众中被肯定、产生过重大影响的艺术家，都可以说是成为一种‘学派’。”正是按照这三条标准，他们确定了焦菊隐导演学派的提法。这里有两点需要加以补充：一是只要提学派，必定是指群体。这个群体固然要有一个或几个最杰出的艺术家作为它的奠基者或代表，但任何个人，那怕很有成就，也不可能成派；称派，就一定要在一个或几个最杰出的艺术家周围，团结起一支志同道合的队伍来，而人艺恰好是这样的艺术群体。二是按照焦菊隐的成就和他在美学思想上对他周围的其他导演的影响，是完全可以以他的名字命名一个导演学派的。但就北京人艺的具体情况而言，在艺术上团结在焦菊隐周围的，除了第一流的导演之外，还有为数众多的同样是第一流的表演艺术家和舞美工作者。因此，到了1993年为庆祝建院40周年而举行的国际学术讨论会上，中外专家一致赞成把正式提法确定为“北京人艺演剧学派”，就是必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