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拉关系的新趋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拉关系论文,新趋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5月5日,美国总统克林顿对墨西哥进行了为期3天的正式访问,随后,出席了在哥斯达黎加举行的中美洲国家首脑会议和在巴巴多斯举行的加勒比首脑会议。访问期间,克林顿与上述国家和地区的首脑就贸易、反毒、移民和环保等问题进行了广泛讨论,分别与墨西哥签署了《反毒品联盟声明》,与中美洲七国签署了关于加强在反毒、移民、经贸和环保等领域合作的《圣何塞声明》,与加勒比共同体13国签署了关于“完善该地区经济福利和公民完全”的行动计划。这是克林顿1993年就任总统以来首次访问拉美,受到了拉美和外界的广泛关注。此外,克林顿还计划今年秋季访问阿根廷、巴西和委内瑞拉,明年将出席在智利圣地亚哥举行的第二届美洲首脑会议。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克林顿连续三次频访拉美,这预示美拉关系将有新的变化。
一
在克林顿的第一任期中,欧洲和亚太是美国对外政策的聚焦点,拉美地区是一个“有时受到忽视的灰姑娘”。除了第一夫人希拉里、国务卿克里斯托弗和国防部长佩里出访过该地区外,克林顿从未正式访问过该地区。克林顿除于1993年批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1994年12月倡议举行美洲首脑会议并提出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外,在美拉关系方面没有更多作为。而克林顿连任总统后不久,即决定出访拉美,其意图是:
(一)欲以此访为契机,修复美拉关系,平抑拉美国家的不满情绪。一个时期以来,美拉之间在诸多问题上纠葛不断。贸易上,美国一方面要求拉美国家进一步开放其国内市场,另一方面却采取保持主义措施,对拉美国家的产品关闭大门,由此引发了美墨之间的西红柿大战、美国与巴西之间的纺织品大战等。反毒问题上,美对拉美有关国家的扫毒情况妄加“评估”和“认证”,并以此为借口吊销了哥伦比亚总统桑佩尔的入美签证。在人权问题上,以美国的人权观为准对拉美国家横加指责、粗暴干涉。在移民问题上,近年来美国内的排外倾向上升,种族主义情绪严重,连续发生了几起殴打拉美非法移民事件,特别是今年4月1日美新移民法的正式实施,引起了墨及中美洲和加勒比国家的普遍担心和不满。此外,美国颁布的带有强烈治外法权特征的“赫尔姆斯——伯顿法”更是引起了拉美国家异口同声的谴责。拉美开展多元化外交,降低对美国的依存度,对美的离心倾向有所加强。有鉴于此,克林顿为了阻止美拉关系的进一步下滑,利用其竞选连任成功后拉美国家又燃起的一线希望,及时宣布要分期分批访问部分有代表性的拉美国家,修复、改善美拉关系以示亲善。
(二)欲以此访为起点,与拉美国家建立起新的“合作伙伴关系”,加强与拉美国家的合作,帮助解决美国内社会经济难题。国内问题是克林顿政府的施政重点,其中贸易、反毒、移民等问题与拉美国家关系较大。
首先,美国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对外经济的扩张和海外市场的拓展。美国对外贸易在其GDP中所占的比重,1992年已达到25%,预计90年代末将达到30%。近十年美国经济实际增长中,1/3靠出口。1993、1994和1995年,美出口分别增长4%、10%和16%。而近年来,拉美是美国出口最活跃的市场,也是美对外贸易的唯一顺差地区。1996年美国对拉美地区的出口增长14%,达到1090亿美元,今年将超过对欧盟的出口。克林顿政府的目标是2000年要使美国的出口增加到1.2万亿美元,提供1600万个就业机会。美国为此提出的“国家出口战略”,除继续争夺发达国家市场外,主要是开拓和争夺发展中国家的新兴市场。美国预测,到2010年拉美地区将成为美第二号出口市场。
其次,吸毒问题长期困扰美国,美国每年用于反毒的开支达500亿美元,而进入美国的非法毒品80—90%来自拉美国家,加强双方的缉毒合作,对美意义重大。
再次,移民问题是美国内社会问题中的一个热点。目前美国有2900万拉美移民,占人口总数的10.7%,预计到2005年拉美裔的移民将超过黑人,成为最大的少数民族,在美国的500多万非法移民中绝大多数也是拉美裔。拉美国家对美国的移民政策十分敏感,反对美国侵犯移民人权的行为,主张通过发展经济来减轻移民压力。非法移民问题的解决有赖于双方的相互谅解与合作。
(三)欲以此访为动力,重新启动美洲自由贸易区进程,确保美在西半球的霸主地位。冷战结束后,世界格局向多极化方向发展,国家安全战略重点从地缘政治向地缘经济转移,经济安全在国家安全体系中的地位凸显,发达国家之间争夺发展中国家的斗争日趋激烈。克林顿入主白宫后,先后于1993年9月、1994年8月提出了名为“扩展战略”、“国家参与和扩展安全战略”的全球战略,主张以“全球民主化”为核心,以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为后盾,以贸易作为“推广美国的价值观的工具”,对国际和地区事务进行广泛“参与”,遏制或封锁具有反美情绪的,“扩大市场民主国家大家庭”到全世界,建立和巩固美国领导的单极世界,实现美国的世界领袖地位。与之相应,美国的西半球地区战略也作了重大调整,淡化了泛美安全体系的军事色彩,减少了在拉美事务中的单边主义做法,强调利用以美为主导的地区多边组织在促进本地区政治民主化和经济市场化中的作用。
在此战略实施过程中,克林顿宣称要“谋求建立联盟”,尤其是“建立一些具有战略意义的经济联盟;”,他把在“全世界关键地区建立立足点”的联盟体系战略作为其全球战略布局的主干。克林顿提出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的集团化远景,正是为了主宰西半球并以此为依托,强化全球竞争地位。但由于爆发了墨西哥金融危机和美大选的牵制,美洲自由贸易区进程在克的第一任期内毫无进展。拉美国家要求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区久呼不应,挫伤了拉美国家的积极性,不满情绪日增,纷纷从多元外交上找出路。而没有美国参加的南方共同市场等区域集团内部和外向发展势头强劲,凝聚力加强,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拉美国家。与此同时,德国、日本和西班牙等国也乘隙而入,力图挤进美国“后院”,参与和分享拉美新兴市场。法国甚至提出建立欧拉自由贸易区,对美国在拉美的支配地位形成挑战。美要恢复和加强在其传统势力范围内的主导权,就需履行在1994年美洲首脑会议上的承诺,采取实际步骤扩大北美自由贸易区,在此基础上推进美洲自由贸易一体化进程,最终形成以美为主导的地区集团化战略布局,以从“领导地区”走向“领导世界”。
二
从克林顿的首次拉美之行看,他第二任期对拉美的政策走向将更加灵活、务实,美拉关系将有所恢复和发展。其特点是:
(一)同第一任期相比,克林顿在第二任期内对拉美的重视程度会有所提高。其动力来自于克林顿的内在驱动力、拉美地区自身的经济活力和欧盟及亚太等国的竞争压力。克林顿作为跨世纪的美国总统,雄心勃勃,意欲永驻史册,他在美洲地区可能有所作为的只有推进美洲自由贸易区的建立。这是一项里程碑式的工程,若能如克林顿所愿:“在2000年前取得具体进展并在2005年前建成美洲自由贸易区”,这将有助于克林顿留名青史。在克林顿看来,目前拉美地区形势相对稳定,处于“真正有很大潜力的时刻”,“这个地区绵延几十年的冲突和不和已得到解决,开始走向民主合作的道路”,这给建立一个“稳定、民主和繁荣的半球”带来了希望。
近几年来,拉美国家经济逐步恢复增长。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今明两年拉美经济将出现普遍增长的势头,全地区平均增长速度在去年3.5%的基础上今年可能再创新高,达到4.4%,预计明年可达5.1%,通货膨胀率可望从1996年的20.4%降至12.9%。另据世界贸易组织今年公布的材料,1996年拉美国家的出口增长11%,进口增长10.5%,是全球贸易增长率最高的。拉美成为世界经济增长最快的地区之一,无疑增加了该地区对美国的吸引力。在连续两年的“全球贸易政策安排报告”中,克林顿都把拉美视为美国的理所当然的市场,提出要依靠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来巩固美国现存的贸易关系,扩大美对拉美新兴市场的出口。
此外,拉美国家从既往的历史中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在世界历史发展的坐标中寻求自己的新定位,通过开展多元化外交,积极发展同欧盟、亚太国家的经贸合作关系时时“提醒”、“敦促”克林顿不要忘记拉美。克林顿也认识到“在拉美新兴市场与其他国家结成新关系的情况下,我们就会落在后面”的危险性。在欧洲国家重返拉美、亚洲国家开拓拉美的形势下,克林顿政府会将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作为地区政策的基石和诱铒,着力巩固与拉美的传统关系。因此,美拉关系会有所升温。
(二)同美国与欧洲、亚洲的关系相比,美拉关系在克林顿的全球战略布局中仍处于次要地位。如果说,第一任期内的美拉关系的特点是“疏而不离”,那么,“温而不热”将是今后几年美拉关系的基本态势。外交政策是实力地位的体现,美国凭借其独一无二的综合国力,实行的是有选择的重点外交。突出欧洲、稳住亚太、渗入非洲、巩固拉美是克林顿第二任期内对外政策的指导思想。克林顿今年在民主党领导委员会上的讲话中,提出美对外政策的当务之急是“建立由和平的民主国家组成的、没有分裂的欧洲,同时扩大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建立强有力的北约组织和俄罗斯的伙伴关系,以实力和坚定的态度迎接亚洲的挑战,加强从波斯尼亚到中东乃至非洲的和平民主力量”。
在此情况下,北美自由贸易区的南扩、美洲自由贸易区的建立虽属必要,但对美国来说却不象北约东扩那样迫切。克林顿虽表示将与美国会共同努力“寻找一条捷径”,通过“快速处理权”加速美洲贸易一体化谈判。但与1994年提出上述目标时的热情相比,他对谈判的具体时间表态度谨慎,对中美、加勒比国家要求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区的要求反应冷淡。他一方面坚持以逐个扩大北美自由贸易区成员国的方式推进美洲自由贸易一体化进程,排除与拉美小区域集团达成多边协议的可能;另一方面,要求先与拉美国家谈判降低进口关税问题,后讨论美贸易保护、高关税和农业补贴等问题。这表明克林顿将在既定的地区政策框架内,继续维持和小步推进美拉双边、多边合作,用西半球一体化的前景来维系美拉联盟关系,防止其他国家插足该地区,而现时政策的重点则是通过双边谈判,压拉美国家进一步向美开放市场,为美实施其贸易扩展战略,谋取实际利益和有利条件。这显示出克林顿拉美政策中硬的一面。
另一方面,在需要双方共同努力才能解决的问题上,克林顿作出了一定的让步。在这次访问中,克林顿从修复和巩固美拉关系的愿望出发,竭力营造美拉“伙伴关系”的良好气氛,呼吁美拉之间要以共同的“历史、地理位置和文化”、“共同的利益、价值观和共同的未来为基础”,塑造“走向21世纪”的美拉伙伴关系。克林顿以美拉双方共同关心的贸易自由化、毒品、移民等问题为切入点,作出了积极的合作姿态。如将与中美洲首脑组成“贸易和投资理事全”,以加强贸易往来、促进经济发展和资本流动。在反毒问题上,克林顿承认美也“存在一些问题”,表示“将设法减少国内对非法毒品的需求”,在发展多种经营以代替毒品生产方面给予援助。在移民问题上,顾及到美新移民法对拉美移民及有关国家的影响,注意通过对话协调政策,并采取适当的安抚措施,耐心地听取被访问国对美拉关系的意见和建议,对美拉之间分歧较大的古巴、“赫尔姆斯—伯顿法”等问题持淡化态度,尽量避免双方的争执与摩擦,突出友好、和谐与合作的气氛。这表明双方在共同关心的问题上,将尽可能地缩小歧见,加强合作。
(三)同其他国家相比,美国在拉美地区的主导地位在可预见的将来尚不可替代。从拉美和欧洲关系中心今年初公布的材料来看,1990—95年美国对拉美的直接投资超过欧洲,占这一时期进入该地区660亿美元投资的1/2。美国在全世界对外直接投资的2/3用于拉美,而欧盟用于拉美的投资只占其对外直接投资的30%。因此,尽管欧盟和亚太一些国家在拉美地区的活动日益活跃,美国在该地区的控制力和影响力日趋减弱,但目前美国在拉美的优势地位尚无人匹敌,传统的美拉关系不会有转折性的变化,尽管拉美国家在对外关系中奉行立足地区、面向美国、重视欧洲、开拓亚洲的多元外交政策,对美的独立性和抗争性有所加强,但决不会以牺牲传统的美拉关系为代价。拉美国家对希拉克来访时提出的扩大双边关系的种种建议只给以谨慎的反应,即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克林顿的首次拉美之行会给美拉关系带来新的变化,但决不是质的变化。克林顿在实施其拉美政策的过程中,也会荆棘载途,遇到多方面的困扰,国会反对派的掣肘,美国公众的“内向”发展要求,国内贸易保护主义和自由主义的冲突,拉美国家在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区、贸易摩擦、反毒、移民、古巴等一系列问题上的不满和抵触情绪,地区外大国的染指等因素,都会引起美拉关系的波动。但总的看,由于占有天时地利等有利因素,克林顿“领导拉美”比“领导世界”遇到的阻力要小得多,美不会丧失按其战略意图左右拉美地区事务的主导权。然而,对拉美国家来说,在解决拉美国家的头号敌人——贫困和不平等时,起主要作用的还是那句西方老话:自助者天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