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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8月25日弗里德里希·尼采逝世100周年。连日来,德国忙着纪念这位在过去一个世纪产生巨大影响的思想家。怎样评价它的一生几乎成为讨论的焦点。
9月8日夜0点45分开始有一个90 分钟的节目:“在电视里思想——为尼采作一个试验”。五位专家参加座谈,他们是哲学家、社会学家、文化学家、大脑研究专家和诗人、作家。最近,他们每人都出版了一本关于尼采的专著。主持人简单介绍了他们的履历和著作,然后就尼采逝世百年来对世界思想界产生的爆炸性影响展开了讨论。涉及的问题有:思想是什么?思想是怎样进行的?尼采是不是非同寻常的,或者他是不是一个庞然大物?怎样理解尼采的超人?什么是痛苦?精神和肉体的关系是什么?西方哲学与宗教的关系如何?纳粹时代是怎样利用尼采为自己服务的?等等。电视图象背景一会儿是尼采青年时期和晚年的头像,一会儿是一幅动画。那青年时期咄咄逼人的目光和晚年时低垂的眼帘,浓密的胡须,明亮的脑门,在在显示出一个一生总在思考着的哲学家;动画上:杂技演员装束的尼采在钢丝上单足跳舞。这一静一动的画面,产生强烈的对比,给人一种滑稽的震撼。
为了纪念尼采逝世一百周年,德国高尔曼出版社新出版了十卷本尼采全集。汉泽尔出版社出版了萨弗兰斯基的《尼采传》和16开本的尼采图文编年史,电子出版社出版了尼采全集的CD,另外还有一系列的专著。一周来,德国法兰克福汇报、时代报和明镜等各大报刊杂志连篇累牍地发表了大量纪念文章。
法兰克福汇报8月25日的一篇文章写道:尼采像一条凶恶的狼, 虽然死去百年,但他的著作和思想却像狼的嚎叫那样留在这个世界上。那是一个痛苦的叫喊。尼采对德国的精神史进行过一番透视,发现只剩下神经系统:生理学。他留给后世的不是什么“影响”,而是一种传染源。像海涅那样,那是一种病毒,他使读者受到感染。那病毒不是别的,而是他的风格。尼采的著作最易感染读者的是他的《查拉图斯特拉》,它使人想起喇叭筒。在一百多年前,他赋予文化预言家在天空翱翔的翅膀。为此,在使用词汇“我”时产生了一种允许对一切展开批评和一种允许参与事件的新自由。他首先向德国知识界输送了一种作家的意识。高特弗利德·本的杂文是对他这种伟大挑衅的回答。阿多尔诺接受了他的格言文体。任何彻夜不眠冥思苦想德国问题的人,都不能在没有尼采的情况下保持清醒。可是,这条凶恶的狼已经死了;没有尼采的一百年“剩下的,是嚎叫”。
《尼采传》的作者,电视专题讨论的参加者之一萨弗兰斯基教授再次阐述了他在法兰克福汇报上发表的长篇大论:对尼采来说,思维是一种热情,他从思维中得到愉悦、痛苦和紧张,就像别人从身体的其它部位得到这些东西一样。他是为自己的生活而思维。思维有两层意义:1.用思维代替生活,2.他在思维和写作中创造了另一种生活。他虽然善于思想,却不谙世事。1883年8 月与洛·萨洛美的尴尬爱情丑闻结束才使他恍然大悟。萨洛美是一个很有才气的俄国女人,后来成了德国诗人里尔克的缪斯和弗洛伊德的同事。尼采曾两次向她求婚,均遭到拒绝。她并不爱他,只是对这个奇特的用大脑思维的动物感到好奇,想和他建立一种工作关系。可是尼采却误认为找到了知音。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他像一个多年在外面漫游却没有任何经历的人。也就是说,他的精神失去了表皮,即一切自然的保护。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脱离现实,对世界上的事情不是理解错误就是误解。他用想象代替了生活,所以总不合拍。他回避了生活,然而,正是这时候他写出了自己最光辉的著作:《悲剧的诞生》《不合时代潮流的观察》《人性的东西,最人性的东西》《朝霞》《快乐的科学》;《查拉图斯特拉》也正在写作中。在《查拉图斯特拉》中有一句话道出了他为生活思维的另一层涵义:“我还从来没有像在这一年中那样达到了感觉的高度,也许正因为这一点,我成了一切人中最值得妒嫉的人。”他的生活有两个方面:自然力、自由精神。他在寂寞中创造了丰富的精神产品,同时却又生活在疾病中,他一个人在灰暗的天空下过着一种并非情愿的苦行僧生活。在生命的最后12年精神错乱的生活中,他一方面受到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另一方面受到颇有心计的妹妹的管束,不敢有任何反抗,他常常胆怯地东张西望。实际上他与自己创造的超人相距甚远;他不可能做到冷酷无情,无所顾忌。他对人对天气都有一种敏锐的感觉。这使他常常找不着方向。母亲和妹妹不能理解他,使他感到受辱,同时他又必须适应她们。他经常道歉,他不能忍受不让他写信,又不能不接受母亲的要求,与妹妹和解。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天才,这违背他的愿望,忍受是他的第一天性,他的本能。他对同情的看法不同于叔本华。后者认为同情从根本上说是胡闹。他阐述信仰的命运,生活在他看来不仅是一件艺术品,而且应当被经历。他孜孜不倦地思考自己的生活。也许除了蒙田之外,没有一个哲学家像他那样经常谈到“我”。他的伟大著作围绕的惟一一个问题是:宗教死亡以后,我们怎样才能阻止自己变成庸俗的禽兽?他把权力意志当作生活的艺术。权力意志古老的表达方式是:你应当成为自己的主人,也应当成为你自己的道德的主人。你应当有表示赞成和反对的力量。
时代报在《尼采的余震》大标题下面发表了12位作家的文章。该报请这些作家和哲学家谈谈尼采的意义。有人说,在尼采之前没有人敢于如此激进地改造西方的思想。他宣布上帝已死,否定基督教的合理性。他宣布上帝是人杜撰出来的。他的思想在19世纪震撼了西方世界,被视为洪水猛兽。他的书使一些青年人感到困惑,有的年轻人因此而割断自己的血管,或者向自己的太阳穴开枪。人们发现死者身边放着尼采的书。西方哲学家确实没有一个像这位寂寞的天才那样对世界产生出如此矛盾的和灾难性的影响。他预先认识到人类自我提高和自我毁灭的极大可能性,并因此感到害怕。“我看重的是下一个千年。”《智慧的面具》一文说,在一般人心目中或公众舆论中,尼采最坏的名声是虚无主义、超人和权力意志。可是,人们对他有很多误解。尼采的虚无主义是什么呢?该文作者认为:尼采所谓的虚无主义无非是我们生活在其中的多文化世界。一种意识形态的终结正是别的意识形态的胜利。不能创造的人将走向毁灭,不再被当作一个人,而仅仅被看作一个号码。这一点被德国国家社会主义断章取义地利用了。尼采早在1887年就预言:“为贯彻自己的解释在斗争中获胜的不是最会使用暴力的人,而是那些温和的人。”尼采所谓的“超人”也明显地区别于庸俗的关于超人的理想,即连伦理学家也说不清的天才崇拜和关于种族优越的理论。他指出尼采所谓的超人应该是能够在作出重大决定前,把各种各样的价值和标准放到一边直至大义灭亲的人。
题为《你去见女人?尼采没有忘记带鞭子。一个发现》的文章介绍了一本新书,作者探讨了那句产生很多误解的名言“你去见女人?别忘记带鞭子”产生的背景,发现了尼采与萨洛美关系中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明镜周刊则以《上帝的谋杀者》为题,发出一连串疑问:谁是尼采——从事写作的虚无主义者?疯狂的超人?种族狂和育种狂的思想先驱?抑或是一个天才的哲学家?他死后一百年,人们对这位思想家的新观点是:一个幻想型的用思想进行赌博的赌徒。尼采的思想产生于19世纪德国庸俗的社会环境,是对俾斯麦时代小私有财产制度和基督教奴隶道德的反动,他的虚无主义实际上是对那样一个社会的否定。因此,他的著作几乎成了当时一代不想像其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父母一辈那样生活的年轻人的教科书。高特弗利德·本1950年曾经称他的思想是“精神史上最伟大的闪光现象”,1885年尼采曾经写下这样的诗句:“要看清我是谁,是困难的;让我们等待一百年——也许那时候会有一位识人的天才,发掘出弗里德里希·尼采。”
该文用法国文学评论家福柯的话总结说:“在历史的戏剧中,力量既不听从于某种规定也不听从某种机械,而听从于斗争的偶然。”美国哲学家Searle建议所有欣赏尼采的人:“可不要把一瓶香槟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