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红楼梦》中疾病描写的作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红楼梦论文,作用论文,疾病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7.41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8284(2011)05-0170-04
文学与疾病的关系渊源甚深。关于“病”的最早记载,应是甲骨文中的“疒”,《说文解字》对其解释为:“倚也。人有疾病,象倚箸之形。凡疒之属皆从疒。”自甲骨文之后,“疾”、“病”、“痛”、“瘸”等与“病”有关的文字相继诞生,“病”也逐渐由被文字记载的生活现象而成为文学创作的重要内容。如东汉王符《思贤》中曰:“夫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与亡国同行者,不可存也……《易》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是故养寿之士,先病服药,养世之君,先乱任贤,是以身常安而国永保也。”又曰:“上医医国,其次医疾。夫人治国,固治身之象。疾者,身之病;乱者,国之病也。身之病,待医而愈;国之乱,待贤而治”。“夫治世不得真贤,譬犹治疾不得良医也。”[1]全文以治病作为喻体,深入浅出地提出治国的良方。刘禹锡的《鉴药》和张耒的《药戒》则以治病时药物的使用比喻为政治国之道。更有一些文学家以医者喻治国之人,医药之方喻治国之策,如杨万里的“只余平生医国手,未忍旁观缩袖间”;陆游的“胸次岂无医国策,囊中幸有活人方”等等,都是如此。
《红楼梦》中嵌入大量的疾病描写,涉及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等多个医学学科,这在此前的文学作品里是未曾有过的。文学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如此之多的疾病描写不能仅仅解读为对生活的一种再现。患病的不仅可以是人的生理和心理,还包括人的思想;疾病既关乎病者自身的身体、情性、命运以及生命的意义,还关乎其赖以生存的外在环境的优劣。《红楼梦》中疾病描写的作用亦正在于此。
一、病魇不堪,意旨深远
透视《红楼梦》,有一个现象值得关注,即年老者的身体与年少者相比要健康得多,他们很少遭受重症的折磨和摧残。贾府的长辈有贾母、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贾母很长寿,活到八十三岁,所患不外乎是伤风、伤食等小病症。十一回王熙凤介绍贾母不来赴宴的原因:“老太太昨日还说要来着呢,因为晚上看着宝兄弟他们吃桃儿,老人家又嘴馋,吃了有大半个,五更天的时候就一连起来了两次,今日早晨略觉身子倦些。因叫我回大爷,今日断不能来了,说有好吃的要几样,还要很烂的。”四十二回王太医陈说贾母的病:“太夫人并无别症,偶感一点风凉,究竟不用吃药,不过略清淡些,暖着一点儿,就好了。如今写个方子在这里,若老人家爱吃,便按方煎一剂吃,若懒待吃,也就罢了。”邢夫人害过一次火眼;至于贾赦的身体有过三次交代,一次是“身上不好”,还有一次是崴脚,最后一次生病来势很重最终也转危为安,总之并无大碍;最不好的是王夫人,虽然“多病多痛”,但也不至于危及生命。身体最好的应该是贾政,小说对其不曾有过生病的描写。可见“长辈们”的身体都很硬朗,虽偶染小恙,但都是生理疾病,且都因时气等自然原因而起,不曾伤及生命。但贾府年轻人的情形却大不一样了,他们大多陷于生理尤其是心理疾病的折磨中。宝玉常常犯“痴”、“呆”之症,黛玉不仅天生身体怯弱,而且身患痨病、疑心病等病症;王熙凤、秦可卿女性病有之,且心理疾病也很重,就连一心修行的出家人妙玉也在打坐的时候走火入魔。因为患病,黛玉、王熙凤、秦可卿、尤二姐、香菱、元春、迎春、晴雯都最终死去。
《红楼梦》中这种老者与少者身体状况违背常规的情形引人发问,耐人深思。年轻人的身体状况之所以这么糟糕,仔细推寻,贾府的“长辈们”正是造成他们病魇不堪的罪魁祸首。在家族和自身利益的驱使下,“长辈们”坚定地认为追求仕途经济是男人的唯一出路,温顺、无才则是女人必须遵行的规范。除此之外,年轻一代不能有自己的欲望和要求。他们不能选择生活方式、爱人,身居下位的奴才不得与主子平等。由此可见,这不仅仅是“长辈们”对下一代的要求,更是“长辈们”所隶属的封建统治阶级对社会成员的要求。在此要求下,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无不步入仕途,虽然无能或龌龊不堪,但朝廷并不嫌弃,虽小戒以“抄家”但其后又屡屡抚慰。宝玉则因拒绝“仕途经济”而“疯”、“傻”、“呆”症俱全,被父亲贾政痛打,赴科场考试之后离去,他科考第七名的成绩说明“仕途经济”不是不能为,而是不屑于为之;李纨、宝钗严从统治阶级的“训示”,“相夫教子”。“夫贵妻荣”的代价是槁木死灰般的生活。黛玉、晴雯因不能遵守法则被统治阶级抛弃,抑郁而终。这是一个家族的悲剧,更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封建统治者们的所作所为,足以说明他们的身体是健康的,但其精神与灵魂却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红楼梦》以隐曲之笔写出了无病之人的大病,有病之人的不堪病痛,为封建末世敲响了丧钟。
二、小病大用,情节曲折
在《红楼梦》中,一些小病对于身体并无大碍,但对于故事情节的曲折推进却有着不容忽视的作用。杏癍癣,又名桃花癣,亦称春癣。是一种春季常见的皮肤病。第五十九回中湘云便得了这种病。虽是小病,但串联起诸多事情,揭示诸多问题,刻画出诸多人物。湘云腮痒,宝钗便派莺儿与蕊官到黛玉处要蔷薇硝,路上莺儿与蕊官编花篮、采花损害了看园子的夏婆子的利益,心疼花草但又不好意思责备莺儿,夏婆便打了侄女春燕,随后春燕又被母亲何婆打了一顿,揭示出看园人与非看园人、伶人与干妈之间的矛盾、丫头与老婆子地位的不平等;接下来春燕母女来给莺儿赔礼道歉,蕊官托她们母女把刚才拿来的蔷薇硝捎给芳官,贾环来宝玉处玩,于是索要蔷薇硝,芳官却以茉莉粉代蔷薇硝给了贾环,当赵姨娘知道贾环被骗后大闹怡红院,见出伶人之间的团结、庶出探春的心酸、赵姨娘的多事;探春追查赵姨娘闹事原因,艾官告知是夏婆子从中挑拨,之后翠墨把艾官告状一事告诉夏婆子的外孙女小蝉,使得小蝉和伶人们结怨,并把怨气撒到与伶人们关系密切的柳家母女身上,小蝉在林之孝家的面前搬弄是非,柳家母女被抓,见出贾府下人之间的重重矛盾;平儿深知王夫人处丢的东西是赵姨娘求彩云所为,最终由平儿、宝玉平息此事,从而保全了探春颜面,赵姨娘之人品再次得到渲染,而宝玉、平儿、彩云的为人也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这样,小小一个杏癍癣牵扯出“春燕被打”、“何婆被斥”、“蕊官赠硝”、“贾环要硝”、“芳官以粉代硝”、“大闹怡红院”、“群斗赵姨娘”、“柳家母女被抓”、“平儿了事”等一系列的事件,推动了情节的发展,足见作者的谋篇布局之巧。
见喜,即出天花。二十一回中因大姐见喜,王熙凤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而“贾琏只得搬出外书房来斋戒,凤姐与平儿都随着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脂砚斋在“只得”后批为:“此二字内生出许多事来。”果不其然,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于是便与“多浑虫”的媳妇“多姑娘儿”有染,12天后,大姐病好,贾琏搬进卧室时,平儿在贾琏的衣服铺盖中抖出一绺青丝来。平儿深知贾琏的为人,为了不让王熙凤知晓生出许多事情,忙拽在袖内,于是上演了一幕“俏平儿软语救贾琏”的曲折故事。
三、病中见情,爱意自现
“日久见人心”,久病亦然。长时间生病,尤其是一生都是疾病相伴,就更能看出一个人的情意来。黛玉天生柔弱,她自己坦言:“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第二回)而宝玉也深知黛玉身体不好:“林妹妹是内症,先天生的弱,所以禁不住一点风寒”(第二十八回),但这并没有影响二人的感情。经过闻病、问病、探病、析病、戒病等一系列与病有关的情节,他们的爱情不仅经受住了“疾病”的考验,并且在一次次的患病经历中得以升华,向世人昭示了何为人间真爱。
——闻病。第五十七回宝玉听到紫鹃说黛玉要回老家,不再回来,不禁犯了痰迷之症,黛玉闻宝玉患病后“哇的一声,将腹中之药一概呛出,抖肠搜肺,炽胃扇肝的痛声大嗽了几阵,一时面红发乱,目肿筋浮,喘的抬不起头来。紫鹃忙上来捶背,黛玉伏枕喘息半晌,推紫鹃道:‘你不用捶,你竟拿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紫鹃哭道:‘我并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句顽话,他就认真了。’袭人道:‘你还不知道他,那傻子每每顽话认了真。’黛玉道:‘你说了什么话,趁早儿去解说,他只怕就醒过来了。黛玉对宝玉的关切可见一斑。
——问病。宝玉与黛玉见面语多与“病”有关:“妹妹身上可大好了?”是其常言。五十二回,宝玉向黛玉询问病情“如今的夜越发长了,你一夜咳嗽几遍?醒几次?”不仅直接问黛玉,宝玉还询问黛玉的贴身丫鬟,五十七回宝玉向紫鹃询问黛玉的病情:““昨日夜里咳嗽可好了”,当紫鹃告知“好些了”时,宝玉笑道:“阿弥陀佛!宁可好了罢。”写出了如释重负之情。“紫鹃笑道:“你也念起佛来,真是新闻!”可见宝玉为黛玉之病想尽一切办法也在所不辞。然后宝玉又关心起紫鹃:“宝玉便伸手向他身上摸了一摸,说:‘穿这样单薄,还在风口里坐着,看天风馋,时气又不好,你再病了,越发难了。’”爱屋及乌,又见出爱的无微不至。
——探病。第二十九回黛玉因为去清虚观看戏而中了暑,宝玉“因见林黛玉又病了,心里放不下,饭也懒去吃,不时来问。”这简短的十几个字活画出宝玉因黛玉生病而坐卧不宁、神魂颠倒的样子,不情到深处怎会如此!而林黛玉虽然在病中也不忘对宝玉的体贴,“又怕他有个好歹,因说道:‘你只管看你的戏去,在家里作什么?’”一来一往的相互关切中,传达出的是两个人的深情厚谊。
——析病。三十二回中宝玉分析林黛玉的病因时说:“好妹妹,你别哄我。果然不明白这话,不但我素日之意白用了,且连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负了。你皆因总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不仅能认识到黛玉的病因,宝玉还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病因所在:“好妹妹,我的这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掩着。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第三十二回)脂砚斋说:“真疼真爱真怜真惜中,每每生出此等心病来”,病因爱而得,于病中见出爱得深沉、炽烈,唯宝黛二人能之。
——戒病。这主要表现在日常生活的一些琐事上。为防止她少生病,宝玉想尽办法。第十九回中午宝玉来看黛玉,“宝玉揭起绣线软帘,进入里间,只见黛玉睡在那里,忙走上来推他道:‘好妹妹,才吃了饭,又睡觉。’将黛玉唤醒。黛玉见是宝玉,因说道:‘你且出去逛逛,我前儿闹了一夜,今儿还没有歇过来,浑身酸疼。’宝玉道:‘酸疼事小,睡出来的病大。我替你解闷儿,混过困去就好了。’”皆是因为宝玉“恐黛玉饭后贪眠,一时存了食,或夜间走了困,皆非保养身体之法”,足见宝玉对黛玉的关心细致入微。
四、病因病言,塑造性格
《红楼梦》刻画人物性格的方法很多,通过“疾病”描写完成人物性格的刻画不失为重要手法之一。作者借助对人物得病原因、人物在病中处理事情的方式以及病人对自己“病症”的态度的描写使人物“各有一面”且性格鲜明。
秦可卿出场不多,但这个人物的性格塑造主要在于对其疾病的叙述中完成。第十回尤氏向金寡妇诉说秦可卿的病因:“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道出秦氏性格中“心细且心重”的一面;随后张友士分析了了她患病的原因:“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大奶奶从前的行经的日子问一问,断不是常缩,必是常长的。是不是?”道出其“心性高且聪明”这一性格特点。这在第十一回秦可卿的自述中也得到了证实:“这如今得了这个病,把我那要强的心一分也没了。”为了对这一性格特点加以印证,作者于十三回引入了“死前托梦”,让秦可卿的聪明得以施展。
袭人性格的最大特点就是“忍性”极高。第三十回宝玉因为连连的不如意,一时气急,平生第一次打人,被打者竟然是袭人。“袭人从来不曾受过大话的,今儿忽见宝玉生气踢他一下,又当着许多人,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疼,真一时置身无地。”虽然如此,袭人却并未声张,同时还为宝玉开脱。应该看到,疾病是对人承受底线的挑战,面对无法战胜的疾病,大多数人都会“性情”改变,随缘自适,袭人则不然,到了晚上只见“肋上青了碗大一块”,可知踢得很重,但疼痛难忍也是“从睡中哼出”,当宝玉见其吐血,急忙为她找药时,又被她拦住。她虽然知道吐血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忍到天明再找大夫,并且不让外人知晓。第二天,宝玉和晴雯拌嘴,病中的袭人过来解劝,又被晴雯挖苦了一顿,袭人虽然又是恼,又是愧,但看见宝玉已经气的黄了脸时,“少不得自己忍了性子”,并且从中斡旋,平息了这场针对她的尖酸刻薄的攻击。袭人之所以如此的隐忍,其目的就是她含而不露的“争荣夸耀之心”。袭人的这次挨踢让读者看到了她懦弱的真实性格。
与袭人相反,逞强,是王熙凤的性格特征,而这一性格就是在对其患病原因的或隐或显的叙说中得以塑造的。十三回秦可卿去世,贾珍请凤姐协理宁国府。“忙的凤姐茶饭也没工夫吃得,坐卧不得清净。刚到了宁府,荣府的人又跟到宁府;既回到荣府,宁府的人又找到荣府”。虽然忙碌至此,但是她“心中倒十分欢喜,也并不偷安推托,恐落人褒贬;因此日夜不暇,筹画得十分整肃。于是合族上下无不称叹者”。其逞强的个性正在透支她的身体。第十九回元妃省亲凤姐又大显身手,因再次逞强而病症显现,最终因“禀赋气血不足,兼年幼不知保养,平生争强斗智,心力更亏,故虽系小月,竟着实亏虚下来,一月之后,复添了下红之症。他虽不肯说出来,众人看他面目黄瘦,便知失于调养。”(第五十五回)其后虽然暂时好转,但逞强的性格最终使得病情恶化。在一百一十回操办贾母的后事时,王熙凤虽然“支撑不住,也无方法,只得用尽心力,甚至咽喉嚷破敷衍过了半日”,王熙凤最终死在“逞强”上。这就是“脂粉堆里的英雄”的性格悲剧。
五、似病非病,提挈全篇
《红楼梦》中对“疾病”的描写,主要采用的是写实手法。疾病为小说人物所实有,这些疾病使得人物病魇不堪,严重者最终走向死亡。同时,小说还以虚幻之笔写人物之“病”,主要体现在对“一僧一道”,患病情况的描写上。“一僧一道”在小说中多次出现:开篇即是“一僧一道”携带女娲炼石补天时所剩的一块石头入世,之后甄士隐四次见到这二人或这二人中的一个,明晰幻境之情并被其点化出家;医治黛玉和宝钗的先天之症,并为她们的命运埋下伏笔;送风月宝鉴为贾瑞除病;救治被马道婆和赵姨娘算计致病的宝玉和王熙凤;归还宝玉之玉并引其出家;最终又携带石头回到青埂峰下“女娲炼石补天处”。这二人在小说中或同时出现,或交替出现,贯穿小说始终。出现在世人眼中的“一僧一道”的外在形象是“那僧则癞头跣脚,那道则跛足蓬头”,而且是“疯疯癫癫”。但在“石头神话”中却换了模样,“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别,说说笑笑来至峰下,坐于石边高谈快论。”(第一回),不仅身体健康且精神正常。二人在太虚幻境与人间形象的差异,加之他们在人间的“济危救困”足以说明:“有病是幻,无病是真”。正如脂砚斋在第一回评石头眼中的“一僧一道”时说,“这是真像,非幻像也”;评现实当中甄士隐见到二人“癞头跛足”时说,“此则是幻像”。可见脂砚斋是深谙其中之昧的。这“一僧一道”的似病非病在小说第二十五回也有透露。宝玉与王熙凤被马道婆施法术命在垂危之际,二人出现,众人看去,只见那和尚“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破衲芒鞋无住迹,腌臜更有满头疮。”道人则“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相逢若问家何处,却在蓬莱弱水西。”癞头、跛足,衣着破烂,腌臜不堪只是他们呈现给凡人的外在皮囊而已,掩盖不住的却是气度不凡之形貌,健康正常之身心,非同凡响之来历。
这两个“似病非病”之人,在小说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故事由他们开始,又由他们而结束,并且在故事过程中经常出现。他们不仅使小说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在故事中推动了情节的发展,提示了人物的命运走向,而且起到了揭示主旨的作用。作者之所以让“病者”承担这些重任,其目的不外乎向人们说明《红楼梦》中“似病者非病,非病者实病”这一事实。“正常人”的世界里出现了危难,拯救他们的却是“病者”,能够洞悉“常人”命运的仍是“病者”,这是对“常人”世界的极大讽刺。正如楚狂接舆的举世皆浊我独清、《庄子》里畸人“身疾心不残”一样,《红楼梦》中的“一僧一道”是浊世中的独醒者,“疾病”正是他们区别浊世的标志。“孰病,孰不病”,耐人回味!
“病在何人”,这是《红楼梦》让读者思考的一个沉重话题。“疾病”摧毁的不仅仅是青年一代的身体,更是社会的未来。“小病病在个人,大病病在社会”,《红楼梦》未曾言说却又显而易见。小说借助对“疾病”的描写,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明、性格更加突出,同时“疾病”也对小说的主旨起到了深化的作用。
读《红楼梦》,“疾病”描写不能等闲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