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根尼#183;特鲁别茨科伊的宗教哲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宗教论文,哲学论文,特鲁论文,叶夫根尼论文,别茨科伊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特鲁别茨科伊·叶夫根尼·尼古拉耶维奇于1863年9月23 日(旧历10月5日)出生在莫斯科,是谢尔盖·特鲁别茨科伊的弟弟, 他们之间在年龄上只差一岁,青年时期的经历也基本一致。在中学学习期间,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经历了宗教信仰上的危机,在阅读陀思妥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和索洛维约夫的《抽象原则批判》后,据他自己说,特别是在听到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后,获得了关于上帝存在的启示,重新转向宗教立场。1881年中学毕业后,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进入莫斯科大学法律系学习,1885年毕业后在法律学校教书。1892年获得硕士学位,学位论文的主题是关于圣奥古斯丁哲学,1897年获得博士学位,学位论文研究的是六世纪西方基督教的理想。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先后在基辅大学(1890—1905)和莫斯科大学(1906—1918)教书,并参与组建了莫斯科大学心理学会和纪念索洛维约夫宗教哲学学会,他还是当时影响很大的哲学方面的杂志《路》的组织和出版者。作为索洛维约夫的朋友、追随者、批评者,他写了两卷本的《索洛维约夫的世界观》(1912—1913),这是研究索洛维约夫思想的经典之作。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积极参加社会活动,曾经是国务委员会的成员(1907—1908),他还是人民教育部部长的候选人,是圣主教公会的总监督职务的候选人。在1917年俄罗斯东正教教会宗教会议开会后,当选为大会两个主席之一(代表平信徒)。他对1917年的十月革命持坚决反对的态度。在国内战争期间他完全站在布尔什维克的对立面,是白俄运动的重要思想家之一。他自己最大的愿望是:不死在异国他乡。这个愿望实现了,1920年1月23日, 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在黑海边上的城市新罗西斯克去世,不久部队就从这里完全撤走了。他的主要著作有《古希腊的奴隶制》(1886)、《五世纪西方基督教宗教社会理想:圣奥古斯丁的世界观》(1882)、《十一世纪西方基督教宗教社会理想:戈里高利七世及其时代的政论家们关于天国的思想》(1897)、《法哲学的历史(古代和近代)》(1894)、《尼采哲学》(1904)、《法学百科全书》(1908)、《柏拉图的社会乌托邦》(1908)、《索洛维约夫的世界观》(两卷本,1912—1913)、《战争的意义》(1914)、《古代俄罗斯圣像绘画中的两个世界》(1916)、《颜色中的理性:古代俄罗斯宗教绘画中关于生命的意义问题》(1916)、《无政府主义思想和反革命思想》(1917)、《认识的形而上学前提:论对康德和康德主义的克服》(1917)、《对过去的回忆》(1917)、《生命的意义》(1918)、《圣像中的俄罗斯》(1918)、《动物王国与俄罗斯的未来复兴》(1919)、《回忆录》(1922)、《一个难民的路途札记》(1926年柏林)等等。
《生命的意义》一书是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站在东正教的立场上对自己的思想所进行的系统表述。他自己承认:“这本书是作者全部世界观的表达,是他整个一生的结果。”(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246页。)作者一生都在寻找生命的意义。 首先他肯定生命是有意义的,否则对生命的意义的探索就是无意义的了,而且无意义的世界也不值得在其中生活。只是生命的意义并非直接地表露在外面,而是被掩盖着,所以,才需要努力探索之。生命的意义是存在的,这一方面为寻找生命的意义提供了理论上的基础,另一方面为认识这个意义提供了实际的可能性。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认为,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寻找永恒的真理。真理是一切统一的思想和一切统一的意识。“真理是关于一切的完善和绝对意识的完满性”。(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259页。)“对真理的寻找就是在我的意识中寻找绝对意识, 在绝对意识中寻找我的意识的一种企图。”(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259页。)于是,他把意义与意识联系在一起, 寻找意义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在意识里的认识的过程。那么要寻找绝对的真理,我们的有限的意识自身是无法实现的,必须要假定绝对的意识。我们的意识(或理性)与绝对意识(或一切统一的理性、绝对理性)是有原则区别的,“我们的理性的特征是,它只有借助一切统一的或绝对的意识才能进行思考和意识。相反,后者的主要特征是绝对的独立性和绝对的自我规定性。”(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264页。 )人靠自身的力量无法找到生命的意义,所以才有各种宗教产生,目的就是帮助人们寻找生命的意义。但是,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认为,在所有的宗教里只有基督教才能给出关于生命意义问题的肯定的解决。一般地说,宗教意识就是在永恒的生命和暂时的生命之间找到结合点,“所有的宗教都这样或那样地提出这个任务:寻找永恒的生命——这是它们共同的主题;但是只有宗教中的宗教——基督教才获得了成功,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一个基督教肯定神的完满同追寻着和渴望着的被造物的世界这两个原则的未来的和完满的结合。”(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259页。)在这个问题上,他的立场是坚定的,“二择一:或者上帝和世界之间的不可分的和不混合的结合正在实现着并且必将实现,或者整个世界过程是无意义的。或者基督教关于生命价值问题的宗教解决方案,或者直接拒绝信仰生命的价值,同时放弃任何宗教。这里的问题不是在宗教之间进行选择,而仅仅是在基督教和完全的无宗教之间的选择。”(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259页。)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认为,基督教信仰的本质首先是对基督的信仰,相信基督是完善的上帝,同时是完善的人。基督教的特点不是神的化身这个事实,因为在其他宗教里也存在着神的化身,也不是神在人的形象里显现,而是神的和人的本质的不可分的和不混合的统一。基督教是神人的宗教。作为神人的基督为生命的意义问题的解决提供了典范、基础和希望,因为基督彻底地战胜了死亡,而死亡是对生命的意义的最大威胁。
《生命的意义》的第二章是神正论,神正论在这里有其独特的意义,因为任何对生命的意义问题的解决都会遭到怀疑。对生命的意义的怀疑就是对上帝的怀疑,反之亦然。“一方面我们所寻找的思想的意义和生命的意义是一切统一;另一方面我们的寻找这个事实表明,在我们的思想和生命里没有这个一切统一,没有我们要寻找的这个意义。”(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315页。)如果我们的生命没有意义,说明我们的生命是在一切统一之外,是一切统一的他者。于是,在一切统一(绝对、上帝)之外有了一个他者。这显然是个矛盾。既然是一切统一(绝对、上帝),那么为什么在它之外还会有个他者呢?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认为,绝对与它的他者之间的矛盾是“矛盾中的矛盾”。他把对这个矛盾的解决方案分为三类,一类是二元论,另一类是一元论,最后是对这两类方案的调和。二元论观点承认两个构对原则(如善与恶),它们之间进行着斗争,但是没有获胜者,于是,最终否定了绝对自身。一元论认为上帝是绝对的,绝对只有一个,其他一切相对的东西都是无意义的。前者否定了绝对,后者否定了他者。结果都没有真正解决绝对与他者的矛盾。这个任务被基督教完成了。基督教意识承认在时间中的世界的现实性,世界与上帝是完全不同的,上帝在时间之外。造物主(上帝)与被造物(世界)之间的不混合性,是基督教的最坚决的论断之一。在承认了世界的现实性后,基督教仍然不是二元论的,因为基督教所承认的世界在自身中没有存在,没有独立的原则和基础,世界自身是无。只是通过创造的行为,世界才成为某种存在的东西。世界是在上帝那里开始存在的,它的终点也在上帝那里。“正如上帝与被造物的不混合性是基督教区别于纯粹的一元论的主要持征一样,上帝与被造物之间的不可分割性是基督教区别于纯粹的二元论的界限。”(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319页。)上帝在时间之外, 时间是世界的属性。然而作为一切统一的上帝应该在一切之中,比如应该在历史之中。但历史是处在时间之中的,上帝与世界的矛盾在这里又具有了新的形式,即永恒与时间的矛盾。在基督教的意识里,时间的意义在于它与永恒性相关,没有永恒性,时间是虚无。同样,在时间中的世界的意义就在于它与永恒的联系之中,即永恒(绝对)是时间的前提,永恒决定着时间。只有超越了时间上升到永恒,才能认识时间,也就是说,只有在永恒之中才能认识时间。因此,历史的意义在于永恒之中。同样道理,人生的意义只能在永恒之中去寻找,即人生的意义在于寻找作为一切统一的上帝,与上帝结合。
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认为,神正论里的最重要的问题是关于恶的问题。上帝是一切统一,是包含一切的绝对。那么,恶是否在上帝之中呢?若不在上帝里,则上帝不是一切统一,若恶在上帝里,那么上帝就不是完满的,不是完善的,因此就不能成为人生追求的目标,即上帝就不是绝对的。其实,这还是绝对与世界的关系问题。按照基督教的学说,上帝与其被造物之间的关系是爱,上帝爱所有的被造物,爱联系着作为一切统一的上帝与被造物。但反过来,被造物不一定爱上帝,这是因为被造物拥有自由,被造物有爱上帝的自由,也有不爱上帝的自由。也就是说,被造物有可能反抗上帝,这就是恶。因此,恶的根源在于被造物的自由。自由是必然的,但恶却不是必然的。上帝希望作为被造物的人成为自己的朋友,而不是无任何自由的机器。因此,没有自由,在上帝与人之间就没有友谊,没有友谊就没有爱。如果上帝与人之间是爱的关系,那么人必然地要有自由。“假如人不能够反对上帝,他就不能成为上帝的朋友。”(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333页。 )因为没有自由的人只是被动的存在物,根本不配成为上帝的朋友。作为上帝的选民的以色列民族不仅拥有反抗上帝的权利,而且经常反对上帝,与上帝斗争。如果人没有自由,那么人就不能给同上帝的结合带来任何新的东西,因此,人就无法参与同上帝的结合,这样的人生是无意义的。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举例说,福音书对基督的宣传是从基督战胜诱惑开始的。在诱惑的面前,人是自由的。基督教在这里建立了上帝与被造物(人)的双向关系的,一方面上帝爱世人,另一方面世人有不爱上帝的自由,有选择的自由。人生的意义就在于选择上帝,爱上帝,借助上帝的恩赐与上帝结合。
上帝爱他所造的一切,上帝造的一切都好的。因为“上帝在自己的永恒计划里预见到一切存在物,预见到它应该是什么样子:在其时间存在中的每一个时刻的样子,在其最终将进入永恒的时刻的样子。”(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351页。)由此产生一个问题, 个别的存在物以及整个被造物的全体,是否符合上帝原来的计划?如果说所有的被造物完全与上帝的计划一致,那么被造物就没有任何自我确定的自由了,就违反了上帝把被造物当作朋友的愿望。但是,如果被造物可以偏离上帝的计划,那么,上帝的全部计划不是被破坏了吗?自由问题在这里再次导致了矛盾。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认为,“意志自由的问题首先是被造物与上帝关于它的思想之间的关系问题”。(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352页。 )上帝关于被造物的思想(或理念)毫无疑问是绝对智慧的,因为上帝是完满的和完善的。上帝拥有完善的智慧,神的这个智慧就是索菲亚。索菲亚问题在俄罗斯神学中被索洛维约夫首先详细阐述,尽管在他那里关于索菲亚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学说,但是他关于索菲亚的论述构成了他的整个学说的必要的和重要的组成部分。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从索洛维约夫那里继承了这个神学主题,对索洛维约夫关于索菲亚的论断进行了修改和发展。他不同意索洛维约夫把索菲亚看作是世界灵魂,不同意把索菲亚当作客观事物的实体。此外,他也不同意布尔加科夫对索菲亚的理解,即把索菲亚看作是上帝和被造物之间的中介。他还批判了布尔加科夫把索菲亚当作第四位格的观点,认为这些观点都带有诺斯替教派的特征,是与基督教思想不符的。
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认为,索菲亚是上帝关于被造物的思想(或理念)的世界,是被造世界的永恒的原型的世界。“索菲亚是与基督不可分割的神的智慧和力量。”(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 年俄文版, 第355页。 )作为理念世界的索菲亚与柏拉图的理念世界同样都是先验的,但是它们之间有实质的区别,在柏拉图那里,理念世界是绝对的存在,而作为理念世界的影子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两个世界是隔绝的。而基督教关于索菲亚的学说断定在这两个世界之间存在着一种关系,决定和被决定的关系。“在时间中形成着的世界是索菲亚的他者,但不是作为外在给定的质料:我们已经看到这个他者不是从外部作为一种必然性加给创造着的圣言的,而是被索菲亚以自己的自由限制而决定的:这就决定了神的圣智慧索菲亚与被造物的关系。”(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 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 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356页。 )但这个他者不是从外边给定的质料(如亚里士多德,在这里上帝只是个宇宙的组织者,而不是创造者),而是由索菲亚的自由限定所决定的,索菲亚决定着世界。按照基督教的学说,上帝是从无中创造世界。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认为,这个无是相对的非存在。因为作为非存在的无,通过上帝的创造行为而被克服,变成了存在。所以,无是相对的非存在,不是绝对的非存在。基督教与二元论的区别就在这里。
索菲亚是上帝关于世界的计划,是上帝关于被造物的构想,是理念世界。作为上帝的理念的世界的索菲亚是完善的,不变的。在索菲亚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的变化和不完善,这里的一切都是完满的。索菲亚是永恒的现实。被造的世界则是与索菲亚完全不同的,这个世界被包含在上帝的意识领域里。但是上帝的理念在经验的世界里并没有完全被实现。经验上的世界不可能完全容纳上帝关于世界的理念。这个理念是世界的开始,是世界的结束,所以,在世界的发展过程中,这个理念是不可能完全地被实现的。上帝关于个别存在物的理念,以及上帝关于整个世界的理念(索菲亚)对于经验的世界而言只是潜在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不可能在经验的世界里被彻底地实现,而只能部分地在世界进化过程中被实现。尽管上帝关于世界的理念与经验上的世界是两个不同的存在,但是经验世界的使命就是实现上帝的关于它的理念,即世界的使命就是按照索菲亚的样子发展,但这是使命,而不是必然性。存在物的使命是在自己的自由中实现上帝对它的构想,但是这里就有两种可能性,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分别称为肯定的可能性和否定的可能性。存在物可能自由地实现上帝对它的构想,但是它也可能不去实现这个构想,相反,与这个构想对抗。被造物在这个选择上是自由的。但是,无论如何,被造物最终是受这个构想限制的,因为被造物的自由无法改变这个构想。上帝对被造物的构想不依赖于被造物的自由。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说:“索菲亚与进化着的世界的这个关系决定着被造物自由的界限。”(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358页。 )被造物的自由不是绝对的,无限的。
恶自身是没有存在的根源的,它是寄生的。被造物不按照上帝对它的构想生存,就是恶。但恶的被造物毕竟被上帝对它的构想所决定着(索菲亚决定着被造物的世界),所以,这样的被造物只是消极地、低劣地模仿上帝对它的构想。寄生物的“生命只是在世界存在的过渡性阶段才是实在的:这样的生命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它依靠着另外一个存在物,这个存在物以某种方式参与上帝的永恒的实体的生命,但是还没有在其中彻底地被确定。”(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生命的意义》,见《生命的意义:原著选》,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第359页。)恶存在于时间之中,没有时间就没有恶。所以,在永恒的索菲亚世界里根本不存在恶。尽管现实的世界里有恶存在,但是,上帝在构想世界时,这个世界是完满的,是统一的,这个世界里的所有元素都是相互联系着的,它们一起构成一个统一的整体。被造物的世界的使命就是走向这个世界。
关于索菲亚的地位,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的观念是十分清楚的。在上帝与世界之间除了基督耶稣外,没有任何中介。索菲亚不是上帝与世界的中介,更不是三位一体外的第四个位格。索菲亚是上帝关于世界的计划和构想,是理念的世界。对索菲亚的这个理解决定了索菲亚与世界的关系。在时间中存在的世界确实以某种方式与索菲亚相连,参与索菲亚的存在。与索菲亚的这个联系就是世界的真正的意义。索菲亚与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存在,然而,索菲亚的这个联系就是世界的真正的意义。索菲亚与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存在,然而,索菲亚不仅潜在地属于这个世界,而且实在地在世界里起作用,是这个世界的希望,因为世界毕竟是索菲亚的一种启示,尽管是不完善的启示,也不可能是完善的启示。因为索菲亚与世界之间的这个联系,作为他者的世界对索菲亚才构成了否定,但这个否定只在这个世界里存在,因为在永恒之中,索菲亚与世界是一致的,在那里世界成了索菲亚的朋友。简言之,世界在时间中是对索菲亚的否定,在永恒中则是对索菲亚的肯定。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是在索洛维约夫、弗洛林斯基和早期的布尔加科夫的索菲亚思想的基础上对索菲亚学说进行发展和完善的,所以在他这里关于索菲亚的观念更加清楚。
关于圣像的神学意义的探讨是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的创作中最为突出的部分,在俄罗斯思想史上他是首次全面地对古代俄罗斯圣像进行思考的人,他涉及了圣像的各个方面:美学的、哲学的、神学的、历史的等等。他的《颜色中的理性:古代俄罗斯宗教艺术中关于生命的意义问题》(1916)、《古代俄罗斯圣像中的两个世界》(1916)和《圣像中的俄罗斯》(1918)在俄罗斯思想史上已经成了圣像神学经典之作。圣像和圣像绘画是东正教传统的一个基本的组成部分,是东正教的重要标志之一,也是东正教区别于天主教和新教的重要标志。但是,正如一般情况下是很难用语言去解释艺术作品一样,圣像的意义,特别是神学意义也难以用语言来描述。因此,对圣像的神学意义的思考在俄罗斯思想中一直是个薄弱的环节。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发现,普遍的信徒对圣像除了崇拜以外,很少顾及圣像的宗教意义,甚至流行了一种观点,认为圣像作为一种过时了的东西已经丧失了在宗教信仰方面的作用。他认为,对圣像的意义的不理解,不仅是因为圣像在人们的意识里失去了以往的宗教意义,而且也是人们精神需求降低的结果。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反对从世俗美学的角度理解圣像,因为圣像绘画的艺术有很深刻的神学意义,圣像画家不是哲学家,但是他们都是被圣灵所充满的人。“古代俄罗斯的圣像画家们以惊人的清晰性和力量在形象和颜色里体现了充满他们心灵的东西——对另外一种生活真理和世界的另外一种意义的看法。”(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颜色中的理性:古代俄罗斯宗教绘画中关于生命的意义问题》,见《俄罗斯宗教艺术哲学:原著选》,莫斯科1993年俄文版,第197页。)
圣像画的主题是丰富的,有禁欲主义的,还有喜乐的和悲伤的。对圣像持轻视或否定态度的人们所强调的正是圣像的禁欲主义的主题,认为这个主题太远离现实。圣像的单调的颜色、僵硬的线条、呆板的构图等给人的印象确实是有些枯燥。然而圣像的意义就在这里。圣像的主人公一般是基督、圣母、天使、圣徒等,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画像,圣像所表现的是人物的精神境界,所以不应该按照人的原型和人世生活的原型来画。圣像通过象征的手法,表达的是与肉体世界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的形象。这另外的世界是指未来的人类,教会的人类(即整个人类全部神化)。所以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说:“圣像不是肖像,而是未来的教会人类的雏形。”(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颜色中的理性:古代俄罗斯宗教绘画中关于生命的意义问题》,见《俄罗斯宗教艺术哲学:原著选》,莫斯科1993年俄文版,第202页。 )未来的人类到底什么样,只能猜测。圣像就是这样一种猜测,是对未来人类的一种象征性的表达。显然的是,未来的人类,按照基督教的术语就是改变了的人类,与我们现实的人类应该有原则性的区别,圣像就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了这个区别。就圣像中的人物形象来说,这个形象与实在的人的形象不同,在圣像里被表达为干瘪的,疲惫的,静止的,没有生活气息的,这些特征明显地把圣人与凡人区别开来。比如圣像中的人的脸型枯瘦,没有血色,完全是一种禁欲主义的表达。但是,圣像人物的眼睛的神色却是独特的,它一般都指向未来,在这里给人们一种希望之感。在东正教的圣像绘画里甚至禁止把人的脸型画得与现实的人的脸型有相象之处,否则将被认为是破坏宗教意义上的美。当然,禁欲主义只是古代俄罗斯圣像绘画的一个方向,“在圣像中重要的当然是神人彻底战胜动物的人的喜乐……”(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颜色中的理性:古代俄罗斯宗教绘画中关于生命的意义问题》,见《俄罗斯宗教艺术哲学:原著选》,莫斯科1993年俄文版,第202页。 )救世主基督的形象,圣母玛利亚的形象等都给人一种喜乐的感觉。至于悲伤的主题,一般是描述主人公对人间的痛苦和恶的同情。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还指出了俄罗斯圣像中的关于聚和性的主题的表达,主要表现在关于圣母的圣像里。在这里圣母是中心,是“所有被造物的喜乐”,天使和人都向她聚集,最终人类也将向她聚和。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认为,在古代俄罗斯的圣像里所表达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圣像里我们发现两个世界,两种存在方案的活生生的和实在的接触。一方面,彼世的永恒的安宁;另一方面是受痛苦煎熬的,罪恶的,混乱的,但却追求上帝中的安慰的存在,这个世界在寻找上帝,但还没有找到上帝。与这两个世界相应地在圣像里表达着相互对立的两个俄罗斯的形象。一个是已经在永恒的安宁里被确定了的俄罗斯,从这个世界里不断地发出这样一个声音:‘从此让我们放弃一切尘世的事情’。另一个是偎依在教堂旁的俄罗斯,她渴望进入教堂,盼望来自教堂的庇护和帮助。”(注: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古代俄罗斯圣像绘画中的两个世界》,见《俄罗斯宗教艺术:原著选》,莫斯科1993年俄文版,第222页。)
叶夫根尼·特鲁别茨科伊是最早开始研究和发掘圣像的神学意义的思想家之一,他得以揭示古代俄罗斯圣像的重要的神学意义,在关于圣像的许多问题方面都是开创性的,这与他对艺术的天才的直觉有关。但是,批评家指出,他关于圣像的许多论断都带有任意性,许多猜测缺乏历史根据。此外,他在论述圣像的意义时,忽视了从教会的立场对圣像作品的批评。当然,如果考虑到他是个宗教神学家,而不是教义宣传家,那么这些缺陷远不如他在圣像神学方面的贡献影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