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纯文学”之争_文学论文

空想--“纯文学”之争_文学论文

空洞的理念——“纯文学”之辩,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纯文学论文,空洞论文,理念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记忆之中,我未曾启用过“纯文学”这个概念——因为我无法清晰地界定这个概念的内涵。我可以根据某些独特的形式概括什么是“律诗”,什么是“十四行诗”,或者描述什么是“话剧”,什么是“京剧”。可是,哪些特征造就了“纯文学”的命名?其实,人们毋宁坦白地承认,“纯文学”仅仅是一个空洞的理念。

然而,我的理论阅读时常遭遇这个概念。我从这些阅读之中意识到,没有必要固执地为“纯文学”设计种种完美的定义——这个概念只能在一系列理论术语的交叉网络之中产生某些不无游移的内涵。尽管如此,这个空洞的理念仍然是理论之轴上面的一个重要刻度。如同数学上的“零”一样,这个刻度存在的意义是使另一批相邻的或者相对的概念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改变彼此之间的关系,甚至制造出另一些命题。

大约在八十年代,“纯文学”这个概念开始露面。相对于古典现实主义的叙事成规,相对于再现社会、历史画卷的传统,特别是相对于五六十年代的“战歌”和“颂歌”的传统,人们提出了另一种文学理想。人们设想存在另一种“纯粹”的文学,这种文学更加关注语言与形式自身的意义,更加关注人物的内心世界——因而也就更像真正的“文学”。这也许就是“纯文学”的基本构思。许多时候,人们往往将聚焦于形式和人物内心的先锋文学——“先锋”同样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填充到“纯文学”的概念之内,从而让人们对于“纯文学”有了一个朦胧的想象。进入九十年代,历史将另一批概念推到了“纯文学”的对面,市场体系、商品和利润带动了大众文化的洪流。许多人觉得,如果不愿意立即沉没,文学就必须改弦易辙。这时,“纯文学”是对于大众文化的一种抵抗。“纯文学”的概念被设想为一面不倒的旗帜。这一面旗帜必须挡住市侩哲学的侵蚀而坚守一个美学的空间。这些文化图景表明,“纯文学”概念乃是20世纪后期历史文化的产物。

我不清楚那些擅长使用这个概念的理论家如何确认“纯文学”的涵义。对我说来,“纯文学”并不是割据一个自治的文化区域,以供美学的善男信女得到一种远离尘嚣的享受。这个概念的意义在于,它是进入生活的一个异数。虽然没有人清楚“纯文学”是什么,但是,八十年代与九十年代的“纯文学”概念代表了一种对抗主流的意味。这是提出一种空洞的文学理想批判触目可见的文学现状。这种文学理想出现之后,已有的文学突然遭到了怀疑和挑剔。这时,空洞的理念显示了出其不意的力量。

“纯文学”,或者说先锋文学曾经不断地重复一个著名的论断:“怎么写”比“写什么”更为重要。坦率地说,确立二者之间的等级关系是愚蠢的,这就像企图断言肌肉与血液哪一个更为重要一样。可是,如果传统的现实主义编码方式已经被圣化,如果曾经出现的历史业绩正在成为一个巨大的牢笼,那么,振聋发聩的夸张就是必要的。如果文学之中的社会、历史已经变成了一堆抽象的概念和数字,那么,个体的经验、内心、某些边缘人物的生活就是从另一方面恢复社会、历史的应有涵义。如果武侠小说、卡通片、流行歌和肥皂剧正在被许多人形容为艺术的全部,那么,提到“纯文学”是另一种存在又有什么不对?

可以看到,“纯文学”的概念正是在八、九十年代的历史文化网络之中产生了批判与反抗的功能。这个概念从另一个方向切入了历史。然而,历史的辩证法就在这个时候启动了。这个概念发生了影响之后,“纯文学”开始被赋予某种形而上学的性质。一些理论家与作家力图借用“纯文学”的名义将文学形式或者“私人写作”奉为新的文学教条。他们坚信,这就是文学之为文学的特征。这个时候,“纯文学”远离了历史语境而开始精心地维护某种所谓的文学“本质”。电子传播媒介、现代交通和经济全球化正在将世界联为一体。种种新型的权力体系已经诞生。历史正在向所有的人提出一系列重大的问题。然而,这时的“纯文学”拒绝进入公共领域。文学放弃了尖锐的批判与反抗,自愿退出历史文化网络。“纯文学”的拥护者不惮于承认,文学就是书斋里的一种语言工艺品,一个语词构造的世外桃源。先锋文学的激进语言所包含的意识形态解构已经为漫不经心的语言游戏代替。这与艺术之中的其他领域一致——所有的拼贴或者即兴的恶作剧都有理由自称为先锋艺术。这是后现代主义的风格吗?人们得到通知,后现代主义时代到来的时候,批判或者反抗都会变为过时的现代主义玩艺儿。“纯文学”只是某些零散的语言碎片罗列在那里,没有深度,没有什么涵义,不必与那些纷杂的历史文化发生深刻的联系。这似乎是一幅后现代主义的理论漫画。可是,某些时候,人们又会察觉另一些权力体系正在这一幅理论漫画背后悄悄地活动。例如,“纯文学”有时会突然成为极为有效的商业广告,从而巧妙地打入商业系统,制造巨额利润;或者成为标榜某种社会身份的标签,塑造特定的文化形象。这就是说,拒绝社会或者历史的姿态完全可以产生另一种社会或者历史的意义,甚至与对手构成共谋关系。有趣的是,这时的“纯文学”似乎不再那么空洞,但是,这个概念却突然丧失了历史份量。

总之,我想阐明的是,“纯文学”概念的出现是有益的,但是这个概念很快就敛去了锐气而产生了保守性。这是不该遗忘的一段复杂的历史曲线。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个概念现在仿佛与历史互相抛弃了。是不是“纯文学”的字面涵义形成了某种抽身而退的诱惑?——“纯”似乎暗示了某些深藏于文学表面之下的固定本质。的确,文学的考察时常来自两个隐蔽的源头。一批理论家倾向于认为,存在某种不变的“文学性”;“文学性”隐匿于种种可见的文学形态之后,或者说,后者无非是前者的表象显现。另一批理论家对于这种黑格尔式的理论构思表示异议。他们否认文学具有某种固定的本质——他们更愿意回到特定的历史条件之中确认文学是什么。他们看来,独立的“文学”是在某一个历史阶段方才出现;这种“文学”的产生是多方面的知识体系共同认可的后果。某一个时期的“文学”本质是什么,这种“文学”的产生是多方面的知识体系共同认可的后果。某一个时期的“文学”本质是什么,这是由那个时期的所有文化条件相互参照之中决定的。这个意义上,所谓的“纯文学”并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模式可以效法。显然,我更多地认同第二种观点。我愿意承认,如果读到的某些作品与传统的文学形态有所出入,这不会影响我的兴趣——如果我所置身的历史环境向我显示了这些作品的重要性。许多时候,这些作品很快就会被授予文学的称号。文学的编制就是这样扩充的。我们没有必要用“纯文学”的概念锁死文学,锁死文学与历史之间的多条通道。

可是,这并不是说“文学”这个概念已经失去所有的约束力。特定的历史生产了“文学”概念之后,这个概念就会负责为这个时代制订一系列文学之为文学的指标。至少现在,我还是依据“文学”这个概念鉴定文学作品与社会、新闻、借条、公约条款和广告之间的差别。我无法描述超历史的“纯文学”,但是,我大致清楚什么可以算作现今的文学。现今的文学之所以具有一种我所认可的美学风格,因为文学保存了丰富的感性经验——“美学”具有感性学的涵义。这是一个由理性、逻辑和分析技术担当主角的时代。无数的理论语言正在覆盖、描述和解释这个世界,赋予秩序。这时,文学保持了一种感性的自由。这种感性的洞察产生的活力即是文学不断地自我颠覆的原动力。更为重要的是,这种感性的洞察可能解除某些理性的遮蔽而解放人们的视域。因特网、比尔·盖茨、知识经济或者酒吧、跨国爱情、名牌轿车成为许多人言谈之中的时髦语言时,文学的眼光仍然注视着土屋里麻木的脸,路边修自行车的佝偻身姿和生产线上疲惫不堪的打工仔。这个意义上,文学的感性保持了被主导语言所压抑的社会无意识。只要理性与感性之间仍然存在历史性的分裂,文学就必须负有解除理性压抑的使命。如果说,现成的理论已经为公共领域的所有问题提供了一套又一套的既定答案——如果说,理论的解释功能已经演变为一种意识形态,那么,文学的感性经验就是一种不屈的突围。现今,我所承认的文学就是这种文学。

标签:;  ;  ;  ;  

空想--“纯文学”之争_文学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