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充满开拓精神的哲学著作,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著作论文,哲学论文,精神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我所尊敬的前辈学者杨向奎教授,以80多岁高龄,最近完成《自然哲学与道德哲学》这部新著。(济南出版社1995年10月出版)。其书的宗旨,是在探讨人类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发展历程,也就是探讨中国哲学领域中那“天人之际”的发展过程。这种探讨,必然涉及自然哲学和道德哲学这两方面的问题。对于这些带有根本性的科学问题和哲学问题的探索;历史上有许多哲学家和科学家曾经付出过艰辛的努力。但是无论对科学问题或哲学问题的探讨,是永远无止境的,任何科学,任何事业,不可能到此为止,不可能停止前进。《自然哲学与道德哲学》一书,倾注了杨先生多年来的心血,在一系列问题上做出了开拓性的贡献。此书的出版,必将引起我国学术界的重视,将由此而引发对许多重大哲学问题的进一步讨论。
关于时空理论,是杨先生多年来关注的重要问题之一。时间、空间,也就是中国传统哲学中的“宇宙观”,是自古以来的科学问题,也是哲学问题。在我国古代哲学家中,最先讨论时空问题的是墨家、名家。近几十年,我国学术界已经有学者对墨经,对墨家在时空理论上的成就有所论述。但是杨先生把中国古代科学理论上的卓越成就,放到全世界范围中进行考察,因而能更深刻地发现墨家、名家、墨子、惠施,以至道家庄周一些惊人的空前卓识,把他们的成就予以充分肯定,认为是我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所在,使我们至今还为此而有自豪感。
早在十多年前,杨先生发表了两篇极有创见的重要论文,这就是《论时间、空间与引力》,《熵和引力》。引力和时间、空间一样,是科学界也是哲学界的老问题,杨先生更重要的创见是提出了熵的概念,熵和引力都是物理学中也是自然界中最重要的物理现实。这些问题的提出,无疑将有利于对自然哲学中一系列诸如引力质量、惯性质量、时间、空间等问题继续深入探讨,而且必将把这些根本问题的探讨向前推进。
杨先生指出,中国先秦墨家是给引力最早下过定义的学派,而且也是当时那种条件下能够给引力所下的最好的定义。不仅如此,墨家也是最早联系时间、空间于物质运动的学派。杨先生证实墨家已经提出了关于时间、空间的相对性原理,在世界古代科学和哲学史上,墨家首先提出没有物质运动便没有时间、空间的科学理论。墨家也曾涉及时空有限和无限的问题,实际上墨家已经指出运动的相对性原理,也就是时间、空间的相对原理。
对于道德哲学,杨先生的研究涉及许多根本的道德准则,既有人的社会行为规范,也有民族、国家的道德标准,处处可见作者的开拓精神和创见。
“中庸”常被误解为庸俗、圆滑的乡愿。究竟应当如何正确理解“中庸”,杨先生明确指出“中庸”本意是指“刚健中正”。孔子晚年读《易》,肯定“刚健中正”的道德哲学,并用以改造儒学,使相礼乞食的小人儒,变为刚毅木讷的君子儒。孔子善于接受文化遗产,所谓“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论语·为政》)此处之“损益”,就是今日所说的有批判也有继承,这样的继承,正是人类文明所以发展的原因之一。基于此,所以儒家本身也经过了改造。“中庸”作为当时社会的一种道德规范,是值得我们认真予以重视的。
酝酿社会变革的春秋时代,文化的多元化更趋明显,人们的价值观念随之变化。正是此时,孔子提出以“仁”作为最高道德准则。古代世界里,上帝主宰一切,当时最大的问题是“天人之际”的问题。以“仁”为最高道德准则,正是标志着由“天人之际”转向“人人之际”,这是中国史上传统世界观的转折点,这是社会变革过程中,有远见卓识的先驱者把握住了变革的结果。当然,杨先生既揭示了这一重要转折,又辩证地指出因地区之不同、学派之不同,价值观念的变化,不可能整齐划一,历史的发展不可能是直线上升的,所以“天人之际”向“人人之际”的转向,必然有曲折、有发展的不平衡,甚至有反复。
《易经》曰:“天地之大德曰生”,此处之生就是仁,也就是诚。北宋理学家程颢进一步发挥了“仁”和“诚”的概念,认为天地充满生意,所以称之为“仁”。手足麻痹为不仁,即失去生意为不仁,仁与诚必然结合起来才能形成完整的体系。据《上蔡语录》谢良佐又发挥了大程学说,认为“活者为仁,死者为不仁”,又说“今人身体麻痹不知痛痒谓之不仁,桃李之核可种而生者,谓之桃仁,杏仁,有生之意,推之而仁可见矣。”如此解释,通俗易懂,家喻户晓,举凡对“中庸”,对“仁”的理解,都离不开《易经》,杨先生指出,在道德哲学方面,《易经》中有深奥的哲学思想,其影响及于后世者,不能忽视。
在民族国家的道德范畴方面,杨先生尤其重视《公羊》,公羊学最主要的理想是“大一统”。值得重视的正是《公羊传》首倡的大一统之说,这是今文经师的突出贡献。东汉末年公羊学派的经师何休作了最好的发挥。《公羊》中的“中国”、“夷”“夏”,并不是纯种族或民族概念,而是政治、文化、伦理上的综合概念。“夷狄”可以进为“中国”、“诸夏”可以退为“夷狄”。《公羊》昭公二十三年有如下记载:“然则曷为不使中国主之?中国亦新夷狄也。”对此,何休《公羊传解诂》之解释为:“中国所以异乎夷狄者,以其能尊尊也。王室乱,莫肯救,君臣上下败坏,亦新的夷狄之行,故不使主之”。这就是说中国而有夷狄之行,亦“新夷狄也”。反之,夷狄能入主中国,进而一统中国,“夷狄”亦“中国”也。这种理论,对于夷夏之分的界限,是以道德标准和文明程度为分野,而没有民族或种族的成分,唯一的是看它的进步与否?杨先生指出这一伟大的思想体系,具有无比的凝聚力量,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之所以团结在一起的道德约束。
通读《自然哲学与道德哲学》,随处可见杨先生曾经多次谈到的他的有关“境界”的理论。他以为所谓人生境界应该是人类生活过程中的一种精神现象,这种精神生活的领域,也就是生活空间脱离开自然世界,另外创造一种精神世界而抛弃这自然世界,如佛家道家,即所谓出世的人生观,我们可以称之为“唯心主义者”,而儒家的道德哲学是入世的,他们的精神生活是和自然世界一致的,他们没有抛弃这自然的现实世界,是入世的,我们可以称之为“唯物主义者”,这种哲学也就是使自然哲学与道德哲学可以联系在一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