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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K2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839(2002)04-0042-05
书名是认识该书性质的最重要的事项之一。一部理论著作的名称往往概括地反映了著 作的基本内容、体制与作者的思维方式。中国古代从最早传世的典籍《易》、《尚书》 就是如此。如“《易》:易也,言变易也。”“《尚书》:尚:上也,以尧为上始而书 其时事也。”[1]因此,在古书的序言和跋语中,在目录学专书中,为引导读者概略地 了解该书的性质与内容,往往要对书名作出解释。在某些著名的学术论著中,为了探讨 作者或某部著作的主题思想,也往往从解释书名入手。但是有的典籍,流传日久,学者 们对书名内涵的解释仁智相参,颇不一致。这样就影响到了对该著作主题思想或该作者 主体意识的认识的一致性。人们对《史通》的解释与认识就是这样。
一
关于《史通》书名的涵义问题,自宋代以来,大致有以下几种看法(以时代为序):
1.最早对《史通》书名进行解释的是宋代陈振孙。他在《直斋书录解题》中说:“《 史通》者,汉封司马迁后为史通子,而亦兼《白虎通》之义也。”此后,明人张之象的 《史通序》、清人周中孚的《郑堂读书记》都沿用了这样的解释。这是说“史通子”之 “通”与《白虎通》之“通”为两个不同的意思,而《史通》之“通”兼二者而取之: 一为“史通子”之“通”,二为《白虎通》之“通”。至于两个“通”各有何涵义,陈 氏等人没作交代。
2.明代李维祯在其《史通评释·序》里这样论到:“子玄生于右文于世,学穷书圃, 思极人文,包洪荒于矢外,剖纠细于棘端。出海琼光,熠耀靡定;走盘圜影,回旋恐失 。成案如山,斤剸理解。或有别标识鉴,捩人心意者,足以生擘太华之峰,直立东溟 之水,非苟效何休之驳,仿谢该之解已也。余抽酉穴,讽诵积年,床版几磨,缥囊数易 ,真好在心,卷不离手,岂敢伸知己于千秋,庶以揭芳美于来禩。通而无蔽,非 子玄其孰当之。或曰《白虎通》、《风俗通》皆以“通”名,当与子玄为埒。答曰:《 白虎通》止于条对,而广雅未该;《风俗通》止于释疑,而文颇不典,乌可与子玄例也 。即长文拟《易》为《通玄》,时人比之扬雄《太玄》,由今观之,其犹在通与蔽之间 也。抑余又有感焉,作史者不犯天灾则罹人眚,如班氏伤子长遇极刑而亦不免身陷大戮 ,子玄数世摛华,媲美应氏以通乎?史者通乎其遇,洵乎其可尚也!”在这里,李维祯 认为“通”有三个意义:一、刘知几“学穷书圃,思极人文,包洪荒于矢外,剖纠细于 棘端”,而其《史通》“成案如山,斤剸理解。”“别标识鉴,捩人心意”,“通而 无蔽”。即刘知几和他的《史通》在理论观念上与“蔽”相对,是“通”的。那么,“ 通”是指理论观念博大精深,犀利无滞碍。二、从内容的广狭、语言的典俗方面反对说 《史通》之“通”就是《白虎通》、《风俗通》、《通玄》之“通”。因为他们“犹在 通与蔽之间也”。这就等于说《史通》在内容、语言上也是“通”的。那么,“通”是 指内容广博,语言典雅通顺。三、刘知几“生于右文之世”,“数世摛华”,“史者 通乎其遇”,即从遭际上是“通”的。那么,“通”是指作者身逢好世道,即遭际好。
3.清人黄叔琳在其《史通训诂补·序》中解释:“书以通名,如《白虎通》、《风俗 通》之类,义同笺诂。汉封司马迁后为史通子,‘史通’之称见焉。刘知几博论前史, 摭掇利病,作《史通》内、外篇,盖兼取两义云。”黄叔琳的意思很明确,《史通》之 “通”有两个意义:一、与《白虎通》、《风俗通》之类的“通”一样,即“笺诂”的 意思。笺诂就是通常所说的训诂、解释。二、是“史通子”的“通”。具体涵义没有说 。
4.现代学者陈光崇先生在《<史通>札记三则》中说:“《史通》的命名,虽然与司马 迁后人的封号‘史通子’有关,……其实仍以笺诂之义为主。”这就与黄叔琳的看法近 似了。陈氏又说:“并非有取于司马迁所谓‘通古今之变’的‘通’那一类的意思”; “刘知几也没有提出所谓‘通识’。《史通·鉴识》中‘夫人识有通塞,神有晦明’的 话,原是说人们的见识有通有塞,也就是有高有低,因而对史书的评价,往往不易得当 。这里所说的‘通’与史书的贯通上下之义也没有关系。”[2]据此,陈氏对于“通” 字的意义,我们可以作如下排列:一、与“史通子”之“通”义有关(但不完全相同)。 二、主要是“笺诂”即注释的意思。三、没有“通古今之变”的“通”的意思。四、没 有“通识”的意思。五、没有“贯通”的意思。
综合各家之见,《史通》之“通”共有六个意义:
(1)“史通子”之“通”。
(2)《白虎通》、《风俗通》之“通”的意思。
(3)指理论观念博大精深,犀利无滞碍。
(4)指内容广博,语言典雅通顺。
(5)指作者身逢好世道,即遭际好。
(6)与《白虎通》、《风俗通》之类的“通”一样,但却是笺诂的意思,笺诂就是训诂 、注解。
以上各家所释矛盾很多,大多自相抵牾,同一个“通”字释出二义,甚至多义。为什 么会出现那么多解释?究其原因,主要是阐释者没有弄清楚它的词义的种类和层级。这 里面有语源义和一般语义关系问题,有词素义与词义的关系问题,有同一个词词义或语 素意义发展系列的问题。由于阐释者没有把握住同一个“史通”的语义历史定位,各自 根据自己的理解立说,就不能不出问题,从而导致理解《史通》书名涵义和《史通》史 学思想的混乱。这对理解我国历史上第一部重要史学理论著作《史通》的题意、性质、 内容和价值都是不利的。
二
从现代语义学理论角度分析,“史通”作为专有名词,其理论意义应该是绝对单纯的 ,就象化学、物理学概念一样。如果一个专有名词能有多义,它就不成其为专有名词了 。这里,我们从理性意义角度来考察“史通”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谓理性意义又称外延意义,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字面意思。“它有一种复杂的结 构,这种结构可以同语言的句法层次和音位层次上类似的结构相比,并且与之交叉相关 。”[3]这就是说理性意义是与语法、语音并列的语言成分。<美>索尔·克里普克《命 名与必然性》涂纪亮中译本《序言》:“《古希腊哲学史》这个书名就含有‘古希腊’ ‘哲学’‘史’这几种内涵成分。”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其实,刘知几深明书名的理性 意义及其重要程度,像早有预料并深怕后人误解他一样,于公元710年完成《史通》的 写作之后,特意为全书写了一篇《序》,申明了他确定书名的依据。这是我们研究《史 通》题意的第一手资料。我们应当从刘知几自己的交代中来探讨、确立“史通”的涵义 。
刘氏在《史通·序》中说:
“汉世诸儒,集论经传,定之于白虎阁,因名曰《白虎通》。予既在史馆而成此书, 故便以‘史通’为目。且汉求司马迁后,封为‘史通子’,是知史之称通,其来日久。 博采众议,爰定兹名。”
刘知几在这里说了三层意思。其中第一层、第二层直接关系到《史通》定名依据问题 ;第三层只是说明他的书名是与众人商议的结果。
第一层意思,讲定名的依据。汉代集论经传于白虎阁,所论结果定名《白虎通》;刘 氏撰此书于史馆,书成就定名为《史通》。《白虎通》中的“白虎”指“白虎阁”,《 史通》中的“史”则应是指“史馆”了;《史通》之“通”与《白虎通》之“通”是一 致的。也就是说,《史通》之“通”的意思就是《白虎通》之“通”的意思。为了真正 明了《史通》之“通”,我们不妨首先考察《白虎通》之“通”的涵义。
汉代诸儒集论经传于白虎阁的事件,史称白虎观会议。关于白虎观会议和会议的文字 成果,《后汉书》主要有这样几处记载:
《肃宗孝章帝本纪》:建初四年(公元80年)十一月,章帝“欲使诸儒共正经义,颇令 学者得以自助”,对太常下了一道诏书,于是,“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 、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帝亲 称制临决,如孝宣甘露石渠故事,作《白虎议奏》。”李贤注:“今《白虎通》。”
《儒林列传·序》:“建初中,大会诸儒于白虎观,考详同异,连月乃罢。肃宗亲临 称制,如石渠故事,顾命史臣著为《通义》。”李贤注:“即《白武通义》是。”(按 :“武”借为“虎”)
《班固列传》:“及肃宗雅好文章,固愈得幸,……后迁玄武司马。天子会诸儒讲论 《五经》,作《白虎通德论》,令固撰集其事。”李贤注:“章帝建初四年,诏诸王、 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
记载白虎观会议的还有《杨终列传》、《丁鸿列传》等,传中没有记载会议所形成的 文字成果。就上述三处记载可见,有关白虎观会议的文字成果在《后汉书》正文中出现 三个名称,李贤注中又出现两个不同名称,一共五个名称。这里矛盾很多:《白虎议奏 》与《白虎通》是否是同一部书?《白虎通》与《白虎通义》是什么关系?《白虎通德论 》又是怎么回事?它与《白虎通义》是否是同一部书?
《四库全书总目》根据《班固列传》、《杨终列传》、《丁鸿列传》认为,参与白虎 观会议“盖诸儒可考者十有余人,其议奏统名曰《白虎通德论》”,即白虎观会议诸儒 议奏的总文件最初叫做《白虎议奏》,也叫做《白虎通德论》;又根据《儒林列传》言 “顾命史臣,著为《通义》”而李贤注:“即《白武(虎)通义》是”,认为“足证固撰 集后乃名其书曰《通义》”,即这个总文件经班固整理后又定名为《通义》,也就是《 白虎通义》。《白虎议奏》就是《白虎通德论》,《白虎通德论》与《白虎通义》也为 一部书,只是原件与整理件的区别。那么《白虎通》呢?《四库全书总目》又说:“《 隋志》删去‘义’字,盖流俗省略有此一名。”《白虎通》是《白虎通义》的省称。原 来《隋书·经籍志》省“义”在其前,李贤省“义”在其后。这就等于说《后汉书》与 李贤注所载全为同一部书。清代著名目录学家姚振宗不同意《四库全书总目》的意见而 认为《白虎议奏》与《白虎通义》是不同的两部书。他在《后汉艺文志》中就把《白虎 议奏》与《白虎通义》作为两部书进行著录,并从文体上考察二者区别。他说:“《章 帝纪》明云‘如石渠故事,作《白虎议奏》’,则《议奏》实有其书。‘议奏’者,首 列‘某官某某奏’,‘某某承制问’,次列‘某官某某对’,又次则系以‘制曰某某议 是’,其例如此。”姚氏因此引庄述祖《白虎通义考》认为李贤于《章帝纪》“《白虎 议奏》”下注:“今《白虎通》”,是错误的,而《白虎议奏》早在隋唐即已亡佚了; 《后汉书·儒林列传》“通义”下李贤注“即《白虎通义》”是正确的,称做《白虎通 》或《白虎通义》的应是区别于《白虎议奏》的另外一部书。至于《白虎通德论》呢? 庄氏又引抱经堂校定本卷首周广业的话认为:魏晋隋唐诸史志、传及释经、集类之书所 引不下数百条,都写作《白虎通》,没有作《白虎通德论》的。如果《白虎通德论》与 《白虎通义》是同一部书的话,“魏晋诸儒去汉未远,不会妄加割截。”而把《白虎通 义》著录为《白虎通德论》是宋代王尧臣的《崇文总目》,元、明相继误沿。实际上《 白虎通德论》与《白虎通义》当是不同的两部书。至于《白虎通德论》,周氏又以李善 《文选》注曾引班固《功德论》“朱轩之使凤举于龙堆之表”语为据,怀疑《班固传》 之《白虎通德论》“通”为“功”字之误,而《白虎功德论》却是另外一部书了。(按 :此语不见于今本《文选》。)我们从语音上考察,“通”为透母东部,“功”为见母 东部,迭韵音近。《功德论》、《白虎通德论》由音近至误,使两书混而为一。姚氏《 后汉艺文志》之说近是。
由此看来,《后汉书》所载共为三部书,也就是白虎观会议的文字成果是三种:即《 白虎议奏》(省称《议奏》)、《白虎通义》(省称《白虎通》、《通义》)、《白虎功德 论》。《白虎议奏》与《白虎功德论》皆早亡,现只存《白虎通义》,书名被《崇文总 目》错误地著录为《白虎通德论》。
现在该来探讨《白虎通义》的“通”、“义”的涵义了。“通”,在甲骨文中用为国 名,金文开始具有“达”、“通达”之义,为《说文》所本。《说文》:“通,达也” ,就是通到、达到的意思。段玉裁注:“通、达双声。达古音同闼。《禹贡》‘达于河 ’今文《尚书》作‘通于河’。”《国语·晋语》:“道远难通。”韦昭注:“通,至 也。”后引申为疏通(道路),《礼记·月令》:“(季春之月)开通道路,毋有障塞。” 道路由此及彼疏通障碍谓之通,语言由此及彼疏通障碍也谓之通,这便产生了疏通、解 释的意思。《白虎通义》之“通”就是疏通、解释之意。至于“义”,即道理,义理之 意。《周易·解卦》:“刚柔之际,义无咎也。”王弼注:“义,犹理也。”所谓“通 义”就是疏通道理,阐明义理。这里指疏通经学的内容和道理。请看章帝建初四年十一 月壬戌诏书:
“盖三代导人,教学为本。汉承暴秦,褒显儒术,建立《五经》,为置博士。其后学 者精进,虽曰承师,亦别名家。孝宣皇帝以为去圣久远,学不厌博,故随立大、小夏侯 《尚书》,后又立京氏《易》。至建武中,复置颜氏、严氏《春秋》,大、小戴《礼》 博士。此皆所以扶进微学,尊广道艺也。中元元年诏书,《五经》章句烦多,议欲减省 。至永平元年,长水校尉倏奏言,先帝大业,当以时施行。欲使诸儒共正经义,颇令学 者得以自助。孔子曰:‘学之不讲,是吾忧也。’又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 仁在其中也。’于戏,其勉之哉!”[4]
原来汉武帝先后置五经博士,时间既久,博士既多,经说亦多,至光武帝中元元年, 已经“章句烦多,议欲减省”,但因故没能施行。明帝永平元年,长水校尉倏上奏减省 ,仍未能施行。造成异说林立,内容、义理滞碍难通。章帝建初四年,为“尊广道艺” ,张大仁政,才不得不召开白虎观会议请诸儒进行疏通了。所以,其成果之一就叫做《 白虎通义》。其“白虎”是“白虎观”的省称,本为汉代观阁名,由于在此召开了经学 研讨会,便借用“白虎”来指经学,以地名作为经学的代称。所以,“白虎通义”作为 书名就是指经学方面疏通大道理的著作,即经学理论著作。
我们现在回到刘知几的论述上。显而易见,刘知几模仿《白虎通义》而作《史通》, “史”本指史馆,“史馆”在这里借来指代历史学;“通”本来是“通义”,也是疏通 义理的意思。因为《四库全书总目》说:“《隋志》删去‘义’字,盖流俗省略有此一 名。”刘知几沿其省称而单称“通”,便于与“史”相配。那么,“《史通》”就是关 于历史学方面的疏通义理的著作。这就是《史通》定名的依据和它的理性意义。
在汉代经学兴盛之时,经学家阐释经书创立了记、传、训诂、通义等多种体裁。其中 “记”、“传”主要是补充事实,为叙事体;“训诂”主要是解释字词,为随文释义体 ;“通义”则主要是理论上的阐发,为理论文体。东汉章帝时,经书流派既广,异说既 多,希冀从义理上进行统一的白虎观会议,沿用通义体,创作《白虎通义》,把经学进 一步理论化,使之成为汉王朝的治国法典。而我国的传统史学,从《尚书》算起,经秦 、汉、魏晋至刘知几时代,已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发展历程。仅隋朝秘阁收藏的史籍保存 到唐初仍有817部,13264卷。其中文体既多,语言既变,历史观也各有所殊。中国的历 史学已经到了必须从理论上给予总结深化的时代。刘知几“伤当时载笔之士,其道不纯 ,思欲辨其指归,殚其体统”,[5]担当起了统一史学的重任。他把经学领域的“通义 ”体移植到历史学领域中,创历史学理论文体,撰著《史通》,阐发条例,匡谬正误, 开辟了中国专门史学理论研究的先河,从而使中国有了真正理论意义上的历史学。
《史通·序》中的第二层意思,目的是阐明史之称“通”的来源。刘氏说:“且汉求 司马迁后,封为‘史通子’,是知史之称通其来日久。”这里,刘氏用一“且”字来表 示深一层次追源史之称“通”的历史,并没有说《史通》之“通”取意于“史通子”之 “通”。看来,刘知几对于两个“通”字用的不是同一个意义是很明白的,这里表达得 也是十分清楚的。
汉代曾经寻找司马迁的后人封为“史通子”,此事见于《汉书·司马迁传》:“迁既 死后,其书稍出。宣帝时,迁外孙平通侯杨恽祖述其书,随宣布焉。至王莽时。求封迁 后,为‘史通子’。”对于“史通子”,东汉应劭注云:“以迁世为史官,通于古今也 。”“史通子”之“通”应劭说是“通于古今”,我们若用“疏通”义代入,成为“疏 通于古今”,司马迁并没有做过注释古书的工作,显然与事实不符;若用“疏通”义代 入“史通子”,成为“史疏通子”,于语言不通,也于司马迁及其后人从未做过注释工 作不符。我们若用“达”或“通达”义代入“通于古今”成为“通达于古今”,就是通 达古今历史,这与司马迁是完全相符的;代入“史通子”成为“史通达子”,意思是史 学通达先生,这与司马迁相符,也与在纪念意义上称誉司马迁后人相符。由原文和注释 语义的内证,可以斩钉截铁地确定“史通子”之“通”是“达”或“通达”的意思。我 们还可以引用班固写的《传》赞来证明。班固“赞曰”:
“司马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接其 后事,讫于天汉。其言秦汉,详矣。至于采经摭传,分散数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抵 梧。亦其涉猎者广博,贯穿经传,驰骋古今上下数千载间,斯以勤矣。”
司马迁“驰骋古今上下数千载间”,不是“通达古今”又是什么呢?
“史通子”之“通”为“通达”义,《白虎通义》之“通”为“疏通”义,一是较早 的意义,一是引申意义。二者不同,为引申关系。刘知几“《史通》”是书名,是专有 名词,是有语境的语用词,取用了《白虎通义》之通的“疏通”义,自然不能再取用“ 史通子”之“通”的“达、通达”义。其实,对此,刘知几已经说得很清楚,“《史通 》”是根据“《白虎通》”之“通”定名,“史通子”之“通”只是作为“《史通》” 之“通”的语辞之源。“史通子”之“通”与“《史通》”之“通”是源流关系。作为 流的“《史通》”之“通”并不具备作为源的“史通子”之“通”的意义。后者来源于 前者,但并不等于说后者就是前者。在这里,刘知几只是引用汉代的例子说明“史”与 “通”搭配使用是合理的。以上释《史通》诸家,陈光崇先生似乎意识到二者之间有区 别,所以他只说:“《史通》的命名虽然与司马迁后人的封号‘史通子’有关”,而其 他以“史通子”之义为主兼取《白虎通》之义;或以《白虎通》之义为主兼取“史通子 ”之义等“兼义说”都是不恰当的。
三
几点结论:
《史通》之“史”指历史学。
《史通》之“通”指疏通,是“通义”的省称;“通义”指疏通道理,是关于理论著 作文体的专有名词。
《史通》就是史学通义,是指有关历史学的阐释理论的著作。
收稿日期:2002-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