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营兵制的发展：淮军的建立和淮军兵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兵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淮军和湘军一样也是在镇压太平天国农民起义过程中出现的一种应急募集而成的地主阶级的地方性武装力量，是一种勇营组织。它是继湘军之后晚清勇营的又一支重要武装。在中国近代兵制史上，淮军既是湘军的继续发展，又是北洋新军的前身，有着承前启后的地位。淮军起始于镇压太平天国的激烈斗争中，兴盛于剿灭北方捻军的战斗中，败亡于甲午战争的风云中。
一、淮军的建立
淮军是以太平天国时期皖中庐州府（辖合肥县、舒城县、庐江县、无为县和巢县）、六安州地主团练为主体组成的。其将领大都是皖中的地主团练头目，骨干力量基本由团练丁勇组成。
淮军的建立是曾国藩和李鸿章共同努力的结果。1853年，湘军建立之际，时任翰林院编修的李鸿章为抗拒太平军，在其家乡安徽合肥随侍郎吕贤基办理团练，并参与对太平军的作战。1858年李鸿章入曾国藩幕，襄办湘军营务，后来以作战有功，奏准清廷授予福建延建邵遗缺道。1860年曾国藩令李鸿章编练淮扬水师。1861年，曾国藩获得统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并浙江全省军务，所有四省巡抚提镇以下各官悉归节制的大权后，这时的湘军已因多年疲于奔命、内部矛盾重重，而两湖、江西又需巩固，特别是湘军为夺取下一个战略目标——太平天国首都天京，需要更多的兵力，曾国藩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无力“规复苏常”这个摆在他面前的重要任务。为了剿灭太平军，实现其“规复苏常”的目的，曾国藩一方面向清政府保荐左宗棠为浙江巡抚，拨一部分湘军交给左宗棠统带入浙作战；一方面又密谋让李鸿章署理江苏巡抚，因无大数量的湘军拨给他，便决定让李鸿章自行招募淮勇，前往镇江作战，并伺机收复苏常。所以，淮军的出现也是镇压太平军的需要使然，是作为湘军的补充力量而出现的。
随后，李鸿章就牢牢地抓住淮军，不断扩充淮军，在合肥、庐江等地地主团练的基础上建立起一支重要的武装力量。淮军初步编成4营，即张树声统“树”字营、刘铭传统“铭”字营、潘鼎新统“鼎”字营、吴长庆统“庆”字营。这4营淮军于1862年3月4日以前陆续集中安庆。淮军于3月4日成军后，曾国藩、李鸿章就考虑派淮军主力前往长江下游一带剿灭太平军。随后，13营6500名淮军在得到外国侵略者借款租船的支持下分3批陆续运抵上海，和英法联军共同镇压太平天国农民起义，展开收复苏、常的激烈战斗。李鸿章也因此先后升任江苏巡抚、两江总督，完全步曾国藩后尘，拥兵自重。
二、淮军的编制和装备
由于淮军是在曾国藩的授意下由李鸿章创办的，可以说它是曾、李相互合作的结果。起初，它在编制和装备上无不仿湘军之制。有史料记载说：曾国藩为淮军“定营伍之法，器械之用，薪粮之数，悉仿湘军章程，亦用楚军营规以训练之。拨湘勇数营以助之，两者将卒若出一家然”〔1〕。
淮军兵勇也由将官亲自招募，凡欲立军由统领挑选营官，营官挑选哨弁，哨长挑选什长，什长挑选勇丁，皆与湘军同。全军以营为定制，每营500人，另有营官1人，哨官4人，共5人，营辖前、后、左、右4 哨，哨设哨长，哨辖1～8队，队设什长，装备上每营仅用抬炮、 小枪120余杆，余皆用刀枪剑戟等冷兵器，这些都是仿湘军而设。
后来，淮军调至上海一带作战，李鸿章因在与外国侵略者共同镇压太平军的过程中，深感华尔的洋枪队训练有素、武器锋利，他曾向曾国藩报告说：“连日由两翔进嘉定，洋兵数千，枪炮开发，所当辄靡，其落地开花炮弹真神技也。”〔2〕于是他开始依照“夷军”改建淮军，从组织设置到武器装备都作了新调整。首先是创立新营制。1862年4 月，李鸿章首先在两营亲兵中组建洋枪队，至同年8月， “已令上海各营添练洋枪小队”，同时他还声称“敝军已共有千杆（洋枪）”〔3 〕。在此基础上，他还以劈山炮队掩护新成立的洋枪队作战。8月底， 该队首战告捷，更坚定了李鸿章改建洋枪队的决心。他说：“李秀成所部最众，洋枪最多……欲制此贼，非改小枪队为洋枪队不可，再持此以剿他贼，亦战必胜攻必取也。”〔4〕从9月开始，淮军各营陆续将原有的抬枪、刀矛、小枪队一律改为洋枪队。改建后的淮军，每营辖前后左右4哨和1个亲兵哨。亲兵哨下辖6队，包括4支洋枪队，2支劈山炮队。其余4哨各辖8队，其中6支洋枪队，2支劈山跑队。当时淮军出省及留防的陆营官勇5万余人，洋枪约4万支，均系前膛装弹、铜帽底火，射程和火力数倍于旧式小枪的洋枪。另外还装备有英国的亨利马梯尼后门炮，德国的毛瑟枪等。后来劈山炮队增为10队。1863年，用德国克虏伯的钢炮建立了淮军的洋炮队。李鸿章买来的只是一些仅食12磅开花子的小炮，后当刘铭传准备攻打江阴时，李鸿章才设法买到32磅开花子之炮2 尊交给刘铭传，待攻下苏州后又购32磅、68磅大洋炮3尊交给程学启， 这样李鸿章苦心经营，逐渐建立起两支淮军洋炮队。在淮军攻下常州后，李鸿章不无得意地说：
“臣部炮队向称得力者，一则常胜军炮队；一则提督程学启所遣炮队，内有大炮三尊可以攻城，有英人备雷帮同教练；一则提督刘铭传炮队，内有法国人改隶中国之总兵毕乃尔帮同操习，……前攻常州时，臣调齐三军炮人，分门合攻，月余乃下。”〔5〕
因此，淮军5万余人的洋枪洋炮部队比起12 万人但大部分还是旧式装备的湘军，其火力配备大为加强，因而战斗力也有一定的提高。
李鸿章淮军使用洋枪洋炮，这些装备的来源，其一主要是购买，购买的途径，或通过华尔代购外国造洋枪洋炮，或从广东购买转手品和广东土造品，或托李瀚章向香港购买；其二是从外国军队中得到接济；其三是从太平军中缴获所得，“鸿章俘获贼匪枪千余杆，又添练洋枪队”〔6〕；其四是自己设立军械制造厂、局仿造军火，以供军需。 李鸿章设置的淮军系统军械局主要有上海炸弹三局、苏州洋炮局、全陵机器局、江南制造局和天津机器局等。到中法战争前，淮军武器的配备大多是洋枪洋炮，而且更新相当快，在晚清诸军事力量中占着绝对优势，时人称其“火器之利为诸军冠”。
三、淮军的兵将自招制度
兵将自招制度是晚清勇营兵制的主要表现和显著特点之一。这种制度由曾国藩创立湘军时首创。李鸿章曾入曾国藩幕府，深得曾国藩治军之精髓，加上淮军本就是在曾国藩的授意下成立的，所以这种兵将自招制度在淮军初创时期就被李鸿章充分采用。李鸿章曾说：“涤帅（指曾国藩——笔者注）与弟治军十余年，皆是先选统将而后募营，其营哨须由统将自择，呼应较灵。”〔7〕淮军成军时， 李鸿章仿效湘军惯例又参以新意建立了兵将自招制度。他以同乡、故旧等关系在团练丁勇的基础上延揽了张树声、潘鼎新、刘铭传、吴长庆等为营官，再由他们募集兵士组成所谓的树字营、鼎字营、铭字营、庆字营等淮军最初“四营”组织，从而组成淮军。李鸿章初建淮军是在曾国藩的指使下，本身也不过是个统领，所以他的任务是先选营官。后来随着跟太平军战斗的规模不断扩大，淮军不断扩充，营数不断增加，加上李鸿章自身权利和地位的急剧上升，他拥有的军队的数量越来越多，李鸿章已不只是作为湘军的一个统领了，他是淮军一军之统帅了，在其下不但有营官，而且有独挡一面的统领大员了，那些最初的营头们一个个地变成了统领。但无论统领也好，营官也好，都由李鸿章选拔，他们都受李鸿章的节制指挥，营官再拔哨官，哨官再拔队长，队长招募丁勇。
淮军的兵将自招制度是与经制绿营的世兵制根本对立的。其将帅既有招募士兵之权，又可与士兵长期共处，笼络感情，容易造成专擅兵权的局面，造成全军只服从其主帅李鸿章的后果，从而使淮军游离于清政府兵部之外，成为忠实于李鸿章的私人武装。尽管湘军、淮军都采取兵将自招制度，然两者的招募原则是不同的。湘军招募士兵，必湖南本土本乡朴实的农民，并取得具结。但淮军招募士兵，兵源不加限制，其成军时的4营，都是当地团练武装改编而战，且张树声、潘鼎新、 刘铭传、吴长庆等都是著名的团练首领且均隶籍皖北，或为合肥人，或为庐州人，都是李鸿章的同乡；而且李鸿章又长期在安徽办理团练，在庐州及其附近地区活动的时间也很长，不但对团练组织异常熟悉，而且与张、潘、刘、吴都是旧识；他们又都是在镇压太平军的共同“事业”中成长起来，长期作战，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所以，李鸿章招集他们非常容易，可以迅速成军。淮军到达上海后不到一个月，清政府就接受曾国藩的推荐，以李鸿章代替薛焕为江苏巡抚。李鸿章在英国等侵略者的支持下，一方面对太平军疯狂反扑，一方面大肆扩充军队。淮军到达上海时只有6500人，其中淮勇3500名，湘军2000名，另有楚勇两营1000人。不久，黄翼升率带的水师5000人也继续来到上海，李鹤章率领的军队也前来上海会师，到同治三年（1864）六月，淮军已达7万多人。
淮军何以在短时间内能够迅速扩大规模呢？这是因为李鸿章主要通过如下几种途径来扩充淮军：一是招纳太平军叛将，二是收编薛焕所部溃散清军，三是收编太平天国苏福省根据地内的团练与枪匪为水师营等，四是接管中外会防局军队1400人和常胜军600人， 五是不断派员回淮南招募淮勇。所以淮军成分异常复杂，它转战各地后又在各地不断补充兵源。一些湘军统领看不惯李鸿章的招兵方法，左宗棠就曾攻击淮军“杂收骁悍、专顾目前”〔8〕。淮军不仅具有私人化的倾向， 而且其将领的成分也略有不同。淮军的主要营头、统将大部分是团首、团勇、行伍出身，文人出身的很少，大多数将领离开军队则无以发迹，故视军队为进身的首选阶梯而不愿轻意离开。这就决定了淮军将兵与这支军队利益的基本一致，大有军亡则我亡，军存则我存的关系。因此，淮军将士拚命维持这支军队及其统帅李鸿章的特殊地位，从而就强化了这支军队的稳定性，增加了这支军队的凝集力。
四、淮军的兵饷自筹制度
淮军的兵饷自筹制度也是取之于湘军的做法，但淮军将湘军的兵饷自筹制度进一步发扬光大。李鸿章自1853年奉命随在籍侍郎吕贤基在安徽办理团练起，一直与太平军、捻军作战，后在曾国藩幕中，得以静观其它清军将帅的成败得失和经验教训，他深知，“欲强兵必先足饷”〔9〕的道理。他说：“从古至今，言兵事无有不先筹饷糈者也， 有饷则到处兵勇皆可用，无饷则成劲旅亦无用也。”〔10〕当淮军兴起之时，正是清政府军费开支巨增，财政拮据，府库空虚之时，固而清政府拿不出钱给淮军作军饷；同时由于淮军和湘军一样不是清朝的经制兵，只是临时性的募集，所以在国家预算中也没有淮军兵饷这一项开支；而且有湘军兵饷自筹之前鉴，淮军兴起于清政府自身难保之际，自然也就只有自己筹饷了。李鸿章为淮军设立了一套筹饷机构，运用多渠道的筹饷办法，保障了淮军的后勤供应。当时淮军的筹饷机构主要有报销局和各地厘卡机构等。厘捐局总汇各地厘卡所征厘金以供淮军之用。淮军作战远离饷地总站后，便增设后路粮台、转运总局分局和各地支应所临时筹措，办理饷需。
淮军的饷源主要是通过厘捐总局汇集各地的厘金。1862年6月， 李鸿章任命亲信官员、安徽候补道王大经，常州府知府薛书堂管理厘捐总局，8月，又委派心腹官员接替吴煦把持海关， 从而把上海的财政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使淮军的饷项有了可靠的保障；并且在以后的战争中每“克复一处，即酌添卡局，以济军需……于河湖扼要以总卡收捐，于港汊纷歧立巡卡照票，以杜绕漏”〔11〕。故厘金在淮军总饷额中始终占第一位。在同治元年（1862）四月至同治三年六月的两年多时间里，淮军仅在上海一地所收厘捐银就在640多万两， 可见淮军饷需数额确实不小。
淮军第二大饷源就是关税。淮军的关税收入主要来自江海关和江汉关。关税本系部款，一般不作别途使用，再加上把持海关大权的洋人税务司和署理江苏藩司、苏松太道吴煦内外勾结，把海关关税收入的大部分用来供养帮助清政府协剿太平军的英法洋兵，以及主要是听命于洋人的华尔的常胜军，致关税所剩不多，即便如此，李鸿章仍然千方百计地获取关税余润。他常以种种借口提解或截留关税，用作淮军军饷，由于李鸿章费尽心机从关税中捞钱，淮军还是从关税中得到不少好处，仅在镇压回民起义中，光江海关就为淮军提供了102万两的税银。
除了厘捐和关税外，李鸿章还用别的办法筹备饷需。如从同治二年起开办亩捐，规定属下各州县每亩租米6斗，以两斗报捐军米。 用这种办法，当年底便从松江府属得到田捐20余万串〔12〕，同时还有所谓豆饼、房、市、油、船等各捐；此外，当淮军攻下由太平军占据的城池后，李鸿章还纵军大肆掳掠搜抢财物，这部分财物除一部分落入私囊外，也有一部分以充公的形式用作军费开支了；李鸿章还通过向外国侵略者求援，挪借洋行等办法得到部分军饷、军需；与此相对应，还从邻省协拨军饷。这种协饷制度本应在中央户部统筹安排下进行，但淮军从各省取得协饷主要是靠李鸿章及其部将的私人关系来完成，此系其自筹军饷表现的一个突出方面。
五、淮军的教育、训练制度
淮军是一支在镇压太平天国农民起义过程中兴起的勇营军队，其在教育训练方面初沿湘军之制，后来由于形势的变化和装备的更新，使淮军的教育、训练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由于淮军比较快地又较普遍地更换了新式的洋枪洋炮，而且由于这些洋枪洋炮与中国旧式枪炮相比具有技术复杂和性能先进的特点，给淮军官兵的训练和作战都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为了适应这种新情况，淮军不但延长了新兵入伍训练的时间，而且还从华尔的洋枪队（常胜军）和英、法等国军队中聘用外籍军官为教官，帮同教练洋操，直接训练淮军。淮军到上海集合后不久，李鸿章就聘用英海军司令何伯、法海军司令卜罗德等为教习。后来又有金思立、毕乃尔等20多名英、法教习执教于淮军，训练士兵使用洋枪洋炮的方法，逐步推行新式武器的使用和训练，并采用新式操法进行操练。其中， 毕乃尔系法国炮兵军官， 受聘于刘铭传“铭字营” 教演洋操。1863年淮军各营普遍聘用了洋军官。不仅如此，在后来的发展中，淮军还派遣百余人员去国外学习军事。1876年，李鸿章曾派王德胜等7 名军官随同德国军官赴德学习军械技术，1881年这批人学成回国，受命统带亲兵营，采用德国新法。接着，李鸿章又从天津水师学堂和福州船政学堂选取10名学生分赴英、法学习军政、船政。
淮军所习洋操主要包括打靶、队列、战术三个方面。其中打靶是为了掌握洋枪洋炮的使用方法，是射击训练，项目有测距、各种姿式的瞄准、击发以及枪炮保养。队列主要有大小横队、纵队、四面转法以及行进和停止等项目，其口令初系用西语，官兵很不习惯，后统一改为汉语，并颁发了全军操章。战术训练主要在湘军传统战术基础上接受了近代西方战术。当时的炮兵主要任务是掩护和支援步兵作战，在与太平军作战中，主要是在太平军营垒上炸开突破口，轰开太平军据守的城池的城墙，轰散太平军进攻的队形等。步兵是淮军的主要兵种，其战术训练的要求和内容主要体现在阵法之中，淮军训练的阵法名目繁多，如转移阵、四迭阵、六花阵、回旋阵、五方阵、撒星阵、八字阵、方城阵、梅花阵、八卦阵、浮梁阵、双龙阵、小方阵、二字阵、四锐阵等等。淮军使用最多的还是方阵。
李鸿章为了建设好淮军，还加强了对人才的培训，建立了属于淮军系统的近代化军事学堂，以培养既掌握新式军械技术又接受过新式训练的军事人才。比如为了适应淮军建立炮兵营的需要，建立了上海操炮学堂。这种近代化军事学校是中国军事教育走向近代化的重要步骤，它适应了中国军事近代化的需要。
* 收稿日期：1996—12—26
注释：
〔1〕曾文正公年谱（卷八）.长沙：传忠书局，清光绪二年，1876
〔2〕〔3〕〔4〕李文忠公全书·朋僚函稿（卷一）.上海：商务印书馆，1921.21、58、62
〔5〕李文忠公全书·朋僚函稿（卷二）.上海：商务印书馆，1921.25
〔6〕李文忠公全书·奏稿（卷六）.上海：商务印书馆，1925.59～60
〔7 〕李文忠公全书·朋僚函稿（卷十四）.上海：商务印书馆，1921.22
〔8〕左文襄公全集（卷十）.上海：上海书局，1986
〔9 〕〔10〕李文忠公全书·奏稿（卷九）.上海：商务印书馆，1921.54.55
〔11〕李文忠公全书·奏稿（卷一）.上海：商务印书馆，1921.4
〔12 〕李文忠公全书·朋僚函稿（卷三）.上海：商务印书馆，192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