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公主考--基于与盛唐诗坛的关系_王屋山论文

玉真公主考论——以其与盛唐诗坛的关系为归结,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盛唐论文,诗坛论文,以其论文,公主论文,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919(2004)02-0041-12

玉真公主是盛唐时期一个显赫的人物,她的地位身份,她与唐玄宗的关系,她与道教的关系,以及她与盛唐诗人的关系,都是值得注意的问题。她与李白的关系,学术界曾经予以关注,但对她与盛唐其他诗人的关系注意不够。本文从考证玉真公主的生平入手,就她的政治地位,特别是她与盛唐诗坛的关系试作进一步的研究。

一、生卒年问题

玉真公主的生卒年,史书上没有明确的记载,只能根据其他资料推算。玉真公主为睿宗之女,昭成皇后窦氏(生前为德妃)所生,是唐玄宗、金仙公主的同母妹。金仙公主为睿宗第八女,玉真公主为睿宗第九女。金仙公主的生年可以确考,徐峤撰文、玉真公主手书《大唐故金仙长公主志石铭并序》曰:“(金仙公主)年十八入道,廿三受法。……以壬申之年建午之月十日辛巳薨于洛阳之开元观,春秋四十有四。”[1](P552-553)壬申为开元二十年(732),上推四十四年,则金仙公主生于武后永昌元年(689)。玉真公主本人之生年必晚于此,最早当在690年。

至于玉真公主生年的下限可以由其生母窦氏遇害的时间来推算。《新唐书·则天皇后本纪》曰:“(长寿)二年(693)腊月癸亥,杀皇嗣妃刘氏、德妃窦氏。”[2](卷4,P93)《旧唐书·后妃传》记载窦氏遇害事在长寿二年正月二日,与《新唐书》所记时间稍异,但始末较详:“睿宗昭成顺圣皇后窦氏……姿容婉顺,动循礼则,睿宗为相王时为孺人,甚见礼异。光宅元年立为德妃。生玄宗及金仙、玉真二公主。长寿二年,为户婢团儿诬谮与肃明皇后(即皇嗣妃刘氏)厌蛊咒诅。正月二日,朝则天皇后于嘉豫殿,既退而同时遇害。梓宫秘密,莫知所在。睿宗即位,谥曰昭成皇后,招魂葬于都城之南,陵曰靖陵。”[3](卷51,P2176)《资治通鉴》卷二○五与《旧唐书·后妃传》的说法大体一致,长寿二年正月记载曰:“户婢团儿为太后所宠信,有憾于皇嗣,乃谮皇嗣妃刘氏、德妃窦氏为厌咒。癸巳,妃与德妃朝太后于嘉豫殿,既退,同时杀之,瘗于宫中,莫知所在。德妃,抗之曾孙也。皇嗣畏忤旨,不敢言,居太后前,容止自如。团儿复欲害皇嗣,有言其情于太后者,太后乃杀团儿。”[4](P6488)(注:同页引《考异》曰:“刘子玄《太上皇实录》云:‘韦团儿谄佞多端,天后尤所信任。欲私于上而拒焉,怨望,遂作桐人潜埋于二妃院内,谮杀之,又矫制按问上。’”)

关于窦氏遇害的时间,我们取《旧唐书·后妃传》和《资治通鉴》之说,在长寿二年(693)正月,所以玉真公主生年当在公元690-693之间。

以上资料有几点值得注意:一、玄宗与金仙、玉真二公主同母;二、他们的母亲窦氏死于宫廷冤狱,而且尸骨无存。向武则天诬告皇嗣妃及德妃的人是户婢团儿,其目的是陷害皇嗣(即太子李旦,后来的唐睿宗,玄宗与金仙、玉真二公主之父);三、玉真公主幼年丧母,其母遇害时,她只有1-4岁。四、睿宗与窦氏颇为恩爱,对窦氏之亡十分痛心,但在武则天淫威之下,敢怒而不敢言。了解如上事实,对于理解睿宗、玄宗对玉真公主的宠爱,乃至二公主之“入道”,都是十分重要的。

关于玉真公主的生年,还有一则材料可供进一步考证,《全唐文》卷九二七蔡玮《玉真公主朝谒应(缺二字)真源宫受(缺三字)王屋山仙人灵坛祥应记》曰:“(玉真)公主法号无上真,字元元,睿宗大圣贞皇帝之十女(注:据岑仲勉考证,玉真公主实为唐睿宗第九女,共《唐史余渖》卷一“凉国长公主初嫁薛伯阳再嫁温曦”、“鄎国公主初降薛儆”诸条指出:据《新唐书·诸帝公主传》记载,玉真公主为睿宗第十女,但此传中有许多错误,传中排行第三的荆山公主和排行第八的鄎国公主是同一个人;排行第五的代国公主,据《金石萃编》卷七八《代国长公主碑》,实际上是睿宗第四女;排行第六的凉国公主,据《金石萃编》卷七五《凉国长公主碑》,实际上是睿宗第五女;故原传中排行第九和第十的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自然应当是睿宗的第八女和第九女。),今上之(缺二字)妹……年十二岁,当景云之初,始受(缺一字)道于括苍罗浮真人越国叶公,其时老君为亲降法坛。”[5](P9664-9665)文末署明作于“有唐天宝十二载”,文中说景云之初玉真公主十二岁入道,按景云元年为公元710年,上推十二年,生于公元699年,但已在其母薨年之后数年,必无可能。清人陆耀遹辑《金石续编》唐五卷八蔡玮撰、元丹丘建《玉真公主朝谒谯郡真源宫受道王屋山仙人台灵坛祥应记》[6]与上引《全唐文》文字有出入,“十女”作“爱女”;“年十二岁”作“年甫二八”,即十六岁。郁贤皓先生《李白与玉真公主过从新探》(《文学遗产》1994年第1期)、陶敏先生《刘禹锡诗中的九仙公主考》(《唐代文学研究》第9辑)均据此推断玉真公主生于695年,恐不可信,因为这已在其母死后二年。我们设想“十二”为“二十”之误,则玉真公主的生年为公元692年,恰好在690-693年之间,与她姐姐出生的时间和她母亲遇害的时间都相吻合。“十二”为“二十”之误倒,有例可援。杜牧《樊川文集》卷七《唐故东川节度使检校右仆射兼御史大夫赠司徒周公(墀)墓志铭》:“(周)炅生法明,年十二,一命为巴州刺史。陈灭,臣隋,为赵之真定令。隋乱,归黄冈起兵,取蕲、安、沔、黄,武德中籍四州地请命。”年十二被任命为刺史于情理不合,岑仲勉先生《元和姓纂四校记》认为“十二”为“二十”之误倒,可作为我们的旁证。至于《金石续编》本蔡玮文所云“二八”,亦可能是“二十”之误。

我们从另一条资料可以考证出玉真公主姐妹入道时当景云二年,唐睿宗《令西城昌隆公主入道制》:“第八女西城公主、第九女昌隆公主,性安虚白,神融皎昧,并令入道,奉为天皇天后。宜于京城右造观,仍以来年正月令二公主入道。”《资治通鉴》卷二一○记载了唐睿宗下《制》的时间:景云元年“十二月,癸未,上以二女西城、隆昌公主为女官,以资天皇天后之福,仍欲于京城西造观”。《唐会要》卷五十记载二公主“入道”时间亦为景云元年十二月。《佚存丛书》本韦述《两京新记》卷三:“景云二年,睿宗第八女西城公主及第九女昌宗公主并入道,为立二观,改西城为金仙,昌宗为玉真。”景云元年十二月下制,二年入道,时间正相吻合。据上引徐峤撰文、玉真公主手书《大唐故金仙长公主志石铭并序》可知,金仙公主年廿三“受法”。受法即“受道”,亦即正式出家当女道士,而玉真公主之“受道”与其姊同时。按我们的说法,玉真公主入道之年二十岁,也就是景云二年(711)玉真公主二十岁,逆推二十年,则其生年亦当为公元692年。

玉真公主的卒年,《金石录》卷二十七《唐玉真公主墓志》的题识有明确交代:“右唐玉真公主墓志,王缙撰志。云:公主法号无上真,字(据蔡玮之文,玉真公主的字为“元元”,此处当系误脱),天宝中更赐号曰持盈。而唐史但言字持盈尔。志又云:中宗时封昌兴县主,睿宗时封昌兴公主,后改封玉真,进为长公主。唐史但云封崇昌县主,而以昌兴爲崇昌者,皆其闕误。志又云:元年建辰月卒,而史以为卒于宝应中,亦非也。此于史学皆至浅不足道,然著之要见唐史多谬误耳。”据陈垣《二十史朔闰表》:“元年建辰月”即宝应元年(762)三月,这就是玉真公主的卒年。

根据以上材料,我们认为玉真公主生于周武则天如意元年(692),卒于代宗宝应元年(762),享年71岁。

二、入道与造观风波

睿宗景云二年(711),金仙、玉真二公主同时入道。这一方面固然与唐朝道教流行有关,另一方面可能与二女幼年失去母爱有关,是年金仙23岁,玉真20岁。

大约是为了寄托对窦氏的思念及对两位没有母亲的女儿的安慰,睿宗不惜巨资,为两位入道的公主各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道观,《唐会要》卷五十《观》云:金仙观在辅兴坊,“景云元年十二月十七日,睿宗为第八女西宁公主入道立为观。至二年四月十四日,为公主改封金仙,所造观便以金仙为名。”玉真观亦在辅兴坊,“与金仙观相对。本工部尚书窦诞宅,武后时为崇先府,景云元年十二月七日,为第九女昌隆公主立为观。二年四月十日,公主改封玉真,所造观便以玉真为名”[7](P1020)(注:此处记载二公主入道的时间是唐睿宗景云元年十二月,与《两京新记》的记载略有出入。)。《旧唐书》卷七《睿宗纪》云:“(景云二年)五月辛丑,改西城公主为金仙公主,昌隆公主为玉真公主,仍置金仙、玉真两观。”[3](P157)《新唐书》卷五《睿宗纪》则云:“(景云二年)三月癸丑,作金仙、玉真观。”[2](P118)此事在朝廷引起很大风波,许多直臣激烈反对,当然也有佞臣借此事讨好皇帝,一时间成为朝廷斗争的焦点之一。《旧唐书·魏知古传》云:“景云二年(711),迁右散骑常侍。睿宗女金仙、玉真二公主入道,有制各造一观,虽属季夏盛暑,尚营作不止。”[3](卷97,P3061)知古即先后两次上疏谏之。时为左补阙的辛替否亦谏之,《旧唐书·辛替否传》载其谏疏云:

顷自夏已来,淫雨不解,谷荒于垄,麦烂于场。入秋已来,亢旱成灾,苗而不实,霜损虫暴,草叶枯黄。下人咨嗟,未知赈;而营寺造观,日继于时,检校试官,充台溢署。伏惟陛下爱两女,为造两观,烧瓦运木,载土填坑,道路流言,皆云计用钱百余万贯。惟陛下,圣人也,无所不知;陛下,明君也,无所不见。既知且见,知仓有几年之储?库有几年之帛?知百姓之间可存活乎?三边之士可转输乎?当今发一卒以御边陲,遣一兵以卫社稷,多无衣食;皆带饥寒。赏赐之间,迥无所出。军旅骤败,莫不由斯。而乃以百万贯钱造无用之观,以受六合之怨乎!以违万人之心乎!……臣闻出家修道者,不预人事,专清其身心,以虚泊为高,以无为为妙,依两卷《老子》,视一躯天尊,无欲无营,不损不害。何必璇台玉榭,宝像珍龛,使人困穷,然后为道哉!且旧观足可归依,无造无营,以取穷竭。若此行之三年,国不富,人不安,朝廷不清,陛下不乐,则臣请杀身于朝,以令天下言事者。伏惟陛下行非常之惠,权停两观,以俟丰年。以两观之财,为公主施贫穷,填府库,则公主福德无穷矣。不然,臣恐下人怨望,不减于前朝之时。……臣今直言,亦先代之直,惟陛下察之。[3](卷101,P3159-3161)

《旧唐书·裴淮传》曰:

太极元年,睿宗为金仙、玉真公主造观及寺等,时属春旱,兴役不止,漼上疏谏曰:“……今自春至夏,时雨愆期,下人忧心,莫知所出。陛下虽降哀矜之旨,两都仍有寺观之作,时旱之应,实此之由。且春令告期,东作方始,正是丁壮就功之日,而土木方兴,臣恐所妨尤多,所益尤少,耕夫蚕妾,饥寒之源。……陛下每以万方为念,睿旨殷勤,安国济人,防微虑远。伏愿下明制,发德音,顺天时,副人望,两京公私营造及诸和市木石等并请且停,则苍生幸甚。农桑失时,户口流散,纵寺观营构,岂救黎元饥寒之弊哉!”[3](卷100,P3128-3129)

可见,景云二年睿宗为金仙、玉真二公主造观时,水旱之灾相继,民不聊生,而两观由春经夏至秋尚未完工,耗资百万,怨声载道。魏知古、辛替否之谏疏即作于景云二年夏,裴漼之谏疏作于次年即太极元年(712)春。韦湊之疏亦作于太极元年,《旧唐书·韦湊传》曰:“明年春,起金仙、玉真两观,用工巨亿。湊进谏曰:‘陛下去夏,以妨农停两观作,今正农月,翻欲兴功。虽知用公主钱,不出库物,但土木作起,高价雇人,三辅农人,趋目前之利,舍农受雇,弃本逐末。臣闻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臣窃恐不可。’帝不应。湊又奏曰:‘且阳和布气,万物生育,土木之间,昆虫无数。此时兴造,伤杀甚多,臣亦恐非仁圣本旨。’睿宗方纳其言,令在外详议。”[3](卷101,P3145-3146)据两《唐书》所载,睿宗通过此事,对魏、辛、裴诸臣颇为赏识,他们纷纷得以升迁。(注:《旧唐书·魏知古传》:上疏之后,“睿宗嘉其切直,寻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玄宗在春宫,又令兼左庶子。未几,迁户部尚书,余如故。”《旧唐书·辛替否传》:“疏奏,睿宗嘉其公直。稍迁为右台殿中侍御史。”《旧唐书·裴漼传》“疏奏不报,寻转兵部侍郎。”)谏议大夫宁悌原、吏部员外郎崔莅及李乂亦有谏章,兹不具录。诸人谏疏主要的出发点是同情民生疾苦、节约国家财力,其理论依据则是道家清净无为之说。

唐睿宗接受了群臣的意见,于太极元年四月十七日下《停修金仙玉真两观诏》云:“营建创造,必有所因。岂欲劳人,盖不获已。朕顷居谅闇,茕疚于怀。奉为则天皇后东都建荷泽寺,西都建荷恩寺。及金仙、玉真公主出家,京中造观,报先慈也。岂愿广事营构,虚殚力役。朕每卑宫菲食,夕惕宵衣,惟木从绳,虚心启沃,所欲修营两观。外议不识朕心,书奏频繁,将为公主所置。其造两观并停,其地便充金仙、玉真公主邑司。令窦怀贞检校,所有钱物瓦木一事,以付公主邑司收掌,诸处供两观用作调度,限日送纳邑司。朕当别处创造,终不劳烦百姓。此度修葺,公私无损,若有干忤,当置于刑。”[5](卷18,P220)

这里需要辨明的是,经过从景云二年(711)五月到太极元年(712)四月一年时间的营造,当睿宗下诏停建两观时,两观当已建成或基本建成,金仙、玉真两公主实已以之为清修之所,所谓为公主邑司云云,可能只是平息舆论的托辞。

另外,史书中对当时两个积极支持、参与造观的人也有记载,从中可以看出当时工程浩大,社会舆论反响强烈。第一个是窦怀贞。怀贞先是附韦后与安乐公主,韦氏败,又附太平公主,得致高位,时任尚书右仆射。《旧唐书·窦怀贞传》云:“睿宗为金仙、玉真二公主创立两观,料功甚多,时议皆以为不可,唯怀贞赞成其事,躬自监役。怀贞族弟詹事司直维鍌谓怀贞曰:‘兄位极台衮,当思献可替否,以辅明主。奈何校量瓦木,厕迹工匠之间,欲令海内何所瞻仰也?’怀贞不能对,而监作如故。”[3](卷183,P4725)《旧唐书·尹思贞传》曰:“睿宗即位,征为将作大匠,累封天水郡公。时左仆射窦怀贞兴造金仙、玉真两观,调发夫匠,思贞常节减之。怀贞怒,频诘责思贞,思贞曰:‘公职居端揆,任重弼谐,不能翼赞圣明,光宣大化,而乃盛兴土木,害及黎元,岂不愧也!又受小人之谮,轻辱朝臣,今日之事,不能苟免,请从此辞。’拂衣而去,阖门累日,上闻而特令视事。”窦怀贞伏诛后,唐睿宗特地下制褒奖尹思贞,称赞其“折佞臣之怙权,拂衣而谢。故以事闻海内,名动京师,鹰隼是击,豺狼自远”[3](卷100,P3110)。并任命他为御史大夫。第二个是史崇玄。玉真、金仙公主入道后,以道士史崇玄为师。《朝野佥载》云:“道士史崇玄,怀州河内县缝靴人也。后度为道士,侨假人也。附太平,为太清观主。金仙、玉真出俗,立为尊师。每入内奏请,赏赐甚厚,无物不赐。授鸿胪卿,衣紫罗裙帔,握象笏,佩鱼符,出入禁闱,公私避路。神武斩之,京中士女相贺。”[8](卷5,P65)史崇玄凭借二位公主之尊师的身份,得到丰厚的赏赐与很高的礼遇,从他死后京城中士女相贺的情形来看,这个道士不是善类。据《新唐书·金仙公主传》:“金仙公主,始封西城县主。景云初进封。太极元年,与玉真公主皆为道士,筑观京师,以方士史崇玄为师。崇玄本寒人,事太平公主,得出入禁中,拜鸿胪卿,声势光重。观始兴,诏崇玄护作,日万人。群浮屠疾之,以钱数十万赂狂人段谦冒入承天门,升太极殿,自称天子。有司执之,辞曰:‘崇玄使我来。’诏流岭南,且敕浮屠、方士无两竞。太平败,崇玄伏诛。”[2](卷83,P3656-3657)睿宗为二公主造道观,且让史崇玄护作,大大提高了道教在朝中的地位,因此佛教徒们恨之入骨,不惜重金雇人诬陷史崇玄,这里牵涉初唐后期佛、道两家争夺地位的大问题,而皇帝采取的办法是折衷调和。窦怀贞监作时“料功甚多”,史崇玄护作时工人“日万人”,均可说明工程之浩繁。看来,即便睿宗下诏时两观尚未完全建成,亦必所差无几,可能的情形是下诏之后,工程照常收尾,金仙、玉真二公主亦正常入住。

睿宗朝,玉真公主在长安已有玉真观。玄宗朝,皇帝又为她在洛阳造了安国观,唐人康骈《剧谈录》卷下“老君庙画”条云:

东都北邙山,有玄元观,南有老君庙,台殿高敞,下瞰伊洛,神仙泥塑之像,皆开元中杨惠之所制,奇巧精严,见者增敬。壁有吴道玄画五圣真容及老子化胡经事,丹青绝妙,古今无比。……爱敬寺复有雉尾病龙,莫知画者谁氏。绘事奇巧,皆入神之迹。……政平坊安国观,明皇朝玉真公主所建,门楼高九十尺,而柱端无料。殿南有精思院,琢玉为天尊老君之像,叶法善、罗公远、张果先生并图之于壁。院南池诏引御渠水注之。垒石像蓬莱、方丈、瀛洲三山。女冠多上阳退宫嫔御,其东与国学相接。咸通中,有书生云:“每清风朗月即闻山池之内步虚笙磬之音。”卢尚书有诗云:“夕照纱窗起暗尘,青松绕殿不知春。君看白首诵经者,半是宫中歌舞人。”[9](P1488)

从上文的记载来看,安国观也极其华丽,其规模当不在玉真观之下,叶法善、罗公远、张果三位开元时著名的“仙人”皆有图形(画像),即说明三人在朝廷及王公贵族心目中的地位。观中女道士多为“退休”的宫女,一来是为这些宫人找了一个“出路”,二来也是为了服侍玉真公主,玄宗对这位胞妹的宠爱,于此可见。安国观也是在旧观的基础上修建而成。《唐会要》卷五十《观》云:安国观在正平坊,“本太平公主宅,长安元年,睿宗在藩国,公主奉焉。至景云元年,置道士观,仍以本衔为名。十年,玉真公主居之,改为女冠观”[7](P1026)。此处的“十年”,当指开元十年,是玉真公主入主此观的时间。至于安国观的所在地,有长安和洛阳两种记载。前者见宋敏求《长安志》,卷十云:“安国观。”《注》:“本太平公主宅,长安二年,睿宗在藩,公主奉焉。至景云元年,立为观,乃以本封为名。开元十年,玉真公主居之,改为女冠观。”后者见徐松《洛阳城图》,其中绘有“正平坊”,徐松《唐两京城坊考》卷五在坊名下注云:“正或作政,非。”关于坊内建筑,《城坊考》载有六处,其三为“安国女道士观”。《注》:“本太平公主宅。安庆绪囚甄济于安国观,见《唐书·忠义传》。李商隐《马懿公郡夫人王氏黄箓齐(按:当作斋)文》,妾某,住河南府河南县正平坊安国寺内。”杨鸿年先生《隋唐两京坊里谱》综合以上材料,指出洛阳有正平坊,推断“玉真公主在长安居辅兴坊玉真观,在洛阳居正平坊安国观,此外又居王屋山灵都观”。杨氏还对“长安说”作了辩驳,所论甚是。[10](P68-69)其实,从《剧谈录》的记载也可看出安国观在洛阳而不在长安,书中所记北邙山玄元观、爱敬寺、政平坊安国观,三处连贯而下,安国观应当和前两处一样都在洛阳。而且书中说“女冠多上阳退宫嫔御”,而上阳宫正是在洛阳,其失宠宫人进入地处洛阳的安国观可能性也较大。

另外,玉真公主在王屋山还建有灵都宫(一作奉仙观)。《全唐文》卷九二七蔡玮《唐东京道门威仪使圣真元元两观主清虚洞府灵都仙台贞元先生张尊师遗烈碑》云,玉真公主在王屋山的仙人台下建了道观:“我唐玉真公主于台下构馆,为集灵仙之都,元风嘉声,信万古之同德,其地即是古奉仙观。”[5](P9666)《全唐文》卷九二七蔡玮《玉真公主朝谒应(缺二字)真源宫受(缺三字)王屋山仙人灵坛祥应记》、《全唐文》卷九三一杜光庭《天坛王屋山圣迹记》,也记载了玉真公主在王屋山的道教活动。据《元和郡县图志》,王屋山在济源县北五十里,周回一百三十里,高三十里,亘在唐怀州、绛州、泽州之境。此地本为玉真公主之师司马承祯修道之地。《旧唐书·司马承祯传》:“(开元)十五年,又召至都。玄宗令承祯于王屋山自选形胜,置坛室以居焉。”[3](卷192,P5128)《明一统志》:“天坛山,在怀庆府济源县西一百二十余里王屋山北,山峰突兀,其东曰日精,西曰月华,绝顶有石坛,名清虚小有洞天,旦夕有五色彩,夜有仙灯,即司马承祯得道之所。”道书十大洞天,王屋山洞(即小有清虚之天)为第一(《云笈七签》卷27)。玉真公主修道之地当在王屋山的分支玉阳山,玉阳山有东、西二山,《明一统志》卷二十八云:“东玉阳山,在济源县西三十里,唐睿宗女玉真公主修道于此。山之西有西玉阳山,亦其栖息之所。”(注:《明一统志》卷二十八,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影印本。此处引第427册,第711页。)玉真公主在玉阳山所居之观名灵都宫,此处也是她终老之处。《明一统志》卷二十八云:“灵都宫,在济源县西三十里尚书谷,唐玉真公主升仙处。天宝间建,元至元间重修,有碑。后有憩鹤台。宋文彦博诗:‘再到灵都访胜游,青山依旧白云秋。烧丹帝子名犹在,憩鹤仙山迹尚留。’”(注:此处引《明一统志》卷二十八,第427册,714页。)

除了上述三处道观之外,玉真公主还有自己的住所。王维有《奉和圣制玉真公主山庄因题石壁十韵之作应制》、李白有《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二首》,储光羲有《玉真公主山居》、王建有《九仙公主旧庄》,这些山庄、别馆、山居、旧居,应当是玉真公主上述三处道观之外的住所。比如王维诗中的“山庄”,陈铁民先生《王维集校注》卷三云:“要弄清本诗‘山庄’的具体地点,还应从本诗的有关描写中寻找线索。诗曰:‘如何连帝苑,别自有仙家。’知‘山庄’当近帝苑。储光羲《玉真公主山居》曰:‘山北天泉苑,山西凤女家。不言沁园好,独隐武陵花。’天泉,谓天然之泉,可指温泉;天泉苑,盖指温泉宫(即华清宫),宫在骊山西北麓,故诗云‘山北’;‘凤女’谓帝女(用秦穆公女弄玉事),指玉真公主,则玉真公主山居,当在骊山西,其地近温泉宫,故维诗云‘连帝苑’。”[11](P241)《增订注释全唐诗》卷二八九王建《九仙公主旧庄》诗注即云“玉真公主有旧庄在骊山”。关于李白诗中玉真公主“别馆”的位置,王琦《李太白诗注》引元人朱象之辑《古楼观紫云衍庆集》曰:“玉真公主与金仙公主俱入道,今楼观南山之麓,有玉真公主祠堂存焉。俗传其地曰邸宫,以为主家别馆之遗址也。然碑志湮没,图经废舛,惟开元中戴璇楼观碑,有玉真公主师心此地之语,而王维、储光羲皆有玉真公主山庄、山居之诗,则玉真祠堂为观之别馆审矣。因尽录唐人题咏,刻之祠中。元祐二年岁在丁卯七月望日河东薛绍彭题。”[12](P611)楼观碑在今陕西省周至县楼观山,碑名《玄元灵应颂》,戴璇撰序,刘同升作颂,戴序云:“玉真长公主以天孙毓德,帝妹联贵,师心此地,杳捐代情。”据陈铁民先生考证,玉真公主可能曾居于楼观,楼观距长安百余里(《王维集校注》卷三《奉和圣制幸玉真公主山庄因题石壁十韵之作应制》注一),与骊山脚下的“山居”不是一个地方。这些住所可能不止一处,当是玉真公主享受世俗生活时所居。

综上所述,玉真公主有三处道观,另外还有山居或别馆,供其学道或享受世俗生活时使用。仅凭这些道观与山居、别馆,就可以看出她在朝中地位之高,生活之奢华。安乐、太平两人之后,唐代公主恐怕无人能与之相比。

三、身世浮沉

由于玉真公主是唐玄宗胞妹,加上金仙公主开元中即已去世,玉真公主是与唐玄宗血缘关系最近之人,故在开元年间及天宝初,她是极有权势的,而且比较关心朝廷大事,政治地位很高,道教活动亦十分活跃,常常以唐玄宗代表的身份出现。下列几件事可以说明其权势。

一是据《旧唐书·李义珣殉传》,开元十二年玉真公主曾为高宗之孙李义珣伸冤。高宗之子李上金、李素节为武承嗣诬陷,含冤而死,上金庶子义珣窜在岭外。上金冤情昭雪,义珣得继承王位。不久,有人告发义珣非上金子,将其复流于岭外,封素节之子璆为嗣泽王。“十二年,玉真公主表称义珣实上金遗胤,被嗣许王瓘兄弟利其封爵,谋构废之。今上由是削璆王爵,复召义珣为嗣泽王,拜率更令。因是,诸宗室非本宗袭爵,自中兴已后继为嗣王者,皆令归宗,削其爵邑也。”[3](卷86,P2826)

二是开元十五年,宰相宇文融与信安王李祎有矛盾,融使侍御史李宙奏之,信安王知道这个消息后,“因玉真公主、高力士自归”[2](卷134,P4559)。第二天,李宙上奏,帝怒,罢免了宇文融。

三是魏征远孙魏瞻犯了死罪,经过玉真公主说情,竟可以免死,《新唐书·颜春卿传》载:“春卿倜傥美姿仪,通当世务。十六举明经、拔萃高第,调犀浦主簿。……魏征远孙瞻罪抵死,春卿为请玉真公主,得不死,时人高其节。”[2](卷192,P5532)

《松窗杂录》还记载了一个张说为姚崇所构、得九公主救免的故事,这个九公主也只能是玉真公主。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姚崇在唐玄宗面前说张说的坏话,唐玄宗对张说很生气,命姚崇按其事,姚崇与御史中丞李林甫计议已定,未及付诸行动。“说之未遭崇构也,前旬月有教授书生私通于侍婢最宠者,会擒得奸状以闻于说。说怒甚,将穷狱于京兆尹。书生厉声曰:‘睹色不能禁,亦人之常情也。公贵为相,岂无缓急有用人乎?靳于一婢女耶?’说奇其言而释之,以侍儿与归。书生一遁迹去,旬月余无所闻知。忽一日,直访于说,忧色满面,且言:‘某感公之恩,思有谢者久之。今方闻公为姚相国所构,外狱将具,公不知之,危将至矣。某愿得公平生所宝者,用计于九公主,必能立释之。’说因自历指状所宝之物,书生告云:‘未足解公之难。’又凝思久之,忽曰:‘近有鸡林郡夜明帘为寄信者。’书生曰:‘吾事济矣。’因请手札数行,恳以情言。遂急趋出,逮夜始及九公主邸第,书生具以说旨言之,兼用帘为贽。且请公主曰:‘上独不念在东宫时,思必始终恩加张丞相乎?而今反用快不利张丞相之心耶?’明旦公主入谒,具为奏之。上感动,急命高力士就御史台宣前所按事并宜罢之。书生亦不再见张丞相矣。”[13](P1216-1217)这段记载可能不完全符合事实,至少当时李林甫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势,但此事至少可以说明玉真公主在皇帝面前说话是有足够份量的。兹再举一例,师夜光亦因玉真公主之荐而入朝为官,《新唐书·方技传》云:“开元二十一年……时有邢和璞者,善知人寿夭;师夜光者,善视鬼。……夜光者,蓟州人,少为浮屠。至长安,因九仙公主得召见温泉,帝奇其辩,赐冠带,授四门博士,赐绯衣、银鱼、金缯千数,得侍左右如幸臣。”[2](卷204,P5810-5811)

在道教活动方面,玉真公主曾以著名道士司马承祯为师,《全唐文》卷九三四杜光庭《天坛王屋山圣迹记》云:“昔司马承祯天师,河内温城人也。……唐睿宗皇帝女玉真公主好道,师司马天师。天师住天台山紫霄峰,后睿宗宣诏住上方院。其司马初师嵩岳潘师正,师正师茅山王升真,升真师华阳隐居陶仙翁,其四世不失正道。唐明皇即位,于开元十二年敕修阳台观,明皇御书寥阳殿榜,内塑五老仙像。”[5](P9724)《旧唐书·司马承祯传》曰:

开元九年,玄宗又遣使迎入京,亲受法,前后赏赐甚厚。十年,驾还西都,承祯又请还天台山,玄宗赋诗以遣之。十五年,又召至都。玄宗令承祯于王屋山自选形胜,置坛室以居焉。……承祯颇善篆隶书,玄宗令以三体写《老子经》,因刊正文句,定著五千三百八十言为真本以奏上之。以承祯王屋所居为阳台观,上自题额,遣使送之。赐绢三百匹,以充药饵之用。俄又令玉真公主及光禄大夫韦縚至其所居修金斋,复加以锡赉。[3](卷192,P5128)

司马承祯此次还王屋山后,玄宗派玉真公主与韦縚至其居所从事道教活动,则玉真公主实为唐玄宗的代表。

在个人生活方面,玉真公主也比较复杂。她是知名的女道士,但是她嫁过人,这段婚姻可能维持不久。据郁贤皓先生考证,玉真公主约于开元九年下嫁,驸马姓张,至少生有二子。其次子张倜,约比玉真公主稍早卒。约在开元二十一年之前,张姓驸马已卒或已离异,陶敏先生也赞同这种说法(注:见郁贤皓先生《李白与玉真公主过从新探》(《文学遗产》1994年第1期)、陶敏《刘禹锡诗中的九仙公主考》(《唐代文学研究》第9辑)。),这个意见值得重视。开元二十一年(一说二十三年),唐玄宗欲以玉真公主嫁方士张果,因张果推辞而作罢。《明皇杂录》、《宣室志》等书和两《唐书》都记载了此事。《新唐书·张果传》云:开元二十一年,玄宗“欲以玉真公主降果,未言也。果忽谓秘书少监王迥质、太常少卿萧华曰:‘谚谓娶妇得公主,平地生公府。可畏也。’二人怪语不伦。俄有使至,传诏曰:‘玉真公主欲降先生。’果笑,固不奉诏”[2](卷204,P5810)。唐代公主大多骄横无状,故时人视当驸马为畏途,连身在方外的张果也深知厉害,所以坚决推辞。(注:唐玄宗要玉真公主嫁给张果之事是否属实,还需要其他资料进一步证实。)

加上《集异记》所载玉真公主曾帮助王维夺取京兆府解头事(此事在疑似之间,详下)和推荐李白给唐玄宗事,玉真公主在当时的确是朝野瞩目的人物。

据《新唐书》记载,天宝三载,玉真公主主动辞去公主封号,让出食邑:

玉真公主字持盈,始封崇昌县主。俄进号上清玄都大洞三景师。天宝三载,上言曰:“先帝许妾舍家,今仍叨主第,食租赋,诚愿去公主号,罢邑司,归之王府。”玄宗不许。又言:“妾,高宗之孙,睿宗之女,陛下之女弟,于天下不为贱,何必名系主号、资汤沐,然后为贵?请入数百家之产,延十年之命。”帝知至意,乃许之。[2](卷83,P3657)

天宝年间,随着杨氏姐妹的得势,玉真公主的地位有所下降,《新唐书·杨贵妃传》云:“(杨贵妃)三姊皆美劭,帝呼为姨,封韩、虢、秦三国,为夫人,出入宫掖,恩宠声焰震天下。每命妇入班,持盈公主等皆让不敢就位。”[2](卷76,P3493)不过,此时持盈(玉真)公主的地位虽不及杨氏诸姨,但在命妇中仍是最高的。

天宝六载,玉真公主曾在王屋山修道,《全唐文》卷九九三缺名《刘尊师碑铭》云:“尊师……又号齐物。……开元四载(按载当作年),道门威仪使奉玉真公主教,请诣中岳兴唐观校定经籙,道高物外,迹寓寰中,声闻于天,名著非我。至天宝三载,有诏:尊师德行纯和,尤精科戒,请住西岳云台观上方太清宫。……至六载,玉真公主已舍馆陶之封,卜居平阳之洞,以为常娥饵药,乘兔轮以长生;嬴女吹箫,登凤楼而久寿。遂于仙人台下,建立山居,既饶灵芝,复多仙草,有教安置,旌至德也。”[5](P10285)

安史乱起,玄宗幸蜀,玉真公主大概是随行的。《全唐文》卷九三二杜光庭《青城山记》:“玉真公主,肃宗之姑也。筑室丈人观西,尝诣天下道门使萧邈字元裕,受三洞秘法籙,游谒五岳,寓止山中。就拜灵峰于宝室洞前,有仙云五色元鹤翔舞焉。”[5](P9710)此事照常理推测,可能发生在她随玄宗入蜀之时。及至玄宗幸蜀回,玉真公主跟随在其左右,不久,在玄宗与肃宗及李辅国的矛盾中,公主受到牵连,《说郛》卷五录唐人柳珵《常侍言旨》云:“玄宗为太上皇,时在兴庆宫,属久雨初晴,幸勤政楼,楼下市人及往来者愈喜曰:‘今日再得见我太平天子。’传呼万岁,声动天地。时肃宗不豫,李辅国诬奏云:‘此皆九仙嫒、高力士、陈玄礼之异谋也。’下矫诏迁太上皇于西内,绝其扈从,部伍不过老弱二三十人。及中道,攒刃辉日,辅国统之。太上皇惊,欲坠马数四,左右扶持得免。高力士跃马前进,厉声曰:‘五十年太平天子,李辅国旧为家臣,不宜无理。’李辅国下马,失其辔。又宣太上皇语曰:‘将士各得好在否?’于是辅国令兵士咸韬刃鞘中,高声云:‘太上皇万福。’一时拜舞。力士又曰:‘李辅国拢马。’辅国遂拢马,着靴行,与将士等护侍太上皇平安到西内。辅国领众既退,太上皇泣持力士手曰:‘微将军,阿瞒已为兵死鬼矣。’九仙媛、力士、玄礼皆呜咽流涕。翌日,竟为辅国所构,流九仙嫒于岭南安置,力士、玄礼长流远恶处。”[14](P2265)《旧唐书·李辅国传》云:

上皇自蜀还京,居兴庆宫,肃宗自夹城中起居。上皇时召伶官奏乐,持盈公主往来宫中,辅国常阴候其隙而间之。上元元年,上皇尝登长庆楼,与公主语,剑南奏事官过朝谒,上皇令公主及如仙媛作主人。辅国起微贱,贵达日近,不为上皇左右所礼,虑恩顾或衰,乃潜画奇谋以自固。因持盈待客,乃奏云:“南内有异谋。”矫诏移上皇居西内,送持盈于玉真观,高力士等皆坐流窜。[3](卷183,P4760)

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爆发,次年,太子李亨在未征得唐玄宗同意的情况下,即位于灵武,是为肃宗。虽然玄宗不久即承认其合法地位,并派人送来册诰与玉玺,但肃宗对此总觉得不安,尤其当太上皇(玄宗)自蜀回到长安后,肃宗对其防范极严,因此,上皇移居西内事,表面上是李辅国之谗毁,实际上正中肃宗下怀,而作为玄宗最亲近的人如玉真公主(持盈法师、九仙媛)、高力士辈受到牵连,更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此事对玄宗及玉真公主打击甚大,《旧唐书·玄宗纪》云:“时阉宦李辅国离间肃宗,入移居西内。高力士、陈玄礼等迁谪,上皇寖自不懌。”[3)(卷8,P235)玄宗即于次年(上元二年,公元761年)郁郁而终。第二年即宝应元年(762)玉真公主也去世了。

唐朝皇族之间的矛盾异常激烈,像曾经煊赫一时的安乐公主、太平公主皆被赐死。唐玄宗即位后,对诸位兄弟表面上极其爱护,让他们居住在长安,与自己朝夕过从,亲密无间,实际上一是让诸王耽于安乐,不参与朝政;二是将诸王置于自己身边,防其造反,以巩固自己来之不易的皇位。因此,他严禁朝臣与诸王结交,一旦发现此种情况立即严办。所以诸王在当时,实际上形同被软禁。(注:《旧唐书》卷九五载:“范(按:指岐王李范,玄宗之弟)好学工书,雅爱文章之士,士无贵贱,皆尽礼接待。与阎朝隐,刘庭琦、张谔、郑繇篇题唱和,又多聚书画古迹,为时所称。时上禁约王公,不令与外人交结。驸马都尉裴虚已坐与范游宴,兼私挟谶纬之书,配徙岭外。万年尉刘庭琦、太祝张谔皆坐与范饮酒赋诗,黜庭琦为雅州司户,谔为山茌丞。”《资治通鉴》系此事于开元八年十月。)

但是,玉真公主为何在玄宗朝数十年间一直受到宠爱呢?这里有两个重要因素:一是玉真为玄宗同母妹,与皇帝的关系,自比诸王亲近得多,与玄宗同母的仅金仙、玉真二公主,且其母窦妃死时,玉真尚在襁褓中,玄宗对这位小妹自然倍加疼爱;而且,由于是同母所生,玉真危及玄宗政权的可能性不大。而诸王皆不与玄宗同母,又是男子,自不得不严加防范。二是玉真公主早岁即入道,并未进入朝廷政权的核心,这样,她虽然很有权势,但不易遭到皇帝的猜疑与众臣的嫉妒。或许她当初入道,即带有全身远祸的因素。还有一个次要的原因,就是玄宗笃信道教,与玉真公主志趣相同,这大约也使得玉真在朝中的地位更不同一般吧。在天宝末年,其地位有所下降,而当肃宗朝,她理所当然与高力士、陈玄礼等人一样被视为玄宗的心腹,肃宗处置她,也是政治斗争的需要。

从玉真公主生平可见,公主在玄宗朝备极荣宠,李白经她推荐,受到唐玄宗的召见与礼遇,是很自然的事情。而当肃宗称帝后,她之失势,也是必然的。

四、玉真公主与盛唐诗坛

有学者认为,玉真公主周围似乎形成了一个文化“沙龙”。施蛰存先生《唐诗百话》曰:“唐朝有许多公主都出家做女道士,著名的有睿宗李旦的两个女儿: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玄宗的女儿万安公主,她们入道之后,就从宫里搬出来,住在为她们修建的豪华的宫观里,过着奢侈而放浪的生活。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都招集诗人文士宴会作乐,俨然像法国十七、八世纪贵族夫人主持的‘沙龙’,当时许多诗人都有为这两位公主写的诗。”(注:孙昌武《道教与唐代文学》(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3月版,第30页)曰:“唐代公主入道成为一时风俗,著名的玉真公主‘入道’后仍热心结交文士,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类似文人‘沙龙’的群体,在长安及其周围活跃一时。李白得以被玄宗征召,也得力于她的引荐。”)“沙龙”的说法带有类比的性质,就现有材料而言,也许还不足以证明它的存在,但确实有一些诗人和玉真公主有关系,它们之间的关系值得我们深入研究。

(一)玉真公主与王维

唐人薛用弱《集异记》记载,开元中,王维欲参加京兆府考试,且誓夺解头。但解头已被公主许给张九皋,王维得岐王帮助,设计打动公主,公主命京兆试官取王维为解头。岐王乐于帮助文士,已如上述。公主之名,《集异记》不载,仅称“贵主”,辛文房《唐才子传》改为“九公主”,《唐才子传校笺卷二·王维》(陈铁民先生执笔)云:“‘九公主’盖指睿宗之第九女玉真公主。”此说为是。今检《全唐文》卷九二七蔡玮《张尊师遗烈碑》即称玉真公主为“贵主”。《宣室志》载:玄宗时,“帅(师?)夜光至长安,因赂九仙公主左右,得召见温泉”。《常侍言旨》载李辅国诬上皇与外人交通之事,亦多次称玉真公主为“九仙媛”。至于此事是否属实,陈铁民先生持怀疑态度。我们认为《集异记》是小说家言,细节虽未可全信,但玉真公主推荐王维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此事当发生在玄宗开元七年(719),此年玉真公主约三十岁,以她与玄宗的亲密关系,在势力上和行事的方便上超过备受疑忌的岐王,并非没有可能。唐代有些公主与文士关系密切,可以推荐、拔擢文士,我们可以举出三个典型的事例。一是太平公主,《旧唐书·太平公主传》曰:“公主日益豪横,进达朝士,多至大官,词人后进造其门者,或有贫窘,则遗之金帛,土亦翕然称之。”[3](卷183,P4739)《新唐书·太平公主传》曰:太平公主“于是推进天下士,谓儒者多窭狭,厚持金帛谢之,以动大议,远近翕然向之”[2](卷83,P3650)。另一个例子是盛唐诗人康洽。康洽之诗今已不传,我们从当时诗人赠给他的诗中可知其能诗,而且曾因某位公主的推荐而来到长安。如李颀《送康洽入京进乐府歌》:“识子十年何不遇,只爱欢游两京路。朝吟左氏娇女篇,夜诵相如美人赋。长安春物旧相宜,小苑蒲萄花满枝。柳色偏浓九华殿,莺声醉杀五陵儿。曳裾此日从何所,中贵由来尽相许。……新诗乐府唱堪愁,御妓应传鹊楼。西上虽因长公主,终须一见曲陵侯。”[16](卷133,P1351)戴叔伦《赠康老人洽》:“酒泉布衣旧才子,少小知名帝城里。一篇飞入九重门,乐府喧喧闻至尊。宫中美人皆唱得,七贵因之尽相识。南邻北里日经过,处处淹留乐事多。不脱弊裘轻锦绮,长吟佳句掩笙歌。贤王贵主于我厚,骏马苍头如己有。暗将心事隔风尘,尽掷年光逐杯酒。青门几度见春归,折柳寻花送落晖。……”[16](卷274,P3112)李端《赠康洽》:“黄须康兄酒泉客,平生出入王侯宅。今朝醉卧又明朝,忽忆故乡头已白。流年恍惚瞻西日,陈事苍茫指南陌。声名恒压鲍参军,班位不过扬执戟。迩来七十遂无机,空是咸阳一布衣。后辈轻肥贱衰朽,五侯门馆许因依。自言万物有移改,始信桑田变成海。同时献赋人皆尽,共壁题诗君独在。……”[16](卷284,P3238-3239)这三首诗都提到康洽能诗,其乐府为宫中美人乃至皇帝所知。李颀诗说他因“长公主”而入朝,戴叔伦诗说贤王与“贵主”对他很好,都是明言康洽得到公主的赏识而诗名大振。据《唐才子传校笺》卷四《康洽传》,康洽游两京,当在开元年间。其三是宋璟之事,《旧唐书·宋璟传》:“先是,外戚及诸公主干预朝政,请托滋甚,崔湜、郑愔相次典选,为权门所制,九流失叙,预用两年员阙注拟,不足;更置比冬选人,大为士庶所叹。至是,璟与侍郎李乂、卢从愿等大革前弊,取舍平允,铨综有叙。”[3](卷96,P3031)以上三事说明,公主在当时政坛与文坛上都是十分活跃的,具有进退文士的能力,故玉真公主推荐王维之事,从情理上说不是不可能的,至于其细节如何,又当别论。

王维集中没有直接写到玉真公主的作品,只有一首诗是奉和玄宗的,与玉真公主有关,《奉和圣制幸玉真公主山庄因题石壁十韵之作应制》云:

碧落风烟外,瑶台道路赊。如何连帝苑,别自有仙家。比地回銮驾,缘溪转翠华。洞中开日月,窗里发云霞。庭养冲天鹤,溪留上汉查。种田生白玉,泥灶化丹砂。谷静泉逾响,山深日易斜。御羹和石髓,香饭进胡麻。大道今无外,长生讵有涯。还瞻九霄上,来往五云车。[11](P240)

此诗当作于开元二十三年王维任右拾遗至天宝三载之间[11](P241),诗中主要赞美玉真公主的山庄有如仙境,并用大部分篇幅写她的求道过程。从这首诗中虽不能考证出王维与玉真公主的关系究竟如何,但至少可以说王维对玉真公主抱着赞颂的态度。

(二)玉真公主与李白

李白入长安,与玉真公主过从,有诗为证。关于李白开元年间初入长安的时间问题,有开元十八年说(注:郭沫若:《李白与杜甫》,人民文学出版社1971年版;郁贤皓:《李白两入长安及有关交游考辨》,载《南京师范大学学报》,1978年第4期。)、开元二十五年或稍后(注:稗山:《李白两入长安辨》,《中华文史论丛》第二辑,1962年11月版。),以及笼统指开元年间而对具体时间存疑者(注:詹:《李白全集校注汇释集评》,百花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迄无定论。李白有《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首》,据郁贤皓先生《李白与张垍交游新证》《载其《李白丛考》)考证,卫尉张卿是张说之子张垍,但郁先生《李白与玉真公主过从新探》又对此说表示疑惑。依我们之见,既然玉真公主之子姓张名倜,那么,张倜之父有可能是李白诗中玉真公主别馆的主人。而张垍为唐玄宗之女齐国(宁亲)公主的丈夫,亦即玉真公主之侄婿,论辈份不应成为玉真公主别馆的主人。李白之为玄宗所知而入朝,与玉真公主的揄扬有关,唐人魏颢《李翰林集序》曰:“(李)白久居峨嵋,与(元)丹丘因持盈法师达。”持盈法师为玉真公主赐号,李白有“仙风道骨”,自称太白金星转世,时人称之为“谪仙人”,如暂定李白于开元十八年(730)结交玉真公主,则此年李白三十岁,玉真公主约四十岁,玉真公主赏识李白这样的具有“仙风道骨”的青年才俊,荐之于玄宗,也是有可能的。李白与玉真公主往还的诗共三首:

《玉真仙人词》

玉真之仙人,时住太华峰。清晨鸣天鼓,歘腾双龙。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16](卷167,P1727)

《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二首》

秋坐金张馆,繁阴昼不开,空烟迷雨色,萧飒望中来。翳翳昏垫苦,沉沉忧恨催。清秋何以慰,白酒盈吾杯。吟咏思管乐,此人已成灰。独酌聊自勉,谁贵经纶才。弹剑谢公子,无鱼良可哀。

苦雨思白日,浮云何由卷。稷契和天人,阴阳乃骄蹇。秋霞剧倒井,昏雾横绝。欲往咫尺途,遂成山川限。奔溜闻,浩浩惊波转。泥沙塞中途,牛马不可辨。饥从漂母食,闲缀羽陵简。国家逢秋蔬,藜藿不满眼。蛸结思幽,蟋蟀伤褊浅。厨灶无青烟,刀机生绿藓。投箸解,换酒醉北堂。丹徒布衣者,慷慨未可量。何时黄金盘,一斛荐槟榔。功成拂衣去,摇曳沧洲傍。[16](卷168,P1733-1734)

李白《玉真仙人词》写玉真之学仙,赞扬之意很明显。《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二首》是李白在玉真公主别馆所作,写自己的志向、落魄的处境以及希望有人汲引的迫切要求,赠诗的对象虽然是卫尉张卿而非玉真公主,但李白明明是在玉真公主的别馆写的,他和玉真公主的关系也就非同一般了。

(三)玉真公主与张说、高适、储光羲

在诗中涉及玉真公主者,以张说年辈最长(664-731),他的两首诗均为奉和唐玄宗之作,一为五律,即《奉和圣制同玉真公主过大哥山池题石壁应制》:“绿竹初成苑,丹砂欲化金。乘龙与骖凤,歌吹满山林。爽气凝波迥,寒光映浦深。忘忧题此观,为乐赏同心。”[16](卷87,P943)一首为七绝,即《奉和圣制同玉真公主游大哥山池题石壁》:“池如明镜月华开,山学香炉云气来。神藻飞为鹡鸰赋,仙声飏出凤凰台。”[16](卷89,P982)

诗中的“大哥”即玄宗与玉真公主之兄宁王李宪。前一首写道家炼丹化金之事与歌吹之乐并行不悖,可见宁王的山池既为求仙炼药之所,又为人间行乐福地,与道教宗旨相合。后一首写到《鹡鸰赋》,是指魏光乘所作《鹡鸰颂》,此文歌颂了玄宗对兄弟的手足之情(见《新唐书》卷81),诗中又提及“仙声”,亦不废学仙。张说及其子张均皆信道,服丹药,《宋高僧传》卷九《义福传》载张说对房琯说:“某夙岁饵金丹,未尝临丧。”而唐玄宗与玉真公主皆笃信道教,从张说诗中所写的情况来看,宁王李宪也是道教中人,唐代有多种笔记说宁王通音乐、好声色、尚奢靡,则求仙与世俗情欲在此时可兼而有之。

但是,从张说这两首诗中,看不出他与玉真公主有何交情,因为这两首诗都是奉和玄宗的,玄宗临幸宁王山池,玉真皆为陪侍者。至于张说也在陪侍之列,还是并未陪侍、只是事后奉和,就不易判断了。

张说第一首写作时间已不可确考,但大致时间范围不难确定,当作于开元九年至十八年张说病逝之前。后一首写作年月可考:唐玄宗开元元年七月,张说因献计诛太平公主有功,入朝任中书令,但年底即因与姚崇有隙,被排挤出朝。开元元年底至开元九年,张说先后任相、岳二州刺史,荆州长史,幽州都督、并州长史,开元九年九月入朝为相,同年秋,魏光乘献《鹡鸰颂》,玄宗亦有同题之赋,玄宗《鹡鸰颂序》曰:“朕之兄弟,惟有五人,比为方伯,岁一朝见。虽载崇藩屏,而有暌谈笑。是以辍牧人而各守京职。……秋九月辛酉,有鹡鸰千数,栖集于麟德殿之庭树,竟旬焉。……左清道率府长史魏光乘,才雄白凤,辩壮碧鸡,以其宏达博识,召至轩槛,预观其事,以献其颂。……美其彬蔚,俯同颂云。”[16](卷3,P41-42)此时玄宗过宁王李宪山池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张说这首七绝,当作于开元九年或稍后。

高适有《玉真公主歌》二首:“常言龙德本天仙,谁谓仙人每学仙。更道玄元指李日,多于王母种桃年。”“仙宫仙府有真仙,天宝天仙秘莫传。为问轩皇三百岁,何如大道一千年。”刘开扬《高适诗集编年笺注》曰:“此诗当作于天宝元、二年间,观‘仙宫仙府’、‘天宝天仙’之语可见。并参《年谱》。作诗之地当在宋州。”(注:诗及注文均见刘开扬:《高适诗集编年笺注》,中华书局1981年12月版,第117-118页。)此诗亦重在写玉真公主之学仙,别无用意。

储光羲有《玉真公主山居》诗:“山北天泉苑,山西凤女家。不言沁园好,独隐武陵花。”[16](卷139,P1418)储光羲此诗同样写玉真公主的女道士生活,与张说、高适诗一样,均无玉真公主与文人们交往的描写,诸位诗人似乎是从仰慕的角度或从众的语气来着笔的。

除了张说、王维、李白、储光羲、高适诸人诗中直接提到玉真公主外,本文提及的一些可能与玉真公主发生过接触的人,也有一些诗作传世,这些人通常不以诗知名,但了解他们的创作情况,对我们深入理解玉真公主与诗坛的关系是有帮助的。辛替否存诗二首,魏知古存诗三首,裴漼存诗四首,李乂存诗一卷,共四十余首。魏知古、裴漼和李乂的诗都曾被《唐诗品汇》收录,说明这些诗在后世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著名道士叶法善化去时已一百零七岁,留三诗于座侧。罗公远存《白金小还丹歌》十二首,《大还丹口诀》一首。《太平广记》卷二十二,还记载公远有《三峰歌》八首,今不传。张果存诗五十三首。司马承祯存诗二首,睿宗朝被召入长安,归山时,朝士赠诗者三百(一作三十)余人,后编为《白云集》,不知其中是否有玉真公主的赠诗。信安王李祎存诗一首,唐肃宗李亨存诗三首,杨贵妃存诗一首,高力士存诗一首,断句一联。甚至连最为文人鄙视的佞臣窦怀贞(又名从一),也曾参与中宗时的宫廷联句活动,《唐诗纪事》卷一《中宗》条曰:“景龙四年正月五日,移仗蓬莱宫,御大明殿,会吐蕃骑马之戏,因重为柏梁体联句。帝曰:大明御寓临万方。皇后曰:顾惭内政翔陶唐。长宁公主曰:鸾鸣凤舞向平阳。安乐公主曰:秦楼鲁馆沐恩光。太平公主曰:无心为子辄求郎。温王重茂曰:雄才七步谢陈王。上官昭容曰:当熊让辇愧前方。吏部侍郎崔湜曰:再司铨管恩可忘。著作郎郑愔曰:文江学海思济航。考功员外郎武平一曰:万邦考绩臣所详。著作郎阎朝隐曰:著作不休出中肠。时上疑御史大夫窦从一、将作大匠宗晋卿素不属文,未即令续。二人固请,许之。从一曰:权豪屏迹肃严霜。晋卿曰:铸鼎开岳造明堂。此外遗忘。时吐蕃舍人明悉猎请,令授笔与之,曰:玉醴由来献寿觞。上大悦,赐与衣服。”[17](P10)上述诸人诗中虽然没有提及玉真公主,但这些人既能诗,又曾与玉真公主有所接触,故亦可视为玉真公主与诗坛的间接关系。

综观整个唐代,玉真公主是太平公主、安乐公主之外,政坛上最为活跃的公主;若论其在文坛的影响,可谓唐代公主第一人。唐朝的公主,没有第二位与诗人有这么多的交往,在其生前,张说、李白、王维、高适、储光羲这样的盛唐大诗人均写有与她有关的诗,在其身后,卢纶有《过玉真公主影殿》、司空曙有《题玉真观公主山池院》、张籍有《玉真观》、李群玉有《玉真公主观》,王建有《过九仙公主旧庄》、刘禹锡有《过安国观九仙公主旧院》,可见中唐的一些名诗人对她也很感兴趣。玉真公主在诗人中如此有人缘,应当与她曾汲引李白、王维有关。玉真公主是否能诗,现在缺乏记载,但从其手书的《金仙公主墓志铭》来看,她是擅长书法的,这样的才女很可能会作诗。由于玉真公主的特殊身份,且与唐玄宗在信道方面志同道合,又无政治野心,所以她在唐玄宗时代一直恩宠不衰。她有可能成为诗人和唐玄宗之间互相沟通的一条渠道,为文士们提供一些帮助。

收稿日期:2003-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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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珍公主考--基于与盛唐诗坛的关系_王屋山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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