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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温庭筠、韦庄两人家世显赫、才华过人，然而家道败落，又生在晚唐多事之秋，功业上建树虽不多，但在词史上并称“温韦”，为唐朝及后世留下杰出独特的诗词。从温庭筠广为流传的《菩萨蛮》、《更漏子》等部分词集，探寻温韦二人词背后的精神世界，了解两人的艺术手法。
关键词：温庭筠；韦庄；《菩萨蛮》；《更漏子》；闺怨
一.潜入温韦的生活背景
温庭筠，出身于官宦世家，兄弟三人均为唐朝开国功臣，位列卿相。温在《抒怀百韵》中诗“采地荒遗野，爰田失故都”一句后特作注明:“予先祖国朝公相，晋阳佐命，食采于并汾也。”但其身后家道渐趋中落，子孙后代不断迁移他乡，家族的并州采邑一片荒野，身为彦博裔孙的温庭筠感慨系之。世代奉儒守官，这特定的家世背景使温庭筠意识到效命唐王朝是其当然职责，对其世宦前程充满期待。
然而温庭筠的现实人生并不如意，童年时曾拜谒进士及第初入仕途的李绅，温庭筠虽早有政治怀抱，但终身未第难有作为。
同样韦庄也拥有显贵的家族，先祖中如韦代价为武后时宰相、韦见素为玄宗时宰相、高祖韦应物官苏州刺史等，曾祖以下均寂无声望，仕历无考。韦庄的少年时光是在长安、下邽（今属陕西渭南市）度过的，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生活在其心中曾留下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御沟西面朱门宅，记得当时好兄弟。晓傍柳阴骑竹马，夜偎竹影弄先生。”、“昔为童稚不知愁，竹马闲乘绕县游。曾为看花偷出郭，也因逃学暂登楼。”然而这段天真烂漫的生活过后，韦庄便开始了应举落第、颠沛流离、坎坷困顿的人生道路。
二.从《菩萨蛮》、《更漏子》领会人物
温庭筠现存词作约七十首，题材以男女之情、离愁别怨为主，词境风格上的基本特点，一是词藻较艳丽，二是词中意象情事较繁密，三是言情多隐约婉曲，词作中极少直抒情怀之笔，而常常以冷静客观的描述展现出词中人所处实境或梦境及其容颜妆饰、情态举止，其情怀心境即隐含其中。《花间集》中所录的《菩萨蛮》十四首、《更漏子》六首、《南歌子》七首等都体现出这些特色，其中《菩萨蛮》为后世所公认的温氏代表词作，其首阙传诵最广：“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这首词作给读者的直观印象是色泽艳丽，“金明灭”、“香腮雪”、“花面相映”、“金鹧鸪”等用语耀人眼目。透过字面品味词境，一位慵懒晚起的女子梳洗画眉、照镜梳妆、带花穿衣的全过程，逐次呈现出来。词作空间背景未出女子闺房，词笔也未离开女子的容颜妆饰及举止情态，而“懒起”、“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等语句中则隐含着深深的幽怨自怜之情。末句“双双金鹧鸪”浓墨重彩，点醒全篇，一位盛年独处、惆怅哀怨的女子形象浮现于读者眼前。全词用笔细致，一个个画面（如梳洗、画眉、弄妆、照花、穿衣等）连贯成情事脉络，还有开头、结尾的重彩辉映，令词境显得瑰丽而细致。
此词表面观之，为一幅深闺美人图。张惠言、谭献辈等人将此词与以下十四章一并串讲，说是“感士不遇”之作。这种说法虽然曾经盛行一时，但今人多持反对之论。看到“懒起画蛾眉”一句，笔者联想到了屈原《离骚》：“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琢谓余以善淫。”这“蛾眉”之意由实实在在的“眉”比兴成了贤能、才华之意，更突出了眉的外在、内在美。
此调本二十首，今存十四首，这二十首的主题都是以闺人因思别久之人而成梦，然后多将梦前、梦后、梦中的情事组合而成。上面这一首写的是梦醒时分的情思。全首对人物的态度、动作、衣饰、器物作出客观的描写，紧接着便把所写之人的心情顺势展现出来了。在反复吟诵此词时，脑海中便会浮现一幅画面，温庭筠用浓厚的彩色，刻画一个贵族少妇，从大清早起身，在太阳折射进来的窗前，慢条斯理地理发、画眉、抹粉、涂脂，不断照镜子，一面想着心事，最后梳妆好了，穿上美美的新衣，但却又顾影自怜起来，独守闺房心情十分苦闷。古诗中的词形变化运用的很妙，如《暮江吟》里“半江瑟瑟半江红”中的“瑟”一词，本义指一种绿色的玉，是名词，但在这句诗里则是形容夕阳普照大地。温庭筠把很多名词当成形容词使用，如“云”形容头发稠密，“雪”形容女子皮肤白嫩，但可惜的是他描写的对象是一个娇艳而虚弱的病态的女子形象。
“双双”是全首的词眼，七八两句是全文的高峰。表面还是在平淡地叙述女子梳妆的过程，好像没有转折，但是暗转比明转手法略高。
此首写闺怨，掌法极密，层次极清。同时飞卿用语晦涩，例如“小山”，人们在解读时大多有三个解释。一谓屏山，其另一首“枕上屏山掩”（《菩萨蛮》）可得证，“今明灭”指屏上彩画。二谓枕头，其另一首“山枕隐浓妆，绿檀金凤凰”（《菩萨蛮》）可证，“今明灭”指枕上金漆。三谓眉额，飞卿《遐方怨》“宿妆眉浅粉山横”，又本词另一首“蕊黄无限当山额”（《菩萨蛮》），“今明灭”指额上所傅之蕊黄，《偶游》诗曰“额黄无限夕阳山”。这三种说法放到《菩萨蛮》这首词里都能说得通，正体现出温庭筠用语晦涩。再联系一下温庭筠的生平便不难理解他的作品。再走进温庭筠的一首《更漏子》体会温庭筠的闺怨词气:“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更漏子》四首，与《菩萨蛮》词同意。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梦长君不知”即《菩萨蛮》之“心事竟谁知”、“此情谁得知”。前半句借鸟为喻，也引起后半句之意。塞雁、城乌，俱为惊起，但画屏上的金鹧鸪仍然无动于衷，但这金鹧鸪心中的凄凉又向谁诉说呢？耐尽凄凉却无人诉说。这首词吟诵起来笔者深深觉得这真是描写相思极深的词。开头三句是:在深夜里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漏声，这声音好像柳丝那样长，春雨那样细。同时也点出了这是夜深人静了，人也失眠未睡，因为只有夜深失眠的人才会听见这又远、又细、又长的声响。但是鹧鸪为何不惊不起？再回头结合温庭筠《菩萨蛮》词中“双双金鹧鸪”这句，金鹧鸪是成双成对，彼此陪伴着，所以才无忧无愁，而以此来反衬出人的孤独……“塞雁”、“城乌”是真的鸟，屏上的“金鹧鸪”是画的，意想很妙，以真鸟和假鸟对比，衬出心中无法诉说的痛……下半句中“红烛背，绣帷垂，梦长君不知”也点明了“惆怅”的原因。
与之对比，欣赏韦庄的一首相思词《浣溪沙》:“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阑干，想君思我锦寒。咫尺画堂深似海，忆来惟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想君思我锦衾寒”，这一句中叠用两个动词，诗从对面飞来，由己推人，代人念己，语气读着很淡但是包含的情绪却很浓厚。“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栏干”一句，让我想起“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崔的这句写伊人所居，虽近而不得见面也。估计韦庄的这首词也是思念旧姬而作的。这点应联系韦庄家世贵公子，待命去蜀，但最后被羁留。后来宠姬被王健夺走。虽然当时身有要职，但心情很低落甚至是对生活的不忿。他的《诉衷情》、《女冠子》、《谒金门》、《应天长》在我看来不全是伤离之作，而是情意凄凉的流露。
《荷叶杯》里:“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水堂西面画帘垂，携手暗相期。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
《古今词话》中也称韦庄为蜀王所羁，庄有爱姬，资质艳美，兼工词瀚。蜀王闻之，托言教授宫人，强夺之去。庄追忆悒快，作《荷叶杯》诸词，情意凄怨。笔者认为这首词中基本都是运用白描的手法，自“记得”往下一直到“相别”，都是在回忆当年。当年的时间，当年的地点，当年的情景，都叙述得历历在目，如在昨日。“从此”往下的语句，都是在倾诉离别之后深深的思念，表面看上去不经意的话语被韦庄淡淡得写出来，但是语浅情深。温韦两人心中愁绪总是不经意地就会像沙漠里的清泉汩汩流出，看似很平常，但两人不同的词却反映出不同阶段不同时间的不同心境，在读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融入进去，不单纯是生活遭遇很惨才会很自然地写出来这些词作,而是人在成长历程中不都是一帆风顺的而是到处都有挑战，也不是遇到所有困难不满都要用言语表达，文字有时候或许更能寄托无法舒展的心思。
后人中有人评价韦庄的诗“体近雅正，惜出之太易，义乏闳深”，正因为它近于“雅正”，所以比较真实，不设浮滥之辞；正因为它主张平易，不求“闳深”，所以比较浅显，无艰涩隐晦之病。其实当我们去看韦庄的词，不仅仅是简单地体会到那些优雅的语句带来的美感。在表现技巧上，他很少用华丽的修饰词，而较多用灵活的联系字，有时竟运用明白如话的语言，使读者容易接受，不难理解，品读的时间长了，会愈发觉得其中的味道受到深深的感染，这也是韦庄写词的一个成功之处。
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中，刘大杰分析到：韦庄以情词闻名，但他所描写的背景，与那些专写歌姬妓女，专写肉感性欲者不同，在他的生活过程中，确有一种情爱的葛藤，因此出现于他作品的情感较之旁人所表现者，要较为高贵。
温韦两人常被并称，均为花间词派的著名词家，作品也常被比较。龙榆生《词曲概论》上编中写道，过去一般都把温、韦并称。但是韦庄经过乱离，饱尝兵戈流转的苦痛，把粉泽都洗掉了。他的作品尽管局限在男女相思的小圈子内，却采用比较朴素的描写和接近口语化的语言。两人经常被相提并论，但实际上他们是代表着不同的词风。就他们的诗风也是如此，温庭筠诗近李商隐，韦庄诗近白居易；他们的词风与诗风也是一致的。作品风格的不同决定于他们两人的不同生活遭遇。夏承焘对两人文学风格简单汇总为：温庭筠“密而隐”，韦庄“疏而显”。
参考文献
[1]参考《温庭筠词集韦庄词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
[2]见于《途次逢李氏兄弟感旧》。
[3]见于《下邽感旧》。
[4]丁寿田等《唐五代四大名家词》甲篇，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201页。
[5]参见李必义《小语古诗中的词形变化》，《教育科学论坛》，1996年第5期。
[6]参见《菩萨蛮·南园满地堆轻絮》。
[7]参见《菩萨蛮·竹风轻动庭除冷》。
[8]参见《菩萨蛮·蕊黄无限当山额》。
[9]参考浦江清的《词的讲解》，北京：凤凰出版社，2010年，第200页。
[10]“谢家”:唐宰相李德裕家谢秋娘为名歌妓，后因以“谢娘”泛指歌妓。
[11]陆侃如、冯沅君《中国诗史》中写道:王国维论温词道:“‘画屏金鹧鸪’，飞卿语也，其词品似之。”（《人间词话》）这方是精确的评语。“金”和“画屏”，固然可以使“鹧鸪”富丽，但同时也足以斩丧“鹧鸪”的生意；温词的成功与失败，都包括在这五字中了。
[12]出自（唐）崔郊《赠婢诗》。
[13]（明）胡震亨：《唐音癸签》卷八，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
[14]刘大杰：《中国文化发展史》第二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56页。
[15]龙榆生：《词曲概论》上编，北京：北京出版社，2009年，第256页。
[16]参考夏承焘《唐宋词欣赏•不同风格的温韦词》，北京：北京出版社，2009年，186页。
作者简介：刘凡（1997年4月—），女，汉族，河南省新郑市，本科学历，专业为人文科学试验班（国学方向）。
论文作者:刘凡
论文发表刊物:《知识-力量》2018年7月下
论文发表时间:2018/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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