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自叙帖》流日半卷本南宋人两跋考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自叙论文,南宋论文,怀素论文,流日半卷论文,人两跋考述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怀素《自叙帖》流日半卷本后有两则南宋人题跋，记录了该卷《自叙帖》的跋者、题跋时间、地点、内容以及收藏者等相关讯息，然而，这两则跋文的作者均不见于《宋人传记资料》，也未见有人对该两则跋文的作者资料及相关讯息作深入地研究。《自叙帖》研究专家傅申先生在其《确证〈故宫自叙帖〉为北宋映写本——从〈流日卷本〉论〈自叙帖〉非怀素亲笔》①一文中也认为跋者目前并无其他资料。为此，笔者对跋者及其在题跋中所涉及的相关讯息资料做了初步的收集、整理和考述，希望为该卷《自叙帖》的真伪考证提供更为详实的资料，以便进一步拓展对该卷本《自叙帖》的研究空间，同时也希望对考证《自叙帖》其他版本之真伪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亦补史之阙。 两则跋文均有纪年，知二跋先后倒装，故以下考述遵时间先后为序。 一 滕仲因跋文 该跋书体为行楷，跋文如下：“素师长沙人，其书乃藏之修水山谷先生家。嘉定己卯申冬，先生四世孙存之携以游岳麓，潭人滕仲因获观于楚村，且叹物之聚散如此!”② 该跋文提供给我们重要的讯息是，该卷怀素《自叙帖》的重要收藏者竟是宋代怀素狂草最重要的继承者黄庭坚。为此笔者对该跋文所涉及的相关信息进行考证。 (一)跋者：滕仲因 跋者滕仲因，在跋文中自称潭人，即湘潭人(今湖南人)。查阅有关资料，滕仲因曾为南宋郭应祥所撰《笑笑词》作后记。 郭应祥(一一五八—?)，字承禧，号遁斋，又号笑笑先生，南宋新滏人(今江西新干县)。淳熙八年辛丑(一一八一)及进士第，淳熙十三年丙午(一一八六)至嘉定二年己巳(一二○九)，历任巴陵县主簿、衡阳县丞、浏阳令、龙泉令、潭州别驾，因此郭应祥曾在湖南为官多年。 《笑笑词》前有詹傅作序。后有滕仲因作后记，后记全文如下：“词章之派，端有自来，溯源伹流，盖可考也，昔闻张于湖一传而得吴敬斋，再传而得郭遁斋，源深流长，故其词或如惊涛出壑、或如绉縠纹江、或如净练赴海，可谓冰生于水而寒于水矣。长沙刘氏书坊既以二公之词诸木，而遁斋《笑笑词》独家塾有本。一日余叩遁斋，愿并刊之，庶几来者知其气脉，且以成湘中一段奇事。况三公俱嘗从宦是邦，则珍闻妙句岂容有其二而阙其一，遁斋笑而可之，于是并书于后云。嘉定元年春日宋人滕仲因谨书。”③
滕仲因该记先述郭应祥词之承传脉络，继而赞其词，接着又写了刊《笑笑词》之原因，写纪年是嘉定元年(一二○八)春日，郭应祥其时正在潭州为官。 《笑笑词》还附有滕仲因给郭应祥的一通书信，文如下：“仲因伏蒙，遁斋先生以记颜副本见赐，著之高堂，素壁之间和气充牛牣，喜而成赞，谨以录，呈愧不若画师之形容也，笑鉴幸甚，仲因拜上!貌清而古气刚正，胶胶扰扰于事物中而能胜天者以定；落落拓拓于宦海之内而能胜人者以静，万事一笑，山鸣谷应，我不能辨鹅溪，半幅尽写精神，及乞我以短笄尺许，尽有风韵，日以对之，足消鄙吝!”④ 该通信记述了郭应祥赠给滕仲因的一幅自己的肖像画，滕仲因并对此写了赞语。因此从滕仲因给郭应祥《笑笑词》作后记和给其书信来看，作为潭人滕仲因和郭应祥多有交往，地方长官郭应祥对滕仲因也相当器重。滕仲因除了该怀素《自叙帖》流日卷本跋和《笑笑词》后记及给郭的信件留名外，其他未见记载。 (二)藏者：黄存之 跋文中提及黄庭坚四世孙黄存之携此卷游岳麓，文中仅提及黄存之是山谷四世孙，没有说明黄存之的籍贯、身份等其他信息，为理清他的信息，笔者查阅了黄庭坚世系家谱⑤。 黄庭坚娶石氏，生子相，黄生子黔、然、槱、照、炁、羔。黄黔曾任贺州参军，生子黄坡，黄坡以童子科补将仕郎，其后裔居住在通山，义宁一带。黄然字超然，居分宁上六府。黄槱其后不详。黄照(一名恕)，字明远，号理常，生子黄垚、黄
。黄垚字松龄号绣球，登进士第，官至端明殿学士，其后裔徙居大冶、黄冈一带。黄
(一名熙)，字刚宗，号育物，生子黄少夫、黄垦，黄少夫迁居南昌虎山、黄垦迁居瑞州。黄羔名藻，其后裔不知去向。 在以上记录的黄庭坚四世孙名单中，没有发现黄存之名。那么此黄存之究竟是何许人呢?通过查阅史料发现，黄存之和当时有影响的文化、官宦名流有着很多的交往，例如在南宋诗人裘万顷的诗中透出了黄存之籍贯的消息。 裘万顷(?—一二一九)南宋诗人，字元量，号竹斋，洪州新建(今江西南昌)人，淳熙十四年(一一八七)进士，历仕吏部架阁、大理司直、江西抚干、性至孝有节操。其给黄存之的诗名为《次黄存之韵》，内容如下：“客宦何时了，官居又岁余，归心五湖梦，病眼一床书。近作君能富，新功我略无。不妨赋游猎，会有荐相如。”⑥ 其中一句“归心五湖梦，病眼一床书”之“归心”即指归乡之情，裘万顷是江西新建(今江西南昌)人，可能和黄存之同乡，所以对可能同为南昌人的黄存之写诗有“归心”之语。 裘万顷还有《竹斋秋咏次黄存之韵七首》，也是其代表作品之一，内容如下：“牵牛引蔓上东篱，气肃清商雨过时。人意若随天意好，秋光又到菊花枝。闲中无辱亦无荣，案上图书有课程。静对秋花香默默，晚风休送乱蝉鸣。无事萦心昼掩扉，松风度曲入琴徽。登高老矣兴犹在，塞上秋风战马肥。西风黄叶埽空庭，舞鹤翩翩堕雪翎。一阵清风通鼻观，木犀亭下读骚经。少年有策志平戎，心事今成一老翁。蜀客款门茶未了，防秋又说枣儿红。据梧枝策事纷纭，楼上看山对晚曛。纵是楼无山色远，只如小米画烟云。闭门思古或伤今，每有诗来默契心。纸上不须评巧拙，尧夫只是静中吟。”⑦ 著名江湖派诗人戴复古也曾写给黄存之多首诗词。戴复古(一一六七—?)字式之，号石屏，台州黄岩(今浙江)人。终生不仕，笃意学诗。从林虑、徐师道游，又登陆游之门，以诗名江湖，为“江湖四灵”之一。他曾写《豫章东湖宋谦甫黄存之酌别》一诗，诗曰：“湖边长访昔年游，生怕清波照白头。杨柳萧疏多困雨，芰荷憔悴早惊秋。无功及物谈何益，有酒开怀醉即休。江上买舟犹未定，明朝尚可为君留。”⑧
豫章为古郡名，郡治南昌，豫章东湖即现在的南昌市区，由此可见黄存之可能是江西南昌人，在戴复古的另两首诗中把黄存之的籍贯写得更明白。《寄南昌故人黄存之宋谦甫二首》：“谦甫多才思，存之重谊襟，一书愁话别，千里梦相寻。南浦扁舟上，东湖万柳阴。旧时行乐处，何事不关心。久客归来后，家如旧日贫。青山何处隐，白发也愁人。畎亩一生事，乾坤百病身。时无嵇吕驾，相忆莫相亲。”⑨ 此首诗题写明“南昌故人黄存之”，因此黄存之确为江西南昌人。戴复古曾多次到南昌，他在其诗《豫章东湖避暑》写道“十年如昨日，万象又秋容”，由诗文可见黄存之和戴复古的友谊很深，他把黄存之、宋谦甫比作嵇吕挚友、竹林贤人，可看出黄存之也有很高的文化修养 我们检阅山谷后人发现，山谷孙黄炁生子黄少夫，迁居南昌虎山，山谷其他四世孙未见有迁居南昌，抑或黄存之即黄少夫乎?但我们在看戴复古写给黄存之的另一首词时，发现黄存之还有一起同住在南昌的兄弟。《周子俊过南昌，问讯宋吉甫、黄存之昆仲》：“西山岩壑，东湖亭馆，尽是经行旧路。别时方见有荷花，还又见、梅花岁暮。宋家兄弟，黄家兄弟，一一烦君传语。相忘不寄一行书，元自有、不想忘处。”⑩词中“黄存之昆仲”“黄家兄弟”之语，说明黄存之和其兄弟住在一起，黄存之可能是黄少夫也可能是其他黄氏兄弟，我们不得而知。 笔者还查阅了黄存之的其他相关信息，发现宋太宗八世孙赵汝绩(11)有题画诗《题黄存之春庄雨急图》一首。赵汝绩，字庶可，号山台。浚仪(今河南开封)人，寓居绍兴会稽。与戴复古等相交游。赵汝绩在《题黄存之春庄雨急图》中写道：“山浓树密春欲浮，农夫有事营西畴。鹁鸪声歇风雨急，田塍滑澾如翻油。牢披蓑衣紧击笠，浑身水流两股栗。拣时浸种开稻包，心急鞭牛牛步刀。前年春寒再移秧，去年夏旱赤地荒。东隣西保几人在，渠今尚得本身强。低头无言心似苦，定愿五风十日雨。禾头粒粒饱秋露，糠籺充肠米田主。我家镜湖烟水湄，身虽不耕眼见之。何人得此畎亩趣，短纸写出无声诗。坐令殿卷三太息，力穑莫供浮末食。君看此辈终岁勤，返向沟中作捐瘠。”(12)
赵汝绩是皇族中人，他能为黄存之题画，足见黄存之社会影响很大，从题画诗看，黄存之擅画，关心农民大众疾苦。 宋黄文雷有《次黄存之东皋韵》四首。黄文雷(生卒年不详)南宋诗人，字希声，号看云，江西南城人，与金溪赵崇峄、宁都曾原一、南丰谌佑号“江西四大诗人”，登淳祐十年(一二五○)进士，辟临安酒官，著有《看云小集》。(13)《次黄存之东皋韵》全诗如下：“艺木东皋下，新荣冒水涯。锦机分箔闹，青子亚枝斜。犊角初生笋，龙须正引瓜。吸清双玉井，留客品尝茶。挟册东皋下，从人笑未玄。传真秧马帖，参透牧牛篇。列岫窗前月，平湖坞外烟。似蒙稽古力，钟鼎岂其然。抱膝东皋下，春风又草庐。海仙将可见，溪友未宜疏。楷著祈年疏，闲笺种树书。西山颒烟雨，容易长嘉蔬。负耒东皋下，沟塍稻秫分。污邪争一溉，台笠事重耘。豳雅春称寿，秦讴岁劳勤。无功虚作传，农绩未如君。”(14) 与黄存之交往的人中，有的是皇亲国戚，有的是朝廷命官，还有的是高雅野逸贤人，大多是当时名满天下或雄踞一方的社会名流，对后世有一定的影响。黄存之当时亦当为社会名流，他可能不是官宦之人，但擅长书画诗词，关心农人疾苦，对农事颇有研究，并身体力行，如陶渊明一样是对社会有影响力的世外高雅贤达之人。 (三)题跋时间：嘉定己卯申冬 滕仲因题跋时间为嘉定己卯申冬即南宋宁宗嘉定十二年(一二一九)，若以怀素《自叙帖》作于大历丁巳年(七七七)记，那么此跋写时距怀素写《自叙帖》大约四四二年，距黄庭坚卒年宋徽宗崇宁四年(一一○五)(15)为一百一十四年。作为黄庭坚四世孙黄存之携此卷游岳麓在时间跨度上看是吻合的。 (四)题跋地点：岳麓山楚村 岳麓山是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一，在古城长沙湘江两岸，位于怀素《自叙帖》所称家乡长沙之西。山上自晋唐即有寺庙，有李邕岳麓寺碑尚存于世，山下有宋开宝九年(九七六)，潭州太守朱洞在僧人办学的基础上创立的岳麓书院。黄存之在岳麓山楚村之地向潭人滕仲因出示了该卷，遂有了这则题记，其可能有感于乡人怀素《自叙帖》历经四百四十多年的辗转又回到了怀素家乡长沙，加之，在其跋前还应该有他人题跋，惜今日已不复见，因而有“物之聚散”之叹。 二 倪祖义跋文 倪祖义跋文为小行楷十五行，跋文如下：“怀素草圣皆摘当时诸公褒誉之词，或一联，或四句，或散语。其间最知名者戴御史叔伦也。米宝晋书史云：‘参政苏太简被遇，太宗使第诸国簿收书画三等，赐予甚多，公卿之家，无出其右。’又云：‘苏氏自参政及子耆，耆子舜钦、舜钦子子(衍)激四世好事有精鉴，亦张彦远之比，今帖有建业文房印，本李氏旧物，其他如佩六相印之裔、许国后裔、武功之记、四代相印皆苏氏也。真迹逾三百年，纸墨尚新，流传不知几家矣。把玩之余，抚卷太息!’绍定改元孟夏中休苕溪倪祖义观于西江官舍。”(16) 该跋文先述《自叙帖》内容之来源，后引米芾《书史》中有关苏氏四世好事精鉴，又历数诸骑缝印，肯定了“建业文房印”为李氏旧物，云其他诸印皆属苏氏，正如傅申先生所言，(17)这应该是将上述四印肯定为苏氏藏印的较早记录。惜“武功之记”的第二字有破损，如原迹确为“功”字，则此为解读该印之目前最早记录了，唯不提“舜钦”一印，可能漏列或不能辨读。 (一)跋者倪祖义 跋中款为苕溪倪祖义，苕溪由东西两支在湖州市吴兴区城合流入太湖，合流称霅溪，又称霅川、霅水。 倪祖义为倪思次子，宋史之列传第一百五十七载：『倪文节公：南宋倪思，字正甫，谥文节。乾道二年(一一六六)进士，曾任泉州知府，政声显赫，入祀泉州贤名祠。官至礼部尚书，以直言敢谏著称。倪思著有《经
堂》一书，影响甚至远，其中有不少佳句广为流传。如：‘松声、涧声、山禽声……而读书声为最。闻他人读书声已极喜，更闻子弟读书声则喜不可胜言矣……’倪文节在宋代任礼部尚书，生有二子：长子倪祖信，后举家迁徙浙江，落户湖州市；次子倪祖义，在丹徒做官，即举家落户丹徒册田。』因此此跋者苕溪倪祖义应该是随长子倪祖信举家迁徙浙江，落户湖州市的倪思次子倪祖义。 南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五记：“《吴兴分类诗集》三十卷，霅川倪祖义子由编。大抵以孙氏所集大略而增广之，且并及近时诸公之作。然亦病于太详。祖义，齐斋之子，少聪俊，仕未达，得年五十以死。”(18)
倪祖义字子由，见《全宋文》作者名索引。孙氏即熙宁中知湖州孙觉莘老也，曾集《吴兴诗》(19)一卷，但不著名。此霅川倪祖义为齐斋之子，齐斋是何人呢?南宋韦奇(一二四六—一二七○)有诗《题倪文昌玉湖书院》(20)，诗云“齐斋老子今安在，一去人间余廿载”，南宋程公许(?—一二五一，宋史有传)也有诗《吊齐斋先生尚书文节倪公》，由此可见齐斋就是倪文节，即倪思，也即倪祖义之父。据《直斋书录解题》称：“祖义，齐斋之子，少聪俊，仕未达，得年五十以死。”那么倪祖义的官宦生涯究竟如何呢? 据元脱因修、俞希鲁纂目录《至顺镇江志》卷十六中，在宋丹徒县令名单上记：“倪祖义(通直郎嘉定十一年十二月三日— )(文散官名，从六品)、林楷(宣教郎嘉定十四年三月八日—)。”(21) 从以上记录中我们可以看出，通直郎倪祖义任丹徒令应从嘉定十一年(一二一八)十二月三日至嘉定十四年(一二二一)三月初，宋史称“倪思次子倪祖义，在丹徒做官，即举家落户丹徒册田”，此时间也应该在嘉定十一年前后。嘉定十四年三月八日宣教郎林楷已接任丹徒令，倪应该已到别地任职。 在北宋至清代近一千年间无锡的最高地方官详细名单中，嘉定十四年(一二二一)为郭正己、嘉定十六年(一二二三)为倪祖义、嘉定十七年(一二二四)为葛文彧。这说明倪由丹徒令后在嘉定十六年调到无锡任官。在《(咸淳)重修毗陵志》卷十“秩官四·无锡知县”条中记：“倪祖义(嘉定十六年九月朝散郎)(文散官名，从七品上)。葛文彧(嘉定十七年十一月)。”(22) 据此记载，倪祖义在嘉定十一年在丹徒为通直郎(文散官名，从六品)，而嘉定十六年在无锡为朝散郎(文散官名，从七品上)，也就是说五年过后倪祖义官阶变低，被降级使用，这对他的心情影响可想而知。正如《直斋书录解题》称其“仕未达”，倪祖义在无锡知县任上只在嘉定十六年为官一年左右，嘉定十七年十一月无锡的知县已是葛文彧，倪祖义应该调任到他处。 (二)题跋时间：绍定改元年(一二二八) 题跋时间为绍定改元孟夏中休(一二二八)，此时间据怀素书《自叙帖》七七七年时间已经过了约四百五十一年。但是他在跋中写道“真迹逾三百年，纸墨尚新，流传不知几家矣”，不知他如何计算，如果按他三百年算，只能到南唐。那他为什么写三百年呢?我想两种可能性：一是他的确计算有误；二是他有意为之。某件书画作品的题跋虽然也有对这件作品加以直接否定的，但实为少数，最多的是为了说明这件作品的创作过程、收藏关系，又或考证它的真，表扬它于世人所共知的美。但有的跋者或怀疑该件作品可能不是真迹，又碍于朋友情面等原因，就在题跋里故意犯一个明显的错误，让后人去猜想和鉴定。那么倪祖义是不是怀疑该卷《自叙帖》为伪而故意在时间差上犯错呢?因为众所周知北宋有多本《自叙帖》存世，根据故宫本后曾纡题跋：“藏真自叙世传有三：一在蜀中石阳休家，黄鲁直以鱼笺临数本者是也；一是在冯当世家，后归上方；一在苏子美(舜钦)家，此本是也。”
蜀中石阳休家本后可能归黄庭坚(另文待述)，黄庭坚后传至其四世孙黄存之，因此黄存之所藏本可能就是石阳休本。苏舜钦家本后传长子苏液，世称苏液本。倪祖义曾生活于湖州并在丹徒、无锡等地为官，并曾编《吴兴分类诗集》三十卷，有可能曾看过苏液本，所以他在看到此卷《自叙帖》时，可能对该卷《自叙帖》的真伪存疑，于是他故意把时间写错，让后人去猜想和推测——当然这仅仅是笔者猜测，有待进一步考证。 (三)题跋地点：西江官舍 他在该跋中提到题跋地点是“西江官舍”，就是说倪祖义在嘉定十六年(一二二三)无锡卸任后可能到“西江”这个地方任官。确切地说，他在绍定改元年间在“西江”任官，才有了题跋于“西江官舍”之说。那么“西江官舍”在什么地方呢? 倪祖义曾为戴复古《石屏诗集》作跋，跋文如下：“作诗难，选诗尤难，多爱则泛，过遴则遗逸。懒庵为石屏戴式之摘百余篇，兼备众体，精矣!章良所拈出，则其尤精而汰者也。然染指知鼋美，窥管识斑豹，爱式之诗者，读此足矣。式之方尽屏世学，坐进此道，发其英华，见其章什，必当方驾李杜，深入陶柳，得天之趣，侔神之功，回视旧篇，遂成组绣。余未老，尚及见之。寿峰倪祖义书于西江谈笑堂。”(23) 落款为“寿峰倪祖义书于西江谈笑堂”，寿峰是倪祖义号，此跋地点亦为“西江”之地，但未写明题跋的时间。戴复古有诗《万安江上》有“不能成佛不能仙，虚度人间六十年”，万安江在江西，戴生于一一六七年，“人间六十年”后是一二二七年，因此，戴复古约在一二二七年到江西，这段时间戴复古常在江西游食，与当地的名人和官员交往甚多。在《石屏诗集》诗文前戴复古又收录了他父亲戴敏东皋子的诗文，戴复古一并请倪祖义作跋，在此跋中写明了题跋的时间，跋文如下：“诗和则欢适，雄则伟丽，新则清拔，远则闲暇。东皋子诗云‘小园无事日徘徊，频报家人送酒来’，欢适也；‘惜树不磨修月斧，爱花须筑避风台’，伟丽也；‘引梦渠水添池满，移箇柴门傍竹开’，清拔也；‘多谢有情双白鹭，暂时飞去又飞回’，闲暇也。备是四体一篇，足矣。况鹤鸣子和，清唳方徹，九皋邪!宝庆丁亥长至前二日，吴兴倪祖义书。”(24) 落款为“宝庆丁亥长至前二日，吴兴倪祖义书”，宝庆丁亥正是一二二七年，应戴复古之请，倪祖义不仅为石屏诗品题，且为其父戴敏遗诗书写赞语，可见两人交谊之深。从此二跋参证可知，题跋的时间在一二二七年，题跋的地点在“西江官舍”，倪所谓“西江官舍”即为其所在的江西官所，以至于吴茂云、郑伟荣校点《戴复古集》本(25)和张继定《石屏诗编选者及序跋作者考述(上)——戴复古交游考之一》(26)把跋中“西江官舍”直接改为“江西官舍”。因此倪祖义在无锡知县卸任(一二二三)后又辗转到江西任官，所以才有了在一二二七年为游食到此的戴复古《石屏诗集》的题跋，也有了在一二二八年于“西江官舍”为该卷《自叙帖》的题跋。
(四)收藏者 对于该卷的收藏者，倪祖义没有写明，可能还在黄存之手中，倪和戴复古为好友，戴和黄存之亦为好友，因此在黄存之周围形成了有一定影响的官宦、名人文化圈，该卷《自叙帖》可能还有戴复古的题跋，也可能还有裘万顷、赵汝绩、黄文雷等人的题跋，可惜已不见。 看两跋的书法风格，滕氏该跋书法以褚字为根基，参米字之跌宕，用笔较洒脱，清新雅致。倪氏该跋书风，应该说米芾的笔法比较明显，同时还有杨凝式、黄庭坚的痕迹，用笔较严谨，气息醇厚古雅。但总体看两跋书风都具有南宋中后期柔靡不胜、气象不大的书风格局，为典型之南宋书风。 通过以上的考述，从一定程度上初步理清了流日卷《自叙帖》中两则宋人题跋中的跋者滕仲因、倪祖义的有关资料，以及他们所联系的黄庭坚四世孙黄存之与当时社会名流的交游等相关情况，同时也进一步明确了跋文中所涉及的题跋时间、地点，收藏者等相关问题，希望本文对流日半卷本《自叙帖》的深入考证能有所帮助。 注释： ①《中国书法》二○一二年八月赠刊《自叙辨真》，第五页。 ②《中国书法》二○一二年八月赠刊《自叙辨真》，第四页。 ③④宋郭应祥《笑笑词》，紫芝漫抄，清抄本，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 ⑤清贡生黄师直主编《双井堂黄氏宗谱》，湖北英山双井堂木刻本，民国十三年本(一九二四)。黄光烈主编《黄氏宗谱》湖北英山敦本堂木刻本，民国三十二年(一九四三)。《豫章黄祠四修主谱》江西敦睦堂刻本，清光绪二十五年(一九三六)。《黄氏家斯》浙江诸暨聚斯堂刻本，清光绪年间。《黄氏宗谱》湖北鄂城狮敦敦本堂刻本，民国五年(一九一六)。《黄氏宗谱》湖北大冶敦伦堂刻本，民国二十六年(一九三七)。 ⑥⑦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编、傅璇琮等主编《全宋诗》卷二七四一，北京大学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 ⑧⑨⑩南宋·戴复古《石屏诗集》，四部丛刊续编集部，卷一至卷十，上海书店印行，据商务印书馆一九三四年版，一九八五年重印版。 (11)元·脱脱和阿鲁图先后主持修撰《宋史·宗室世系》一九。 (12)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编、傅璇琮等主编《全宋诗》卷二八一二，北京大学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 (13)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编《现存宋人别集版本目录》，成都：巴蜀书社，一九九○年版，第三二○页。 (14)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编、傅璇琮等主编《全宋诗》卷三四四八，北京大学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 (15)曹宝麟《中国书法史·宋辽金卷》，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二○○二年十一月第二版，第一三○页。 (16)《中国书法》二○一二年八月赠刊《自叙辨真》，第四页。 (17)《中国书法》二○一二年八月赠刊《自叙辨真》，第五页。 (18)(19)南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版校点本。 (20)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编、傅璇琮等主编《全宋诗》卷三六六三，北京大学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 (21)元·脱因修、俞希鲁纂《至顺镇江志》卷十六，清道光二十二年(一八四二)丹徒包氏刊本。 (22)南宋·史能之《(咸淳)重修毗陵志》卷十秩官四，上海古籍出版社，二○○二年版。 (23)(24)南宋·戴复古《石屏诗集》，四部丛刊续编集部，卷一至卷十，上海书店印行据商务印书馆一九三四年版，一九八五年重印版。 (25)南宋·戴复古《戴复古集》(吴茂云、郑伟荣点校)，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二○一二年版。 (26)张继定《石屏诗编选者及序跋作者考述(上)——戴复古交游考之一》，载自《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二○○三年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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