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巴文记录纳西语能力的调查与分析

武晓丽 曾小鹏

(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 四川绵阳 621010)

【摘要】 纳西东巴文是由东巴教祭司创制，用于记录东巴经的原始表意文字。在民间陆续发现的地契、账簿等东巴文应用性文献材料的整理与研究，说明东巴文很早就走向了世俗的应用。但是，从文字记录语言的角度，东巴文还有哪些问题，学界还鲜有关注。本文选用了九个句子，通过田野调查，请纳西东巴用东巴文写出来，进而分析东巴文在记录纳西口语时的用字表现，认为除了要规范假借字的使用，东巴文自身也要做出诸如形声字化等必要的改造，才能更适合纳西语。

【关键词】 东巴文；纳西语；通用文字

东巴文创始于纳西族民间，除了用作记录经书之外，这种文字还会与世俗的生活发生关系。我们曾详细考释了一本达祖村的人情帐簿，那是上个世纪中期，民族改革之前的材料。东巴文“从宗教走向世俗，从原始走向成熟”的进程应该很早就开始了，而且从未停止。

应该说，东巴文还不是纳西族的基本文字。一是掌握文字的人数还十分少，只有东巴会写会认。俄亚乡的大村是目前东巴文化保留最好的纳西古寨，2010年时，全村人口1470人，新老东巴共23人，占比1.6%。如果放大到整个纳西族，还要再稀释10倍不止。二是文字使用的频率也很低。我们走访的东巴除了抄经书之外，平时很少用东巴文作别的用途。国家颁布制定的拼音文字基本限于丽江，而且使用率也不高，所以，纳西族还没有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普通文字，汉字仍是通用的文字。这对于拥有东巴文、哥巴文两种自源文字的纳西族来说，既是遗憾，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

东巴文承载了纳西族丰富的传统文化，还有数量巨大的民族古文献，如果文字不能摆脱濒危的境地，所谓的文化保护就只能是空中楼阁。如果文字不能普及推广，纳西语的衰退会更加迅速。

如果要为纳西族确定一种基本民族文字，东巴文当然是不二选择，而且从民族情感来说，东巴文拥有普遍的认可。但是，东巴文要从宗教文字向基本文字转变，还有相当长的路程要走。除了应在教育推广工作上要做好之外，东巴文文字本身也有诸多需要规范、调整的工作。

本文将调查东巴文在日常使用中的情况，从东巴文逐步成为记录纳西书面语的基本文字的角度，考察它还存在哪些问题，以及如何规范文字的使用。

为了更确切地了解文字的使用情况，我们设计了一份问卷，里面提供了几句日常句子、纳西谚语、还有几句较为书面语风格的语句。请四个地方的东巴作为调查人，分别用东巴文写出这些例句，然后进行比对。考察不同东巴在文字使用中的差异，对东巴文的记录能力做出适当评估，并从中总结出一些文字使用的规律性办法。他们是白地吴树湾的和树昆东巴、东坝的习尚洪东巴、丽江的和力民东巴、四川泸沽湖达祖的杨兵玛东巴。

例句：

1.我假如有钱，一定去买一匹马。

2.你家有几口锅？

3.我应该帮他修房子。

4.说过的话收不回。

字释：

6.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7.齐心协力保护、抢救、传承东巴文化。

8.s^t33ndɑ³³ɡu²¹l³³i³³,tsho²¹sy³³du³³di^wt21i^33①；

柴湿揹重(助)，人杀事大(助)；

大意：湿柴揹更重，杀人孽最深。

9.tsho²¹sy⁵⁵zo³³dz ²¹ bu ²¹ be³³le²¹do³³，uɑ³³khu³³zo³³he ²¹ x ³³ be³³le²¹do³³。

人杀男父亲 对待，马宰男朋友 对待。

大意：像对父亲一样地侍奉杀亲者，如对朋友一样地善待害马贼。

下面以每条例句为单位，将四位东巴所写的放在一起，便于对比评析。

低收入家庭在生产和交通设备方面(表5)，主要使用电动助力车，其次是摩托车，每百户家庭拥有25辆电动助力车，21辆摩托车，但是在家用汽车方面，每百户家庭仅有3辆。因生产需要，大型拖拉机、小型拖拉机以及农用排灌柴油机主要分布在农村地区。低收入家庭虽然部分拥有小型助力车，但是覆盖面积还是非常有限，家用汽车等大型交通设备还是处于一种不可及状态。

一、我假如有钱，一定去买一匹马。

(一)和树昆

ηɑ²¹ηv²¹ky³³l⁵⁵by²¹(i²⁴)，uɑ⁵⁵di²¹phu³³x³³。

我银子有假如(助)，马一匹买。

字释^②：

ly³³ko⁵⁵no³³，蔓菁菜，又³³kh²¹，类似萝卜，其根圆而肥大可食。此处借其第三个音节表“有no³³”义，但要读作ky³³。实际上，与汉语古今语音关系类似，纳西语舌根与舌尖声母与舌面前声母有对应关系。

py³³，升，由量具引申作容量单位。

(二)习尚洪

ηɑ²¹ηu²¹u³³ɑ²¹bi²⁴，uɑ²¹ti²¹phu²¹x²¹ti³³。

我银子有假如，马一匹买到。

字释：

This work was supported by the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No.91438116),the Program for New Century Excellent Talents of China(No.NCET-12-0030).

(1)四人相一致的有“我、马、买”这三个词，“钱”三家是用的表银饰的“”，其余的词写出来的字都不一样。相同率约21-44%；

(三)和力民

ηo²¹i⁵⁵i³³ny³³to³³be³³se⁵⁵，uɑ³³ti³³me³³xɑ²¹be²¹o²¹uɑ²¹。

11月25日，范老板的人又来了，这次给了我2万元，让我告诉江一杭（文字下面加了一行小字：后来我才知道就是那个骑摩托车的人），是夏冰撞死了苦根……我问到哪里去找江一杭，那人告诉我说：他会来找你……

我钱有假如呢，马一匹买要会是。

字释：

me³³，雌阴。此借作量词“匹”。be³³，带子。

此外，高职院校就业方面的教育指导不够，导致学生从学习者到社会人的角色转换、责任意识和协作能力方面都存在不足。

(四)杨兵玛

η²¹ηu²¹u³³ηɡo²¹be³³，uɑ³³di³³kv³³x²¹be³³。

我银子有要是(助)，马一匹买(助)。

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大地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应时代发展之要求，中国共产党直面现代化发展的困境，敢于破除思想禁锢和思维定势，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以独立自信的姿态走出一条独特的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之路，体现了党和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道路自觉。

5.只有好好读书，娃娃将来才有出息。

u³³，搁物的架子。ηɡo²¹，臼齿。be²¹，四季豆。be³³，法冠上的铁架。

phu⁵⁵，支，字像一支角、双耳。ti³³，字源不明。

(2)四人写的字数不一。最少的是和树昆的9个字，和力民的有14个字。主要是语法差异的缘故，如和力民的后一分句有3个副词，表意更加细腻，而和树昆的一个都没有；

(3)音近义同的词，借用的是不同的字。如“有no³³”这个词，有、、三种。表“一di³³”的词有、两种；

(4)词汇不同。量词“匹”有“kv³³、me³³、phu⁵⁵、pv²¹”四种；至于表“假如”义的情态副词，四家则完全不一样。

综合地利用内部控制手段，注重权利划分、岗位责任制、定期轮岗等管理措施，对内部权力运行工作进行规范化管理。从结果来看，全国范围内的一些内部控制措施较好的单位在专项落实情况上表现良好，具体数据如图1所示。但许多行政事业单位负责人都是让财务部门牵头，而财务部门职位低，人员少，事头多，多数部门配合也很难到位，导致相关方案、措施很少能按时完成，内部控制制度的建立和执行形同虚设，根本达不到图1中的效果。再加上很多单位在内部控制制度方面的约束力度不足，无法对最终结果展开针对性的考核与评价，从而在效果上大打折扣，甚至影响正常工作的开展。

二、你家有几口锅？

(一)和树昆

nv³³u³³bu³³ze³³ly³³ky³³

你家锅几个有？

字释：

融合发展在未来几年都将是互联网期刊领域的发展方向，通过研发新型设备及搭建新型网络平台，整个业务链条都将充分享受到互联网的便利，各参与方所受的时间空间限制将不断缩小。

u³³，超荐，像献饭。bu³³，锅。ze³³，生育之神。ly³³，长矛。

(二)习尚洪

你家锅几口有呢？

你家铁锅几个有？

字释：

nɑ²¹，黑，藏文字形(nɑ)，与(黑)组合而成。u³³，铁，由斧头转意。u³³，手镯。借作表“有”。

同时为了增强造价管理水平，可以应用价值工程的相关内容，其中价值工程的主要特征，以提高水利工程中机电安装的整体经济效益，以机电安装的安装技术为核心，实现技术分析与经济分析相结合，通过价值工程的理念，需要将机电安装工程的造价控制在预期水平上，将机电安装造价的水平控制在理想范围内，避免造价超出。

(三)和力民

评析：

nv³³i³³ko²¹bv³³ze³³ly³³u³³le³³？

nɑ³³u³³bu³³ze³³ly³³u³³？

字释：

nv³³，你。从，豆声。i³³ko²¹，家庭。从房，、声。le³³，獐子。

解淀粉芽孢杆菌B6对拟南芥拮抗病原菌Pst DC3000的作用研究………………………… 王 静，刘 娜，赵会君，尚 洁（82）

(四)杨兵玛

远处，一伙醉醺醺的年轻人拿着板砖和铁管从巷子里绕了出来，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宁静的街道顿时像是被浇了热水的蚂蚁窝，平日不见动弹的大叔大娘们凭借着敏锐的第六感迅速警戒起来，王祥也绷紧了神经静观其变。整个街面定格成了一幕无声的默片。

nv²⁴bv³³ze³³ly³³u³³?

你家锅几个有？

评析：

(1)四家一致的是“锅、几个(口)”三个词，相同率43-60%；这一组句子较简单，字数也最少，语法区别小，相同率高也属正常。

张三贪墨了，“也许没事”；李四受贿了，“也许没事”；赵五谋私了，“也许没事”……所有贪官都“也许没事”。你们凭什么“没事”呀?没事没事儿，你们的官照做或做更大的官，贿赂照受或受更多的贿，二奶三奶照养或养更多的奶，威风照样八面尚须扩而大之……天下太太平平，还谈什么“反腐”呢?

(2)词汇上，表“你家”的短语，四家完全不同，分别是nv³³u³³、nɑ³³、nv³³i³³ko²¹、nv²⁴；而表“有”义的词，有三种写法。

三、我应该帮他修房子

(一)和树昆

ηɑ²¹kv³³nɑ³³th³³kɑ³³kɑ⁵⁵i³³z²¹ndr³³。

我应该他帮助房修要。

字释：

最后，本研究存在一些不足和需要进一步探讨的内容。如以“意见表达”为情境编制的中庸思维问卷不能反应中庸思维和实践的全部内涵，以大学生为对象描述中庸者形象尚需要在成人群体中印证，社会认知基本维度只是一种描述框架，“大五”“大七”等框架可为中庸者提供更为丰富的描述。

¹kv³³，弯，像人低头。th³³，喝。kɑ³³，借自藏文字符。i³³，房。

不少批评者认为山菊的故事不真实，实际上指涉的应当是艺术层面的“横向真实”。这种艺术真实指涉的是山菊这一人物的行为应该符合“二度区隔”中虚构世界中的基本逻辑，而不应当说处于可能世界的山菊由于没有遵从郜艳敏的真实经历所以不真实。从可能世界理论来看，虚构世界的基本逻辑同样受到实在世界的可然律和必然律的支配，所以两者会发生交叉，而交叉之处则会产生“跨世界通达”。通达关系数量越大，其区隔内部的可能世界所反映的“真实性”也就越强。反之，其“真实性”就会越弱。

ɑ⁵⁵z^t21，猴子。借其第二音节表“修z²¹”。ndr³³，毡薕。

(二)习尚洪

ηɑ²¹thi³³i²¹z²¹³³mo²¹。

我他房修应该。

字释：

z³³，拿，从人，(z³³，青稞)声。²¹，鸡。mo²¹，菌子。

(三)和力民

η³³thi³³to⁵⁵pɑ³³pɑ³³be³³，i²¹mɑ⁵⁵mɑ³³i³³d³³。

我他(助)帮助(助)，房修理给应该。

字释：

to⁵⁵，木板。bɑ³³me³³，青蛙。be³³，干活。mɑ⁵⁵，面粉。mɑ³³，酥油。d³³，毡薕。

评析：

(1)只有“我、他、房”三个词一致，相同率为27-50%；

(2)语法不同。“应该”一词，和树昆置于谓语前，其他的放在句尾；和力民句用的助词多余其他几家。

(3)词汇不同。“帮助、应该、修”等的读音都不一样，字也不同。

四、说过的话收不回

(一)和树昆

ɑ²¹mi³³ʂr³³nd³³k³³le³³³³m²¹thɑ³³。

出去说时候上来拿不能。

字释：

ɑ²¹，应答之声。mi³³，火。ʂr³³，哥巴文，借自汉字“上”。nd³³，倒挂，像人过溜索。k³³，上、高。le³³，茶，字源不明。thɑ³³，塔。

(二)习尚洪

k⁵⁵ʂ³³se²¹me³³，ɡe³³le³³u²¹m³³thɑ⁵⁵。

话说完(助)，回来拿不能。

字释：

k⁵⁵，星。tʂ²¹，土。se²¹，完，字源不明。

(三)和力民

ʂ⁵⁵se³³me³³k³³d²¹i²¹，le⁵⁵y²¹y²¹m³³thɑ⁵⁵。

说完(助)话(助)，回来拿不能。

字释：

ʂ⁵⁵，说。se³³，岩羊。d²¹，爪。i²¹，漏，蛋液流出之状。

le⁵⁵，獐子。y²¹，鸣。y²¹，绵羊。

(四)杨兵玛

ʂ³³ni²¹me³³le³³m³³i³³。

说时候(助)回不(助)。

字释：

th³³i³³，时候。用第二个音节表“时间ni²¹”

评析：

(1)四家仅表“说、不”两词的字一样，其余均不同。相同率为18-33%；

(2)句子繁简不一，表意精准性有差异，这是个人习惯的不同。

(3)同为白地乡的和树昆、习尚红的差异明显要少于其余两位，说明方言也是决定着文字书写的效果。

五、只有好好读书，娃娃将来才有出息

(一)和树昆

kv³³nɑ³³the³³³³so²¹nɑ²⁴，i³³le²¹ky³³pi³³lo²¹。

好好书学应该，以后成将。

字释：

kv³³，弯，像人低头。the³³³³，经书。这里泛指“文化”。(旗帜the³³)，是经书之形。so²¹，高，借自藏文字母。y³³，鸣这里读ky³³。纳西语音k-有对应关系。pi³³，成功，字源不明。lo²¹，(黑)麂子。

(二)习尚洪

the⁵⁵³³ɡu³³lɑ²¹l⁵⁵so²¹，ti²¹sy²¹pi³³dɑ²¹。

书好好来学，一样成(助词)。

字释：

sy²¹，锡块之形。pi³³，系身上的某种配饰。dɑ²¹，织布器具。象形。

(三)和力民

the³³³³kv³³nɑ³³so²¹thɑ⁵⁵，i³³hy³³ɡv³³thɑ⁵⁵mu²¹me³³。

书认真学只有，人一样好可以(助)。

字释：

so²¹，学习。 thɑ⁵⁵，木匣。hy³³，黍。mu³³，簸箕。

(四)杨兵玛

ɡ³³be³³the³³³³so²¹，zo³³mi²¹ηgo³³so²¹di²¹me³³。

只有书学，子女成能干(助)。

字释：

g²¹r³³，弯。go³³，谷仓。di²¹，勇士，能干。

评析：

(1)四家表“书、学”两词的用字一致，相同率为：16-22%。

(2)语法差异。“好好”一词，和树昆放在名词“书”前的句首，习尚洪、和力民放在动词“学”之前。各家助词的用法也不同，造成句子字数的差异；

(3)词汇上，表“只有”义的用词几家都不同。

(4)同一个音用的假借字不同，如“kv³³nɑ³³好好”的第一个音节，四家用了四个不同的字；而“书”一词，四家有三家完全一样，只有杨兵玛的第二个音节³³的用字不一样。“经书”一词是东巴经的基本常用字，所以，各家写法也高度一致。

前五句是日常口语，语句中同词同字的比例最高不超过50%，最低的句子只有16%的词用的是相同的字记录的。这些相同的词主要集中在纳西语的常用词，比如第一句的“我、马、买”、第二句的“锅、几个(口)”、第三句的“我、他、房”、第四句的“说、不”。说明纳西语的一些常用词不仅在方言间，乃至文字的使用上都具有稳定性。

六、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一)和树昆

ho³³ho³³n⁵⁵bv²¹nd²¹，ɡu³³mu³³lɑ⁵⁵lɑ⁵⁵lɑ³³nd²¹。

跳跳运动(助词)，身体健康(助词)。

字释：

ho³³，大象。n³³，秤锤。bv²¹，炙、烧。会意。nd²¹，鬼牌。ɡu³³，熊。mu³³，簸箕。lɑ⁵⁵，老虎。lɑ³³，手。

(二)习尚洪

f³³th³³thi⁵⁵u³³u³³do³³，e³³hi³³i²¹mi²¹thi⁵⁵d²¹。

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字释：

f³³，去也。像两手摊开作完结状。th³³，义不明。从、(tht³³，代)声。thi⁵⁵，刨子。d²¹，土。

(三)和力民

ɡu³³mu³³ly⁵⁵ly²¹³³be³³gv³³，ndi³³ho²¹ɡu³³mu³³lɑ³³lɑ²¹d²¹。

身体运功事做好，人民身体健康使。

字释：

ɡu³³mu³³，身体。ndi³³，豹子。ho²¹，大象。ndi³³、ho²¹古音都是“人”的意思。lɑ³³，虎。lɑ³³，手。lɑ³³lɑ²¹，健康。t^t55，骨节。

评析：

这句最初是白地吴树湾村院坝墙上的标语，由和树昆等村民构思书写。我把这句也让其他东巴自己来翻译写写。

(1)四家中，习尚红用的是直接音译法，杨兵玛不能翻译。和力民与和树昆之间，只有“身体、健康”两词一致，相同率接近40%。

(2)词汇上，纳西话没有表达抽象“运动”义的词。和树昆用动词重叠式“跳跳”来表示。习尚红评价认为，用音近字“大象tsho³³”，不如直接用本字“tsho³³跳(舞)”更加传神些。

(3)语法、造句的习惯也是造成用字差异的主要原因。

七、齐心协力保护、抢救、传承东巴文化

(一)和树昆

ɑ²¹uɑ³³be³³i³³me³³do²¹do³³，u³³khɑ³³do³³mbɑ³³

我们(助)心脏相应，汝卡东巴

the³³³³th³³，le³³phi⁵⁵³³m³³i³³。

文化这，助词丢不能。

字释：

do²¹do³³，两人相互对视，会“呼应”之义。do²¹是“看见”之义，重叠表示“相互”态。u^t33，刀。u^t33是汝卡音，纳西音i³³the³³。

(二)习尚洪

kɑ⁵⁵kɑ³³lu³³lu³be³³，gu³³du³³phi³³m³³t²¹。

齐心协力(助)，文化丢不能。

字释：

lu³³，缠绕。像绳子绕柱。gu³³，蒜。du³³，“董”神。gu³³du³³，引申作“文化”。n^w21，坐。音近“t²¹能”

评析：

这一句也是吴树湾的标语。东坝习尚洪东巴认为写得不够好。首先是读起来每句长短不一，音律上缺乏美感。其次，作为另一个汝卡古寨的老东巴，觉得“汝卡东巴文化”仅是纳西东巴文化的一小部分，如果只发扬“汝卡东巴文化”就显得过于“小气”。老人家稍作思考，将这段话义译过来后，写下了以上两句，读起来确实上口。仅有一个词“丢”两家都借“phi³³，肩胛骨”字表达。

八、古谚1

s³³ndɑ³³ɡu²¹l³³i³³，tsho²¹sy³³du³³di³³i³³；

柴湿揹重(助)，人杀事大(助)；

(一)习尚洪

字释：

s^t33，柴。ndɑ³³，惊、怕。字从(发抖)，(犁辕木ndt²¹)声。

ɡu²¹，揹子。kh⁵⁵dy²¹，植物名。因长满密集的仔，转义作“增du³³”。此句借音作“事”。

(二)和力民

字释：

ndɑ³³，惊、怕。sy³³，杀。kh⁵⁵dy²¹，植物名。此句借音作“事”。

评析：

前面7个句子都是口语、标语，在表述上，本来就存在个人说话习惯、文化程度的差异，何况还要经历汉语转译成纳西语，这都会增加之间的用字差别。所以，我请习尚红东巴给我想两句家喻户晓的纳西谚语做例句，这样写出来的东巴文就能更精确地反映各家用字的差异了。很遗憾，和树昆对这两句谚语都没有印象，杨兵玛记得第二句谚语。

习尚红与和力民二位所写高度一致，达到80%。这在我预料之中，但是，这句纳西古谚在流播中，也不能避免出现分歧。

(1)用词上有一个不同，上句“柴湿揹重(助)”中的“重l³³”，在和力民那改成了“大di³³”。从语言的角度，此处应该是“重l³³”，柴禾打湿之后，背起来就更重更吃力，用抽象的“大”字肯定不够准确。况且对句相对应位置也是“大”字，出句和对句同位重复，就是“失对”，显得不够巧妙。

(2)用字上，习尚红也更加准确，不是简单只求音近，而是追求更精巧的“义真”。如上句“揹”字，习用了东巴文的本字(ɡu²¹，揹子)，和则假借了音近的(kv³³，蛋)字。

(3)二位在写“湿ndɑ³³”字时，都用了音近的假借字“ndɑ³³，惊、怕”，只不过习尚红用的是形声字，和力民是会意字。从更加贴近词义的角度，其实东巴文不缺表示“湿”义的本字，[谱0130]^③、、(东坝)等都是表达“湿”的字，造字理据都是“泥土里进水变稀泥”，如果能用这个字，显然更加合适些。

九、古谚2

tsho²¹sy⁵⁵zo³³dz ²¹ bu ²¹ be³³le²¹do³³，uɑ³³khu³³zo³tshe ²¹ x ³³ be³³le²¹do³³。

人杀男父亲(助)对待，马宰男朋友(助)对待

(一)习尚洪

字释：

sy³³，锡块。借作“杀sy³³”。zo³³，男儿。ndz²¹，犏牛。bu²¹，猪。dz²¹bu²¹，古语“父亲”。khu³³，宰。dze³³，麦子。音近he²¹。x³³，牙。tshe²¹x³³，古语“朋友”。

(二)和力民

字释：

sy³³，杀。i³³，漏。tsh⁵⁵，山羊。he²¹，从人，麦子。

(三)杨兵玛

ho²¹sy⁵⁵zo³³，三字写在一起作图画布局，是东巴经的书写习惯。ɡv²¹mbo³³，古语“父亲”。(ɡv³³熊)，(mbo²¹，梁子)

注：杨兵玛开始写的是，即两句最后三个字读作“do²¹le³³u³³”，而不是习、和的“be³³le²¹do³³”，意思上有差异。杨兵玛认为应该是“be³³le²¹do³³”，只是流传到这里后变了。

评析：

(1)三位所写在“人、马、朋友、对待”5个音节上基本一致，相同率为44%；而习尚红与和力民二位一致性更高，达62%。

(2)tsho²¹，古语“人”。三家都假借了同音字(tsho²¹大象)。只有杨兵玛将“杀人的人”这个短语作图画式布局，习、和两位则依语序排列。年轻的杨兵玛反而保留了较为古拙的书写习惯。

(3)三家在谚语内容上稍有差异。和力民每句多出一个音节(第四个音节)，杨兵玛的差异最大，最后三个音节为“do³³(宾语助词)le²¹(助)

u³³(有、存在)”。三家谚语虽然大意一致，然而在流播中，语句已有改动。杨兵玛听过其他两家所写的内容后，认为自己学到的谚语语句不如他们好，所以又划掉重新写了那三个字。

总结对比四位东巴所写，反映出东巴文在使用中，有这么几个特点：

1.用字相同率普遍不高。日常5句口语的相同率最低的只有百分之十几，超过半数的字是写得不一样的。除去语言表述的差异之外，文字的一致性还是比较小的。这主要是东巴文尽管同源，但各地还基本上处于独立发展的状态，彼此交流有限，个人对文字使用的习惯差异所致。但是，在对两句古谚的调查中，却有较高的相同率，达到了80%。这可以说是个好消息，首先是提升了东巴文作为纳西族通用文字的信心，也为东巴文具备记录纳西语能力提供了有力佐证。

2.带有明显的东巴经使用习惯的痕迹。东巴文应用性文献的最大特征就是，文字依照语言单位的顺序来书写排列。字组是将记录短语的几个字，按照一定的位置关系，用图画式布局写在一起，而不是依照语序的前后关系作线性排列的书写方式。这是东巴经所特有的，如例5习尚洪的、例7和树昆的、例9杨兵玛的等。这几位调查对象本身就是东巴，在依语序书写过程中，难免不会把这一习惯用到其他地方来。

但是，毕竟不能像写东巴经那样去写字，而是要把语词尽量完整地写下来，于是，在一字一音的“规则”下，出现特殊的“补字”情况。是经书之形，读作双音节(the³³³³)，按照一个字一个音节的记录方式，于是在其前面添加记录第一个音节的“(旗帜the³³)”字。但是并不表示字只需要读第二个音节³³。东巴受图画布局的影响，在经书中写“经书”这个词的时候，经常把这两个字连写在一起，当成一个书写单位，字符“(旗帜the³³)”用来提示读音，因为只是提示了的第一个音节，学者们把这称作“部分标音”的形声字。但是，在一字一音的应用性文献中，却把它们分书成两字。同样的情况还有(ɡu³³mu³³身体)，(mu³³，簸箕)字是第二个音节，写在(身体)后面，但不表示前一字的读音是“ɡu³³”。

本质上来看，“补字”现象其实是从图画式的稀疏字词关系向严格的一字一音过渡中的一种妥协。

3.用字规范尚待加强。东巴文在记录某些词语上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字词搭配，各地东巴在书写这些词语时区别较小，如(i³³，助词)、(ho²¹，人)、(di^wt21，大)、(phi³³，丢)、几个(ze³³ly³³)等等。但是，更多的词语还没有形成较一致的用字，如：“kv³³nɑ³³认真”的第一个音节有“kv³³，弯”、“ηɡo²¹，九”、“ɡu³³，蛋”三个写法；“状语助词be³³有“be³³，四季豆”、“be³³，做”两个写法；“助词le²¹”有“le²¹，茶”、“le²¹，獐子”两个写法，等等。主要原因是东巴在选择假借同音或音近字的时候，由于个人习惯、方音差异等，会导致选择结果不同。

我们觉得，东巴文的用字规范的首要任务，就是在选择用字上应该形成一定的标准。

(1)有本字的，尽量不要用假借字。如“跳”可用本字“tsho³³跳(舞)”，而不用“tsho³³，大象”；“身体ɡu³³mu³³”用“ɡu³³mu³³，身体。”，而不用“ɡu³³，熊”；“学so²¹”用“so²¹，学习”，而不用“so²¹，藏文字母”；“看待do³³”用“do²¹，看见”，而不用“do³³，木板”；等等。

(2)统一同音假借字。这一点需要各地东巴加强交流，逐渐在用字选择上达成一致。而且有必要在东巴经各种形声字的基础上，整理出统一的，更加类化的形符、声符来组合新的形声字。如东巴文表人的字有很多，有懒、跪、接、逃等，但已经类化出抽象的，并组合出了一批新的形声字(x²¹富)、xo²¹(汉族)、(i^wt33bv³³孙)等。

(3)通过词义的引申，可以扩大文字记录语言的范围，而不必为每一个新增的义项配备字形。如“内”有假借字“khv²¹，口弦琴”，又有形声字“[谱0168]”，形声兼会意字“”，以及汝卡的会意字“ko²¹，里、内”，这些字造意不同，但都有一个抽象的“内部”义，应该在词义引申的范围内得到统一，而不必同时使用这么多个字。

(4)可以借鉴汉字的“字族”办法。汉字的同源字记录的是一组具有共同词源的词，形成一个“字(词)族”，族内的各个字既有字形上的差异，如“戋”族字(钱、浅、线，等)用形符相区别；作为一个整体，又具有共同的特点可以与族外的字词划分开，如具有共同的构件——声符兼义符“戋”。

只要加以改造，任何一种类型的文字都可以用来记录其他的语言，东巴文也不例外。在我们的田野调查中，甚至发现它可以用作记录英语。白地吴树湾的年轻东巴和树昆向我们展示了自己几张小卡片，是来他家研究纳西文化的外国朋友教的几句日常对话，他用类似古汉语的“反切”记音的手法，即用两个东巴文来给某个词注音。

东巴们很早就有用东巴文给藏文切音的用例。但是，英语是没有调位(声调变化)的，所以，用东巴文切其他语言时，要把纳西语的声调过滤掉，再增加一些变调符号帮助记音。我们在调查中也看到了和树昆用东巴文记录藏文字母表。

越来越多的学者已经相信，东巴文除了记录东巴经，也是可以完整记录纳西语的。东巴文的文字系统及其文字制度还需要进行较大的调整，才能适应民族基本文字的需要。

注释

① 国际音标中，上标“t”表示紧元音，上标“w”表示唇形撮起外翻。具体发音说明请参看拙著《俄亚托地村纳西语言文字研究》，民族出版社2014年。

② 限于篇幅，本文未能就每字作详细字释，还有和树昆用东巴文记录英语、丽江商铺东巴文用字的情况，也只能从略。读者可参阅即将出版的《纳西东巴文及其师承危机研究》，人民出版社，2020年。

③ 《纳西象形文字谱》简称“谱”，编号是所引字在书中的序号。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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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和继全.东巴文切音字的再发现及其特征[J].民族学刊，2013(2).

The Investigation About Dongba Script Records Naxi Language

WU Xiao-dan,ZENG Xiao-pe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Art,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ianyang 621010,Sichuan,China)

Abstract : As a kind of writing to record the religious classics, what is the ability of dongba to record the naxi script? Not enough attention has been paid. Use 9 examples to analyze Dongba script in recording the spoken word of naxi. In addition to standardizing the use of 假借字, it is believed that dongba script itself should also make necessary changes, such as phonographic characters, so as to be more suitable for naxi language.

Keywords : Dongba script，Naxilanguage，Common writing systerm

【中图分类号】 H25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4860(2019)04-0038-10

作者简介： 武晓丽(1979-)，吉林公主岭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比较语言学。

曾小鹏(1970-)，湖南湘潭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古文字学、少数民族古籍整理与研究。

基金项目： 四川省教育厅重点项目“汉语、纳西语草木类核心词比较研究(15sd1105)”，国家社科一般项目“四川地区纳西族东巴经整理与研究”(批准号：14BMZ027)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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