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翔“太师宫书”考论_汉朝论文

刘翔“太师宫书”考论_汉朝论文

刘向班固所见《太史公书》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所见论文,太史论文,班固论文,刘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两汉著名学者刘向(包括刘歆)和班固都曾与司马迁《太史公书》有过密切关系。刘向于西汉成帝时领校中书秘籍,所撰《别录》,颇采摭《太史公书》。(注:《汉志》卷三十《艺文志第十·诸子略·儒家》“《晏子》八篇”下,班注:“有列传”。师古曰:“‘有列传’者,谓《太史公书》也。”此即刘向《别录》采《太史公书》,此类甚多。《汉书》(班固撰,颜师古注),北京:中华书局点校本,1962年版。)向卒,子歆嗣父业,“总群书而奏其《七略》”。(注:《汉书》卷三十《艺文志第十·序》。)东汉明帝时,班固著述兰台并典校秘书,所著《汉书》多取资司马迁书,又因《七略》而志《艺文》。刘向《别录》、刘歆《七略》和班固《汉书·艺文志》均著录《太史公书》。刘、班之所据乃两汉秘府藏本,当是当时所能见到的《太史公书》最佳本子。《别录》、《七略》已佚,二刘校录的西汉秘府本《太史公书》是否缺残,现存汉籍中未见有确切记载,仅于《汉书·艺文志》里略有踪迹可寻。东汉时兰台本《太史公书》“十篇缺”,班固《汉书》已有明言(详下文)。该书缺于何时,缺哪十篇,班氏则无说,遂留下一疑团。及至三国时有魏人张晏注《汉书》,(注:见颜师古《汉书·叙例》。)始举发班固所见本《太史公书》十缺篇篇名,又称“元、成之间,褚先生补缺”(注:张晏说见《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第七十》裴骃《集解》、司马贞《索隐》引。《史记》(司马迁撰,裴骃集解,司马贞索隐,张宗节正义),北京:中华书局点校本,1959年版。又《汉书》卷六十二《司马迁传第三十二》颜注引(笔者案:裴骃、颜师古、司马贞三家所引张晏说文字略有歧异)。云云。依张晏之说,早在西汉元、成之前,《太史公书》就缺十篇。那么二刘所见本并非完帙。张晏《史记》亡篇说在后来引起过很大争议,迄今仍未了断。历来论者多致力于考辨张晏所说《史记》十亡篇之是非,而对该书缺于何时的问题未加深论。及至近人余嘉锡著《太史公书亡篇考》,(注:载于《余嘉锡论学杂著》,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3、4、80页。)本张晏说推断西汉宣帝时杨恽所宣布的《太史公书》已缺佚十篇。余氏有较详考说。

笔者对西汉刘向所见《太史公书》缺十篇之说持不同看法,又于东汉班固所见《太史公书》的情况亦略异于前修时贤之见,拟一并陈于此文。刘向、刘歆和班固所见《太史公书》完缺的情况,《汉书·艺文志》著录和班固有关注语提供了最基本的考证依据,本文缘此入手,试考其事。

一 刘向所见西汉秘府本《太史公书》为百三十篇完帙

刘向《别录》、刘歆《七略》所著录《太史公书》篇帙之完缺,可从《汉书·艺文志》中推知。

《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春秋家》有“《太史公》百三十篇”。此条下,班注云:“十篇有录无书”。案《汉志》著录《太史公》为百三十篇,而班注又称十篇“无书”,实只有百二十篇,班氏所录与自注不相合,这里正表明刘、班所见本《太史公书》篇帙完、缺之不同。欲知其详,先得明确班注“有录无书”的“录”字之所指。

(一)班注“十篇有录无书”的“录”,指《别录》、《七略》著录

《汉志》班注称“有录无书”者凡两见,俱出《六艺略·春秋家》。一是“《夹氏传》十一卷”下,注“有录无书”;二是“《太史公》百三十篇”下,注“十篇有录无书”。汉晋以来注家论者于此事鲜有议论,盖以班氏两注本无可议之处。近代学者则颇有异说,分歧就出在对班注“录”字的理解上。兹举三家有代表性的意见。

王先谦《汉书补注》卷三十解释班注《夹氏传》“有录无书”曰:

“有录”者,见于二刘著录。(注:王先谦《汉书补注》,中华书局影印光绪二十六年虚受堂本,1983年版。)

照王氏解释,班注“有录无书”的“录”,指的是二刘《别录》、《七略》著录。据此,班注《太史公》“十篇有录无书”,意谓十篇“无书”者,在《别录》、《七略》中有著录。

杨树达《汉书窥管》卷三(注:杨树达《汉书窥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第215页。)斥“王说殊误”,杨氏曰:

见于二刘著录,不得云“有录”。且班志本之刘歆《七略》,班自注云“有录无书”,亦当是《七略》原文,而云“见于二刘著录”,何可通乎?今以下文“《太史公》百三十篇有录无书”推之,当为有目录而无书耳。《太史公自序》“作《五帝本纪》”云云,即太史公之录也……

杨氏提出:(1)班注的“录”是指“目录”。 他举例有“太史公之录”(笔者案:即《太史公自序》所列的全书篇目),又刘向校书“校上序皆次于目录之后”(笔者案:即刘向在诸书叙录中所列其书目录)。杨氏所举“目录”应分两种情况:所谓“太史公之录”,是原书作者自叙中的目录;而刘向书录中“具有次第与目录”,乃校书者校定的目录。杨氏否定王氏之说,认为班注“有录”指的是原书自叙的目录。(2 )杨氏谓班注“‘有录无书’,亦当是《七略》原文”。这是他驳王氏说的理由。

余嘉锡《太史公书亡篇考》(注:载于《余嘉锡论学杂著》,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4页。)亦有两说:

“录”者,别录也。所谓“条其篇目,撮其旨意”者,即《太史公自序》之体,今尚有《孙卿书录》可证。

《太史公》百三十篇,十篇有录无书,著于《七略》,载于本传(笔者案:指《汉书·司马迁传》),而张晏复胪举其篇目,其事至为明白,无可疑者。

余氏前一说与王氏《补注》略同(但王氏未说班注用二刘语),后说则与杨氏《窥管》无异。

班氏两注的“录”字指的是原书目录,还是二刘著录,乃问题之关键,可于“无书”两字推求其解。班注两言之“录”字所指相同(笔者案:诸家对此俱无异议)。但“无书”两字的含意,两注则有区别。班注《太史公》十篇“无书”,指无其篇,即缺十篇。《三国志·魏书·王朗传》附《王肃传》曰:“于今此两《纪》有录无书。”(注:《三国志》(陈寿撰,裴松之注),中华书局点校本,1959年版。)王肃乃谓其时《史记》无景帝、武帝《本纪》两篇,是其证。而《夹氏传》之“无书”,显见与此有不同。宋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卷四曰:

《夹氏传》十一卷,有录无书,然则录存而书亡也,有书当考。(注:《十五史补编》本,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1403页。)

清沈钦韩《汉书疏证》卷二十四曰:

王吉能为《驺氏春秋》。《隋志》:“王莽之乱,邹氏无师,夹氏亡。”此固先有其书,故二刘著录,至班氏乃绝耳。下云“夹氏未有书”,非也。按《后汉书·范升传》:“《春秋家》又有驺、夹,如今《左氏传》得置博士,驺、夹并复求立。”则秘府虽亡,而私学未绝也。(注:沈钦韩《汉书疏证》,光绪二十六年浙江官书局刊本。)

周寿昌《汉书注校补》、姚明辉《汉书艺文志注解》等均主此说。(注:周寿昌《汉书注校补》卷三,史学丛书本。)王、沈诸家俱以为《夹氏传》原有书,后来亡佚。是说不确。《汉志·六艺略·春秋家》小序曰:

及其末世,口说流行,故有《公羊》、《谷粱》、《邹》、《夹》之传,四家中《公羊》、《谷粱》立于学官,邹氏无师,夹氏未有书。

《汉志》小序本之《七略》,这是众所公认的事实。据小序“夹氏未有书”,知二刘时夹氏仍以口说流行,未著竹帛。班注所谓《夹氏》“无书”,当是本来就无书,非其书后来亡佚。《夹氏》既不曾有书,是否有如余嘉锡氏所说“自叙”之类文字,不得而知。但余氏谓《夹氏传》即使无有自叙,也不能说刘向无从著录,这个意见有理。(注:吴承志《横阳札记》卷九(南林刘氏求恕齐刊本)谓“夹氏无书,向、歆何缘凭校,《录》、《略》何缘录著目”,因推断《汉志》两注皆蔡谟《汉书音义》“所辑孟康诸家语”。余嘉锡氏斥之:“意为穿凿,纰缪甚殊。”是也。见《余嘉锡论学杂著》,第4页。 )详审《汉志·春秋家》小序“邹氏无师,夹氏未有书”两句,当理解为《邹氏》有书“无师”,而《夹氏》“无书”则有师,否则《夹氏》无以传世。《夹氏传》乃依《经》释义。今文《春秋经》十一卷,(注:见《汉书》卷三十《艺文志第十·六艺略·春秋家》著录。)《公》、《谷》、《邹》、《夹》四传同,故刘向因以著录“《夹氏传》十一卷”;又《夹氏》有师说传,刘向得以“撮其指意,录而奏之”。(注:《汉书》卷三十《艺文志第十·序》。)所以,刘向《别录》有《夹氏传叙录》,刘歆《七略》亦有著录,当无疑义。班注《夹氏传》“有录”,指的就是二刘著录。我们又可从阮孝绪《七略》获得确证。《七录》曰:“建武中,《邹》、《夹》皆绝。”(注:《广弘明集》卷三,四部丛刊本。)《夹氏传》在东汉建武时亡绝,它纵是原有“自叙”之类文字,班固也无由见及。故班注之“有录”,非指《夹氏传》自叙之目录甚明。同理,班注《太史公》“十篇有录无书”的“录”亦非“太史公之录”(《太史公自序》之目录)。王氏《补注》释班注“有录”为“见于二刘著录”,不误。而余嘉锡氏既谓“录者,《别录》也”,又谓班注此用《七略》之语,则有所不通。

(二)班注“十篇有录无书”表明西汉秘府本《太史公》为完帙,东汉兰台本缺十篇

班注“十篇有录无书”的“录”指《别录》、《七略》著录,那么,二刘著录的《太史公》必为百三十篇。《汉志·六艺略·春秋家》“《太史公》百三十篇”即本二刘著录之旧。

杨树达、余嘉锡二氏认定“十篇有录无书”这句话是《七略》之文。若准此说,二刘所校西汉秘府本《太史公书》缺十篇。笔者认为这种说法有违刘氏著录之例。刘向校书撰诸书叙录,本有“定著”之例。凡于某书叙录所列篇数篇目,皆校定后的实际数目,是谓“定著”。考今存《别录》遗文,(注:见姚振宗《七略别录》辑本,师石山房丛刊本。下引《别录》佚文并出是本。)概无例外。如《列子书录》,先列有“天瑞第一”至“说符第八”八章篇目,次叙曰:

右新书定著八章……内、外书凡二十篇,以校,除复重十二篇,定著八篇。

又,《管子书录》:

凡中、外书五百六十四篇,以校,除复重四百八十四篇,定著八十六篇,杀青而书可缮写也。

今《汉志·诸子略·道家》有“《列子》八篇”,“《管子》八十六篇”。凡此皆本刘向之所定著,《别录》、《七略》之所著录。若谓刘向所校《太史公书》缺十篇,定著必百二十篇。刘氏岂能虚列所缺十篇以凑足百三十篇数,自违“定著”之例?故“十篇有录无书”非《别录》、《七略》之语明矣。兹再举《汉书》著录《史籀》一书作证。

《汉志·六艺略·小学家》有“《史籀》十五篇”。班注:“周宣王太史作大篆十五篇。建武时亡六篇矣。”《史籀》原书十五篇,《别录》、《七略》有著录。是书东汉建武时亡佚六篇,班固所见只有九篇。《汉志》所录“《史籀》十五篇”,仍依二刘著录。班注“建武时亡六篇”,断非用二刘语。此注换言之即“六篇有录无书”。由此可证,班注《太史公》“十篇有录无书”系班氏之语,以明其所见东汉兰台本《太史公》缺十篇,非援引《别录》、《七略》之文。

又,《别录》、《七略》唐时犹存,《隋书·经籍志》有著录。(注:姚振宗《七略别录佚文序》曰:“二刘之书同亡于唐末五代。”)《史》、《汉》注家如刘宋裴骃、唐人颜师古、司马贞等当见过二刘书。然《史记·太史公自序》裴骃《集解》引“《汉书音义》曰:十篇缺有录无书”;《索隐》引“《汉书》曰:十篇有录无书”;《汉书·司马迁传》颜师古注更指明该传“而十篇缺有录无书”一节“乃班氏作《传》语”。倘若《别录》、《七略》有“十篇有录无书”之语,诸家何以舍近求远,从《汉书》、《汉书音义》中转手引来,而不径引《别录》、《七略》?诸家不引二刘书(笔者案:亦无人说过二刘所著录《太史公》有缺),则二刘本无是语,自不言而喻。可以肯定地说“十篇有录无书”是班固自家语,把该注视为《别录》、《七略》原文,从而推论刘向所见西汉秘府本《太史公书》缺十篇,是缺乏充分的理由与证据的。

余嘉锡氏曾将《汉书·司马迁传》里的上下两段文字,即“而十篇缺有录无书”一段与“迁既死后,其书稍出,宣帝时迁外孙杨恽祖述其书,遂宣布焉”一段联系起来作了以下推论:

当以“迁既死”云云遥承上文“有录无书”,详审文义,盖十篇之缺实在迁死之后,故曰“其书稍出”,明其出之未全。逮杨恽宣布其书,而此十篇竟不复传,但有录而已。今本十篇虽存,然非杨恽之所宣布,刘向、班固之所著录也。(注:载于《余嘉锡论学杂著》,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80页。)

余氏此论颇有商榷之余地。这个问题涉及司马迁书藏、传两本之事,略述管识如下:

据《汉书·司马迁传》,司马迁死后,《太史公书》在社会上渐有流传。“惟其书重大,往往有单篇别行者。”(注:贺次君《史记书录》,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1页。)加之汉廷于是书有禁,(注:参见《汉书》卷八十《宣元六王传第五十·东平思王刘宇》。)传播范围当很有限。班氏因言“稍出”,自然是“出之未全”。但传出之未全,并不等于其所从出之母本有缺,因为此时杨恽还未宣布其家藏《太史公书》。又班氏所谓“其书稍出”者系出自何本,未予说明,但杨恽家藏本并非唯一的本子。(注:桓宪《盐铁论·毁学篇》载“大夫曰”节引《太史公书》的《货殖列传》文。此“大夫”即桑弘羊。桑氏论盐铁在昭帝始元六年,其时杨恽家藏本《太史公书》未宣布,桑氏所见很可能是秘府本。)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和《报任安书》中都说过,《太史公书》著成后写有两本:“藏之名山,副在京师”;“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注:《汉书》卷六十二《司马迁传第三十二》引《报任安书》。)司马贞《索隐》曰:“言正本藏之书府,副本留京师也”,(注:《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第七十》司马贞《索隐》。)甚是。正本(即“藏之名山”本)实藏于西汉秘府;(注:王国维《太史公行年考》曰:“所谓(杨恽)宣播者,盖上之于朝,又传写以公于世也。”(笔者案:王氏说与司马迁本人所言其书“藏之名山”不合,今不从)。《太史公行年考》载于《观堂集林》卷十一,乌程蒋氏密韵楼刊本。)副本则留在京师,后来杨恽所宣布的本子即是。姑退一步言,就算杨恽宣布的《太史公书》缺十篇,也不能据以推断“此十篇竟不复传”。因为“藏之名山(秘府)”的正本仍在,而二刘校录的正是西汉秘府所藏《太史公书》正本,非杨恽所宣布的“副在京师”本。余氏推测杨恽宣布的《太史公书》缺十篇已缺乏凭证,又进而论定此十篇绝迹于世,谓“今十篇虽存,然非杨恽之所宣布,刘向、班固之所著录”,更系失据。

现在,可以对上文作一小结:(1 )班固《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春秋家》“《太史公》百三十篇”,本之刘向《别录》、刘歆《七略》著录,二刘校录西汉秘府本书时,所见《太史公书》为百三十篇完帙。(2)班固注“十篇有录无书”,是说明他所见东汉兰台本缺十篇。 (3)《太史公书》十篇缺佚,在刘歆《七略》撰成之后。 今推定在两汉交替之际,当无大误。

二 班固所见东汉兰台本《太史公书》缺十篇重四篇

东汉兰台本《太史公书》缺十篇,班固“十篇有录无书”一注既已说明。然《汉志·六艺略·春秋家》小计语“凡《春秋》二十三家,九百四十八篇”下,班氏又有一注,曰“省《太史公》四篇”。省篇原因及所省篇名,班氏无说。后世治《汉志》者,大都对此事惑而不解。笔者认为,班注“省《太史公》四篇”,表明东汉兰台本是书不仅缺十篇,而且有四篇重复,下文就此问题进行探讨。

(一)班注“省《太史公》四篇”是删省四篇重复之文

要了解班氏省《太史公》四篇的原因,须明班注称“省”义例。

班固《汉书·艺文志》虽本《七略》,“删其要以备篇籍”(注:《汉书》卷三十《艺文志第十·序》。),然班氏于刘《略》亦有所损益变更,《汉志》注称“省”,称“出”、“入”者即其事。前人于此多有阐释,间或有未尽及欠妥之处。现对班氏《汉志》称“省”例试作考析:

《汉志》班注称“省”者凡五见,可分作两种类型,一是“省家”,二是“省篇”。

“省家”注有四条:(1 )《兵书略·兵权谋家》小计语“右兵权谋十三家,二百五十九篇”下,注:“省《伊尹》、《太公》、《管子》、《孙卿子》、《鹖冠子》、《苏子》、《蒯通》、《陆贾》、《淮南王》,二百五十九种。”此注末句有讹夺,原文当作“二百九十五篇重”。(注:此用刘奉世说,见《汉书补注》卷三十引。)(2)《兵书略·兵技巧家》小计语“右兵技巧十二家,百九十九篇”下,注:“省《墨子》重”。此省《墨子》一家十二篇。(注:参见《汉书补注》卷三十引陶宪曾说。)(3)《兵书略》总计语“凡兵书五十三家, 七百九十篇,图四十三卷”下,注:“省十家二百七十一篇重。”此合上两注省“兵权谋家”九家二百五十九篇,“兵技巧家”一家十二篇言之。(4)全志总计语“大凡书,六略三十八种,五百九十六家, 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下,注:“省兵十家”(笔者案:此即《兵书略》所省十家)。以上《汉志》班注“省家”例,所省十家,注明“重”,即重复,此义甚明。清人章学诚《校雠通义》卷一“互著第三”对此有详细解释,谓班氏“省家”系“并省部次”:

然即此十家之一书两载,则古人之申明流别,独重家学,而不避重复著录,明矣。自班固并省部次,而后人不复知有家法,乃始以著录之业,专为甲乙部次之需尔。(注:章学诚《校雠通义》,上海:古籍出版社1956年版。)

刘歆《七略》本有“别裁”、“互著”之义例,一书既见载于此,又裁篇别出复录于彼,因以发明学术源流。班固《汉志》之“省家”,就是删省《七略》原重复著录者,以存其专家各书。章氏对此有非议。且不论章氏批评是否有理,但他以“并省部次”来解释班注“省家”例,则是正确的。

“省篇”一例,即《六艺略·春秋家》小计语下,班注“省《太史公》四篇”。《太史公》一书,只见录于《六艺略·春秋家》,刘歆《七略》本无将其裁篇别出,一书而两载之事。故班氏省其四篇,诸家多称其义不明。章学诚《校雠通义》卷三“汉志六艺第十三”曰:

“春秋”部注“省《太史公》四篇”,其篇名既不可知。按《太史公》百三十篇,本隶“春秋”之部,岂同归一略之中犹有重复著录及裁篇别出之例耶?

孙德谦氏《汉书艺文志举例·称“省”例》曰:

惟《太史公》本为百三十篇,今“春秋家”亦以是著录,所省四篇不知是何篇名。吾不敢强为之说。(注:《十五史补编》本,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1903页。)

程千帆氏《别录七略汉志源流异同考》曰:

若《太史公》四篇,孙氏不解,章氏亦莫能明。……今实无从考证矣。(注:收入程氏《闲堂文薮》,济南:齐鲁书社1984年版, 第205页。)

其实,章学诚氏已经意识到班注“省《太史公》四篇”有删省重复之义,却拘于“省家”例,以为《太史公》只见录于《六艺略·春秋家》,不当有“重复著录及裁篇别出之例”,故疑而莫能明。沈钦韩亦提出所省《太史公》四篇“盖《武帝纪》之类重复者”。(注:沈钦韩《汉书疏证》,光绪二十六年浙江官书局刊本。)但沈氏此说语焉不详。

笔者认为,删省重复,当是班注称“省”之通义。问题在于,“省篇”所省重复与“省家”有异,不能用删省重复著录例硬套“省篇”。

又,班注称“出”与称“省”例相关连,两相比证,庶几可解“省篇”义例。

《汉志》班注称“出”,也有两类之分:一类是凡称“出”,必对举以“入”;一类是单称“出”。

班注称“出”、“入”对举者,实两家之书,一家为《司马法》。《兵书略·兵权谋家》小计语下,注:“出《司马法》,入‘礼’也。”一家为《蹴鞠》。《诸子略·杂家》小计语下,注:“(出《蹴鞠》),入‘兵法’。”(注:《汉志》此注仅“入兵法”三字,据陶宪曾曰班注“入兵法”上原有“出《蹴鞠》”三字,今脱(见《汉书补注》卷三十引),兹依陶说补。)此类义例较清楚:《七略》原将《司马法》录在《兵书略·兵权谋家》,将《蹴鞠》录在《诸子略·杂家》,班固以为所录非类,故《汉志》把《司马法》移入《六艺略·礼家》,把《蹴鞠》移入《兵书略·兵技巧家》。可知班注称“出”、“入”对举者,乃对《七略》作部次调整,未有增删损益。而单称“出”者,与此有别。

班注单称“出”者凡两见:(1)《六艺略·乐家》小计语下, 注:“出淮南、刘向等《琴颂》七篇。”(2)《六艺略》总计语下, 注:“出重十一篇。”以上两例情况较复杂。章氏《校雠通义》卷三“汉志六艺第十三”曰:

“乐”部旧有淮南、刘向等《琴颂》七篇,班固以为重而删之。今考之《诗赋略》而不见,岂《志》文之亡逸邪?

周寿昌《汉书注校补》卷三曰:

班自注云:“出淮南、刘向等《琴颂》七篇”,盖以止颂琴而无与于乐,故出之也。

章、周二氏各有所见,又未尽然。依章氏说,淮南、刘向等《琴颂》七篇,刘歆原录于《诗赋略·赋家》,又裁篇别录于《六艺略·乐家》,班氏以为重复著录而删之。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条理》卷一进一步肯定了这一说法。(注:《十五史补编》本,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1586页。)若如此,班氏乃并省部次,例当称“省”(省家),何故称“出”?依周氏说,淮南、刘向等《琴颂》七篇,“止颂琴而无与于乐”,《七略》录于《六艺略·乐家》,不合类例,故班氏“出”之。若如此,班氏乃调整部次,例当“出”于此(《六艺略·乐家》)而“入”于彼(《诗赋略·赋家》)(笔者案:沈钦韩《汉书疏证》卷二十四即主是说)。然则班注何以亦单称“出”?由是可知,诸家均未达班注本意。

管见以为,班注单称“出”,是“出篇”。盖《七略》原在《诗赋略·赋家》录有淮南、刘向等《琴颂》七篇(笔者案:即在《汉志·诗赋略·赋家》“淮南王赋八十二篇”、“刘向赋三十三篇”内)。又裁篇别出,复录于《六艺略·乐家》。班氏以为“乐家”所录《琴颂》七篇,既系重复,又所录非类,故径自删省之。其与“省家”和“出”、“入”对举义例之别,即在此。

以上分析表明,班注单称“出”(出篇)与称“省”(省篇)例都有删省重复之义。这一解释可从第二例“出重十一篇”获得证实。

《汉志·六艺略》总计语下,注:“出重十一篇”。所出何篇虽不详,但班氏明言此十一篇“重”。考《六艺略》所出重复之篇,只有“乐家”出淮南、刘向等《琴颂》七篇,“春秋家”省《太史公》四篇,合计正十一篇。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条理》卷一曰:

“出重十一篇”者,“乐家”出淮南、刘向等《琴颂》七篇,(注:见《闲堂文薮》,第206页。)“春秋家”省《太史公》四篇也。

姚氏此说甚是。准此,班注称“省”(省篇)与单称“出”(出篇)均为删省重复之篇也。然程千帆氏则曰:

是班氏用语,初亦率尔而书,增或云“入”,省或云“出”,胥无定谊。(注:沈氏《汉书疏证》卷二十四:“今考书中有题褚先生者(自注:《十二诸侯年表》、《建元侯者表》补《外戚》、《三王世家》及《田仁》、《滑稽》、《日者》、《龟策》等传),有无题而知有补缀者,《景》、《武》纪、《将相名臣年表》(自注:迄成帝鸿嘉年)。《礼》、《乐》、《律》志、《韦贤传》等,或是冯商所续也。”据此,则沈氏似已认为班固所省四篇为冯续《史》之文。)

笔者以为:班注于删省《琴颂》、《太史公》十一篇重复者,并称“出”,是称“省”与“出”浑言无别也。析言之,两者义例有不同。如前所述,班氏删省《琴颂》七篇,乃以其重复录又所录非类;于《太史公》四篇,却只是删省重复之篇,前者称“出”,后者称“省”,区分甚明。于此可见班氏义例严谨,实未可以“率尔而书”,“胥无定谊”论之。

从班注“省《太史公书》四篇”中,可知他所见《太史公书》出现四篇重文。这四篇既非《七略》裁篇别出重复著录,那它们是从何而来呢?

(二)班固所见《太史公书》四篇重文来自民间传本

上文所引沈钦韩氏有班氏省《太史公》四篇“盖《武帝纪》之类重复者”一说,似乎认为这四篇重复之文系后人续补之篇。(注:《十五史补编》本,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1560页。)姚振宗氏《汉书艺文志条理》卷一更指认为冯商续《太史公》四篇。姚氏曰:

案本《志》是篇“都凡”(笔者案:指《汉志·六艺略》总计语)之下注云“《太史公》四篇”,当是冯氏续书。冯氏所续,著录七篇,省四篇,盖十一篇。故班氏、韦氏并云十余篇。(注:《后汉书》卷四十《班彪传第三十》(范晔撰,李贤注),中华书局点校本,1965年版。)

《汉志·六艺略·春秋家》有“冯商所续《太史公》七篇”,颜师古注:

韦昭曰:冯商受诏续《太史公》十余篇,在班彪《别录》。商字子商。

又,《汉书·张汤传赞》颜师古注:

如淳曰:班固《目录》:冯商,长安人,成帝时以能属书,待诏金马门,受诏续《太史公书》十余篇。

班、韦二氏俱称冯商“受诏续《太史公》十余篇”,而《汉志》仅录七篇,其余诸篇班氏未加说明。姚氏认为班固“省《太史公》四篇”非司马迁文,而是冯氏续《史》四篇。此说得到后来不少学者认可。笔者认为姚氏这一案断实有可议之处:

其一,司马迁《太史公书》是一部完成了的著作,该书百三十篇,二刘有录在案。冯商续《史》,其书别行,与司马迁书不相混杂,《汉志·六艺略·春秋家》有“《太史公》百三十篇”,又有“冯商所续《太史公》七篇”,当本《七略》所录之旧。两书书名不同,又分别著录,区分一清二楚。班氏省的是“《太史公》四篇”,非“冯商所续《太史公》”四篇,这也是明白无疑之事。

其二,冯商曾事刘向,又奉诏续《史》,当见过秘府本《太史公》全书。所续诸篇,盖接司马迁书之后,另撰史传,如范晔所谓“颇或缀集时事”,(注:《汉书》卷七十六《赵尹韩张两王传第四十六·赞》:“冯商传王尊。”又《汉书》卷五十九《张汤传第二十九·赞》:“冯商称:‘汤之先与留侯同祖’,而司马迁不言,故阙焉。”论者或据以为冯氏有《张汤传》,疑不确。《史记·酷吏列传》有张汤传在(班固《汉书》全本之)冯商续史,不当有与史公重复之传。)继踵迁书之类。冯氏所续,今可确考者《王尊传》(注:余嘉锡曰:“班固所见本,或已将冯商所补四篇合为一书,固以为是特补《太史公》,非所自续也,遂省去之。”见《余嘉锡论学杂著》,第24页。(笔者案:余氏谓冯商补《太史公》缺篇,有说无据。)即是。冯氏续书中不可能出现与司马迁《太史公书》相重复、雷同之文,否则是抄《史》,而非续《史》。姚振宗氏既谓班注“出重十一篇”中有《太史公》四篇,也就是承认班氏所省四篇为《太史公书》中重复之篇,却又说此四篇是“冯氏续书”,前后说相矛盾,难以自圆。

其三,若冯商所续《太史公》确有“十余篇”,刘歆理应从实著录,何以《七略》只录七篇?若班固所见《太史公》确混入冯商续书四篇,(注:有关西汉时期《太史公书》在民间流传的情况,可参见陈直氏《汉晋人对〈史记〉的传播及其评价》一文。载于《司马迁与〈史记〉论集》,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则应当把这四篇回归“冯商所续《太史公》”,何以班氏径自删省之,而于冯书下不置一辞?

其四,冯商“受诏续《太史公》”,班、韦皆曰“十余篇”,确切篇数无以考详。姚氏以《汉志》著录七篇,加之班氏所省四篇,得十一篇,则将“十余篇”坐实为十一篇,别无所据。

以上四条,可证姚氏谓班固所省《太史公》四篇是冯商续书,无足据信。笔者认为,姚说之误,是把如淳所引“班固《目录》”的冯商“受诏续《太史公书》十余篇”与《汉志》著录的“冯商所续《太史公》七篇”混为一谈。其实,两者并非一事。班固《目录》所言“十余篇”,乃冯商奉诏续《史》篇数,也就是拟续篇数,不等于实际完成篇数。冯氏完成的篇数就是《汉志》著录的七篇。刘歆《七略》可以作证。《汉志》颜注:

《七略》云:商,阳陵人,治《易》,事五鹿充宗,后事刘向,能属文。后与孟柳俱待诏,颇序列传,未卒,病死。

刘歆言冯商“与孟柳俱待诏,颇序列传”云云,即是班氏所说“奉诏续《太史公》十余篇”事。可知“十余篇”系钦定续篇数。刘歆又曰“未卒,病死”。可知冯商未能完成“十余篇”就病死。他只完成七篇,《七略》从实著录,《汉志》仍之。刘歆与冯商是同时人,《七略》记有冯商死,成书必在冯商死后。刘歆所录所言,无可怀疑。《七略》这条重要材料姚氏未曾留意,可谓千虑一失。

班固所省《太公史》四篇非冯商或其他好事之徒续《史》之文既明,这四篇重复之文的来路就只有一种可能,即来自民间传抄本。

前文已经谈到《太史公书》完成后写有正、副两本。正本“藏之书府”,副本“在京师”,“传之其人”。西汉秘府书受朝廷严格控制,不轻易示人;副本自杨恽宣布之后在民间有了较以前更广泛的流传。西汉元、成以来在社会上流传的《太史公书》,大部分应出自杨恽所宣布的“副在京师”本。(注:见《隋书》卷三十二《经籍志序》,中华书局点校本,1973年版。)杨恽获罪诛死,杨氏家藏本下落不明,然出自“副在京师”本系统的篇卷乃在传行,不绝于世。两汉更替之际,京师祸乱不已,秘府典籍,重遭劫难,秘府藏本《太史公书》亦未能幸免。班固时所见本有缺佚,即为明证。史称:“光武中兴,笃好文雅;明、章继轨,尤重经术。”其时又有大批流散于民间的遗文逸典被朝廷征集上来,“石室兰台,弥以充积。”其中就有传于民间的《太史公书》,班固所见本出现四篇重文亦其证。准此,班氏时东汉兰台本《太史公书》,已非西汉刘向、歆所见秘本之旧,它当是以西汉秘府本为主,羼有民间传抄本若干篇卷,也就是所谓“藏之名山”本与“副在京师”本相混合的本子,共得百二十四篇。经班固校定为百二十篇,比二刘著录本少十篇,因注曰:“十篇有录无书”;又有四篇重复,班氏删省之,特加注曰:“省《太史公》四篇。”《汉志》的这两条注文是班固校定东汉兰台本《太史公书》真实情况的说明。这是本文考证得出的第二个结论。

刘向、刘歆所见西汉秘府藏本《太史公书》为百三十篇完帙,至班固时,东汉兰台本已是缺十篇,重复四篇。时隔仅七十余载,该书就有如此大的变化。而班固所见本《太史公书》也不可能一成不变地传之后世。据笔者考察,三国魏时张晏所见本就与班固所见本有异;而东晋末徐广撰《史记音义》、刘宋裴骃撰《史记集解》所据本,又与张晏所见本有所不同。那么,张晏胪举班固所见《太史公书》“十篇缺”的根据是什么?班固所说的东汉兰台本缺佚之十篇是否已不复存世等等,都有重新考核的必要。这些问题已超过本文讨论的范围,容作另文论之。

(本文曾发表于台湾《大陆杂志》1995年11月第91卷第5期)

收稿日期:1998-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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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翔“太师宫书”考论_汉朝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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