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自然”唯物史观的理论空间--奥康纳对传统唯物史观的生态批判_历史唯物主义论文

探寻“自然”唯物史观的理论空间--奥康纳对传统唯物史观的生态批判_历史唯物主义论文

寻求“自然”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空间——奥康纳对传统历史唯物主义的生态学批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历史唯物主义论文,生态学论文,批评论文,传统论文,理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8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63(2004)12-0020-06

生态问题出现的理论根源与“自然”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中没有应有的位置有关 。这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塔·克鲁斯分校的社会学、经济学和环境问题研究教授、 社会主义生态学期刊《资本主义、自然、社会主义》杂志主编,政治生态学研究中心主 任,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当今领军人物詹姆斯·奥康纳的结论。奥康纳在政治上,主张 生态社会主义,在哲学上主张用生态学观点对传统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进行“重构”,其 核心是寻求“自然”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中的地位。

一、“自然”的误解及其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中的地位缺失

奥康纳认为,传统的历史唯物主义(需要指出的是,他从来没有认真地区分马克思的历 史唯物主义和苏联教科书式的历史唯物主义,常常在非常笼统的意义上使用“传统的历 史唯物主义”、“传统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以示与他的生态 学历史唯物主义相区别。)在“自然”问题上存在着双重缺陷:一方面是“自然”观念 本身有着重大的缺陷,另一方面是“只给自然系统保留了极少的理论空间”,丰富的“ 生态感受性”在历史唯物主义经典阐述中严重“缺失”,这就必然使它无法完成说明历 史过程的理论使命。

奥康纳以十分独到的眼光看出,当代人拥有的具有严重缺陷的自然观是与资本主义制 度连体共生的。根据他的考证,自然(nature)来源于拉丁文“nasci”,本义为“出生 ”的意思。后来,亚里士多德将自然定义为“导致事物变化的某种内在的东西”,也即 自然物的本性,它们运动变化的原因和依照的原则。(注:参见亚里士多德:《物理学 》,193b,4-5。)亚里士多德把自然和人为第一次作了区分,他如此定义“自然”概念 是为了把自然事物和人工事物区分开来,前者指依自身本性而存在的事物,后者指依其 他原因而存在的物品。(注:奥康纳没有注意到,真正决定近代自然观的是毕达戈拉斯 的“数”的世界观。)后来到了15世纪至18世纪工业资本主义在欧洲的漫长转型过程中 ,由笛卡尔、培根以及其他的科学家,由霍布斯、洛克和其他的政治哲学家,由亚当· 斯密与其他的经济学家带来了革命性的自然观念,第一个基本特征是数学性。这种自然 观念以伽利略的表述最为典型:“宇宙之书是用数学的语言写成的。”(注:其实,我 们还应该注意更早的阿尔伯蒂和库萨的尼古拉。阿尔伯蒂从审美的角度提出,事物的自 然美不在于事物本身,而在于事物之间的可用数学描述的比例关系。库萨的尼古拉号召 人们通过数学认识自然。参见库萨的尼古拉:《有学问的无知》,尹大贻译,北京,商 务印书馆,1983年,第10页。)数学性的自然当然是可以被人们算计的,从而,自然的 第二个特征就是它的被动性,自然界在人们的观念中成为被动的、惰性“事物的堆积” ,是一个机械性的结构体,可以计算、拆分、任意组合、控制甚至操纵。在这种自然观 念的影响下,世界被彻底二元化,自然也被二元化为“外在自然”和“人化自然”。在 此观点的影响下,自然和社会、自然和文化、自然和历史、农村和城市、物质和精神, 连人类个体自身也被区分为肉体和精神、理性和感性、思想和感情的二元性存在。在人 类文化上,这种二元论表现为把生物学和心理学、科学和艺术、哲学和心理分析学的对 立,更甚者,还把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在二元论的思维方式上被 区分开来。现代自然观的极端形式是“荒原”、“原始”概念,它们标志着自然的彻底 被动性,其命运只有一条:等待人类去征服。第三,随着科学的发展和资产阶级启蒙的 深入人心,出现的是“自然的资本主义重构”,即自然的商品化和资本化特征。自然界 被“商品化”的同时也被“资本化”,空间、土地、沙滩、森林、空气和阳光都有了“ 设定价格”,最终成为资本的一种特定形式。随着自然观变迁的是资本主义的“积累” 历史,这就是奥康纳所说的“自然界本身现实发生的客观异化过程”。(注:詹姆斯· 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 版社,2003年版,第39页、第63页、第103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第66页、第7 3页、第73页、第74页、第62页、第68页、第66页。)正是这一异化,才出现了对自然界 浪漫主义的和感伤式的关注——生态运动。“环境”概念因此产生。

其实,自然具有两个非常重要的特性:一是“自然界之本真的自主运作性”;二是“ 自然的终极目的性”。奥康纳认为,对这两个特征的忽视或否定,导致传统历史唯物主 义理论体系中的“自然”地位的缺失。第一,由于“自然界之本真的自主运作性”越来 越被遗忘或被置于边缘的地位,传统历史唯物主义虽然成功地论证了在不同的生产方式 中自然界遭遇不同的社会建构,但自然界总是消极被动的,似乎人类社会历史过程的延 续、变迁和转型丝毫不受自然界的主动影响,有的只是人主动地对自然的利用和改造。 所谓的“自然界之本真的自主运作性”,是说“在人类通过劳动活动改造自然界的同时 ,自然界本身也在改变和重构自己”。自然界的这一特征,使得人类社会历史就是“一 个在生产过程中人类的力量和自然界本身的力量相互统一在一起的发展过程。”(注: 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 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9页、第63页、第103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第6 6页、第73页、第73页、第74页、第62页、第68页、第66页。)他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根 本没有(或只在很弱的意义上)建立在劳动过程中生态的和自然界之自主过程(或“自然 系统”)的自然理论。马克思、恩格斯在这方面都未注意到。马克思“更多地是把自然 界当作人类对象的外在对象来考虑的。”第二,由于缺少“自然的终极目的性”观念, 传统历史唯物主义只把自然当作生产、生活随意掘取的资源和驯化的对象。他所谓的“ 自然的终极目的性”,是说自然界本身的存在就是它自身的最终目的,这一目的具有无 条件的至上性。否定“自然的终极目的性”的最为典型的表达形式当数列斐伏尔,他写 道:“对‘自为’的自然界,独立于人之外的自然界,最适当的理解无疑应当是其反面 ,即自然界是‘无动于衷’的。”(注:列斐伏尔:《辩证唯物主义》,巴黎1962年版 ,第99页。)一方面说自然界是“自为”的,另一方面又说它是“无动于衷”,说到底 ,在他眼里,“自然界只不过是人的行为的对象”。自然界自身目的性的否定性确证, 可以用莱斯的“自然的反抗”来理解。(注:莱斯:《自然的控制》,重庆出版社,199 3年版。)奥康纳的逻辑不是“生态中心主义”的理论逻辑,在他看来,人们从来没有想 过自然界的存在本身就是目的,这是人类不能正确对待自然界的观念根源。所以,历史 唯物主义中或者像过去那样没有建立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理论,或者也只是像现在这样 建立以人类中心主义为基础的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论。

奥康纳指出,这种错误自然观导致了错误历史观,其当代形式就是后现代主义的历史 观。后现代主义学者认为,历史学家是一些职业的讲故事者,他们都按照他或她的个人 经验和经历来言说过去和现在。历史是他们的叙事逻辑的结果。所以,每一代人或每一 个历史时期都要重写历史,每一个特定时代的历史学家也必然对过去发生的事情争论不 休。奥康纳认为,后现代主义的历史观,由个人主义和主观主义走向了相对主义,甚至 虚无主义,其根本原因在于,后现代主义对真实事件和叙事模式背后的社会结构视而不 见,忽略了决定和影响事物之间的内在有机联系的结构性因素,尤其是自然界对历史的 重大影响,漠视了结构对社会行为和社会心理的影响。

事实上,资本主义的发展以及一切社会的发展,都是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和环境 的结构及态势的“不平衡的和联合性的”发展过程(注: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 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 39页、第63页、第103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第66页、第73页、第73页、第74 页、第62页、第68页、第66页。),如果没有正确的“自然”观念,就无法揭示社会历 史发展过程的内在机制。从历史书写的演进逻辑来看,现代西方的历史叙事逻辑与资本 主义的发展逻辑是一致的,之所以如此,根源于资本主义社会形成的缺乏自主运作性和 终极目的性从而缺乏应有的社会结构地位的自然观。第一阶段,书写的是政治、法律及 宪政方面的改良和革命,建构的是私有制、公民自由以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基本框架 。第二阶段书写的是经济的历史。从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工业技术革命开始,开创了 资本主义经济历史发展的可能性,历史才开始书写经济斗争、市场发展、竞争和财政问 题。第三阶段书写的是社会与文化的历史。随着土地、劳动、社会生活、文化的商品化 以及大量虚拟商品的出现,一种特殊的资本主义的社会和文化获得了发展。第四阶段书 写的才是自然或环境的历史。到了20世纪晚期,在不断发展的资本主义法律体系以及资 本主义的经济和社会-文化必然性的框架内,出现自然资本化,或者说一种特殊的资本 主义式的自然,由此也开始了与这种自然所展开的斗争。以环境的历史为书写内容是最 新也许是最后的一种历史书写类型。(注: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 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9页、第63页 、第103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第66页、第73页、第73页、第74页、第62页、 第68页、第66页。)奥康纳认为,历史唯物主义作为一种唯物辩证的历史观首先就要遵 守自然在社会结构中的位置及其对历史发展的制约性。

二、“自然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文化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与历史唯物主义的 生产理论

奥康纳提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历史观致力于探寻一种能将正确理解的“自然”以及 在这一理解基础上的“文化”的主题与传统马克思主义的劳动或物质生产的范畴融合在 一起的方法论模式,(注: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 》,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9页、第63页、第103页、第8 4页、第59页、第64页、第66页、第73页、第73页、第74页、第62页、第68页、第66页 。)为重建历史唯物主义提供理论前提。

传统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自然”范畴被弱化的主要原因,在奥康纳看来是对“协作 ”缺乏科学的、全面的理解。奥康纳认为,协作(cooperation)的主题在它需要被全面 理解的时候却被加以单方面、片面化的处理。在传统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中,自然系 统的协作内涵没有应有的地位,因此也没有自然维度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理论,譬如, 传统历史唯物主义在解释生产方式从一种形态向另一种形态转型的时候,就没有对生态 变迁的历史作用问题作出阐释。(注: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 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9页、第63页、第 103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第66页、第73页、第73页、第74页、第62页、第68 页、第66页。)所以,他认为,要修正、完善和发展历史唯物主义,“协作范畴是一个 明显的介入点,从此出发,我们可以深入到对历史唯物主义观念加以修正的计划之中, 以此来有效地清理文化、社会劳动与自然界之间的辩证关系”。(注:詹姆斯·奥康纳 :《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3年版,第39页、第63页、第103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第66页、第73页、 第73页、第74页、第62页、第68页、第66页。)

在他看来,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原则是用社会劳动说明社会的产生和发展,这就必须 说明社会劳动的内在关系,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关系。他因此批评了传统历史唯 物主义轻自然重技术的“技术决定论”的理论倾向。因为社会劳动中的协作既是文化形 式,也有自然内涵,而传统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概念排除自然、生态的自在自为因素。 在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的积累、竞争、经济危机、资本的集中与垄断以及其他一些理论 的阐述中,“自然界内部的生态与物质联系以及它们对劳动过程中的协作方式所产生的 影响,虽说不能说被完全忽略了,但也确实被相对地轻视了。”(注:詹姆斯·奥康纳 :《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3年版,第39页、第63页、第103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第66页、第73页、 第73页、第74页、第62页、第68页、第66页。)他甚至认为马克思是在“前人类学的”( pre-anthropological)阶段或者说是在“生态时代”之前进行言说的,认为马克思“对 化学的兴趣要远远大于生物学的兴趣”。他要在这一理论中掺进自然的内容。为此,他 提出两对新概念:“自然的生产力”和“自然的生产关系”(注:詹姆斯·奥康纳:《 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 年版,第39页、第63页、第103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第66页、第73页、第73 页、第74页、第62页、第68页、第66页。)、“文化的生产力”和“文化的生产关系”( 注: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9页、第63页、第103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 、第66页、第73页、第73页、第74页、第62页、第68页、第66页。)。他认为,“自然 的生产力”和“自然的生产关系”同“文化的生产力”和“文化的生产关系”在社会发 展中具有同样的作用,因此,这两对概念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中也应具有同样的地 位。

“自然的生产力”,指的是自然系统或自然过程(物质资源、自然性质、地理状态、空 间状况、生态条件、劳动者的自然条件)是生产力的基本要素,它内在于生产过程和协 作方式(生产方式)之中,自然界不仅仅是生产过程的“合作者”,而且是“自主的合作 者”。自然系统的自主性运作使它成为“自主性的生产力”,任何生产都必须受到自然 条件的规定和制约。“‘自然’的生产关系意味着自然条件或自然过程(不管是否受人 类活动的影响)的一定形式,与任何其他因素相比,对任何一个既定的社会形态或阶级 结构的发展,提供更为多样的可能性。”(注: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 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9页、第 63页、第103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第66页、第73页、第73页、第74页、第62 页、第68页、第66页。)生产关系总是建立在自然条件之上,比如在公海上一条船的船 长就拥有或多或少的绝对权力,大多数的城市都在河流的交汇处和天然港口地区发展起 来,因为只有在这些地区,中长途的商业活动才是可能的,这些城市很快就成了手工业 工人、工匠、商人、银行家及其他一些人的集中地。

区分出自然的生产力和自然的生产关系,就可能认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客观性和主 观性。在奥康纳看来,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都有客观性和主观性双重维度。生产力的客观 性维度表现在,它是由自然界所提供的(或通过劳动从自然界中获得的)生产资料和再生 产工具以及生产对象。生产力的主观性维度是指它除了包括总体上的活劳动力外,还包 含着受到文化实践活动影响的劳动力的不同组合或协作方式。生产关系的客观维度是指 ,生产的发展是以价值规律、竞争规律、资本的集中与垄断规律以及其他的一些发展规 律为基础的。生产关系同时也是主观的,因为它所包含的财富范畴同时具有文化的意蕴 ,它建构的特定的劳动关系、分配关系也受制于具体的文化实践,比如在日本企业中盛 行的责任感和献身精神,奥康纳认为在美国公司中就可能像对牛弹琴一样。“人力资源 ”本身是有文化意义的,因为一个人在他被认为有价值或有用之前,他们首先是被放置 在文化层面上加以定义的。(注: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 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9页、第63页、第103 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第66页、第73页、第73页、第74页、第62页、第68页、 第66页。)如果在一个“人是目的”的文化信仰中,这一把人当作工具来看待的概念, 可能就缺乏存在的合法性。可是,资本主义就是要把人视为“人力资源”并把这一观念 定制化。

他强调自然,是为了说明自然应该和文化一样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中给予应有的 地位。他还为此提出了“文化生产力”和“文化生产关系”概念。所谓“文化的生产力 ”?就是生产力中的文化内容和生产力存在及其作用的文化方式。奥康纳眼中的“文化 的生产关系”,就是生产关系的文化内容及其存在和作用的文化方式。作为生产力和生 产关系的协作模式的劳动关系,在一定意义上总是一定劳动者群体的文化结果,表现为 法律、道德、习俗等意识形态对生产的重大影响。如果对文化的主导模式、法律体系的 作用、管理者控制劳动者的意识形态不甚了解,就根本不能理解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结合 (协作)的具体形式,连对生产关系本身也难以获得真切理解。

根据上述理论,奥康纳认为,既然传统的历史唯物主义是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 运动来说明社会形态及其运动,那么,“文化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与“自然生产力和生 产关系”以及自然和文化相互作用关系的揭示,充分表明自然、文化和社会劳动在整个 社会历史发展中的互动性。他认为,这种思路“把作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协作或劳动 关系问题置放进了一个全新的解读视域之中”。

三、生态学社会劳动观与历史唯物主义的重构

奥康纳根据他对传统历史唯物主义存在的上述缺陷的理解,提出了重构历史唯物主义 的任务。他认为,无论如何,“劳动”范畴应该仍然保持它在历史唯物主义体系中的中 心位置,它像历史唯物主义这张大网上的总纲,一系列复杂的关系都是以此为中心建立 的。应该指出的是,奥康纳的“劳动”范畴既不是指单纯的“物质生产”活动,也不是 仅仅指劳动者从事的直接的“物质生产过程”,而是广泛的“社会劳动”。

社会劳动在一系列的关系中获得自己的特征。首先,社会劳动具有“自然的特征”。 这里所说的自然特征,意思是社会劳动建立在自然系统基础之上,同时,自然系统对劳 动具有调节作用,人类的劳动不能无视自然的客观性和规律性。其次,社会劳动具有“ 文化的特征”。人类的劳动不仅仅是纯客观物质生产和按照价值规律交换的过程,实际 上它是建构在文化规范和文化实践的基础上的。劳动产品在生产之前和在出售之时,当 然也包括在消费之时,总是被文化中介了的,文化赋予物质产品以意义,所以才使消费 成为“有意义”的活动,甚至像鲍德里亚所说,消费的不是物性,而是意义。现代生产 早已告别了“生存性生产”的时代,鲍德里亚尖锐地指出了物的“社会区分”功能,物 在当代成了被赋予特殊意义的社会符号,人们正是因为对某种物的占有而获得某种社会 地位或身份。所以在商品社会中,商品的使用价值已经不再是物的“自然”有用性,毋 宁说是商品的“文化”有用性,社会流行时尚冲撞、排挤、否定、置换、重塑着现成物 品的有用性,使流行变成美与美碰撞的惊艳,用与用认同的沉浮,物与物竞争的替代。 于是,商品的使用价值不再是外在于交换价值的固有物性,它总是与交换价值相关联并 在交换价值中产生,因为交换价值系统制造了一个理性化的需求和物质系统,离开文化 ,就无法理解商品的价值、使用价值、交换价值和“符号价值”(sign value,鲍德里 亚用语)。劳动的文化特征和自然特征同时表明,社会是自然、文化和社会劳动的多元 交互作用系统。

从生态学的角度给“自然”与“文化”同等重要的位置,奥康纳的主要目的是想从根 本上改变人们的文化观念的内容,建立起具有生态意识的现代生态文化,为人和自然关 系的和谐奠定真正的观念基础。文化中如果没有自然的应有位置,正像我们离开文化无 法说明社会历史的变迁一样,没有自然的文化位置,就没有历史唯物主义对人类社会改 造的理想状态,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就是一句空话。这就是他把文化和自然相提并论的 初衷。

以这种劳动观为基础,奥康纳提出了重构历史唯物主义的设想。第一步,对协作和劳 动关系模式与历史的变迁和发展之间的关系进行探讨。奥康纳的协作包括人与自然的协 作和人与人的协作。协作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控制,而是双方对等、彼此尊重独立性、 自主性的合作。以此协作模式来理解劳动关系,并考察协作、劳动与历史的变迁和发展 的关系,将会得出与传统历史唯物主义的不同结论。第二步,“建构一种能够阐释文化 与自然界对所有者和统治阶级的力量产生影响或起促进作用的方式。”所有者或统治阶 级的这种力量正是把生产过程中的劳动因素联合起来并对之施加强制作用的力量。(注 :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东、臧佩洪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9页、第63页、第103页、第84页、第59页、第64页、 第66页、第73页、第73页、第74页、第62页、第68页、第66页。)当自然被资本主义重 构以后,所有制对人与自然的关系产生着重大影响,统治者也掌握着如何对待自然的权 力,如何认识自然的历史地位是个前提问题。我们的先人由于震慑于自然而产生自然崇 拜,神化自然,从而尊重并屈从于自然。当科学揭开自然界的秘密,消解了一切自然力 量的“圣性”以后,科学和技术对自然进行了疯狂掠夺和控制,蔑视自然的自主性,否 定自然的目的性。自然的对人类的无情报复是人不尊重自然的独立性和自身目的性的结 果。奥康纳相信,新的社会劳动观将会重写历史,重构出历史唯物主义的全新体系。在 这种修正或重构中,“社会劳动仍然保持着它在历史唯物主义中的中心范畴的地位,但 作为日常生活之规范和意义的现代人类学维度上的文化范畴,以及作为一种自主(往往 是不可预测的)生产力的现代生态学维度上的自然范畴,都对社会劳动范畴进行了质疑 和丰富。”(注: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唐正 东、臧佩洪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9页、第63页、第103页、第84页、第5 9页、第64页、第66页、第73页、第73页、第74页、第62页、第68页、第66页。)于是, 新的历史唯物主义体系就是全新的自然观、文化观和劳动观,围绕自然、文化和劳动的 关系解释人类社会历史发展,建构社会发展的新模式,追求人类的美好未来。

我们应当承认,奥康纳的批评历史唯物主义从总体上的确抓住了传统历史唯物主义(或 者干脆称之为传统教科书中的历史唯物主义)在人与自然、自然与社会关系上的缺陷。 在自然观上,传统教科书的确没有认识到自然的自主性,更不可能承认自然的终极目的 性,在这种理论逻辑中,自然只是人类改造的对象,生产的资源,充其量还是人类生存 的环境。生态问题的出现,其观念根源不能不说在于此。在文化问题上,为了坚持“唯 物”原则,我们基本坚持的是一种还原论,把复杂的社会关系、社会动力和社会过程归 因为经济关系、经济动因和经济过程。这种单向的还原论在最终的逻辑上仍然是对文化 作用的事实否定,只不过长期以来我们没有深入进行逻辑分析而已。遗憾的是,奥康纳 并没有认真研究马克思,他在书中对马克思的指责基本上都是凭着他对“传说中的马克 思思想”的了解所作的推论,而不是建立在认真解读马克思的原著基础上,并且他又总 是把这些思想加盖到马克思的头上。就说自然观吧,马克思虽然没有使用“自然界的自 主性运作”,但马克思使用了“自然的再生产”,并把它与“经济的再生产”作为对应 的概念。马克思写道:“经济的再生产过程,不管它的特殊的社会性质如何……总是同 一个自然的再生产过程交织在一起的。”(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4卷,人民 出版社,1972年版,第398-399页。)这是一个更为适当的概念,它不仅概括了自然界的 自我生成,也包括人对自然的建设。马克思还对资本主义制度造成的人与自然关系的异 化作了揭露和批判。他指出,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否定了包括自然在内的一切事物的 至上性,在资本主义创造出的“普遍有用性的体系”中,“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在这个社 会生产和交换的范围之外表现为自在的、更高的东西,表现为自为的合理的东西。”( 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393页。)这是需要 我们警惕和识别的。马克思的目的是要否定资本主义对自然的不合理占有,实现“自然 界的真正复活”(马克思没有像奥康纳那样使用“自然的终极目的性”),达到“人的实 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的高度统一。(注:《马克思恩格斯全 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2、第180页。)这些都没有进入奥康纳的视 野,但却是需要我们认真记取的。但是,马克思也同时指出:“自然界是个有缺陷的存 在物。不仅对我来说而且在我看来是有缺陷的存在物,即就其本身来说是有缺陷的存在 物。”(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2、第180页 。)人类无论如何在自然界面前应该是主体。当然,奥康纳的批评是有意义的,他启发 我们仅仅停留在“自然人化”理论上是不够的,必须走向“人性化自然”(不是神化自 然)的水平,才能符合时代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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