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的“语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新世纪是知识经济的时代,知识经济时代最重要的就是知识。语言是知识的编码系统,知识的表达、贮存、传承、创新都要通过语言来实现。因而,语言将受到多学科专家的高度重视并将得到全方位的深入研究,于是,将“认知语言学”、“对比语言学”、“计算语言学”这三门学科融为一体的交叉科学“信息语言学”(informatic linguistics)就应运而生了。
“信息语言学”研究人脑语言信息处理机制和电脑语言信息处理机制的共通性和特殊性,也研究在不同民族文化影响下的不同民族的语言信息处理机制的共通规律和特殊规律。
21世纪也将是生物科学取得更大突破的世纪。生物科学所选择的突破点是“基因”,突破方法是用信息的观点和方法来研究基因的“排序”。生物学家在研究基因编码机制时查明:不同的DNA 的差异在于所含的四种碱基(A、C、G、T)有不同的“排序”。运用先进的信息技术可全面测定“基因”的排序。与这种突破相适应,诞生了新兴的“信息生物学”。
“信息生物学”在突破点的选择和研究的方法上对“信息语言学”有两点非常有价值的启示:(1)要寻找“基元单位”(genetic unit);(2)要在较大的组合中探索基元单位的“排序”。
在“信息生物学”的启发下,“信息语言学”确立了研究汉语的两个要点:(1)要寻找汉语的最小的有意义的“语言单位”, 简称“语位”(grammeme)。(2)要构建汉语各层次组合的“有序模式”,即“意合模式”(semotactic frames)。
一 汉语的基元单位是“语位”
汉族人的听觉敏感单位是“音节”,所以汉语的基元单位应该定位在“单音节”上;汉语具有“以字形提示意义”的功能,所以汉语的基元单位要考虑“视觉形象”;汉字往往有多个“义项”,所以汉语的基元单位应该定位在“汉字的一个义项”上。
西方语言学家普遍认为,文字仅仅是记录第一套符号(语音符号)的第二套符号。对于西方语言来说,文字的唯一功能就是记录语音,所以是“符号的符号”。但对汉语来说,文字最初的功能是“援物、取象、比类、尽意”,正如《周易》所说的:“立象以尽意”。汉族初民在“结绳记事”的基础上也逐步从“画图记事”发展为“字符记事”。这些能“记事”的字符进一步抽象化和符号化,就渐渐演变为也能同时“提示语音”的示音记事文字。
英语反映“客观世界”,单线发展,一脉相承,“语音符号”和“文字符号”是串行的。
客观世界的“鱼”→语音符号[fi∫]→文字符号fish
汉语反映“客观世界”,双管齐下,最后汇合。“语音符号”和“文字符号”是并行的。
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里说:“对汉人来说,表意字和口说的词都是观念的符号;在他们看来,文字就是第二语言。”他还说:“书写的词常跟它所表现的口说的词紧密地混在一起,结果篡夺了主要的作用;人们终于把声音符号的代表看得和这符号本身一样重要或比它更加重要。”
从这一特点出发,应加强对汉语“视觉单位(形位)”的研究,特别是在网络时代更应如此。
(一)声位(单音节)
1.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语音敏感单位。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各民族的“认知模式”具有很大的共通性。而各民族有不同的生活地域和人文环境,所以,各民族的认知模式也有一定的独特性。正由于这种“大同”之中的“小异”,使不同的民族在语言单位的“敏感性”和“概括性”方面表现出明显的差异。如爱斯基摩人因长年生活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他们的民族语言中就有较多的分辨冰雪颜色的词语,这些词语对于热带的民族来说,是难以理解的。
汉族人在认知模式上侧重于“整体感知、综合思维”。这从中医跟西医的区别上看得很清楚。在对语音单位感知的灵敏性上,汉语跟英语也不同。
西方人在认知模式上侧重于“细部感知、分析思维”。英语语音敏感单位是音位。英语的音节中有辅音连缀,如lift,list,lisp。英语音节的特点是:
(1)音节的边界不清,要求连读,如look out中的k和ou要求连读如“靠”;
(2)短元音和闭音节占多数,长元音和开音节占少数, 因而不宜延长,也不够响亮;
(3)因为有辅音连缀,如grasp,splint等,所以英语音节的类型是无限的。
汉族人的语音敏感单位是“音节”。现代汉语中不存在“辅音连缀”,ch、sh、ng都是“单辅音”。汉语音节的特点是:
(1)音节边界分明,不能连读。如“西安(xī’ān)”不能读为“鲜(xiān)”;
(2)绝大多数音节是元音结尾的“开音节”,声音响亮, 适于延长;
(3)一个音节最多四个音位,类型有限,只有24 种类型(见下文);
(4)音节有“声调”和“轻音”,具有辨别意义的功能。
“音节”(syllable)是语音流中的一个“响度峰”。各个音位的“响度”不同,可以大致分为四级,从低到高依次是:
(1)“有阻辅音”(b、p、f、d、t、j、sh、s等),永远不构成音节的“峰顶”;
(2)“通道辅音”(l、m、n、ng等),一般不构成音节“峰顶”,在极个别情况下,也有可能构成音节的“峰顶”。如英语的table [tei-bl](桌子)中的第二个音节bl,又如汉语的“他没张口说话,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中的“哼”(hng);
(3)“拢口元音”(i、u、ü等), 在不跟“张口元音”相邻的条件下,也可以构成音节的“峰顶”。例如:“金库”(jīnkù)、“土星”(tǔxīng);
(4)“张口元音”(a、o、e等),是最响亮的一类音位,汉语绝大多数的音节“峰顶”都是“张口元音”。如:“怀”(huái)、 “将”(jiāng)、“狗”(gǒu)、“肥”(féi)、“任”(rèn)。
下面是“北京国际书店”这六个音节的响度示意图:
2.汉语音节类型固定、数量有限。音节有声调,能满足汉语表意的需要。下面用上述“响度级”的4个数码代表音位的类,可列出24 种音节类型。例字的语音如实地表达音位:“谬”是miou而非miu, “亏”是kuei而非kui,“高”是gau而非gao。
序号 音节类型
例字语音 例字 序号 音节类型 例字语音 例字
1①③④③ kuai 快13
②④② men
门
2①③④② bian 边14
②④
na那
3①③④
guo 国15
②③② lin
林
4①④③
fei 飞16
②③
mu木
5①④②
dan 担17
③④③ uai
外
6①④ po
坡18
③④② uan
完
7①③②
qin 亲19
③④
ie业
8①③ ti
体20
④③
ai爱
9②③④③ miou 谬21
④②
en恩
10
②③④② luan 乱22
④ a 啊
11
②③④
nie 捏23
③②
in因
12
②④③
mai 买24
③ u 物
汉语带声调的音节只有1300多个,这种合法音节叫做“声位”。汉语“声位”由“声母”、“韵母”和“声调”组成。英语有些词是一个“音节”,但不符合上述24种类型,如tank、jeep,就必须译成汉语的两个“声位”,即两个“语位”:坦克(tǎnkè)、吉普(jípǔ)。
(二)形位(方块形)
汉语每个“形位”写出来都是一个方块形的字,字与字之间具有天然的分界线。如两句话的“声位”数量相同,则文字的长度也相等,于是就产生了汉语特有的“对联”。
汉字是二维结构,汉字由部件构成。如:部件“口”和“八”可以构成两个二维的有序组合:“叭、只”。部件“日”、“冖”、“车”可以构成两个二维的有序组合:“晖、晕”。
英语文字结构是一维的。字母“b”和字母“e”只能构成一个一维的有序组合“be”。字母“n”、“o”、“t ”只能构成唯一的一维有序组合“not”。
一个汉字就是一幅二维的图画,“漏”字充分体现了汉字的“形象表意性”。请看:“漏”字中的“尸”为半扇门,意为“屋”;“氵”为三个水滴,意为“水”,在此特指“雨”水。注意这样一幅图画:“屋子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屋子里面也在下着雨。”这个小小的方块图形,所传递的形象信息就是“漏”。
汉字的“造字法”主要有两大类:初期的“记事造字法”(包括“象形、指事、会意”)和后期的“形声造字法”。形声造字法使汉字发展为“标类、示音、记事”文字。形声字占了现代规范汉字的绝大多数,是传承中华文化和表达现代知识的最主要的载体。
汉语的“形位”由“汉字部件”构成。汉字部件分为三种:意符、声符、标符。
1.意符(semotactic symbol )是能提示某种类别意义从而引起意义联想的部件。例如:
要结合语音教学,给学生说明:上述6 组“声母”的近似是由于“发音部位”的近似。特别是各组的前两个音位更为近似。这样,当外国学生看到下列现象时,他们就会认为,汉字声符的“示音”功能是有规律的,也是能够掌握的。
b p:叭趴 柏拍 抱跑 壁劈 编偏 饼瓶 玻坡 补扑 捕铺
d t:搭塔 怠苔 担坦 淡谈 荡烫 稻滔 递剃 缔蹄 碘腆
g k:橄瞰 格恪 根恳 杠扛 巩恐 姑枯 犷矿 瑰愧 棍鲲
j q:纪起 挤脐 贱浅 礁瞧 骄桥 近芹 谨勤 经轻 警擎
zh ch:瞻蟾 招超 猪褚 镇嗔 征惩 址耻 枝翅 蜘痴 钟冲
z c:栽裁 则厕 滋磁 资瓷 棕淙 纵丛 总聪 揍凑 座挫
综上所述,意符提示的是一“类”相关的意义;声符提示的是一“类”近似的声音。
3.标符(graphotactic symbol)是不提示意义也不提示声音、 只构成汉字形状的部件。汉字的“标符”从来源上看,主要可分为两类。
一类是“指事”字中的“指示符号”,例如“本”字的意符是“木”,而“标符”是字底部的“一横”,它既不表意也不示音,只是指明“本乃木之根也”。
另一类“标符”是在漫长的历史中形成的。汉字经历了几次重大的变革而逐步地优化和简化,有些原是“意符”或“声符”的部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既不“表意”也不“示声”。裘锡圭先生称之为“记号”。为了跟“意符、声符”的名称配套,我们称之为“标符”。如“邓”字,原来左偏旁是“登”(声符),简化后变为“又”,就成了“标符”。类似的如“际”字,原来右偏旁是“祭”(声符),简化后变为“示”(标符)。
汉字不是仅仅“记音”的书写符号,而是直接“记事”的图象符号。所以汉族人认为汉语的“基元单位”不仅仅是最小的“音义结合体”,而应该是最小的“音形义结合体”。于是,汉族人在翻译外来词的时候,把“音形义皆似”作为上品,把仅仅“意似”作为中品,而把仅仅“音似”作为下品。例如,英语deuterium是“氢”的同位素,原子核中的粒子数为“二”(一个质子一个中子),英语词素deu-的意思就是“二”。要翻译为汉语的一个字,“意符”显然是“气”,如何选择“声符兼标符”才能使它听起来有“d-”的声音,看起来有“二”的形状呢?经过苦思冥想,人们造出了“氘”字,其中的“刂”,听起来是dāo,看起来是竖立的“二”。同理,英语tritium是“氢”的另一个同位素,原子核中的粒子数为“三”(一个质子两个中子),英语词素tri-的意思就是“三”。译为汉字,“意符”仍然是“气”,“声符兼标符”要听起来有“ch(近似于tr)”的声音,看起来有“三”的形状。人们造出了“氚”字:其中的“川”,听起来是chuān,看起来是竖立的“三”。
(三)意位(基元意)
汉语的“语位”是具有确定的声位、确定的形位、确定的意位的“语言单位”。确定的声位就是同音同调,确定的形位就是字形相同,确定的意位就是义项相同。
假如把汉语的“基元单位”定名为“字”,那就既合“单音节表意”的特点,又通俗方便。但是一个汉字往往有多个“义项”。《新华字典》的“花”字有七个义项,要把一个字形的“花”说成是七个“字”,恐怕就不容易使别人明白。而我们说“花”字是七个“语位”,因为它有七个“义项”(意位),就比较容易使别人明白。所以,汉语的“基元单位”作为一个语言学的“术语”,似乎叫做“语位”(grammeme)比较合适。况且“语位”的英文译名grammeme在《语言学词典》上就是“语法单位”,简称“语位”正合适。
为什么不把汉语的“基元单位”定名为“语素”呢?因为英语的“语素”(morpheme)既可以是“单音节”的,如pre-(前),也可以是“多音节”的,如mono-(单),甚至可以是“非音节”的,如-s(表示“复数”)。而汉族人的语音敏感单位是“音节”,所以汉语的基元单位只能定位在“单音节”上。汉语的基元单位是“单音节、方块形、基元意”的语位。
汉语的特点是“语位的顽强表意性”。在“音译词”中,本来是只借汉字之“音”,不借汉字之“意”,但是其“意”不招自来,甩也甩不掉。
饮料“Coca-Cola”在英语中是一个“语素”, 译为“可口可乐”就扩展为四个“语位”,产生了“喝着味道好极了(可口)”和“喝完心情好极了(可乐)”的最佳广告效果。由一个英语“语素”变成四个汉语“语位”就引起了“意义增值”。有的学者说:汉语的音译词“可口可乐”也是一个“语素”。这使我们考虑:把西方语言的“morpheme”译为“语素”并引起到汉语研究之中,能很好地解释音译词“意义增值”的现象吗?
有的学者说:“葡”字没有意义,它连个语素都不是。其实,意义既包括“通用意义”也包括“专用意义”,既包括“自足意义”也包括“未足意义”。“葡萄的葡”就是“葡”的专用未足意义,怎能说“葡”没有意义呢?语文老师给学生讲汉字时说:注意“葡萄”的“葡”比“匍匐”的“匍”多个草字头,因为“葡萄”是植物。即使是“专用未足意位”也是有特定意义的。应该说:“葡”和“匍”都有各自的意义,只有“pú”才没有意义。
“葡”作为“葡萄牙”的简称,已经向通用化转变。例如,“中葡会谈”、“葡方代表”、“驻葡大使”等。事实上,“意位”都在发展变化。“驼”原是专用未足意位(“骆驼的驼”),后来出现了“驼毛”、“驼绒”、“驼峰”、“驼铃”之后,“驼”就转变为通用自足意位了。
可见,“意义”的内涵应该拓宽。汉语的“意位”首先可以分为“自由意位”和“粘着意位”。具有“自由意位”的语位就是“单音节词”,当然也能作为构词的“语位”,如“人、马、树、理、大、高、美、累、恨、爬、踢、了、呢、吧”等。仅仅具有“粘着意位”的语位不能独用,只能构词。“粘着意位”分类如下:
(1)通用自足意位:民(~主、农~),伟(~大、宏~), 观(~点、乐~)
(2)通用未足意位:蚂(~蚁、~蟥),韭(~菜、~黄), 啡(咖~、吗~)
(3)专用自足意位:蛔(~虫),鲫(~鱼),袱(包~), 彗(~星)
(4)专用未足意位:葡(~萄),匍(~匐),枇(~杷), 琵(~琶)
“花(flower)”、“花(multicolored)”、“花(spend )”是三个“语位”。在《新华字典》和《汉语大字典》上都是作为一个汉字的三个“义项”。大多数汉字都有多个“义项”,应该研究它们的区别标志,但不能依靠加注“数字下标”,因为无论谁也记不住“花[,1]”、“花[,2]”、“花[,3]”分别代表什么意思。可见,汉语的“语位”需要进行“定型化”的研究,即用“汉字下标法”来区别汉语的“语位”。
二 汉语语位的“定型化”
(一)汉语语位的“定型化”体现为汉字义项的“定型化”,因为“语位”相当于“汉字的义项”,所以下文中所说“义项”仅仅限于“单字的义项”(语位),不包括“多字词(复合词)的义项”。
我国现有的汉语辞书上单字条目的“义项”,数量不等、释义不同。以汉字“买”为例。
《新华字典》只有一个义项:拿钱换东西。
《现代汉语词典》有两个义项:①拿钱换东西;②姓。
《现代汉语规范字典》有两个义项:①用货币换取实物;②用财物拉拢。
辞书单字条目的义项跟多字条目中相关字的解释不对号。如《现代汉语词典》中的多字条目有“买好、买通、买账”,其中的“买”字很难用该辞书的两个义项来解释。
(二)汉字义项的“定型化”是用“汉字下标法”来区别义项,共有下列5种“下标形式”。
1.正面定义:A[,[=B]],即“A”意相当于“B”。
文[,[=字]]:甲骨文→甲骨文[,[=字]]→刻在龟甲和兽骨上的字。
2.反面定义:A[,[#B]],即“A”意相当于“非B”。
文[,[#武]]:文戏→文[,[#武]]戏→非武打戏。
3.顺读定义:A[,[~B]],即“A”意为“AB之A”。
文[,[~科]]:重理轻文→重理轻文[,[~科]]→重视理科轻视文科。
4.逆读定义:A[,[B~]],即“A”意为“BA之A”。
文[,[古~]]:文言→文[,[古~]]言→以古汉语为基础的书面语言。
5.注释定义:A[,[BC]],即“A”的意义相当于所注释的“BC ”。
文[,[量词]]:一文钱→一文[,[量词]]钱→旧时一个最小单位的铜钱。
文[,[姓氏]]:文静之女士→文[,[姓氏]]静之女士→姓“文”名“静之”的女士。
文[,[掩饰]]:文过饰非→文[,[掩饰]]过饰非→掩饰过失或错误。
我们把“买”字的义项从《现汉》的两个增到五个。
① 买[,[购~]]→用钱换东西:~票。
② 买[,[收~]]→用钱财或其他好处拉拢人:~通。
③ 买[,[=讨]]→希望能够得到:~好。
④ 买[,[=认]]→承认:~账。
⑤ 买[,[姓氏]] →姓氏:~小姐→姓“买”的小姐(不是购买一位小姐)。
(三)“汉字下标、字面释义、逐步推理”的“义项定型化”分三步操作。
1.加括号汉字下标:汉字往往是多义的,需要在括号中用另外的汉字来作下标。用作下标的汉字,并不要求释义精确,而只是一种“提示”,能引起“联想”而起到区别作用。如“文言→文[,[古~]]言”,用“古”字作下标,并非指“文言”等于“古文”,而只是提示“文言”是以“古”汉语为基础的书面语,现代人也可以用“文言”。
2.去括号直接释义:去掉括号就是一种生硬的直接释义。这种生硬的释义就像一座桥梁,正是通过这座生硬的桥梁,才顺利地到达完善释义的彼岸。
3.加箭头逐步推理:通过两个箭头“…→…→…”,联接起三段逐步完善的推理。无论外国人学汉语,还是电脑理解自然语言,都需要这种“循序渐进”的推理。
甲骨文:甲[,[龟~]]骨[,[兽~]]文[,[=字]] →龟甲兽骨字→刻在龟甲和兽骨上的字。
有个老师指着黑板上写的“文责自负”对外国学生讲:“任何一个作品,特别是新闻报道,由于其真实性和导向性,在广大读者中会产生不同的社会效果。如果产生了不良的社会效果,无论在道义上还是在法律上作者都是推卸不了的。”整体意思算是讲清楚了,但讲解中却找不到“文、责、自、负”这四个字了。
另一个老师也指着黑板上写的“文[,[~章]]责[,[~任]]自[,[~己]]负[,[~责]]”,对外国学生这样讲:“文”是“文章”的“文”,“责”是“责任”的“责”,“自”是“自己”的“自”,“负”是“负责”的“负”。意思是“文章责任自己负责”。就是说,发表文章就会在读者中产生社会效果,这个社会效果的责任由作者自己来负。
显然第二个老师是按“说文解字”的传统向外国学生进行“说字解语”的。
三 从语位出发构建各级语言单位的“意合模式”
汉语的组合方式是“意合”(semotactic)。从汉语“语位”出发,可层层构建各级语言单位的“意合模式”(semotactic frames)。 “意合模式”主要包括“词语的意合模式”和“句子的意合模式”。所有的“意合模式”都是“有序模式”(sequential frames)。
因为“意合模式”的数量很多,限于篇幅,不能详述,下面只各举一例略加介绍。
(一)词语的意合模式
词语的意合模式是直接由“语位”构成的“有序模式”,它跟一般所讲的“构词法”不同,其特点是以“意义角色”为单位来排列词语的“有序模式”。比如,有一种“三字语”模式:
“特征F+构件P+实体S”模式,可以称为FPS模式。
这个模式只要遵守一条规则就保证所构成的词语是“合法”的。这个规则是:如果有实体S(substance),且S有构件P(part),且P 有特征F(feature),那么,三个语位构成的“FPS ”一定是合法的词语。例如:
有个实体“鹿”,鹿有构件“颈”,颈有特征“长”,则可构成“长颈鹿”。
有个实体“瓜”,瓜有构件“瓤”,瓤有特征“黄”,则可构成“黄瓤瓜”。
有个实体“鞋”,鞋有构件“跟”,跟有特征“高”,则可构成“高跟鞋”。
按照这个模式构成的都是合法词语,并且具有很大的“能产性”,例如:
动物:长颈鹿、短尾猴、长臂猿、红鬃马、瘸腿驴、丹顶鹤、秃头鹫
植物:黄瓤瓜、大叶杨、干枝梅、白皮松、包心菜、小瓣蒜、蜜汁桃
衣物:高跟鞋、短袖衫、大沿帽、开裆裤、长统靴、厚底袜、多褶裙
从汉语的“语位”出发,按照构建词语的意合模式,可以预测今天尚未出现的新词语。例如,根据生物基因工程的发展,可以预测将来会出现一种马,它的毛是绿色的,可像植物一样通过“光合作用”直接获取能量,于是就出现了“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新鲜事。按照本文上述构建词语的“意合模式”,可以造出一个合法的新词语“绿毛马”。
如果不是通过“意合模式”来生成“合法词语”,而是通过“句法模式”来构词,那么所生成的词语可能是“非法”的。如上述“三字语”对应的“句法模式”是[A+N[,1]+N[,2]]。其中,A=形容词,N=名词。因为没有“语意角色”(实体、构件、特征)的限制,任何的形容词都可以代入A,任何的名词都可以代入N,结果就会出现许多“非法词语”。例如:
形容词“高”代入A,名词“瓤”代入N[,1],名词“鹿”代入N[,2],生成*“高瓤鹿”。
形容词“秃”代入A,名词“蒜”代入N[,1],名词“鬃”代入N[,2],生成*“秃蒜鬃”。没有“语意角色”的限制,生成的词语可能是荒诞的,所以应该研究“词语的意合模式”。
(二)句子的意合模式
句子的意合模式是由“语块”(chunk)构成的“有序模式”, 它跟一般所讲的“句型”不同,它是以“意义角色”为单位来排列句子的“有序模式”(鲁川等2000)。
句子意合模式的“意义角色”有一个“中枢角色”和8大类26小类的“周边角色”:(1)主体(施事、当事、感事、领事);(2)客体(受事、致事、结果、内容);(3)系体(属事、分事、类事); (4)邻体(涉事、源事、经事、向事、范围);(5)情由(缘由、意图);(6)时空(时间、空间);(7)状况(方式、工具、材料);(8)幅度(数量、历时、频次)。
下面举几个“句子意合模式”的例子。
①② ③④
⑤ ⑥
⑦ ● ⑧⑨
[主体] [情由] [时间][空间]
[方式] [工具]
[源事] [中枢] [向事] [客体]
李兴为了穿电线在墙上
费力地 用錾子
凿出了 一个窟窿。
教授为改进教学
课后 在教室
谦虚地
向学生 征求
意见。
陈坚 刚才 在邮局
激动地 用电话
告诉妈妈
他考上了。
病人为表示谢意
临出院前 恭恭敬敬地
送 张大夫 一面锦旗。
果农 前天 在果园
以低价
卖 给水果商
四大车苹果。
厂长为提高效率
星期一亲自 从机房 搬 到办公室
三台计算机。
四 结语
现代汉语的“语位”是具有确定声位、确定形位、确定意位的三位一体的“语言单位”。
“声位”是具有汉语音系特点的合法音节,不计声调的“声位类型”只有24种,带有声调的合法音节只有1300多种。
“形位”是具有方块形的二维书写单位。受“整体具象感知、注重综合思维”认知模式影响的汉族人,形成了“援物、取象、比类、尽意”的语言编码机制,创造、优化、传承了举世无双的“标类示音记事”文字。汉字使人们在知识信息交流中充分发挥了“视觉优势”。
“意位”相当于汉字的“义项”。即使是“专用未足意位”(如“枇”、“琵”、“杷”、“琶”)也是有意义的。鉴于汉字往往有多个“义项”,各“义项”应该用“汉字下标”以示区别,这也就是“语位定型化”。把基元单位定为只有一个“意位”(汉字义项)的单位,才是真正的“最小的有意义的”语言单位——“语位”。
“声位、形位、意位”三者之间的关系是:声位≥形位≥意位。如声位“jiě”之中有三个“形位”:“姐”、“解”、“檞”。形位“解”,会意字,意符为“角、刀、牛”,意为“用刀把角跟牛分开”。“解”有六个意位,下面是我们正在编的《字典》中列出的意位及其构成的词语。
解[~开]separate,divide:~剖,~囊,~放,~散(队形),~鞋带;分~,电~,瓦~。
解[~除]dispel,remove:~渴,~恨,~雇,~散(组织);消~,和~,劝~,调~。
解[~释]explain,explanation:~释,~说,~答;讲~,辩~,注~,剖~,图~。
解[理~]understand,view:~码;理~,了~,误~,曲~,费~,见~,一知半~。
解[~决]solve,calculate:~决,~难题,~方程,~几何题;求~,题~,迎刃而~。
解[排泄]relieve oneself:~手,~小手,~大手;小~,大~。
汉人的汉语记忆网络中,每个“节点”(node)贮存一个“语位”,节点之间的“有向弧”(directional arc)联接着相关的“固定词语”。随着新知识激增而出现新词时,英语的记忆网络可能要增加新词“节点”,但汉语基本上不需增加新的“节点”,而只在原有“节点”之间增加新的“有向弧”就行了。从《现代汉语词典》(2002年增补本)可看出,新版增添了1200多个“多字条目”,但“单字条目”并未增加,这对于用电脑模拟汉语的“人脑词语库”(mental lexicon)以及改进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汉字教学”都有一定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