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北欧左翼政党的“绿色转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北欧论文,左翼论文,政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北欧的政治体系中，“红色”政治与“绿色”政治的结合是激进左翼政党纲领的特点。①相对于西欧共产党，北欧共产党早在苏联东欧剧变前就开始了绿色转向，支持“红绿”政策，将工人运动与环境保护、反对核能以及女权主义政策结合在一起。转向“新政治”的调整也使得斯堪的纳维亚左翼政党比西欧共产党更具有竞争力。本文采用定量和定性的分析方法，主要从选举纲领和基本纲领两个维度，考察北欧左翼政党如何回应环境议题，如何将“新政治”纳入传统左翼政治议程，并分析左翼政党“绿化”的原因及其面临的挑战。 一 概念界定与研究方法 本文所指的左翼政党主要是属于社民党左翼的激进左翼政党或“新左翼”政党。具体而言，本文选取了北欧五个国家最具代表性的左翼政党，即丹麦的“社会主义人民党”(Socialist People’s Party，SF)、挪威的“社会主义左翼党”(Socialist Left Party，SV)、瑞典的“左翼党”(Left Party，V)、芬兰的“左翼联盟”(Left Alliance，VAS)以及冰岛的“左翼绿色运动”(The Left Green Movement，VGF)。大部分北欧左翼政党都与国内的共产党有着历史渊源，通过吸纳“新政治”议题重新定位后，它们迅速取代了共产党成为社民党左翼最为重要的政党。 丹麦社会主义人民党成立于1959年，是从丹麦共产党分离出来的政党，20世纪70年代开始强调环境议题和性别议题。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的前身为1973年大选中挪威共产党、社会主义人民党、民主社会党组建的左翼选举联盟——“社会主义选举联盟”(Socialist Electoral League)。1975年，该联盟更名为“社会主义左翼党”。瑞典左翼党源于1917年成立的“瑞典社会民主左翼党”，之后该党先后更名为“共产党”、“左翼党-共产党”，并在1990年改为“左翼党”。瑞典左翼党从20世纪60-70年代开始进行政党革新与转型，关注女权主义和环境议题，推行“欧洲共产主义”。芬兰左翼联盟成立于1990年，由芬兰人民民主团体和芬兰共产党合并而成。冰岛左翼绿色运动成立于1999年，是由社会主义民主党、人民联盟、妇女党所组建的选举政治联盟。这五个左翼政党在国内政坛中都有着出色的选举成绩，除了瑞典左翼党外，其他四个政党均有进入联合政府执政的经历。② 本文主要采用了定量和定性两种研究方法。定量研究基于“比较宣言项目”(Comparative Manifesto Project，CMP)数据库的分析，这一项目主要分析55个国家政党的选举纲领，计算在同一议题下，每个政党选举纲领中出现的句子和关键词的次数。这一研究方法的基础是政党竞争的“显著性理论”(Salience Theory)，其基本假设是，政党之间的政策分歧可以通过对不同议题强调的侧重点加以表现。也就是说，议题显著性(issue salience)可以由其在纲领中出现的频率来衡量，如果政党对某一议题特别关注，那么必定会在选举政治纲领中凸显。CMP主要依靠训练有素的程序员收集各政党选举纲领，对纲领进行解析后，将它们划分成“准句子”(quasi-sentences)，并将这些准句子分配到56个议题类别，数据结果将以某一议题出现频率的百分比来呈现。③虽然有学者指出，CMP研究方法在理论假设、文本选择、编码可靠性等方面存在缺陷，④但这并不妨碍CMP成为衡量政党政策定位的有用工具，原因是：一方面CMP拥有较长时间跨度的数据库资源；另一方面，它具有较广的政党覆盖范围。本文将借助“比较宣言项目”考察北欧左翼政党选举纲领的绿化程度，主要分为两个维度：一是从纵向看，北欧左翼政党随着时间变化对绿色议题关注的发展趋势；二是从横向看，选举纲领中环境议题与其他议题显著性的比较分析。鉴于“比较宣言项目”可能出现的缺陷，本文还将采用定性研究的方法，即对五个政党的基本纲领进行文本分析，考察绿色议题在基本纲领中的相关性。 二 绿色议题的回应：选举纲领向度 选举纲领反映政党对主要议题的立场，是判断政党政策位置和意识形态定位的方向标。即使是在日益个人化、媒体化的现代选举政治中，议题竞争依然是选举政治竞争的重要方面。借助“比较宣言项目”数据库，笔者分别梳理了在北欧五个左翼政党历次大选政治纲领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前五个议题。就时间跨度而言，由于环境运动和绿色议题在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才逐渐进入公众视野和政党竞争范畴，故主要考察丹麦社会主义人民党、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以及瑞典左翼党20世纪70年代以来主要政治议题的变化趋势，以及芬兰左翼联盟、冰岛左翼绿色运动20世纪90年代以来政治议题的变化趋势。 20世纪70-80年代，丹麦社会主义人民党纲领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五个议题是平等、劳工团体、军事、非经济人口群体与民主；从90年代开始出现的频率最高的五个议题是环境、扩大福利国家、劳工团体、扩大教育及平等。从表1可以看到，社会主义人民党的主要议题发生了重大变化：一方面反对军事主义和倡导民主曾是该党90年代以前最重要的议题之一，但在最近十年基本不再提及；另一方面，该党对环境议题的重视日渐凸显，同时对扩大教育、国际主义、科技与基础社会的关注也日益增多。平等、扩大福利国家、劳工团体、非经济人口群体(如妇女)则是近40年来该党持续关注的议题。就环境议题而言，社会主义人民党在1968年的选举纲领中第一次强调保护环境，虽然此时环境议题并不是该党强调最多的前五个议题。但从1987年开始，环境议题已成为该党的主导性议题之一，而在1990年、1998年以及2005年的选举纲领中出现的频率最高。
20世纪70年代以来，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关注最多的三个政治议题保持相对稳定，从1973年到2009年的10次大选中，扩大福利国家、平等以及环境保护是社会主义左翼党一直强调的三个最重要的议题(见表2)。70-80年代，非经济人口群体也是在该党纲领中出现频率较高的议题，但90年代以来，该党的关注点逐渐转向了国际主义和文化议题。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社会主义左翼党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强调扩大教育，该议题也成为前五个强调次数最多的议题之一。就环境议题而言，挪威共产党在1961年、1969年的选举纲领中就提及环境保护，社会主义左翼党自成立以来持续关注绿色政治，环境保护经常是纲领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议题，如1981年、1989年、1997年和2005年。
瑞典左翼党在20世纪40-60年代关注的主要议题包括扩大福利国家、和平、自由与人权、经济目标与经济管治、社会平等与正义等；70-80年代，其关注的最重要议题是社会平等、环境保护、扩大福利国家、经济管治与市场监管以及和平等；自90年代以来，该党在继续强调保护环境、扩大社会福利、增加社会平等的基础上，积极关注劳工团体与非经济人口的权利、经济增长与市场监管以及国际主义。根据近40年左翼党选举纲领议题的变化，我们可以看到保护环境、社会平等、扩大福利国家是该党选举纲领中提及次数最多的三个议题。具体到环境议题，左翼党早在1958年的选举纲领中就提出要保护环境，在1968年的选举纲领中继续强调该议题，而从1970年开始，环境议题就成为纲领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前五个议题(2006年，第6位)，甚至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议题(如1973年、1988年、1991年、1998年)。(见表3)
从芬兰左翼联盟近20年的选举纲领看，扩大福利国家与社会平等是该党最为关注的两个议题，相关词句出现频率均超过10％，甚至达到20-30％。环境保护也是左翼联盟的一个重要议题，在历次的选举纲领中均有涉及，虽然在1995年、1999年以及2003年的纲领中没有成为出现频率最高的前五个议题。从表4中可以看到，左翼联盟其他重点关注的议题还包括扩大教育、捍卫劳工团体权利、市场监管与经济目标、科技与基础设施、政治权威和国际主义等。(见表4)
从冰岛绿色左翼运动成立以来参加的几次国内大选的纲领中可以看到，平等、环境保护、扩大福利国家是该党纲领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三个议题。与90年代末强调民主、国际主义、反对欧盟等议题不同，绿色左翼运动在最近的选举中，更多地强调发展经济与激励措施、加强对科技和基础设施投资、加强市场监管和教育投资。在2009年的选举纲领中，绿色左翼运动还强调关注农民利益，加强对农业投资与补助等。(见表5)
综上，我们可以看到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瑞典左翼党、丹麦社会主义人民党在20世纪60-70年代就积极关注环保议题，从80年代开始，环境议题成为这些政党选举纲领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前五个议题甚至是前三个议题之一。90年代成立的芬兰左翼联盟以及冰岛绿色左翼运动也自成立初就在历次大选纲领中强调环境议题。北欧左翼政党的亲环境主义立场，在很大程度上已接近于绿党的政策定位。除了强调“新政治”议题如环境主义、女权主义之外，左翼政党在绿色定位的基础上，并没有放弃“红色外衣”。也就是说，它们依然强调传统的左翼政治议程如扩大社会福利、捍卫平等与社会正义、反对军事主义、实现经济增长、扩大劳工团体的权利等。20世纪90年代在北欧国家经济衰退的背景下，许多国家的社会民主党如挪威工党、瑞典社会民主党、丹麦社会民主党主导了削减社会福利的进程，对福利国家进行“新自由主义”方向的改革：削减公共开支，放松对市场以及金融部门的管制，开放电力市场以及医疗卫生系统，进行国有企业的私有化以及调整税收制度等。如丹麦1993-2001年的中左政府中的社会民主党施行“灵活社会化”政策(flexicurity)，放松对就业法的管制，使得雇主更容易解聘职员，以此鼓励经济增长、增加就业。而左翼政党反对公共部门私有化的新自由主义改革，利用主流社民党“右倾”留下的意识形态的空白，捍卫福利国家，继续强调凯恩斯主义的经济与劳动市场政策，增加公共支出以及创造就业等。左翼党在某种程度上受惠于社民党新自由主义改革带来的“政治红利”，将传统社民党议题与环境议题结合而拓宽了纲领政策空间。“比较纲领项目”的数据表明，捍卫社会平等、扩大福利国家、保护环境是丹麦社会主义人民党、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瑞典左翼党、芬兰左翼联盟、冰岛绿色左翼运动等北欧左翼政党最偏好的三个政治议题。 三 绿色议题的回应：基本纲领向度 在基本纲领向度上，本文将对这五个政党的基本纲领进行定性分析，旨在考察北欧左翼政党具体的环境政策与社会政策定位。丹麦社会主义人民党认为，民主、自由、社会正义以及可持续性是一个良好社会发展的根本性原则，而社会人民党的核心政治议题就是致力于福利国家建设，促进经济增长与增加就业，为所有丹麦人提供平等的医疗保障与免费教育的机会，提高公众的环境保护意识。⑤该党反对削减社会支出，希望通过增加就业岗位以及投资来改善丹麦的经济形势，通过公平的解决方案来创造新的工作机会。社会主义人民党还致力于雄心勃勃的气候变化行动，认为必须鼓励绿色思维，发展生态友好型汽车，降低公共交通价格，大力投资可再生能源，在保护气候和环境的同时创造绿色就业。 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将自己定位于一个社会主义、绿色和女权主义的政党，呼吁加强社会福利，以民主和团结为基础实现充分就业、环境保护、社会公正以及所有人的平等。该党将“红-绿”作为政党政策的基础，“红色”意味着，建立一个没有阶级差别、没有社会不公正现象的社会；“绿色”意味着，建立一个生态可持续性的社会。⑥在2011年通过的基本纲领中，社会主义左翼党认为，资本主义可以在国内以及国际层面被一个更加民主、可持续发展的经济体系所代替，这就是社会主义，一个更加公平和生态友好的社会。⑦该党认为，挪威有义务也有责任解决环境难题，显著减少二氧化碳排放，保护自然的多样性，所有的决定都应该纳入环境考量，而不仅仅是基于狭隘的经济利益考量，借助绿色科技将挪威打造为一个经济可持续发展的社会是解决气候、环境问题的首要任务。⑧在2005-2013年执政期间，社会主义左翼党也被认为是“红绿”联盟政府中唯一可信的“绿色”阵地。⑨ 在2012年更新的基本纲领中，瑞典左翼党将自己定位于一个基于生态考量的社会主义和女权主义政党。⑩左翼党的四个基石是：“社会主义工人政党”，致力于捍卫工人阶级利益；“女权主义政党”，反对父权制；“环境党”，反对核能，致力于可持续发展；“国际党”，反对种族歧视，为难民权利而奋战，基于国际主义的定位，该党反对瑞典加入欧盟。左翼党认为，当前环境问题主要源于资本主义制度下社会和经济的互动关系，生产旨在寻求利润的最大化而不考虑其生态和社会后果，最终导致了环境的恶化。(11)为了促进经济和社会的转型，必须从根本上改变人与自然的关系，实现可持续发展。相对于其他北欧左翼政党来说，瑞典左翼党由于一直处于反对党的地位，拥有更大的政策空间来关注环境主义、女权主义议题以及重拾社民党的传统议题。 芬兰左翼联盟自成立以来努力打造具有绿色痕迹的“新左翼”形象，其在2007年的基本纲领中，将平等、自由和可持续发展作为党的基本价值观，(12)政党议题的意识形态为社会主义。左翼联盟认为，这种社会主义不是集权主义，而是意味着更多的民主和所有人的自由，在这样的社会主义社会中，无论是收入还是财富分配的调节都践行人人平等的原则，经济不能主导社会的发展而必须以可持续发展的方式为生活服务。(13)左翼联盟支持北欧模式的福利国家，希望实现所有芬兰人的福祉，同时还呼吁在世界范围内推动以“红绿”为基础的第三次左翼浪潮。该党认为，芬兰应该成为世界上推动可持续发展的领跑者，减少二氧化碳排放，发展可再生能源，保护生物多样性等，以实现可持续发展与人道的社会。 冰岛的左翼绿色运动倡导民主社会主义、女权主义、环境主义以及民主的价值观。(14)该党旨在促进社会公众福利的改善，保护冰岛的自然环境，消除性别歧视以及加强全冰岛地区农村的发展，建立一个公众积极参与的民主和公平的社会。左翼绿色运动认为，在强调经典左翼的观点如社会平等和正义的同时，必须将激进的环境保护观点以及可持续发展的要求纳入左翼的意识形态。(15)短期利益、消费主义和贪婪的发展模式必须被保护环境和自然资源所代替。左翼绿色运动反对为了大规模工业生产而建设发电厂，呼吁进一步保护高原，通过征收生态税来保护环境，创造一个正义、平等、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 四 北欧左翼政党“绿化”的原因 北欧国家被认为是国际气候和环境政策领域的先驱者，也是环境问题跨国合作的积极推动者。(16)20世纪60年代，很多北欧国家的政策制定者就日益认识到工业化以及城镇化带来的环境问题，使其在北欧地区被较早地纳入体制化过程。瑞典政府在1963年成立自然保护理事会，1969年通过了环境保护法案，制定了严格的化学品排放标准。70-80年代，丹麦、挪威也通过一系列环境立法来治理环境污染。除了在国内实施较为严格的环境立法外，北欧国家在70年代就开始积极寻求解决环境难题的地区和国际合作，打击跨国环境污染。瑞典科学家的研究表明，瑞典独特的地理空间条件使得瑞典本土对超国界的污染物特别脆弱，该地区的酸雨很多都源于西欧的工业污染。于是，在瑞典的倡议下，1972年的联合国人类环境大会于斯德哥尔摩召开，并发表了《人类环境宣言》。挪威也采取积极的立场推动国际环境大会的召开，如1972年的奥斯陆大会以及1974年的巴黎大会，这两个大会的宗旨都是减少北海的有毒废物排放，而1987年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发表的报告《我们共同的未来》就是用挪威总理格罗·哈莱姆·布伦特兰的名字来命名的。《布伦特兰报告》正式使用了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值得一提的是，北欧国家的环境关切不仅停留在国家层面，而且随着环境管理的去集权化转移到地方层面的各个主体，如市政机构、学校以及其他基层组织，甚至是个人。开放的共同合作与共识模式也使得很多部门、公众以及相关利益集团被纳入环境政策的决策过程中，环境政治日益个人化并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17)随着环境抗议运动对公众环保意识的启蒙以及政府层面对雄心勃勃的环境政策和气候政策的推动，环境议题的重要性在政治层面日渐凸显，并成为跨政党共识。 由于环境保护在北欧地区一直受到相对较高的公众关注，绿色议题成为各政党不可回避的议题，因而也成为政党竞争的重要政策领域。瑞典、芬兰纷纷成立全国性绿党，并在80年代进入议会。由于左翼政党更容易受到绿党“左倾”政策的影响，所以往往采取积极的环境政策立场，吸纳环境议题，实现不同程度的“绿化”。(18)在丹麦和挪威，社会主义人民党和社会主义左翼党积极关注绿色政治，从一开始就在党的中央机构以及基层组织中呼吁“环境责任”，强调环境保护，倡导后物质主义价值观，努力打造绿色形象，吸引白领以及受过教育的选民的支持。这两个左翼党在绿党议题上的强势，也导致绿党在丹麦以及挪威没有真正发展起来。在冰岛，绿党同样未能进入议会，因而，左翼绿色运动在环境诉求议题上更具有竞争力。在芬兰和瑞典，由于绿党相对强大，并在某种程度上对左翼党形成挑战，在“后物质主义”议题上是左翼党非常有竞争力的对手。如在芬兰南部，绿党比左翼联盟更成功地代表了“新政治”，相对于丹麦的社会主义人民党，芬兰左翼联盟吸引了更多的蓝领工人，特别是穷人以及边缘化的群体。(19) 北欧左翼政党对“新政治”议题的回应和吸纳与前共产党或共产党后继党意识形态的转型相契合。面对日益严重的选民流失、党员老龄化和中间阶级的崛起，以及社会公众文化价值观的后物质主义转向，政党的现代化革新成为摆在挪威共产党、瑞典共产党以及芬兰共产党面前的重要议题。吸收新的理论话语，调整意识形态，改变选举战略与选举纲领，对共产党进行实用主义的改革，打造一个更广意义上的左翼政党，以争取更好的发展空间成为它们的战略选择。丹麦共产党的革新派则直接成立新的左翼政党，寻求超越社会民主主义和苏联共产主义的第三条道路。北欧共产党向后共产党转变过程中，政党指导思想由共产主义调整为社会主义，更加强调社会主义的自由和民主元素。意识形态的现代化革新不仅仅是对共产主义的“回声”，而是赋予了时代新意，生态以及女权主义思想被整合到社会主义价值理想的追求中。此外，“旧政治”与“新政治”的结合也可以有效弥合党内传统主义和改良主义之间的政策分歧，进而实现选民基础的多元化。与意识形态转型相伴随的，还有共产党组织结构的民主化和去集权化改革，以及对和平、少数人权利、反种族主义、女性解放等议题的关注。 五 结论：“红绿联姻”的反思 无论从选举纲领向度还是基本纲领向度来看，北欧左翼政党从传统的社会主义立场出发，融合了自由主义、多元文化、和平主义、女权主义和环境主义等议题。作为一个左翼社会主义政党，它们一方面致力于工人运动、和平运动、女权运动和第三世界的解放，另一方面也将更多的关注点集中于环境议题，寻求“红色”与“绿色”议题的结合，旨在获得更多的选民支持。(20)由于“红”与“绿”的联姻，北欧的左翼政党也被称为“绿色左翼”、“红绿”政党或“彩虹绿党”。北欧左翼政党从传统马克思主义向现代左翼政党的转型，特别是对女权主义和环境主义议题的回应远远早于西欧的姐妹党，因而较少受到1989年苏联东欧剧变的影响。 就选举政治而言，虽然很难衡量左翼政党绿色转向所获得的选举收益，但相对于西欧左翼党，北欧左翼政党较为成功地占据了社民党左翼的政治空间，通过强调女权主义和环境主义议题重塑政党形象，成为国内政坛中稳定的左翼力量，并一直拥有议会席位。除了瑞典左翼党外，芬兰左翼联盟、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丹麦社会主义人民党以及冰岛左翼绿色运动均进入联合政府执政。参加联合政府对于左翼政党来说，一方面提供了实施左翼政策与绿色政策的难得机遇，但另一方面左翼政党也不得不做出政策妥协。如何让选民看到左翼政党在政府中的政策影响力对于左翼政党来说，无疑是重要挑战。从四个政党参与执政的经历来看，大部分政党在入阁后都遭遇了选举的失利。如芬兰左翼联盟最早在1995年加入由社民党领导的、包含保守党的“彩虹政府”，但左翼联盟在联合政府中的成就并不突出，更多的是妥协。在1999年的大选中，左翼联盟获得10.9％的选票，较1995年减少了0.3％的选票；在2003年的大选中，仅获得9.9％的选票。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在2005年加入由工党、中间党组成的“红绿”政府后，选举支持也呈下降趋势，2009年大选只获得6.2％的选票，2013年大选获得4.1％的选票，沦为议会中的第七大党，退出政府。 虽然各政党绿化程度各异，但无论是丹麦社会主义人民党、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瑞典左翼党还是冰岛左翼绿色运动，都已走上了“绿色转向”的道路，将生态主义和女权主义看做是和社会平等与福利国家政策同样重要的议题。正如大卫·阿尔特(David Arter)对北欧左翼党的定位：“我们不再是共产主义者，但我们也绝不会成为社会民主党人”。(21)北欧左翼政党将自己从苏联实践的共产主义中解放出来，支持“新左翼”意识形态，将对社会和经济平等的关注与生态可持续发展结合起来。但左翼政党的绿色转型和意识形态的更新并非一帆风顺，并没有哪一个政党成功完成了社会主义与环境主义的综合创新。(22)相对于其他政党如农民党的转型，北欧共产党后继者的“现代化”背负着更多的意识形态包袱。对于北欧左翼政党来说，构建一个崭新的形象和认同并不是对共产主义或正统马克思主义的简单否定，否则左翼党的“忠诚度”将遭受重创，导致工人阶级的疏远。但另一方面，左翼政党又迫切需要注入年轻血液。大卫·阿尔特指出，这一“红绿食谱”遭遇的一个困境就是，传统工人阶级的诉求与具有环境主义倾向的“新政治”有着根本性的矛盾。(23)左翼政党往往会陷入选民僵局，绿色政治旨在吸引更为广泛的中间阶层支持，特别是年轻、受过教育的选民，这与传统左翼的核心选民即工人阶级并不相容。例如，左翼政党通过反对核能来吸引绿党选民的政策往往引起工会支持者的不满，工会成员或中下层民众更在乎工作而非环境，他们希望继续发展核能。对于绿色议题，北欧左翼政党较为一致的共识是，“绿色”政治不能以牺牲“红色”政治为代价。也就是说，虽然左翼政党和绿党都将自己定位于社会正义和生态可持续发展的捍卫者，但与绿党将环境议题置于主导性地位不同，社会议题依然在左翼政党议程中占据着核心地位，如经济发展、物质财富的分配、经济增长如何体现平等原则等。(24)左翼政党将新政治议题如环境主义、女权主义、和平、性别平等、反种族主义、少数人权利融合于传统的左翼政治议程中，试图实现“红色”政治与“绿色”政治的交融，也就是实践生态社会主义。 注释： ①Dimitri Almeida,The Impact of European Integration on Political Parties:Beyond the Permissive Consensus,London:Routledge,2012,p.81. ②芬兰左翼联盟(1995-2003年)、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2005-2013年)、冰岛左翼绿色运动(2009-2013年)和丹麦社会主义人民党(2011-2014年)。 ③Ian Budge,“Theory and Measurement of Party Policy Positions”,in Ian Budge et al.eds.,Mapping Policy Preference:Estimates for Parties,Electors and Government,1945-1998,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 ④Kostas Gemenis,“What to Do(And Not to Do) With the Comparative Manifestos Project Data”,Political Studies,Vol.61(S1),2013,pp.3-23. ⑤Socialist People’s Party(Denmark),“SF Core Political Issues”,http://www.sf.dk/english/core-political-is-sues,last accessed on February,28,2014. ⑥Socialist Left Party(Norway),http://sv.no/Language/English,last accessed on February 28,2014. ⑦Socialist Left Party(Norway),Prinsipprogram for Sosialistisk Venstreparti,Authorized by the National Congress,2011.03.27. ⑧Socialist Left Party(Norway),Prinsipprogram for Sosialistisk Venstreparti,Authorized by the National Congress,2011.03.27. ⑨Dag Seierstad,“The Left In Norway:Politics in A Centre-left Government”,in Birgit Daiber,Cornelia Hildebrandt and Anna Striethorst eds.,From Revolution to Coalition—Radical Left Parties,Berlin:Rosa Luxemburg Foundation,2012,p.64. ⑩Left Party(Sweden),Partiprogram,Adopted by the Left Party’s 35th Congress,2004.02.19-22; Senast Revised by the Left Party’s 39th Congress,2012.01.05-08. (11)Left Party(Sweden),Partiprogram,Adopted by the Left Party’s 35th Congress,2004.02.19-22; Senast Revised by the Left Party’s 39th Congress,2012.01.05-08. (12)Left Alliance(Finland),The Left Road to a Just World-Left Alliance Party Program,Adopted by the 5th Party Congress.2007.06.16. (13)Ibid.. (14)http://en.wikipedia.org/wiki/Left-Green_Movement,last accessed on March 3,2014. (15)The Left Green Movement(Iceland),http://www.vg.is/the-left-green-movement/,last accessed on March 3,2014. (16)Michael Skou Andersen and Duncan Liefferinck eds.,European Environmental Policy:The Pioneers,Manchester & New York: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97. (17)Annica Kronsell,“Sweden:Setting A Good Example”,in Michael Skou Andersen and Duncan Liefferinck eds.,European Environmental Policy:The Pioneers,Manchester & New York: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97,p.48. (18)Neil Carter,“Greening the Mainstream:Party Politics and the Environment”,Environmental Politics,Vol.22,No.1,2013,pp.73-94. (19)Richard Dunphy,Contesting Capitalism? Left parties and European Integration,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2004,p.141. (20)Airo Hino，New Challenger Parties in Western Europe,Routledge:London and New York,2012,p.20. (21)David Arter,“Communists We Are No Longer,Social Democrats We Can Never Be:The Evolution of the Leftist Parties in Finland and Sweden”,Journal of Communist Studies and Transition Polities,Vol.18,No.3,2002,pp.1-28. (22)David Arter,“Communists We Are No Longer,Social Democrats We Can Never Be:The Evolution of the Leftist Parties in Finland and Sweden”,pp.1-28. (23)Ibid.. (24)Kim O.K,Zilliacus,“New Politics’ in Finland:The Greens and the Left Wing in the 1990s”,West European Politics,Vol.24,No.1,2001,p.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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