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通纪》及其续补诸书对朝鲜之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朝鲜论文,皇明论文,续补诸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明代陈建(1497—1567)《皇明通纪》是明朝私修的第一部编年体当朝国史,因其简洁明快,可读性强,刊行之后普遍受到欢迎,后来有多人补订、续修、续订,在明、清两朝产生了深远影响。《皇明通纪》及其续补诸书,相继传入朝鲜王朝(1392—1910),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朝鲜士人将其与司马光的《资治通鉴》等并列,成为朝鲜士人了解、习读明史最重要的史书,而且也是朝鲜君臣经筵日讲、讨论经国大事的重要著作。惟其影响之大,不仅在明、清两朝被禁毁,朝鲜亦曾禁毁,甚至朝鲜还因为此书的相关记载,派使臣前往清朝交涉,但因此书在朝鲜影响实在无法消除,朝鲜英祖国王(1724—1776年在位)只得命大臣将其删改摘编,编成了一部朝鲜版的《皇明通纪辑要》。可见,透过分析此书的成书、续补及其东传朝鲜的影响,① 不仅能够考察明代书籍流传的一些内外原因,也能感知朝鲜王朝在文化与史学上与明清两朝密切的关系。
一 《皇明通纪》之成书与续补
陈建,字廷肇,号清澜,广东东莞人。嘉靖七年(1528)举人,曾为福建侯官教谕,江西临江府学教授、山东阳信县令。后以母老告归山林,隆庆元年(1567),卒于南京,享年71岁。著述甚丰,除《皇明通纪》外,还有《古今至鉴》、 《经世宏词》、《明朝捷录》、《陈氏文献录》、《治安要议》等书。《皇明通纪》之成书,《民国东莞县志》称:“(陈建)乃裒辑洪武以来,迄于正德,为《皇明通纪》三十四卷。其书载录信是非公,文义简畅,号称直笔。”② 学术界多有研究,除诸多论文外,杨师翼骧先生在《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第3册中,亦有清晰的说明。③ 钱茂伟在其《明代史学编年考》中,对《皇明通纪》的卷数与版本有所补充。④ 在其《明代史学历程》一书又有梳理。故不再详述,只略作交待。
事实上,正如诸家研究所指出的,陈建《皇明通纪》的编撰历经了两个阶段。首先是嘉靖三十一年(1552),陈建根据吴朴的《龙飞纪略》编成8卷本的《皇明启运录》。吴朴花费17年心血,终于在嘉靖二十一年(1542)著成《龙飞纪略》,此书问世之后,广受欢迎,有多家钞本,嘉靖二十三年(1544)吴天禄等刊刻,今北京国家图书馆有藏本,此书今收入《四库存目丛书》中。《龙飞纪略》乃载录洪武、建文两朝史实,“纪我太祖、成祖创业继统之事也”⑤,从太祖起兵,到朱棣入主南京为止,纲目体史书,全书8卷。全书重在史事叙述,未附评论。陈建生平好史,读了《龙飞纪略》,并不满意,于是就在此书的基础上,增删添补,编成《皇明启运录》,“述我太祖高皇帝俊德成功,始终次第之详矣”⑥。陈建好友黄佐(1490—1566)读到《皇明启运录》,非常欣赏,黄佐本人有很高的史学素养,他“明习掌故,博综今古”⑦,认识到《皇明启运录》的重要性,于是鼓励陈建继续沿着这样的思路,编成一部完整的明代史。陈建本来有心,在黄佐的鼓励下,广搜典籍,历经数度春秋,终于编成一部史书,“我朝洪武开国四十余年之事,无非所谓创业垂统焉,《启运》一录备矣。继自永乐,下迨正德,凡8朝124年之事,无非所谓持盈守成也,则今《通纪》具焉”⑧。于是将已完成的《皇明启运录》和随后编的永乐至正德问史实的书籍,合编成《皇明通纪》,一共42卷。⑨ 此书采用编年体,⑩ 征引诸家著述,叙事简明扼要,是第一部编年体的私修明代国史,在明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因为此书颇受欢迎,刊行不久,遭朝廷禁毁。隆庆元年(1567),陈建去世。隆庆五年(1571),工科给事中李贵和上书皇帝,告发《通纪》,因而被禁毁。沈德符《万历野获编》曰:
《皇明资治通纪》,嘉靖间广东东莞县人陈建所纂,载国初以至正德事迹,皆采掇野史及四方传闻,往往失实。至隆庆间,给事中李贵和上言:“我朝列圣实录,皆经儒臣纂修,藏在秘府。建以草莽僭拟,已犯自用自专之罪,况时更二百年,地隔万余里,乃以一人闻见,荧惑众听,臧否时贤。若不禁绝,为国是害非浅。乞下礼部追焚原板,仍谕史馆勿得采用。”上从之。(11)
从嘉靖三十四年(1555)《皇明资治通纪》正式刊刻,到隆庆五年(1571)禁毁,刊行不足二十年,但是此书为儒林所喜爱,已深入人心,在民间禁而不绝。沈德符慨叹:“按此书俚浅舛讹,不一而足,但板行已久,向来俗儒浅学,多剽其略,以夸博洽,至是始命焚毁,而海内之传诵如故也。近日复有重刻行世者,其精工数倍于前,乃知芜陋之谈,易入人如此。”可见,隆庆的禁毁令并没有多大作用,不仅如此,补遗、续修之书,陆续刊行,到明末为止,已经刊行了十数家续修、补订之作,甚至清初,朝鲜王朝都有补订之作,成为中国史学史上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
为何有那么多人补遗、续修《皇明通纪》?正如前面提到,学术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个现象,发表不少高论,但笔者以为并没有给出完全满意的答案,故而再次继续讨论此问题,但求能够有所深入。为求明确,先将有关订补、续修之史书,列表说明如次。
综合表1可知以下几点:第一,陈建原著《皇明通纪》,到底有多少翻刻本,尽管能够掌握大概情况,但是确切的数字难以考证,而补遗、续修、续补的著作确切的数字,也很难说得清楚,不过,最为重要的续补本,应该全部在此表中了。表1列出16种史书,在这些续补本中,以沈国元、江旭奇、卜大有、董其昌、高汝栻、陈龙可、马晋允等七人补修、补订的最为重要。第二,这些史书的卷数都不多,如果说陈建的《皇明资治通纪》原始卷数为42卷,这些续补书中超过42卷的,也就是江旭奇增补的《皇明通纪集要》60卷,其余的都不足42卷。由此笔者对原始卷数有所怀疑,但确切的卷数还有待考证。第三,《皇明通纪》及其续补诸书,不仅有明清版本,而且还有朝鲜和日本的版本,朝鲜还曾有改编本,这也是其影响的体现。不过在清代不管陈建原著,还是这些续补的史书多被禁毁。第四,这些续补的史书,有截止隆庆末年的,有到万历末年的,有到天启末年的,但没有到崇祯年间的。还是回到前面的问题,为何有这么多的补遗、续修本?笔者以为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
首先,《皇明通纪》因其系明朝私修第一部简明的编年体明代国史,是明朝士子科举考试时务策最为重要的参考史书。事实上,孟森早就提过这个原因,他说:“此书备科举士人场屋中对时务策之用。故陈建《通纪》以后,撰续《通纪》者甚多。正德以前为陈氏《通纪》,嘉靖以后,诸家续之。”(13) 这应该是为何陈建《皇明通纪》如此受欢迎的外在原因。钱茂伟所谓明朝续修《皇明通纪》的原因有三:完善原作、借光发展、借机赚钱,都没错,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明朝士子应举的需要。社会上有这样的需要,《皇明通纪》恰好填补了这样的空白,因而成为儒林士子追逐的目标。
《皇明通纪》之所以能够满足士子们应举的需要,因为此书所关注的问题“取其有资于治可通为鉴者,编年次之”,陈建编撰此书时,有强烈的解决现实问题的“经世”意识,他在自序中说:“祖宗时士马精强,边烽少警,而后来则胡骑往往深入无忌也。祖宗时风俗淳美,真才辈出,而迩来则渐浇漓也。祖宗时财用有余,而迩来则变易废弛,比比也。推之天下莫不皆然。是果世变成江河之趋,而不可挽与?抑人事之得失有以致之也?愚间因次录阅事变,不能自己于怀。辄僭著评议,或采时贤确言,诚欲为当世借前箸筹之,挽回祖宗之盛,所深愿焉。”(14) 陈建编此书时,因为这样“经世致用”的目的,书中对于明朝的开国建制、政治得失、边疆地理、朝中政事等等有关重要的事件,皆予以详记。并且征引当时诸家议论,适时发表作者自己的看法,力图使读者不仅能够把握明朝历史的发展历程,而且对于相关的问题亦能形成一定的看法,给儒生士子们应举时务策提供了极好的佐证。因而以后即便出现了许多其它的明代史书,例如《昭代典则》、《明政统宗》、《弇州史料》等等史书,还是无法取代《皇明通纪》的地位。其书“览者以其编年叙事,文顺义明,遂推为本朝典故权舆”(15),故被视为“海内宗宝”(16)。以后续补者,也坚持这样的原则,凡有关国政大章皆是他们主要载录的对象。即如高汝拭的《皇明通纪法传录》有言:“予取《典则》、《统宗》、《史料》诸书,增其(即《通纪》)不足,删其腐冗,则所以扬诩圣明,铺张盛治者,真可法而传矣。嘉隆之盛,东莞无纪补之者,为卜为支,然世宗有四十五年,议大礼,定大制,驱倭逐虏,进贤拔佞,真足为圣子神孙之令范。穆庙嗣服,拔幽登滞,简相容言节俭谨度好生戒杀,又孰非立中正以为法,垂休美而当传。”(17) 正因此,读者在阅读其著作的同时,可以寻求解决现实问题的答案,为科场考试“时务策”找到有力佐证,这是《皇明通纪》在明中后期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
其次,从体例上看,陈建《皇明通纪》也有独特之处。江旭奇在《皇明通纪集要》凡例中言:“国朝明良相继,圣谟贤烈,超轶千古,在朝在野津津纪述者,不下百余家。虽识大识小,均足仰赞一班。然编年叙事,义理详明,当以陈建《通纪》为得体。”(18) 其编年叙事,结构简明,文字清新,夹叙夹议,可读性极强,是其他史书无可比拟的,因而广受欢迎。因为《皇明通纪》是明朝第一部系统的明代编年体国史,具有填补空白的作用。以后凡编年体的明代史,都必须要参考此书,但当时一般的史家既无法从史料上超越此书,内容上也不可能增加多少,是一本无法绕开的著作,这样正德以前的史实都只能在其基础上增删了,所以也造成增补《通纪》著作成风的原因。
第三,续补史书在明代中后期成风,史家们并不以创作一部全新的史书为志向,反而热衷于续补、补遗、订补等工作,这是当时的学风所致。除《皇明通纪》外,署名王世贞的《纲鉴会纂》也有许多的补订、注释、续修本,对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也有不少续修之书,可见,续修史书是当时一种风气。同时,明朝并没有专职的史官,官方修史是由翰林编修承担。私家修史最重要的代表像王世贞、李贽等,他们修史的志向并非编年体史书,王世贞意在编成一部效法《史记》的纪传体国史,最终虽然未成功,但留下了《弇山堂别集》及一些其他篇章。他的门人董复表编成《弇州史料》100卷。而其他私家修史的人既不可能专心修史,又缺乏客观的条件,因而编年体史书要超越陈建的《皇明通纪》也很不容易,只能在他的书基础上,做些续补工作,这也是当时的学风使然。当然编年体的明史到清初谈迁的《国榷》,运用《明实录》等资料,则大大超越了《皇明通纪》及其续补诸书。
而这些补订、续修《皇明通纪》的史书主要做了两方面的工作:一是用新的史料,纠正《皇明通纪》的错误,补充其遗漏与缺失的部分,使之更为完善些。陈建著《通纪》之时,并没有看到《明实录》,因而史实方面有所欠缺,万历二十二年(1594),明官修本朝正史开馆后,史家可以参阅《明实录》,由此有钞本《明实录》部分流传于市,这样就用《明实录》和其他相关史书补充其遗漏。例如卜世昌、屠隆补校之《明通纪述遗》,就是这样的一部史书。二是补充嘉靖以后的史实,在这些补充的史书中,有到隆庆朝的,有到万历朝的,有止于天启朝的,但是很少到崇祯朝的,即便是清初马晋允增补的《皇明通纪辑要》也只是到天启朝。诸家续补的史书,在卷次安排上有同有异。基本上都是始于至正十一年(1351)或十二年(1352),对于朱元璋的出身与先世皆有比较详细的介绍,以显示其特异之处。同时皆保持夹叙夹议的风格,广泛征引诸家议论,构成明代史学史上系列的编年体明代国史,其续修与补订一直影响到清初和邻国朝鲜。
二 《皇明通纪》之东传朝鲜与朝鲜之评价
嘉靖三十四年(1555),陈建《皇明通纪》刊刻,不久就传入了朝鲜,很快受到朝鲜士人的欢迎,随后在他们的著作中屡屡提到此书,他们讨论相关史实时,往往征引《皇明通纪》。在讨论经、史、子、集四部书籍的时候,朝鲜士人往往把《皇明通纪》看成是他们必读的史部书籍,与司马迁的《史记》、司马光的《资治通鉴》视作同等重要的史书。不仅如此,国王经筵日讲之时,《皇明通纪》一度竟然也是他们必讲之书。可见,朝鲜王朝比明朝更重视此书。
《皇明通纪》何时传入朝鲜的,现在并无确切史料说明其具体时间。不过,在李退溪(1501—1570)的书中就已经提到过,李退溪,名李滉,是朝鲜王朝最为重要的性理学家,卒于1570年,也就是说最晚《皇明通纪》在此前已经传入朝鲜。在李退溪的文集中,提到过陈建及其《皇明通纪》与《学蔀通辨》二书。其言:
顷者,横城赵士敬因读《皇明通纪》,录示其中篁墩公事实数三条,然后略知篁墩之为人与为学乃如此……其三则陈建论公《道一编》说也。其说云:篁墩欲弥缝陆学,乃取朱、陆二家言语,早晚一切颠倒变乱之。矫诬朱子,以为早年误疑象山,晚年始悔悟,而与象山合,其误后学甚矣。因为之著《学蔀通辨》,编年考订,以究极同异是非之归云。噫,信斯言也!篁墩其果误矣,其为学果有可疑者矣。(19)
朱陆异同,是明朝儒林讨论非常热烈的问题。篁墩即明朝程敏政之号,他曾作《道一编》6卷,“篁墩之意则盖谓朱陆之道,始二而终一也。”(20) 后来王阳明(1472—1528)又刊刻《朱子晚年定论》一书,认为尽管朱熹早年不认同陆象山之心学主张,晚年则有所悔悟,反而认同陆学思想,此说遂为王学之徒大肆宣扬。陈建反对此说,嘉靖二十七年(1548)特著《学蔀通辨》,驳斥这种说法。朝鲜儒林极为推崇朱子学说,反对陆王心学,尽管李混没有读到《皇明通纪》,但是朝鲜赵士敬则读了此书,并且将篁墩程敏政的事迹辑出,以解李混之疑。此文作于“皇明嘉靖四十五年岁丙寅孟秋日”,也就是1566年,乃是《皇明通纪》刊刻11年后,那也就是此前此书就已经传入朝鲜了。朝鲜朝天使到了北京,总是想方设法购买明朝刊刻的书籍,笔者推测,《皇明通纪》刊刻不久,就被朝天使买到,并带回朝鲜了。
在稍后朝鲜学人的著作中,更是常见引用《皇明通纪》的资料。朝鲜实学派的重要代表李睟光(1563—1628)在其百科全书式的著作《芝峰类说》中,有数处征引《皇明通纪》。李睟光是朝鲜宣祖年间的著名学者,曾几度出使明朝,在朝鲜王朝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在论及朝鲜入明贡道时说:“《皇明通纪》曰:成化十五年,朝鲜为建州女真邀劫使者,请改贡路。兵部郎中刘大夏执不可,曰:朝鲜贡道自鸦鹘关,由辽阳广宁,过前屯入山海,迂回四三大镇,此祖宗微意。若自鸭绿江抵前屯山海太径,恐贻他日忧,遂不从其请云。以此观之,常言自鸭绿至山海关,有径路者,信矣。”(21) 其后又有一处论及陵墓之事,亦征引《皇明通纪》之言。(22) 可见,《皇明通纪》刊刻不久,就传入朝鲜,并且很快就成为他们阅读和讨论的重要书籍。
在笔者所搜集到的资料中,有提及过朝鲜朝天使购买《皇明通纪》的史料。许筠(1569—1618)于光海君十年(1618),因祸获罪被诛,有大臣提及许筠甲寅(万历四十二年,1614)为千秋使出使北京时,“到玉河关(应为馆字),两贼日夜协谋,称以辨诬书册,贼筠所持《续文献通考》、《皇明通纪》,其他杂书,列置眼前,招一行有银者,随其银之多少,以某人觅得某册驰启。”(23) 这是燕行使许筠要求随行人员出银购买《皇明通纪》等书的史料,此处提及之《皇明通纪》一定是续补之书,但到底是哪部,则无从论证,朝鲜王朝所论之《皇明通纪》,不管是陈建原本,还是后人之续编本,一律用此书名。李退溪所提及的《皇明通纪》,当时续补本还未出现,应是原刻本,或者是原本翻刻本,李睟光所论之本,则难以断定是何种版本。
《皇明通纪》传入朝鲜后,不仅很快为朝鲜儒林所阅读、讨论,而且地位相当之高。在介绍相关史书时,朝鲜士人常常把《皇明通纪》看成是必读的史书。朝鲜明宗(1545—1567年在位)时名儒成浑(1535—1598),被称为牛溪先生,曾与人论及所读书目,除经学书目外,史学书目提到“《通鉴纲目》、《续纲目》、《皇明通纪》”是必读之书。(24) 朝鲜肃宗时儒学者朴世采(1631—1695)对于成浑所提之书目表示赞同,他说:“尝闻牛溪成先生与人论切要可读之书,自经传以下讫于退溪先生《理学通录》,世采亟求而观之。信乎斯文不刊之大典也。”(25) 他另文论及相关史书目录曰:“《春秋》:《左氏传》(杜氏预集解)、《公羊氏(高)传》(何氏休诂解)、《縠梁氏(赤)传》(范氏宁解)、《胡氏(安国)传》(四传春秋诸家解)。司马氏(光)《资治通鉴》(胡氏三省注)、《朱子通鉴纲目》(思政殿训义)、商氏(辂)《续纲目》、陈氏(建)《皇明通纪》。右四书,《通鉴》即纪春秋以后事迹者,《纲目》就中整顿其法例。《续纲目》以下,虽未必尽正,要以备历代史记焉。”(26) 只列了四种史书,把陈建《皇明通纪》看成是接续《资治通鉴纲目》、《续通鉴纲目》的重要史书。朝鲜仁祖年间著名儒学者赵翼(1579—1655)曾列出朝鲜儒林必读书目,其言:
致知在格物,格物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先儒论之详矣。至于书则天下之书无穷,而吾人精力有限,安能尽读!然能通其大者、正者,则诸家杂说,虽不读,可也。今择其当读者,列于下。经书:《小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书》、《易》、《春秋》、《礼记》。史书:《左传》、《史记》、《汉书》、《资治纲目》、《续纲目》、《皇明通纪》、《东国通鉴》。先儒书:《近思录》、《渊源录》、《二程全书》、《朱子书节要》、《朱子大全》、《朱子语类》、《性理大全》、《性理群书》。词学:《文选》、韩、柳、李、杜及他名家。书之当读者,大概有此。经书当恒诵,其余亦当熟看。然力有余则此外更当博观,不必止读此数,力不足则虽此等书不必尽读,如词学或不治,可也。(27)
这个书目中,绝大部分都是中国书籍,史书中,《皇明通纪》是与《史记》、《汉书》并列成为必读的书目。再稍晚些李宜显(1669—1745),曾几度为燕行使出使中国,论及史书情况时说:
史书其类有三:一曰编年。《左氏春秋传》、司马温公《资治通鉴》,自周威烈王止五代。宋江贽又节约《资治》,作《通鉴节要》。明张光启又作《节要续编》宋元史也,俗谓《宋鉴》。陈建《皇明通纪》止天启丁卯,王汝南《明纪编年》比《通纪》稍略,而止于弘光乙酉,首末颇似完备……二曰纪传。司马迁《史记》、班固《汉书》、范晔《后汉书》、陈寿《三国志》……是为十七史。又有脱脱《宋史》、宋濂《元史》,皆为余家藏……明史则闻彼中方纂修而未就云,然何乔远《名山藏》、邹漪《启祯野乘》,略可考证……三曰纪事。纪事者,纪一事之始末也。宋袁枢始作《通鉴纪事本末》,纪自周威烈王,止于五代。明沈朝阳作《纪事本末前编》,纪自盘古氏,止于威烈王前。明陈邦瞻作《宋元纪事本末》,清谷应泰作《明纪事本末》,近徐相文重作《朝野记闻》,记国朝事,亦用纪事本末例。(28)
这大致上可以说是当时朝鲜儒林认为最为重要的史书了,陈建的《皇明通纪》与王汝南的《明纪编年》被看成是有关明史最为重要的两部编年体史书,不过,这里的《皇明通纪》说是止于天启,乃是后人补编的版本,具体是哪种补编本,还有待考证。可见,自朝鲜宣祖(1567—1608年在位)年间以后,陈建《皇明通纪》及其相关的补编本,就被朝鲜视为有关明史最重要的编年体史书,是他们讨论问题、了解明史最为重要的史书。不仅朝鲜儒林很重视《皇明通纪》,而且此书还传入朝鲜宫廷之中,成为朝鲜国王经筵日讲的史书之一。
朝鲜宣祖国王是读过《皇明通纪》的,宣祖国王继位不久,一日经筵日讲刚刚结束,宣祖突然对诸臣说:“《皇明通纪》甚是好书。”(29) 侍讲白应时(1532—1585)当即表示不妥,因此书末极论嘉靖初年追崇兴献王之事,为其不喜。(30) 但好像宣祖并未接受这种意见,宣祖二年(1569),朝鲜翻印出《皇明通纪》,(31) 宣祖国王要颁赐给诸大臣,遭到经筵讲官尹根寿(1537—1616)、奇大升(1527—1572)的反对。尹根寿的意见是,“近来印出者,又有《皇明通纪》。凡作史者,必见一国终始而成之,乃为正史。而此则因一时闻见而为之,取舍议论,乌得正乎?见其议论,亦多不正之处,我国至诚事大,视如一家,若在家僭见则可也。当代史记,至于颁布百官,极为未安。”(32) 奇大升说:“《皇明通纪》多有好语,一代之事,人无不知,至于印颁,则似乎未安。而以史见之,取舍在我,则亦非大害也。然其是非去就之间,或多谬误之处。陈建之为人,不可知也。而大概成败利钝,皆归之天,而礼乐刑政无所用其道。至以太宗之革除,与凡胜败之迹,并归之天。此亦不正也。”(33) 尽管他们反对将此书翻印赐给大臣,主要是对于书中将成败利钝之事,皆归于天命,不予认同,但是这三位反对的大臣对于《皇明通纪》的内容都了如指掌,可见,他们都早已读过。最终宣祖可能接受了他们的建议,未行颁赐之事。
朝鲜肃宗(1674—1720)与英祖(1724—1776)国王时,经筵日讲中,就专门有《皇明通纪》一书。肃宗国王从二十五年(康熙三十八年,1699)开始讲《皇明通纪》。《朝鲜肃宗实录》载:“乙酉,召对玉堂官,始讲《皇明通纪》。”(34) 有证据显示此前,高丽又有活字印刷本,谢国祯《增订晚明史籍考》载,朝鲜《皇明通纪辑要》24卷,高丽活字本。明东莞陈建辑著,舜水孙矿原订,舜水马晋允增订。王国维《传书堂藏书志》云,按东莞之书,迄于正德,嘉隆至天启,则马氏因诸家之书,正以实录,以续陈书。具见凡例。此乃高丽活字本,前有手纪云:“康熙三十八年闰七月初九日,内赐承政院假注书尹志和《皇明通纪》一件,命除谢恩行,都承旨臣宋押,又有‘宣赐之记’方印。”(35) 康熙三十八年正是肃宗二十五年,而正是从这年开始,肃宗经筵讲中,开始讲《皇明通纪》,这样与肃宗国王赐书完全吻合。英祖国王登基不久,即开始讲此书,以后一直坚持下去。在朝鲜后期的国王中,肃宗与英祖是两位非常特别的国王,他们对明朝有着极度的怀念感恩之情。在明朝灭亡后六十年的肃宗三十年(1704),又是甲申年,肃宗极力说服群臣,在昌德宫后苑建造了崇祀明神宗的大报坛,英祖则将大报坛崇祀的对象扩展到明太祖、明崇祯帝,与明神宗三帝,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九日,崇祯殉国之日,朝鲜一定会在大报坛行祭祀之举,一直坚持到朝鲜末年。(36) 他们经筵日讲《皇明通纪》,既从中学习明朝历史,追念明朝的恩德,更重要的是从中学习治国之策,因而他们日讲的内容重点是从《皇明通纪》中摘取一些治国史实加以讨论。
肃宗的经筵日讲官宋征殷(1652—1720)把每天所讲内容都写下来,编成《经筵讲义》,收入其文集中。例如肃宗二十六年(1700)正月十九日,召对《皇明通纪》,讨论第三卷的内容,内有太祖朱元璋的话“海内悉归版图,固可喜亦可惧云云”,讲官借机发挥曰:“夫富有天下,贵为天子,则时君世主易生骄溢之心。而太祖反以为惧,此大禹不自满暇之心也。其享国长久,垂裕后昆者,岂非以此欤!”肃宗也深表赞同。又有讨论君主纳言之事,“逆己之言,必求其善;顺己之言,必审其非”(37)。此乃讨论为君之道。还有借讲明永乐帝一日三朝,接见大臣,处理政事,进而批评朝鲜国王上朝之疏,其曰:“皇明旧制有早午晚三朝,引接臣僚,商榷政务。其勤于为治,概可见矣。我朝宾厅大臣以下,一月之内,三次晋接,比诸明朝古事,实为稀阔。而多因有故,亦不得每每为之矣。”(38) 这些都是得自《皇明通纪》的日讲内容。英祖国王经筵日讲《皇明通纪》,也基本上是关注这样的内容。例如英祖三年(1727)正月一日,检讨官徐宗伋曰:“高皇帝每以节用、爱人、使民以时等语,为治国之良规。此三事,人君之所当留意也。”英祖答曰:“高皇帝以康茂才为营田使,使修筑堤防。干戈抢攘之际,其轸念农事如此,况升平之时乎?堤堰灌溉,在于道臣别谕中。而为令者,不为著念,亦归文具,予实慨然。更为申敕也。”(39) 既对明太祖朱元璋使民以时,关心百姓疾苦表示感慨,又对下面官僚不执行太祖命令表示不满,由此看到自己国家的政事,政令不行,要求严加督促。又如英祖四年(1728)日讲《皇明通纪》,涉及明神宗年间之事,英祖国王说:“神宗末年百僚旷阙,光宗初年,起废用人,各寺盈坐,岂非美事?昨日儒臣所达,惟才是用云者,诚是矣。”(40) 肃宗与英祖年间日讲之《皇明通纪》,其内容涉及万历年间史实,因而一定是续编本,从后面的考证看,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孙矿原订、马晋允增定的《皇明通纪辑要》本。
总之,《皇明通纪》传入朝鲜,受到朝鲜君臣欢迎,后来诸续编本也相继传入,也受到了同等对待,宣祖、肃宗、英祖等国王经筵之时,皆专门讨论过此书,既感受明朝君主的恩德,学习明朝历史,更从中学习治国安邦之策。朝鲜儒林对此书大加肯定,把《皇明通纪》视作了解明史最为重要的著作,并把它与《史记》、《资治通鉴》等并列,可见,地位相当之高。但是进入英祖中后期,因为朝鲜十分关注清修《明史》之事,担心清朝沿袭明朝误书朝鲜史实的错误,这时《皇明通纪》及其续补本中,有关朝鲜史实的误书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和不满,《皇明通纪》及其续补本突然受到指责,甚至禁毁,但最终因为朝鲜无法消除此书的影响,英祖国王命编删节本,朝鲜最终刊刻一部删节的24卷本《皇明通纪辑要》。
三 《皇明通纪》及其续补本误书朝鲜史实与朝鲜删节本之刊刻
在明清中朝关系史上,朝鲜因为明清史书误书朝鲜王朝历史而派遣使臣前往辨诬之事,屡见不鲜。而朝鲜关注的主要事实错误有二:一是所谓宗系辨诬与李成桂立国之事,因为《皇明祖训》中记载朝鲜开国君主李成桂与高丽末权臣李仁任系父子,以后《大明会典》就依此记录,大多数的明朝史书也以此载录,使朝鲜君臣十分不满,成为朝鲜王朝与明朝辨诬的主要史实,一直到万历年间,《大明会典》三修之际,才修正过来,说明李成桂与李仁任没有关系。诸野史还是按照原来的错误记录这段史实,如《皇明从信录》曰:“高丽国相李仁人,囚禑,而立其子昌为王,遣使姜伯淮来贡,寻仁人子成桂废昌(小字:父子相反),而立定昌国院君王瑶,主国事。”(41) 《皇明从信录》尽管是《皇明通纪》的改编本之一,此处应是记录了《皇明通纪》的原始状况。因为这只有区区两行字,不太引起朝鲜的注意,故而以前并未认真对待。朝鲜后来在辨诬奏文中称:“明人陈建所撰《皇明通纪》,亦有小邦宗系罔极之言,而其书起洪武,而止正德,想是嘉靖间所编。而小邦之得见,乃在明朝昭晰之后,伊时小邦人咸谓《会典》之诬既正,则若此说者,将归于自起而自灭,故不复以辨明为事。”(42) 也就是说尽管陈建《皇明通纪》早已为朝鲜士人所熟知,但是有关朝鲜宗系误载之谬,觉得《明会典》已经改正了,《皇明通纪》的错误也就不足为意了。二是仁祖反正之事,乃是天启三年(1623),朝鲜李倧起兵推翻其叔光海君李珲王位,朝鲜认为明末诸野史记载失实,因而屡派使臣前往辨诬。康熙十二年(1673)以后,朝鲜获知清修《明史》开馆,担心清修《明史》继续误书史实,因而数度派遣使臣前往交涉,最终清朝采纳他们的意见,朝鲜总算如意了。(43) 但是此后,他们还是发现不少野史误书朝鲜史实,朝鲜曾几度派遣使臣前往清朝辨诬。英祖四十七年(1771),朱璘《明纪辑略》误书事件,最终把《皇明通纪》也牵扯进去。(44) 朝鲜后来奏文中说:“今以朱璘书见之,概是掇拾于《通纪》,则又安知此后必无袭磷而为之说者乎?”(45) 所以连同《皇明通纪》,一并要求禁毁。
最初,显宗(1659—1674年在位)十四年(康熙十二年,1673)二月,朝鲜福昌君李桢、福善君李柟上疏国王,提及他们出使清朝时,得见清之《缙绅便览》,知道清朝设明史纂修官,已经开馆修史。而他们发现陈建之《皇明通纪》、《十六朝广汇记》、《两朝从信录》等明朝野史中,“于仁祖大王癸亥反正事,传记爽实,受诬罔极”,他们“掩卷痛哭,未尝不悲[愤]欲死也”,认为“辨诬之举,此正其会,宜速发使价,据实辨白”(46)。这里所谓的“受诬罔极”,就是认为其毫无根据可言,乃是一派胡言。正如《十六朝广汇记》所载,“朝鲜国王李晖(应为李珲)为其侄李综(应为李倧)所篡”(47)。下面小字注曰:
按,李晖(珲),原以前王李盼次子。得立,素称仁柔。李综(倧)其亲侄也,走马试剑,谋勇著闻,眉竖耳垂,姿表伟异,常在李晖左右用事,掌管笔札之役。入春,因见李晖(珲)有疾,遂起谋逆,先令心腹陪臣游说将平山节度使李贵,教练兵马五百,调赴王京防御。又密约继祖母王太妃,于三月初九日,在于宫中举火为号。李综(倧)率李贵等指以救火为名,领兵入宫,绑缚李晖(珲),投烈焰中以死,并其世子宫眷及左右亲信之人,俱行杀戮。议政府有自尽者。本月十三日令王太究仗义执言,数李晖(珲)之不忠不孝,而暴其罪。是日李综(倧)遂即王位。(48)
朝鲜王朝对于这段记载可谓深恶痛绝,因为在他们看来完全是捏造出来的,与事实完全不符。首先对于李倧的描述,所谓“走马试剑,谋勇著闻,眉竖耳垂,姿表伟异,常在李晖左右用事,掌管笔扎之役”,朝鲜认为全是污蔑之词。其次,对于政变经过,朝鲜亦认为不符事实。第三,对于李珲的处置也是完全错误的记载。因为李珲并没有被处死,而只是流放到济州岛,更不用说“投烈焰中以死,并其世子宫眷及左右亲信之人,俱行杀戮”了。朝鲜认为是当时光海君之死党逃到皮岛毛文龙部,诬告李倧起兵之事,毛文龙即以此上报朝廷,如此颠倒黑白、歪曲事实,因而引起朝鲜辨诬的决心。《皇明通纪集要》、《两朝从信录》对于此事的记载与《十六朝广汇记》几乎完全相同。这就是令朝鲜福昌君李桢等“悲愤欲死”的“诬史”,显宗国王遂与朝臣商议,但诸大臣认为野史只是一人之误说误传,与朝廷无关,清廷也无从更改,所以反对派遣辨诬使,此次未派使臣出使。而其所提之三种书皆与陈建有关,《十六朝广汇记》即题陈建与陈龙可撰,《两朝从信录》乃是沈国元续编《皇明从信录》的史书,也可以说是其续编,因而也与陈建有关。其关注的误书史实,乃是仁祖反正之事,认为所书不当。
显宗不久即崩,肃宗登基,李桢等重提辨诬之事,大臣们再次商讨,结果决定以福善君李柟为辨诬使,前往北京辨诬。这次朝鲜主要针对仁祖反正事进行辨诬。在肃宗国王辨诬奏文中,直陈其误,曰:
臣之曾祖父庄穆王臣某(即仁祖),素著勤勚,以藩屏于大朝,此大朝之所尝宠绥嘉奖,在小邦则实是更始人伦、拨乱反正之君也。而小邦于顷岁,得见明朝野史所谓《十六朝纪》者,其诋诬臣先祖,无所不至!以先祖之聪明仁孝,实德在躬,而谓之“走马试剑,谋勇著闻”;以先祖之骨肉遘祸,屏处忧慑,而谓之“常在废君,左右用事”;金墉十年,伦纪灭绝,天人愤怒,归于有德,而乃曰“密约祖妃,救火为名”;义举既正,私恩亦伸,保全赡养,以终天年,而乃曰“绑缚旧君,投之烈焰”。明伦之事而拟以逆节,光复之烈而比于篡代。至其媾倭等说,尤属虚捏诪张诬罔,诚有所不忍言者!(49)
清朝接到朝鲜辨诬奏文,但是并不买账。康熙十五年(1676)十一月,清礼部议覆:“查本朝纂修明史,是非本乎至公。该国癸亥年废立始末及庄穆王李倧实迹,自有定论,并无旁采野史诸书,以入正史,应无庸议。至外国使臣来京,禁买史书。今违禁购买,应遣官往朝鲜会同该王,严加详审议处。伊所进礼物,交来使带回。”(50) 不仅不接受朝鲜辨诬的意见,而且退回其进贡礼物,义正辞严,加以指责,认为明史撰修自会“出于至公”,亦无“旁采野史”之做法,反而要追查朝鲜何以买到明朝野史,因为“私买史记犯禁”,要派大臣前往追查。康熙皇帝将礼部之文,改为朝鲜自查,不派使臣前往追查。此后,朝鲜辨诬之事断断续续地进行,一直到乾隆四年(1739)《明史》编成,清朝将《明史·朝鲜传》颁行朝鲜,朝鲜见一切史实皆听从他们的意见改正过来,因而甚感满意。此前辨诬之时,尽管提及了陈建的《皇明通纪》,但并未引起朝鲜君臣过多的关注,也未影响肃宗经筵讲读此书,一直延续到英祖初年,还在讲读此书,尽管可能是补编本。最终国王经筵停止讲读《皇明通纪》,以致命令大臣改修删节,则是英祖四十七年(1771)发生的辨诬事件。
清修殿本《明史》刊行三十多年后,朝鲜又发现有清朝史书依然依从旧说。英祖四十七年(乾隆三十六年,1771),朝鲜前持平朴弼淳详读使臣从清朝买回的各种书籍,发现清人朱璘编《明纪辑略》误记朝鲜太祖世系及朝鲜仁祖事迹。而且认为朱璘之书误记来自陈建的《皇明通纪》和《十六朝广汇记》,英祖马上派人前往清朝辨诬,但到了清朝,礼部以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回答,礼部议曰:
查朱璘《辑略》,于乾隆二十二年浙江巡抚杨廷璋奏请销毁。其陈建《通纪》,现遍访京城书肆,并无售者。是二书在中国久已不行,无事改削。该国王所称,诬蔑其国祖康献王旦世系及其四世祖庄穆王倧事迹二条,今恭阅钦定《明史·朝鲜列传》,载其始祖世系及国人废珲立倧之处,考据已极详明。乾隆三年,我皇上允该国王所请,刷印颁给,该国自当钦遵刊布,使其子孙臣庶知所信从。若陈建《通纪》、朱璘《辑略》二书,应令该国王于其中自行查禁焚毁,永杜疑窦。(51)
依此启看,朱璘书既已禁毁,陈建之书亦无处售卖,故此清朝并不存在任何问题,问题之解决当在朝鲜本国。朝鲜使臣带回此咨文,朝鲜国王当即召见大臣,并令蔡济恭读此咨文,读毕,英祖国王感觉《明纪辑略》已被禁毁,《皇明通纪》亦无处购求,因而甚为满意,在朝鲜看来,此次交涉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在朝鲜国内严惩相关人士,几如同清朝的文字狱,朝鲜有许多人因此书而被下狱,甚至被处以极刑。(52) 又掀起了一场禁毁《明纪辑略》与《皇明通纪》的事件。
事实上,清朝早就禁毁陈建《皇明通纪》及其相关的续补史书,此次交涉事件不久,清朝大臣发现《皇明实纪》一书,“内多悖逆字句,应营销毁。其书系东莞人陈建所著,已谕令该督等细查。所有刷印之本及刻板,一并奏缴。是书又名《皇明通纪》,恐刻板或有两副,应一并查明缴进。”(51) 所谓《皇明实纪》应是署名陈建、陈龙可汇辑、沈国元鉴定的《皇明二祖十四宗增补标题评断实纪》,简称《皇明实纪》。于是才禁毁,但与朝鲜的要求并没有关系。
朝鲜对于《明纪辑略》固然是全部洗草,而对于《皇明通纪》也是多方搜查,一旦发现此书,藏书者受到严惩,书也一并没收洗草。除惩处藏书者外,对于译官也予以惩罚。“上御建明门,拿入译官五十余人,各决棍十二度。”(52) 因为译官对于购入此书有直接的责任,故而严惩。有人供出宣川译学桂德海家有《皇明通纪》,英祖马上派人前往抓捕归案,英祖亲自审问。然后还与群臣一同审查从桂德海家搜来的《皇明通纪》,“领议政金致仁曰:“乡板《通纪》中四字阙落处,果是诬语矣。”英祖说:“初有朴弼淳又因高姓人《辑略》、《通纪》次第现发,得以辨雪,此亦乾道昭昭也。”仍命各处所藏之《皇明通纪》,一并洗草。(53) 所谓洗草,乃是将史投入汉江遮日岩处,用水将字迹漂除,而将纸张继续化作纸浆再用。
正如前面提到,宣祖国王时期曾翻刻过陈建原版的《皇明通纪》,一度还想颁赐给群臣。而肃宗、英祖国王经筵日讲之时,还曾讲过此书,英祖国王对于自己经筵之时讨论过《皇明通纪》应该记忆犹新,最终他还是改变了策略,将全部洗草改为命朝臣删节此书,编成一部朝鲜版的《皇明通纪辑要》,由领议政金致仁亲自主持。领议政金致仁将先朝与当朝所讲的《通纪》两秩,按照卷次,将诬语删去,重新刊印,英祖亲制小序。陈建原本《皇明通纪》止于正德十六年,笔者怀疑,此次删节本是以孙矿、马晋允补订的《皇明通纪》作为参考的底本。前面提过肃宗二十五年马晋允本有高丽活字印刷本,马晋允的书名为《皇明通纪辑要》,24卷,英祖命编删节本亦同此,不过其书中,有“王世贞曰”、“丘浚曰”、“朱国祯曰”、“董其昌曰”、“高汝栻曰”、“于慎行曰”等注明参考文献,说明当时参考了众多的书籍,其中包括后人所续修的多部《皇明通纪》,最终编成一部有24册24卷的《皇明通纪辑要》,(56) 作为以后朝鲜君臣习读明史的重要书籍。
综上所述,陈建《皇明通纪》刊行以后,就普遍受到欢迎,以后竟成为明朝士子科举应试必读之物,故而随后有多家续补、补订之作,但因其系私家之作,引起官方不满,明清两朝皆曾禁毁。此书刊刻不久就传入朝鲜,其续补著书也陆续传入,成为朝鲜了解明史最为重要的史书,被视为与司马迁的《史记》与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同等重要的史书,而且也被朝鲜宣祖、肃宗、英祖国王经筵日讲采用,既学习明朝历史,也从中找寻治国之策。但因为此书误载李成桂世系及其续补诸书误载仁祖反正之事,英祖四十七年(1771),因为朱璘《明纪辑略》事件的牵连,《皇明通纪》一度也被朝鲜禁毁,但朝鲜无法消除此书的影响,随后英祖国王命大臣删节此书,刊刻了一部24卷本的《皇明通纪辑要》,成为中朝文化交流史上一桩值得关注的事件。透过《皇明通纪》与续补诸书东传朝鲜及其影响之研究,我们不仅可以把握中朝文化之密切,而且也探寻了中国史学史上的一个值得大力关注的领域,这就是中国史学对于周边以及世界的影响与贡献,(57) 这是一个亟待深入研究的领域,但愿能引起更多学人的关注。
本文属于本人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清代中朝学术文化交流史研究”(批号:04CZS008)的阶段性成果。
收稿日期:2008年5月20日
注释:
① 对于陈建与《皇明通纪》系统研究的论文不少,主要有向燕南的《陈建〈皇明资治通纪〉的编纂特点及影响》,《史学史研究》1993年第1期。此文对于陈建的生平与著述、《通纪》的撰述、内容、史论特点及其影响,皆有系统的论述。钱茂伟写了一系列论文,如:《陈建及其〈皇明启运录〉》(《宁波师范学院学报》1992年第1期)、《〈通纪〉:一部富有时代色彩的史著》(《浙江学刊》1994年第1期)、《陈建社会改革思想述略》(《宁波师范学院学报》1993年第1期)、《陈建〈通纪〉及其续补诸家略考》(《文献》1993年第3期)、《天一阁藏〈通纪〉研究》(《天一阁文丛》第4辑,宁波,宁波出版社,2006年)、《〈通纪〉历史叙事的特点与成就》(《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07年第6期)等,涉及陈建与《皇明通纪》的方方面面。这些论文又集中反映在其《明代史学历程》(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12章《当代史编纂的勃兴》,专立一节讨论陈建的《皇明通纪》,又在第14章《晚明当代史编纂的繁荣》中,用一节讨论续补《皇明通纪》的相关著作。杨艳秋在其《明代史学探研》(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年)也讨论了《皇明通纪》及其续作的问题。对于明朝为何有那么多的续补《皇明通纪》之作,两人皆进行了探讨。钱茂伟归纳为三个原因:完善原作、借光发展、借机赚钱。杨艳秋则看到《皇明通纪》中的经世致用的作用,他们二人的书中对于续补诸书的体裁与内容亦有概况性的说明。
② 民国《东莞县志》卷五八《人物略》五,转引杨师翼骧先生的《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3册,第309页。
③ 参见杨翼骧《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第3册,第309—310页。
④ 参见钱茂伟《明代史学编年考》,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年,第125—126页。
⑤ [明]吴朴:《龙飞纪略》之林希元《龙飞纪略序》,第412页。《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第9册,济南,齐鲁书社,1996年。
⑥ [明]陈建著,沈国元订补:《皇明从信录》之《皇明通纪前编序》,《四库禁毁书丛刊》史部第1册,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年,第2页。
⑦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七二《泰泉集》,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503页。
⑧ [明]陈建著,沈国元订补:《皇明从信录》之《皇明通纪前编序》,《四库禁毁书丛刊》史部第1册,第2页。
⑨ 对于陈建所编《皇明通纪》的原始卷数,有不同的说法。向燕南认为是34卷,钱茂伟认为是42卷,因为《皇明启运录》8卷,后编的34卷,故一共是42卷。他又引《北京大学善本书目》中载录有高丽活字42卷本《皇明历朝资治通纪》和台湾《“国立”中央图书馆善本书目》载录42卷本,认为这两个本子是最接近原始的本子,尤其是台湾本注明为嘉靖三十四年东莞陈氏刊本。不过,在民国《东莞县志》中,说“裒辑洪武以来,迄于正德,为《皇明通纪》三十四卷”,这里实际上是包括了《皇明启运录》8卷,可见是34卷。而《明史·艺文志》则载录《皇明通纪》27卷、《续通纪》10卷;《千顷堂书目》则载录为40卷。以后补订的诸家《通纪》,洪武到正德间史实,以岳元声、沈国元订补的《皇明资治通纪》为例,则只是30卷,高汝栻订补的《皇明通纪法传录》则只有28卷。此处暂采用42卷的说法。
⑩ 对于《皇明通纪》的体裁,向燕南、钱茂伟都以为是纲目体,杨艳秋认为是一种改进了的纲目体。瞿林东《中国史学史纲》(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和谢保成主编《中国史学史》(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皆作编年体。确实《皇明通纪》在书眉上有纲,正文则完全按照编年体的形式排列,但更为重要的是并非正文中的每一项内容书眉上都有纲,只是列出主要内容的纲。在《明史·艺文志》中,陈建《皇明通纪》是列入正史类,其余的目录书多将其列入编年类。尽管纲目体也是属于编年体的一种变例,鉴于《皇明通纪》此书的特点,笔者认为称编年体可能更为准确些。
(11) [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五《禁通纪》,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638页;《明隆庆实录》(卷六一,隆庆五年九月)亦有相关记载。
(12) 关于明清补遗、续修陈建《皇明通纪》之书,钱茂伟有文《陈建〈通纪〉及续补诸家略考》(《文献》1993年第3期),根据续补时间的断限,分别介绍了续补至嘉隆两朝、至隆庆朝、至万历朝的各种著作20余种。在其《明代史学的历程》一书中,进一步概括综合,列出两个表,一个是万历时代的订合表,列出12种史书,认为主要是将陈建《通纪》与卜大有《续纪》和卜世昌的《述遗》订合。又有一表是续补《通纪》,列出13种史书,两个表皆有4项内容:书名、作者、卷帙和刊刻年代(参见其书第314—315页)。不过,其将书名有“通纪”二字,但事实上与陈建《通纪》并没有直接关系的书,如王汝南的《通纪会纂》和张嘉和的《通纪直解》,也列入表中,确有商榷之处。本表只录入作者标有陈建名字的书,没有标出陈建名字的则不录。张嘉和《通纪直解》,崇祯刻本,是书始于明太祖,迄于崇祯甲申。卷一至一四为正编,至天启止,事实按年编载。“其题‘直解’者,盖编年与列传各有正文,亦各有注解也。”(沈津:《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9年,第137页),尽管其自序中提及过《通纪》,但并不能将此书视作《通纪》的续补之作。
(13) 孟森:《书明史钞略》,《明清史论著集刊》,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142—143页。
(14) [明]陈建著,沈国元订补:《皇明从信录》之《皇明通纪前编序》,《四库禁毁书丛刊》史部第1册,第1—2页。对于《皇明通纪》中经世致用思想,向燕南在其论文中有详细讨论,参见其《陈建〈皇明资治通纪〉的编纂特点及影响》,《史学史研究》1993年第1期。
(15) [明]陈建著,沈国元订补:《皇明从信录》之《从信录总例》,第6页。
(16) [明]陈建著,岳元声订:《皇明资治通纪》之《皇明资治通纪凡例》,《四库禁毁书丛刊》史部第12册,第3页。
(17) [明]陈建著,高汝栻校:《皇明通纪法传全录》之《嘉隆两朝小引》,《续修四库全书》第35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1999年,第503页。
(18) [明]陈建辑,江旭奇补订:《皇明通纪集要》之《皇明通纪集要凡例》,《四库禁毁书丛刊》史部第34册,第7页。
(19) [朝鲜王朝]李滉:《退溪先生文集》卷四一《心经后论》,《影印标点韩国文集丛刊》第30册,首尔,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编刊,1992年,第410页。
(20) [朝鲜王朝]李光靖:《小山先生文集》卷七《杂著·札记》,《影印标点韩国文集丛刊》第232册,首尔,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编刊,1999年,第147页。
(21) [朝鲜王朝]李睟光:《芝峰类说》卷二《诸国部·道路》,首尔,乙酉文化社,1994年,第519—520页。
(22) 李睟光:《芝峰类说》卷一九《宫室部·陵墓》条,“《皇明通纪》曰:自太祖以来,皆以妃嫔殉葬,至英宗遗诏始革云。按皇明陵墓,皆葬于天寿山,我国高丽时诸王陵,亦用于一处,故号为陵洞,其虑远矣。”第616页。
(23) 《朝鲜光海君实录》卷一三二,光海君十年九月己丑,首尔,韩国国史编纂委员会,1961年,第33册,第159页。
(24) [朝鲜王朝]成浑:《牛溪先生续集》卷四《与郑士朝宗溟》,《影印标点韩国文集丛刊》第43册,首尔,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编刊,1992年,第211页。
(25) [朝鲜王朝]朴世采:《南溪集》卷六八《跋理学通录补集》,《影印标点韩国文集丛刊》第140册,首尔,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编刊,1998年,第385页。
(26) [朝鲜王朝]朴世采:《南溪集》卷五三《经传要目》,第97页。文中括号内的字原文皆是小字。
(27) [朝鲜王朝]赵翼:《浦渚先生集》卷二○《致知》,《影印标点韩国文集丛刊》第85册,首尔,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编刊,1992年,第354页。
(28) [朝鲜王朝]李宜显:《陶谷集》卷二八《陶峡丛说》,《影印标点韩国文集丛刊》第181册,首尔,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编刊,1999年,第438页。
(29) 《朝鲜宣祖改修实录》卷一,宣祖即位年十月丙戌,第25册,第406页。
(30) [朝鲜王朝]宋时烈:《宋子大全》卷二○六《白麓辛公行状》,《影印标点韩国文集丛刊》第115册,首尔,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编刊,1997年,第10页。
(31) 据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载: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皇明历朝资治通纪》前编8卷、后编34卷,17册,系高丽活字本。笔者疑此书即出自本年翻印的版本。
(32) 《朝鲜宣祖实录》卷三,宣祖二年六月壬辰,第21册,第213页。
(33) 《朝鲜宣祖实录》卷三,宣祖二年六月壬辰,第21册,第213页。
(34) 《朝鲜肃宗实录》卷三三,肃宗二十五年十二月乙酉,第39册,第547页。
(35) 谢国桢:《增订晚明史籍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39页。
(36) 参见孙卫国《朝鲜大报坛创设之本末及其象征意义》,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学报》2002年新第11期;孙卫国《大明旗号与小中华意识:朝鲜王朝尊周思明问题研究,1637—18007),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
(37) [朝鲜王朝]宋征殷:《约轩集》卷六《经筵讲义·庚辰》,《影印标点韩国文集丛刊》第163册,首尔,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编刊,1995年,第529页。
(38) [朝鲜王朝]宋征殷:《约轩集》卷六《经筵讲义·庚辰》,第529页。
(39) 《朝鲜英祖实录》卷一一,英祖三年正月癸卯,第41册。第616页。
(40) 《朝鲜英祖实录》卷一五,英祖四年二月庚子,第42册,第11页。
(41) 《皇明从信录》卷九,第150页。
(42) 《朝鲜王朝英祖实录》卷一一六,英祖四十七年五月丁卯,第384页。
(43) 有关辨诬之事,参见黄元九《清代七种书所载朝鲜记事之辨正》(《中韩关系史国际研讨会论文集》,台北,1983);孙卫国《清修〈明史〉与朝鲜之反应》,《学术月刊》2008年第4期。
(44) 有关朱璘《明纪辑略》误书之事以及朝鲜与清朝之交涉,参见王崇武《明纪辑略与朝鲜辨诬》,《东方杂志》40卷第4期(1944),第45—49页;孙卫国《〈明纪辑略〉之东传朝鲜及其引发之事件》,台湾《书目季刊》第30卷第1期(1997年6月),第60—65页。
(45) 《朝鲜王朝英祖实录》卷一一六,英祖四十七年五月丁卯,第384页。
(46) 《朝鲜王朝显宗实录》卷二一,显宗十四年年二月辛亥,第37册,第31页。
(47) [明]陈建辑,陈龙可订:《皇明十六朝广汇记》卷二三《天启纪》,《四库禁毁书丛刊》史部第42册,第559页。
(48) [明]陈建辑,陈龙可订:《皇明十六朝广汇记》卷二三《天启纪》,《四库禁毁书丛刊》史部第42册,第559—560页。
(49) [朝鲜王朝]金锡胄:《息庵先生遗稿》卷一九《请改癸亥被诬事奏·丁巳》,《标点影印韩国文集丛刊》第145册,首尔,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1995年,第461页。
(50) 《清圣祖实录》卷六四,康熙十五年十一月己卯,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819—820页。
(51) 《清高宗实录》卷八九一,乾隆三十六年八月丙戌,第943页。
(52) 《朝鲜英祖实录》卷一一七,英祖四十七年九月辛酉,第44册,第396页。
(53) 《清高宗实录》卷九九五,乾隆四十年闰十月下,第293页。
(54) 《朝鲜英祖实录》卷一一六,英祖四十七年六月甲戌,第44册,第385页。
(55) 《朝鲜英祖实录》卷一一六,英祖四十七年六月庚寅,第44册,第387页。
(56) 此书现在大多数韩国的大学图书馆都有收藏,《藏书阁图书韩国版目录》载:24卷24册,四周双边,半郭25×17cm,半页10行18字,注双行,内向二叶花纹鱼尾,乃朝鲜活字印刷本。表题:御制序皇明通纪,版心题:皇明通纪。
(57) 此领域成果,如朱云影的《中国文化对日韩越的影响》(台北,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81年;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其中有专章讨论史学的影响;论文如乔治忠《〈十八史略〉及其在日本的影响》(《南开学报》2001年第1期)等,但还只是零星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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