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后现代’”哲学创意——与“后现代主义”对话,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后现代主义论文,创意论文,后现代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后现代主义”,作为一种学术话语、一种问题存在、一种文化倾向、一种文明批判、一种价值取向、一种人生态度、一种生存状态、一种传统解构、一种未来创意、一种解决西方社会矛盾的药方、一种反思工业社会与信息社会的新社会理念,在西方发达国家首先崛起,90年代涌入中国。它首先是一种学术存在,也必将由此发散到各个社会层面,所以反思这一文化思潮,首先是学术界面临的严峻而重大的课题,完全拒斥或全盘接受或不加理睬这一思潮都不是明智之举,可取的态度是相互对话、相互超越。本文将以马克思的哲学思想为启迪,结合中国国情和全球问题,站在“人类社会和社会化了的人类”的立脚点上,俯瞰“后现代主义”思潮,并与之相互对话以实现相互扬弃和相互超越。正是从这种视角出发,我提出了“后‘后现代主义’”哲学创意。
文章开头,我对“后现代主义”给出了种种设定,意在说明“后现代主义”并非是一个统一的“流派”和“主义”,它大体是西方思想家们反思现代资本社会、现代工业文明以至现代信息文明所存在的林林总总的问题而散发出来的对未来社会和未来文明的形形色色的创意,这种种创意纷然杂阵甚至相互矛盾,如果说有统一之处,那就是反思“现代”并企图“超越”。我认为马克思的哲学理想本质上是“后现代”的,他所创意的“自由人的联合体”、“自由个性”的全面发展和全人类的彻底解放,正是对现代资本社会的批判和反思后对未来理想社会的描画,他面对的时代问题与“后现代主义”大体属同一视界。而马克思的国际劳动者和社会化了的人类的立场,使马克思的哲学理想更具批判性和革命性,更带有“世界历史性”、“国际间性”、“全人类解放性”、“全世界劳动阶级性”等特点和优点,相对“后现代主义”,更具超越性和前瞻性。我承认“后现代主义”所面对的“当代”,确实出现了马克思尚未看到亦未预见到的新情况,他们所提出的种种“当下问题存在”是超越了马克思所在的时代,当代的马克思主义者应该正视和研究这些问题,并在解决这些问题的过程中丰富和发展马克思的学说。同时,我还认定具有全人类性的马克思哲学理想是超时代的,具有永恒的人性魅力,正如古代的文化大师其思想对于当代仍有魅力一样。马克思正与历史上的国际级思想大师一起同我们当代人对话,并一起涌向未来。人们应该在这多维对话中创意未来的人类哲学。
1 超越“人死了”的“个体人文精神”, 创意“类”精神和“自由个性”精神相统一的“人”“类”解放主义
人类哲学的主题几经转向,到当代,可以说各类哲学思潮普遍转向“人本身”这一“文化根本”。“人是什么?”“人应该怎样?”“人的意义如何?”可以说成为当代哲学的首要问题。对这一“后现代问题”的种种回答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人死了”!这就是“后现代主义”的人文精神话语。
“后现代”人文精神理所应当是对“现代”人文精神的超越。现代人文精神发轫于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感性狂热。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所意味的正是近代人文思想家从古希腊、罗马人那里所发掘出来并发挥开来的关于人的精神,它表达着对人文学科的热爱,实现着对人的尊崇,以打碎宗教神学的牢笼和专制政治的枷锁。这一人性解放的火种,随后在启蒙运动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但这个面带诗意微笑的人文精神,同时又站立到坚硬的理性冻土上,这一冻土下面有4 块基石:理性万能论——科学理性是通向一切知识的向导和基础;宇宙机械论——宇宙万物都是按力学规律运动的机器,最后人也是机器;道德自律论——人应该按照理性的统一要求去生活,其未来才充满幸福;人无原罪论——人天生并不堕落,只是教士和独夫迫使人们堕落,天赋人权,人生来是平等的、齐一的。理性在本质上是对客观性、自在性、普遍性、必然性、唯一性、独断性的追求形式,理性哲学家们在以科学理性或实践理性来构造自己的独特哲学形态时,自然地把自己视为这客观性、必然性、唯一性的化身。客观必然性成了统治世界的霸主,而宇宙唯一性则内化为人的“唯一者”。笛卡尔的“我思”、康德的“理性”批判、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的“自我意识”、爱尔维修的“机器”、费尔巴哈的“爱”、克尔凯格尔的“上帝”和“个体”、尼采杀死上帝后的“超人”、萨特的“绝对自由”、胡塞尔的“纯粹意识”、弗洛依德的“潜意识”、结构主义者的“结构”、语义分析的“所指”都在追求这“唯一者”。无论理性主义还是非理性主义,只要刻意地追求这“唯一者”,那么,对人性的独断规定就必然扼杀人的“自由个性”。这种哲学独断话语移位于政治权力话语,“唯一者”就会转化为“官僚”专制和“工具”专制,进而转化为“资本”统治。独断的理性精神和“唯一者”理性精神的极端发展,演出了两次世界大战的劫难,对此,法兰克福的马克思主义者进行了专门的清算,力图把人从理性的深渊中挽救出来。对此,我想表达这样一种看法:在对待人的“自由个性”或“有个性的个人”的态度上,曾被我们批判过但笔下留情且要吸取其合理内核的所谓“客观唯心主义”(如黑格尔主义),对之是极尽扼杀之能事。而曾被我们视为死敌的所谓“主观唯心主义”和“非理性主义”,如尼采主义、存在主义则着手解除理性的绳索(至于斯大林的所谓“辩证唯物主义”对之的扼杀与黑格尔主义并无什么区别)。其实,“理性”本身并不就是“专制”、“独断”的代名词,真正的理性本应表达宇宙、社会或文化的千差万别和无限多样,也本应显现人的个性。理性启蒙的问题是在于把表达千差万别的个性的理性收拢为一个超越具体理性的单一模式和统一体系。黑格尔哲学也并非不讲个性,问题是让个性收缩到绝对精神的“黑洞”。如此同一的“体系哲学,其绝对理性则转化为“唯一者”的人文精神,这“唯一者”才成了“独断论”和“独裁者”的精神培基。正是面对20世纪的战争灾难、资本榨取、独裁统治、工具专制对“个性”的扼杀,后现代主义才死命地解拆黑格尔的“绝对”,排斥斯大林式的“唯物”,拒绝各类“形而上学”,而承接了尼采的“上帝死了”,由福科这位猛士喊出——“人死了”!
我理解,这“人死了”不是说个体的人死了,而是那个“唯一者”死了、“绝对人”死了、“集体人”死了、“大写人”死了。这恰是让“有个性的个人”、“绝对自由的个人”好好地活着,自由自在地走一回,逍遥地活一世。我还理解,这“人死了”并非一个事实判断,而是一个价值判断,是“人该死了”,如同尼采的“该死的上帝”。因为时下那“唯一者”的人还到处活着,正象上帝还到处活着一样。福科准备谋杀的人是“同一”的人、“清一色”的人。依“熵”的观点看世界,同一或均一必将导致宇宙的“热寂”,如此看人,人也只能是纳粹党徒的“集体”。福科要培育的是“异质”的人,“异质性”、“延异性”则成了他们的追求。依“信息”的观点看世界,信息即是“差异度”或“变异度”,信息增殖来自“两度”梅开,如是人的世界才尽开玫瑰花、紫罗兰……而不只开一种黑色的花,如是人的精神花园才春色满园、红杏出墙。异质性和延异性在本质上即是无限分化、多元决定、树状分叉、多样发展,必然决定人的存在有无限的自由度。萨特的“存在先于本质”,近似于德里达的“播撒”。看来人不像生来就会打洞的老鼠那样,其本质不是先天决定的。如果说人有她的“类本质”,那么这一类本质恰恰就在于人没有一个同一的本质,其类本质就表现为一个一个的个体都有自己区别于他人的特性,异质及异质的分延恰恰是个性的个人的代名词。这又可与本格森的生命突变论等理论接上线索。
这里还涉及个体的异质和延异与“自由”的血脉关系。“自由”本是古代哲学家发现的人的特性,依壁鸠鲁由此创造了他的自由主义人生观。康德用“自由”奠基了他的实践理性,但奠定的是自由的自我统一,是唯一者的自由。萨特的自由是绝对的,闹到弗洛姆不得不让人们去“逃避自由”,“后现代主义”则把“自由”归之于“异质”和“延异”,德里达就将自由展现为播撒、互补、浪迹、延异、逍遥。人是在概率几乎是零的偶然中被撒播在人世间,浪迹天涯、萍水相逢、与交往互补,创造着自身的特性,也影响着他人的特征。如是行动就是一切,我行我素即是人生。这就不是独载者的自由、唯一者的自由,而是各人有各人的自由。
总概“后现代主义”的人文精神,它凸现的是个体的“异质性”,由此鼓励人们应该各自都成为一个“异质”的创造者,可称之谓“个体异质主义”。问题在于将“个体异质性”推向极端,只强调自己有别于他人的存在,其利他性只是自发的而不是自觉自愿地为他人存在,那么,如此的人群能够走进新的更高的文明吗?对此,我觉得马克思的“类”精神和“自由个性”精神所统一的全人类解放主义,则更具“后现代”人文性。
马克思的哲学思想从《博士论文》发轫,就确定了个体内在精神自由和社会实践的人类自由的多维取向。莱茵报的社会批判时期,一方面强调“风格就是人”,强调“自由是人的固有属性”;又强调社会精神的自由,强调“出版自由是人类的精神特权”,强调人类精神的花园应是百花齐放。进而发现人的自由依托着社会底层的物质利益和经济基础,穷苦农民去拾点柴火都要法办还谈什么“自由”。到批判黑格尔的法哲学,马克思发现了市民社会的基础和决定作用,同时又高举“人本身是人的最高本质”的人道主义大旗,要由此出发去实现全“社会自由”和“全人类的解放”。但这一解放不能只靠抽象的人道愿望,扼杀人的最高本质——自由——的现存的经济、政治、文化等一切关系,而这一切关系的基础就是私有制或私有财产。马克思之所以如此批判私有制和资本,问题正在于这些东西恰恰是人的本质被异化、人的自由被扼杀的根源。到《巴黎手稿》,马克思找到了私有制发生的根源即劳动的异化,这也是人的异化的秘密所在,故马克思提出了扬弃劳动的异化和私有财产以实现人的本质的复归的实践的人道主义。在这里,马克思用自然科学与人的科学结为一体的方法,全面揭示了人的本质。这里,马克思固然重视个体,但由于受费尔巴哈的类理论和博爱说的影响,加之马克思的理想主义倾向,马克思更强调人的理想类本性。这与后现代的个体异质本质的规定是有倾向性差异的。在这一手稿中,马克思对人的存在给出了种种规定,如自然的存在物、社会的存在物、有意识的存在物等等,但最本质的规定是“类存在物”,由此展示了人的类特性、类本质、类存在、类活动、类意义等等,并将人的类特性规定为有意识的自由的自觉的生命活动。马克思正是以此为评价尺度来设计未来理想的。“类”既与其它物相别,又指整个“人类”,这较后现代主义更具有全球性和人类性。国内时下有一群学者在倡导“类哲学”,认定这是未来世纪的未来哲学,其本意正在于强调未来人类活动的全球性、东西南北性。我看后现代主义虽然也注目全球问题,但较少谈“类”,似乎“类”也是“宏大叙事”,应予消解,介于他们多持西方发达国家的立场,不会注目于发展中国家的现状。而我们倒应从“类”的高度,更注目落后国家的劳苦大众的现实解放,没有这一解放,也谈不上全人类的解放。
到《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踏到“地上”,一方面从“有生命的个人”出发,抓住了个体生命的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和物质生产,由此创立了揭示社会规律的科学历史观;另一方面,马克思又从“有个性的个人出发”,理想性地设定人的活动应是“个体自主的活动”,亦即个体的有目的的自觉自由的活动,“自由”即是个体的理想本性。马克思揭露了“虚假的集体”对个人自由的禁锢,马克思设定只有真实的集体,“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的手段”,才能有“个人自由”,而这个集体即是各个个人的自由的联合。也只有在这样的联合体中,无产者才能“使自己作为个性的个人确定下来”,这即是马克思的未来社会理想。显然,在《形态》中,马克思更注重“有个性的个人”的确立和“个人自由”的实现,这也正是“后现代主义”对个体异质性刻意追求的主调。后来,马克思一方面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去寻取全人类的解放,同时又创意出“自由人的联合体”,强调在这一联合体中“每一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一方面,提出要通过无产阶级专政来过渡到无阶级的共产主义社会;另一方面,又从个性的人出发,将未来社会创意为“在每个人的全面发展的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我认为,“后现代主义”的“个体异质主义”注意到现代文明对人的个性的扼杀,极力要杀死“唯一者”和“大写的人”,让人人都异质化和延异化,让世界五彩斑斓鸟语花香。但这一美好前景的实现,仅仅靠个体的异质性就能自发地实现吗?个体的异质有正向的也有负向的,凶残、毒隐、虐待狂、犯罪、性倒错、极端利己等等,这不能不算人的“个性”,这类“个性”在西方已泛滥成灾,延异下去又该是一种什么文明。我认为要充分尊重人的正向个性,同时又要肯定人间的互助合作的友爱精神,提倡“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推广开来倡导国际间的和平发展、相互援助、东西南北和谐相处。在后现代,国际主义当是世界的主流精神,该死的应是霸权者、独裁者、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地痞流氓这类恶人,新生的应该是“有个性的个人”和“社会化了的人类”,实现“个体”和“类”的统一、“小写的人”和“大写的人”的统一、“自由个性”和“真善美”的统一,这即是我所谓的“人”“类”解放主义。本节是根本性的人文对话,以下是派生,故要简要述之。
2 超越“回归自然”的“反人类中心主义”, 创意完成了的自然·人道主义
工业文明的严重代价是自然生态和个体心态的双重破坏。科学和工业使这个地球天翻地覆,异化着的劳绩让人类的心灵烦躁不安、物欲横流。面对全球性的问题,老海德哥尔让人们不要再做大自然的征服者、掠夺者,而要做自然的守夜人、好朋友。面对人心的异化,他刻意地领会着荷尔德林的词句——“如果生活纯属劳累,我也甘于存在?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他似乎在劝导人类,经过了几百年的工业劳绩,大家该休息一下了,该给大地留下一点青山绿水、诗情画意,该让人们保留一点童贞赤心、自在自然。人类不该要那么多的“愚公移山,改造山河”的雄心壮志,而应保留一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淡雅情怀;不是理性地而是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由此,后现代主义的一些思想家开始动摇理性启蒙以来的人在自然中的“主体”和“中心”地位,举起了“反主体主义”、“反人类中心主义”的大旗,以至把批判的矛头对向自诩神圣的“人道主义”。于是,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思想,老子的“道常无为”、“道法自然”,庄子的“天地与我齐一”、“物我两忘”的玄思和情致倍受青睐。西方人怎么了,是否过够了灯红酒绿的闹市生活要回到荒山野岭去隐居呢?
应该看到,后现代主义的这诸多“反对”,是对工业文明的双重破坏的沉重反思和浪漫以诗,是价值连城的。面对中国的现实,时下这“自然态”和“个体心态”的双重破坏,并不逊色于发达国家,社会发展能否持续、精神境界能否提升当是极大的问题,故后现代主义的这种种反思应是我们的“醒世恒言”。但从学理层面着眼,我并不赞同这种种“反对”的哲学意欲。那有点极端了。我与之对话的哲学依托是马克思的完成了的自然·人道主义:
“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与本质、对象化与自我确证、自由与必然、个体与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注:《马恩全集》第42集第120 页。)
这里,“自然主义”决非我们的教科书所理解的“唯物主义”,它不是唯物主义的认识及术语,而是人本主义的价值论术语。其一是讲人是“自然的存在物”,人的肉体和五官均带有自然性,都要与外部自然进行物质交换,人离不开自然界,“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人的存在的基础”。但人的自然存在是属人的存在,人的自然界是人类学的自然界,是社会性的自然界,故马克思说“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注:《马恩全集》第42集第122页。 )我理解,自在的自然界或原始的自然生态对人而言,其本质是潜在的,并未完成、尚未丰富,人仅靠这一自然法则难以生存,通过人的社会实践所创造的属人的自然界,才能充分显化自然界的丰富本质,才能满足人的丰富需要。马克思在批判劳动的异化时,同时也批判了人通过科学而进行的工业生产对自然界的异化和破坏,亦在扬弃之列,只是这一自然界的异化当时尚不突出,马克思对此的讨论不多,是恩格斯后来所着重揭露的。我进一步认为,面对被破坏着的全球生态,人类的出路不在于也不可能回到原始自然生态和农业文明生态,只能通过人类的正态对象化活动,创造较原始生态更美更丰富的人工生态,回归自然也只能回到如此的生态自然。(今年我爬长白山进入了野生生态林,那里枯树横卧、老树龙钟、枯根展地,远不及人造自然林和人造园林来得美,后者才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自然主义”的另一层含义是强调个体生命自然属性的本体性地位。马克思说:“如果人的感觉、激情等等不仅是在狭隘意义上的人类学的规定,而且是真正本体论的本质(自然)肯定……”。(注:《马恩全集》第42集第150页。)马克思甚至称这是“人的感觉、激情本体论”。从这里可以看出马克思的非理性的感性人本论倾向,以至马克思认定“私有制的扬弃,是人的一切感觉和特性的彻底解放”(注:《马恩全集》第42集第124页。)。对此, 马尔库塞在《手稿》一出版就极力发挥。但马克思所讲的感性本体是“以往全部世界历史的产物”,是“人的感觉和感觉的人性”,而且特别强调感觉的丰富和丰富的感觉——美感,这才是真正的“具有丰富、全面而深刻的感觉”,这即是人的完成了的自然主义,也就等于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积极的彻底的人道主义的贯彻,并不以破坏自然和扼杀人的自然感性为代价,而恰恰是要把自然界的丰富性充分发挥出来,让人的自然感觉和激情更全面地创造出来、展现开来。
人类在地球上的“主体”和“中心”地位,在“后现代”不可能被消解,继工业文明的信息文明、网络的全球化,只能提高人类的主体性并加强其中心地位。要解决人与自然界的紧张关系,不能靠人的主体地位的转换,而首先要克服人的异化和人与人的关系的异化。试想,将人类用于战争的经费转而用于美化环境、治理污染和人类和平事业,用于落后地区的教育事业,我们的地球将是如何地美好。其次,人类主体和自然客体不应是改造和被改造的二元对立关系,不是狱警和罪犯的关系,也不是训兽员和观赏动物的关系,而是人和人的机体的关系。马克思有言:“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身体。”(注:《马恩全集》第42集第95页。)这是在告诫人们,看上去自然界本不是人的机体,正由于如此,人越是不该把自然界称为异我之物,而更该将其视为人的机体的一部分、“人的意识的一部分”。人无论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应把自然界当作自己的四肢那样去看待和驱动,象对待自己的眼睛那样去爱护。这种完成了的自然·人道主义,不正是医治“球病”的良方吗?类壮返朴、人老思乡,回到诗情画意的牧歌田园,当是人类的赤子天性,对此吾亦神往。地球到了这种地步,人类应该多一点“无为”,小一点“改造”;多一点“幽雅”、小一点“紧张”;多一点“诗化精神”,小一点“物质欲望”;多一点“文化繁荣”,小一点“经济增长”;多一点“丰富感性”,小一点“片面理性”。地球实在是有限的,而人的感觉(五官感觉、精神感觉、实践感觉)是无限的,如果人类能着眼于感觉的丰富而不是财货的丰富,那么,同一种对象就会产生出“无限的意义”,这正是我推崇的人道情怀。
3 超越批判科技理性异化的非理性主义, 创意合科学于入学、合理性于人文、合天道于人道的新人文哲学
现代是理性放纵的时代,也是理性全胜的时代。随着科学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之后,信息科技又成了第一科技,随着信息科技向各个文化层面入侵,科技理性大有取代资本和官僚权力之势,成为人类的第一权力。人们在欢呼“第三次浪潮”和“信息社会”的到来,但冷峻的“后现代主义”的思想家们并没有如此雀跃,他们沉思着理性的负面价值或异化功能,如同马克思当年批判劳动异化和资本剥削那样批判科技异化和科技专制。法兰克福学派较早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事实判断,但他们没有陷入科技崇拜的迷雾,而同时提出“科学技术也是第一破坏力”的现实命题。不仅如此,他们跟随科技理性的四下侵占,又把科技理性视为意识形态和专制统治工具,似乎现代人类社会不过是科技理性的钢筋水泥所建筑的冰冷大厦。最后他们追踪到人们的心灵,科技理性及信息网络充满人的大脑,人成了科技人、网络人。科技理性率领货币逻辑把人压到一个平面,人变成“单面人”。面对这一现代社会事实,后现代主义依“道者反之动”的逻辑普遍反转到非理性主义,呼唤人本感性和原始野性的复归,欲求以感性的火热去融化理性的坚冰。
人类社会似乎必定处于理性和感性的两极振荡,自然和人类、科学与人文、形下与形上、物和我、天道与人道、理智与情感、现实和理想注定要二元对立,为什么就不来点“极高明而道中庸”呢?再来点“天地与我共生、万物与我为一”和“万事皆备于我”呢?
可惜马克思的《巴黎手稿》公布得太晚,否则人类面对科技异化会有更早的思想准备。在这里,马克思一方面肯定自然科学“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作准备”,告诫人们不能“仅仅把它看作启蒙、有用性和某些伟大发现的因素”。另一方面,马克思提前警示:自然科学通过工业展现人的本质力量的现实历史是“不得不直接地完成非人化”!这即是自然科学对人的异化!这一异化恰恰在于自然科学脱离了人性而只去照看“抽象物质”,在于自然科学有不同于人的生活的“另一个基础”,马克思说“这根本是谎言”。对此马克思又相当现实,认为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和现实的人的世界的生成,又不能不通过自然科学与工业以“异化的形式”来实现,这恰恰是马克思之后的现代社会的事实。马克思的这一预言,正是他的“异化劳动”逻辑的展现——当下资本社会的劳动是异化的劳动,而这一劳动生产的主要形式是工业,这一工业活动的进行是科学技术这一人的科技理性本质的展示,这一展示必定是“非人化”和“异化”形态。而克服自然科学的异化,只能让自然科学也向“人性”复归,使之“属人化”、“人道化”。
人所共知,马克思有自然科学和人的科学合一的思想,即两者是“一门科学”。问题在于两者要合到哪里。我理解,决不是合到抽象的物质和自在的自然,只能合于“人的感性”,合于“人道”或“人文”。马克思说:“人是自然科学的直接对象;因为直接的感性自然界,对人说来直接地就是人的感性。”就是说,自然科学即人所思维着的自然界,来自人的感性,是“人的感性本质力量”,即人的五官感觉、精神感觉、实践感觉从自然本文那里所解读出来的“意义”,并不是所谓感觉对自然的如实反映,故这感觉是“属人的感性”。同时,思维所用的“语言”,也是“感性的自然界”,更是“属人”的。故自然科学不是自然的镜象,而是对“人的感性”的一种理解,故马克思断然把自然科学归于“人的科学”,说“人的自然科学或关于人的自然科学,是同一个说法。”(注:《马恩全集》第42集第128~129页。)这也就是我所谓的合天道于人道、合自然科学于人的科学、合科技理性于人文精神。这里还请注意:马克思所谓的人的感性和人的感官不是被异化了的,而是人应该具有的正向本质力量,如“有音乐感的耳朵、能感受形式美的眼睛”等等。如果现代人类能够听取马克思的关于“人的自然科学”的教诲,那就不至于发生如此的理性异化和科技专制。后现代主义正视并批判着这种异化,这无疑是人类的觉醒,但他们尚未看到这类异化从根本上讲是人本身的异化所导致的,或者说是人本身(包括人的劳动生产和交往活动)的异化才导致了“人的科学”的异化。
如何克服人的异化,从现实性上讲,就要扬弃私有财产劳动的异化,消除阶级、穷富、南北的两极分化。从哲学义务上讲,就是要为人类创意合乎人的理想性感觉和本质的新人文精神,以此来感召、启发、教化一切“人的科学”(人的自然科学、人的社会科学、人的思维科学)和一切人的活动。故我在最近发表的《马克思哲学的主旨》(注:见于《保定师专学报》1999年第3期。 )中极力反对传统解释把马克思主义哲学规定为科学的宇宙观、自然观、社会观、思维观、认识论、方法论、逻辑学,而将马克思哲学“意义”化、“人文”化、“价值”化、“理想”化、“人格”化、“自然”化、“境界”化、“未来”化,为和人类提供“应然”的人类观、人生观、道德观、幸福观、死亡观、世代观、信仰观等,这即我所谓的“新人文哲学”。马克思的“实践人道主义”的人文精神和“自由人联合体”的哲学理想,是较“后现代主义”更“后”的崇高哲学创意!
收稿日期:1999—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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