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会要辑稿》述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会要论文,述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宋会要辑稿》为近世辑佚巨著,全书综八百万言,编次近五百卷,已影印行世。辑稿所收宋代历朝会要,虽因千百年来辗转传抄,反复掇录,殊多残缺,唯所集当代政府档案诸原始资料甚多,为研究宋代社会史与有关的辽、夏、金、元史必加检索的要籍,夙为学术界所珍视。
一
中国古代史学,先有所谓六家,其后又有四体[①]。四体之中,会要居其一。会要历来与纪传、编年、纪事本末并重,也与四体之外的帝王实录、起居注、日历、政典宪章、玉牒乃至私家著述的典、志、考、录、略、记相辅并行。所谓会要史体,系就编纂形式而言,其方法为摭拾一代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邦交、历象、舆地及诸朝章典制,叙其因革损益与夫相关史事,依据时次先后,分门别类荟萃于一书。用今天的语言来说,其性质就是一种史事类编或史料汇编。论编纂体裁,则条理分明,眉目清晰,寻检史事,颇为方便;言内容,又常载“正史”所不载,可与纪传及他种史籍参稽互证,共相发明,故自来为治史者所重视。
会要之学,本滥觞于唐代,而定型却在北宋。唐人苏冕、崔铉先后撰录武德以迄宣宗十五朝会要八十卷,迨北宋开国,王溥始综苏、崔两书,规仿唐人成法,增补晚唐史事,融合成书百卷,颜之曰《唐会要》;复辑五代十国史事别撰《五代会要》三十卷。会要断代成书,于兹始见,时在宋太祖建隆三年,即公元962年。嗣后宋人编定当朝会要,浸成风尚,中枢设有专司其事的“会要所”,隶属秘书省,与国史院、实录院、日历所诸机构互为唇齿。故宋人所修本朝会要,其数量之多,内容之富,各代无敢与之伦比。宋朝于本代会要之修纂,今可考而得见者,仍不下十余种,曰:《庆历国朝会要》(又称《三朝会要》);《元丰增修五朝会要》(又称《国朝会要》或《六朝国朝会要》);《政和重修会要》;《乾道四朝会要》(又称《续会要》);《乾道中兴会要》;《淳熙会要》;《嘉泰孝宗会要》;《庆元光宗会要》;《嘉泰宁宗会要》(包括《续修会要》);《嘉定国朝会要》(又称《国朝会要总类》或《十三朝会要》)。
上述宋修当代《会要》十种,一至第四种纪北宋,第五种以下纪南宋;第一、二、三种修于汴京(今开封),自第四种起皆成于南渡江左以后。其中有纪宋代数朝乃至十数朝史事者,如第一、第二、第四、第十诸种;有仅成某几类史事者,如第三种仅有帝系、后妃、吉礼三门;自余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种,则均为一朝史录。综合十书合达二千四百四十一卷[②],上起宋太祖建隆元年(公元960年),下止南宋宁宗嘉定十七年(公元1224年),纪事时间共约二百六十五年。按南宋至嘉定之后,尚有理、度二宗、、昰、昺三帝,为时尚约五十年。但自理宗端平三年(公元1236年)李心传撰定十三朝会要[③],淳祐二年(公元1242年),史臣上《宁宗续修会要》[④]以来,南宋三朝内政日趋窳败,外又蒙古强敌凭陵,偏安朝廷已入无可苟且偷安之势,上下惶惶然应付大局之不暇,故于本朝会要已恐无复有人认真辑掇,使嗣后五十年之会要乃付阙如[⑤]。
在中国历史上,宋人本以编纂图书与雕印典籍著称。国子监专藏经、史雕版,并许全国士子公开传印之例,即创始于宋代,此风一直绵延而至清朝中叶不替。且宋室南渡之后,各级官司、学府以至临安(今杭州)、闽、粤、蜀川私坊刻书,更开空前未有之盛况,所刻书种多而且精,夙为后世所钦重,唯独于本朝积多年功力苦心编撰之《会要》,亘有宋三百年,除李心传之《十三朝会要》据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曾刊板于蜀中外,无有一种雕版印行。此种现象,乍视令人殊不可解,实亦不难解释。因《会要》多关时政得失,边事军机,在宋代明令不得雕印[⑥]。
宋修本朝会要,既无刊本,仅有史臣撰定之初的“奏御本”(进呈皇帝的原本)。“奏御本”皆工整墨书,惯例诏藏中秘,故又可称“阁本”。靖康之变(公元1127年),赵宋丢失半壁河山,汴京城里的玉帛、子女、文物,概被金兵洗掠一空,捆载北去;因是国史散逸,靡有孑遗。迨宋高宗南逃建康,北宋积存文物几已一无所有,前此所修之庆历、元丰、政和三会要阁本,亦皆亡佚。虽数有诏旨访求,迄五年后之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始得唐开献《元丰会要》[⑦],随之又就许中处抄录《政和会要》[⑧]。至于《庆历会要》,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五记有此书,下注云八十五卷(仅及原书一半)。按陈氏书目“著例”,有书始录,则所见之《庆历会要》已残散。姑不论《庆历会要》已否原璧重归,所幸《元丰会要》尚在,则《庆历会要》之存丧已无关紧要。因《元丰会要》系据《庆历会要》增补改编,益以仁宗庆历四年(按:《庆历会要》原修至庆历三年)至神宗熙宁十年(公元1044——1077年)三十四年间事,合六朝(宋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朝)一百一十八年(公元960——1077年)事于一书,已将《庆历会要》所记全部编入此书[⑨]。
宋修本朝会要除“阁本”外,当时尚别有抄本散出民间,尤以南宋以来为甚。陈振孙得见五种《会要》固可视为此一断说的根据,而宋人著书每见征引《会要》原文,更是力证。据清代学者俞正燮《癸巳类稿》十二《宋会要辑本跋》所记宋人引《会要》之著作竟不下十数种,如曾公亮、丁度《武经总要》,孔平仲《珩璜新论》(卷四),王应麟《玉海》(较多),王象之《舆地纪胜》(无卷不引)[⑩],罗愿《新安志》(卷二、四、五)(11),董史《皇宋书录》(上、中篇)(12),李心传《旧闻证误》(卷一、二、三)(13),岳珂《愧郯录》(卷一、四、五、六、八、九、十、十二、十三、十四)(14),宋人佚名《梦梁录》(卷十四),洪迈《翰苑遗事》(引会要十七条)(15),程大昌《考古篇》(卷七),姚宽(西溪丛语》(卷下),王弥大《清溪弄兵录》(16),等等。诸家宋人著作所引,或泛称《会要》、《国朝会要》(不知所指何种),或称《庆历会要》(即前揭第一种),《续会要》(即前揭第四种),又有《三朝会要》(即前揭第一种),《中兴会要》(即前揭第五种),更有称《仁宗会要》者(当即前揭第二种)。其中有的著作征引《会要》达四种之多,如岳珂《愧郯录》(四部丛刊续编收有此书影印本)。诸此征引宋修会要之著述,属北宋者仅有《武经总要》一种,自余十二种皆撰于偏安以后。而此十二种典籍,除曾公亮、丁度著书(《武经总要》)系奉敕编修,李心传尝改编历朝会要为《会要总类》,因而得见中秘所藏会要阁本或原稿,不足为所见系另据抄本之据外,其他十一人曾预馆阁者不多。既非馆阁之臣,又从不役史笔之任,然则此类著作所引《会要》文字,舍抄本则无法别求解释。
唯于此尚有一事应加辨白,即两宋会要抄本果何自而出?前北平图书馆《影印宋会要辑稿缘起》云:因“政府许臣民自由传抄”。此说殊无坚实可信根据,且与史实不符。按宋有《会要》抄本固无问题,已论证如前述,唯抄本非出“自由传抄”。试覆按宋史,宋代于国史传抄有禁,下而家传书录,亦在史官搜索审查之列,即使“有裨于公议,亦留中禁存留,不许刊行,其余悉皆禁绝,违者坐之”(17)。乾道六年(公元1170年)秋,有商人载书十二车渡淮,经盱眙军查出其中载有史事之《中兴小历》(熊克字子复著)以闻,从而引出一场全国规模之大检查,“遂命诸道帅宪司察郡邑书坊所鬻书,凡事于国体者,悉令毁弃”(18),著名史学家李焘尝因纂史罹重罪。稍涉宋史者皆知(19)。观此,尚有何“许臣民自由传抄(国史)”之可言?宋确有许人传抄经史之例,我已抉出如前文,但此类允许传抄之经史并不包括本朝史录在内,仅历代史传而已。或谓高宗建炎间唐开献《会要》,又于许中处抄录《政和会要》,岂非宋可自由传抄之证?答曰:否。唐开所献者,故都(东京)沦落之日散佚之阁本原稿;许中处抄书者,盖“许中尝预崇宁修书,故存此本,以备中禁之采录”(20),乃《会要》底本而非自由传抄所谓之抄本。然则,抄本之来源究竟如何?判断不外二途:出于从预修者自存之底本中抄出,此其一;馆阁权臣得窥中秘,借机自阁中摄录,此其二;初为私秘相授传抄,历久文字语言律弛,乃辗转写录而散漫。殆宋末朝政日衰,禁令若具文,于是晁公武敢录,陈直斋敢录,其他人士著述亦复敢录,不合法之国史传抄,乃一变而成半公开之形势。
至南宋末年,元朝牧马江南,德祐丙子(公元1276年)之役,宋室请降,临安(南宋首都,今杭州)不守,江山从此易帜,两宋所修《会要》阁本,于是皆入元人之手,共被掳的宋帝赵而并之大都(今北京),先“贮于元都国史院”(21)。宋代遗存史料最称繁富,苏天爵《滋溪文稿》卷二五云:“宋自太祖至宁宗,实录凡三千卷,国史凡六百卷,编年又千余卷,其他宗藩谱图、别集、小说,不知其几。”迄至正三年(公元1343年)元政府诏脱脱修宋、辽、金三史,除上述诸史料外,《宋会要》阁本亦元朝史官据以取材的重要蓝本之一。惜元修《宋史》时日匆促,草率疏舛,《宋会要》原文,于《宋史》中求其本来面目之轮廓而不可得。《宋会要》于元代必无刊本。此征诸元人著述中引用《宋会要》极少一事,亦可佐证。胡三省注《资治通鉴》虽引有一条(22),恐系由宋代流传而来之民间抄本取得。
迨明太祖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底定大都,又收元人图借南迁金陵(今南京),此藏诸元廷中秘达九十年之《宋会要》阁本,于兹又归明室。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明成祖患世讥惭德,下诏搜求古今闳文巨籍,孤椠希珍,编修《永乐大典》(初名《文献大成》)用弭朝野私议。当代名儒解缙、姚广孝、刘季箎先后监领(23),参预修纂及司事者共二千一百六十九人,从传世之七、八千种古籍中,“分韵类聚经、史、子、集、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为一书”,分装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合二万二千八百七十七卷,凡例、目录六十卷犹不与焉(24)。数百种今已亡佚之古籍以保存于世,此书厥功甚伟,《宋会要》因而散缀于《永乐大典》各韵中。永乐十九年(公元1421年)迁都北京,原贮南京之文籍又择要(一百柜)北迁,宋元遗椠及中秘要籍概贮于北京左顺门北廊(25),《永乐大典》则庋“文楼”(即清初之宏文阁);前者(左顺门北廊)中有宋元所遗《宋会要》阁本,后者(文楼)则有《宋会要》缀文。至明英宗正统初(公元1436年),始有旨移左顺门北廊图籍于文渊阁,“是时秘阁贮书约二万余部,近百万卷,刻本十三,抄本十七”,“皆宋元所遗,无不精美,装用倒折,四周外向,虫鼠不能损”(26)。惟文渊厨庋虽富,残缺却多,《宋会要》阁本,亦所不免,正统六年(公元1441年)华殿大学士杨士奇编定《文渊阁书目》其卷六史附门宙字号第二厨书目云:“《宋会要》一部。二百三册,阙。”是见《宋会要》此时尚在,惟已残缺不全。
至明神宗万历己巳(公元1605年)孙能传、张萱重编《内阁藏书目录》,《宋会要》忽不被著录,证知中秘已亡其书,此有宋一代三百年史录珍品,于兹扫架无存,此后欲一窥宋修会要面目,唯有求诸辑入《永乐大典》中之零落精英。
然《宋会要》究在何时何故而损失?确是一桩尚待重加判决之公案。前国立北平图书馆《影印宋会要辑稿缘起》尝记会要之失云:“文渊阁藏书,明宣德间焚于火者大半,故万历重编阁目,已无(《宋会要》)其书,赵宋一代故实,遂扫地以尽。”
推按《缘起》原文,则已断《宋会要》焚于宣德之火。案文渊火灾,宝简琅函虽半归煨烬,而《宋会要》却幸免不焚。盖《宋会要》系自南京迁来,是时尚贮左顺门北廊,迁藏文渊东阁,事在文渊大火之后数年间,文渊之火发生于宣德,《文渊阁书目》编就于文渊大火后之英宗正统六年(公元1441年)六月二十六日,其间尚系录《宋会要》残卷二百三册已揭如前文。火灾之后《宋会要》原书无恙,此可证《宋会要》不为丙丁所波及者。
然则,《宋会要》阁本之失,当在明正统六年迄万历三十年(公元1441——1605年)此一百六十五年间,观王肯堂《郁冈斋笔丛》,《宋会要》之流佚,似出典藏不善故。
二
《宋会要》原本既亡佚于明代,嗣后此书之传,则端赖《永乐大典》。明、清人著述所引《宋会要》,恐皆从《大典》以出。然《大典》之传流,亦几经艰折。按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诏修此书,越年而成初稿,六年(公元1408年)始臻定稿。虽谓公修,亦不过写本一份贮之南京中秘而已。我往年负笈北京,得见此五百五十年前所修之《大典》残本,其书颇为讲究,书高一尺六寸,广亦九寸五分,封、底皆黄绢硬面,正文宣纸,半叶八行,行大字十五,小字三十,朱笔句读,书名亦朱书。永乐十九年(公元1421年)迁都北京,《永乐大典》写本亦迁庋北京大内文楼,其时《宋会要》阁本尚存。迨《宋会要》亡逸,《永乐大典》亦险遭不测。盖明嘉靖三十六年(公元1557年)四月皇宫三殿火灾,波及甚广,幸《永乐大典》得救无损,诚书林幸事。明世宗有鉴于《大典》孤本易遭不虞,因于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选礼部儒臣程道南重录正、副两本,命张居正等校理其事,另配书手一百八名,绵历五年,至穆宗隆庆改元(公元1567年)竣功,乃以《大典》永乐原本仍送贮南京,嘉靖重录之正本贮文渊阁,副本别藏皇史貯。后南京贮本果尽毁无存,所幸重录之正副两本尚在。明亡,公元1644年清人入关接收此书。清顺至初,修《永乐大典》正本于乾清宫,移皇史宬副本于翰林院。康熙中,《永乐大典》搜罗之富,已引当代学者注目,徐乾学即首倡从《大典》中裒辑逸文秘典,惜议中辍。下及乾隆元年(公元1736年)全祖望寄居李绂京宅,借李之助,得假《大典》,日读二十卷,以所签分令四人抄之,“从中抄出王安石《周官新义》等书十数种”(27)。唯《大典》此时已短缺二千四百二十二卷,且全谢山所辑不及《宋会要》。
清乾隆三十七年(公元1772年),统治者为粉饰太平,牢笼士子,继雍正三年(公元1725年)编成《古今图书集成》(28)之后,又诏开四库馆修纂《四库全书》。《四库全书》收录典籍之来源有六,《永乐大典》即其最要者(29)。四库全书馆不仅赖《大典》校补他书,且从中辑出之书经著录者达三百八十余种,四千九百二十六卷,存目者又一百二十七种,占《四库全书》所收百分之六(按《四库全书》共收书三千四百六十一种,七万九千三百零九卷,分装三万六千余册)。《四库全书》出自《大典》之书虽富,惜《宋会要》又不与焉!析其原因,不外数端:四库馆校办《大典》为期太促,因期促而草率疏忽不录(30);校办诸臣之间对《大典》评价不一,有虽与其役而不乐其事者,乃至视之为散片、为鸡肋,因而不及细察其间富有菁华(31),致使此一足资启镛后学,广益多闻,而实流传已少,尚可裒缀成编(32)之《宋会要》亦弃而不顾。《宋会要》卷帙浩繁,条目纷杂,又分隶于《大典》各韵,更难觅其端绪,荟萃编次,措功不易,故虽见其文,亦未敢率尔操觚。(四库馆臣除朱筠外,如于敏中大多数人皆不主从大典辑出《宋会要》;专治宋史之邵晋涵亦复如是,殊为可怪。)
清代康、雍、乾三朝虽官私均无与于《宋会要》之辑掇,然至嘉庆初,却有俞正燮发此闳愿,且已着手进行。俞代辑此书之动机,乃因其“曰辑太一十神事,以纪传不祥,思得会要,苦不见其书;初疑此书元时早亡,乃锐意自前人引文中类辑。及见明人引用尤多,又疑此书明时尚在;后见徐乾学《读礼通考》书目中有《宋会要》及《五礼通考》选引《宋会要》;又见全祖望《九经字样跋》亦引《宋会要》之文,不知时人所引何所出,更疑当日或仍有全书,疑信之间,时辑时辍”,故起甲子以迄庚辰(公元1804——1820年),费时十七年,所得《宋会要》辑本不过五卷。殆嘉庆二十五年(公元1820年)就此书五卷厘定成编,方始发觉徐松早已辑得“无虑五六百卷矣”,十七年苦心,则已全功尽废。盖俞氏虽博极群书,睥睨一代,但终生不第,无缘得窥中秘,不知《宋会要》即存缀于《永乐大典》中,以致徒劳多年功力。俞氏故败,其所辑仍不失为《宋会要》之第一个辑逸本,因其始辑之日,尚早徐松六年。
嘉庆二年(公元1797年)乾清宫大火,《永乐大典》嘉靖重录正本又扫数灰烬,《宋会要》文字之保存,至此已全赖残阙十一之《大典》副本。及嘉庆十三年(公元1808年)清仁宗诏继曹寅编录《全唐文》成例,命文华殿大学士、文渊阁领事董诰总裁重编《全唐文》事,设全唐文馆于北京文颖馆旧址,移内府旧藏全唐文及《四库全书》、《文苑英华》、《古文苑》、《永乐大典》诸书于文颖,以供编校之臣“搜罗采取,普行甄录”(33),越六年成《全唐文》千卷进奏(34),湮没数百年之《宋会要》,亦因修《全唐文》而并出,此即今本《宋会要辑稿》之来历。
然有应加申述者,此一代要籍,又非真由全唐文馆诸臣辑出,乃因预此馆总纂工作之青年学者徐松之功力及其费尽苦心而得。清儒俞正燮引徐松之言曰:“《宋会要》世无传者,余于《永乐大典》中(按即残阙副本)辑出,无虑五六百卷。”(35)
徐松,字星伯,原籍浙江上虞,侨居顺天府大兴,遂为大兴(今属北京市郊县)人,每见徐松自著序跋,末皆自署“北平徐松”。星伯为清代嘉、道间之渊博学者,三十岁前即淹雅为时推重。唯生前经历坎坷,仕宦极其蹭蹬,身后又无传铭以传其行状,试检清代三十三种碑传集,求徐松之名而不可得。《畿辅通志》采徐松事迹,而亦抵牾不免。幸缪筱珊(荃荪)参稽徐氏所著诸序录记跋,尝编《徐星伯先生事辑》(36),于是徐氏生平,乃得略窥一二。星伯生于乾隆四十六年(公元1781年),弱冠(二十岁)中恩科举人(嘉庆五年,公元1800年),二十四岁(嘉庆十年,公元1805年)会试中进士,殿试二甲第一,朝考一等第一,改庶吉士(指进庶常馆肄业),嘉庆十二年(公元1807年)散馆(指结业)授翰林院编修,入直南书房,备皇帝咨询顾问,时年二十七岁(37)。其京宅在北京城内顺治门大街,居曰“荫绿轩”,治学之所称“治朴学斋”。徐松少年得志,良非偶然,因星伯非仅博贯经史,即文字、音韵、目录、金石、版本、舆地亦无所不通,而于唐文研求,尤为精邃,此读其三十卷《唐登科记考》(书在《南菁书院丛书》内)可证,每发前人所不发,揭杜佑、马端临所不清者而澄清,钩深抉隐,反复论证,有识之士,无不为其赅博所惊服,此与其同时之空疏措大,轻浅浮躁流辈较,相去岂止以万千道里计!膺选甄录唐文,固其宜也。先生入全唐文馆,据自著《唐两京城坊考序》,在己巳之岁(嘉庆十四年,公元1809年),据缪著《事辑》,时年二十九,据嘉庆十九年(公元1814年)闰二月《进全唐文表》所附编校诸臣职名,先生冠衔“提调兼总纂官”,且列名首席。嘉庆十五年(公元1810年)充文颖馆(唐文馆)总纂,同年出简湖南学政(又称提督学政,各省一人,主管全省学务及科举考试秀才、童生。清制从翰林官及进士出身之部院官中选派,三年一任)。嘉庆十七年(公元1812年)三十二岁,以科场案为御史赵慎畛所纠,获谴流放新疆,出嘉峪关,过镇西府,手拓《裴岑纪功碑》(海内仅此一本),明年(嘉庆十八年,公元1813年)抵伊犁,停寓城南宣闿门第三舍老芙蓉庵戍馆,一称“亦园”。嘉庆十九年(公元1814年)松筠再次出任伊犁将军,闻星伯赅博之名,乃延请重修《伊犁总统事略》(后更名《新疆识略》,南开大学历史系新编《中国古代史》下册误为松筠撰)(38),于是徐松得遍游天山南北,“携开方小册,置指南针,记山川道里,下马录之,每至邮舍,则进仆夫、驿卒、台弁、通事,一一与之讲求,经年风土备悉” (39)。先生从此兼治西北史地,为张穆(公元1805——1849年),李文田(公元1834——1895年),何秋涛(公元1824——1862年)诸家究心西北与朔漠历史地理之先导(40),亦开近代东方学之先河。嘉庆二十四年在戍六年期满,释放回籍,行前手拓散见新、甘之汉唐残碑八种偕归,上所著《新疆识略》十卷。嘉庆二十五年(公元1820年)诏命武英殿为此书锓版行世,并赏赐内阁中书。然徐松时已年近四十,而《全唐文》千卷亦已进呈六年。
徐松在伊犁时,先后撰有《新疆赋》(分南路、北路二篇),又撰《西域水道记》五卷,龙万育尝为之《序》(述作者心得与纂述体例),徐氏此书乃学术界至今推重之名著,其卷二最早揭出库车(今新疆龟兹县)赫色勒河畔有丁谷山佛教石窟寺与佛教壁画。而此类佛教石窟及其艺术创作流派,恰是敦煌艺术及其后麦积岩(甘肃天水)、云冈(山西大同)、龙门(河南洛阳)石窟艺术的源头与嚆矢。徐松在新疆又以亲身经历所得,撰《汉书西域传补注》二卷,以补唐人颜师古注之疏舛。星伯有关西北地理之作,又有《新斠注地理志集释》十六卷,《元史西北地理考》、《西夏地理考》、《长春真人西游记跋》。自从徐氏东归,首倡究心西北地理,一时蔚为风气,名家辈出,硕果累累,而星伯乃成为嘉道间此一新起学科之中心人物,时居京师,与最负时名之西北史地学者张穆、沈垚(41)深相契合。张穆尝记云:“子敦((沈垚号)留京师,居内城,间旬出相访,则星伯先生为烹牛炊饼,召余共食,剧谈西北边外地理,以为笑乐。”(《落帆楼文稿序》)
顾徐松供职全唐文馆,起于嘉庆十四年,止于嘉庆十七年(公元1809——1812年),为时共约三年。从《永乐大典》(重抄副本)中辑出《宋会要》即在此时。夫以区区三年之功,竟从《大典》二万余卷之巨帙中,就《宋会要》散缀诸篇之断圭残璧辑出“无虑五六百卷”,其神速,其勤笃,其精敏,今日视之,尤不禁然汗下,读二十六史儒林、文苑、艺术传,几亦未有窬乎此者,非徐松学海渊富,安敢有望及此。
不仅此也,先生所著《唐两京城坊考序》云:“余嗜读《旧唐书》及唐人小说,每于宫苑曲折,里巷歧错,取《长安志》记之,往往得其舛误,而东都阙如也。己巳之岁,奉诏纂辑唐文于《永乐大典》中,得《河南志图》,爱同球璧,……因作两京城坊考云。”《艺风堂文集续集》卷四《永乐大典考》云:“而修全唐文时,大兴徐星伯先生松,曾抄出宋会要五百卷,中兴礼书一百五十卷,元修河南志三卷,秘书省续到阙书二卷。”此见徐松是役自《大典》中辑出之逸书共有四种,合六百六十卷。《河南志》已有江阴缪氏刻本,书见《藕香拾零》;《唐两京城坊考》另由山西平遥杨氏刻入《连筠簃丛书》,今日我国考古学者正发掘西安汉唐宫城遗址,《城坊考》仍为富有价值之参考文献。
徐松辑《宋会要》非由朝命,乃出个人珍视古典史籍之热忱,与夫孜孜不倦之笃学精神,故其辑逸过程,非仅无条件,无支持,无赞助,小而誊录书吏,亦不得假唐文馆之书手而为之,今见《宋会要辑稿》其所以版心及页首第一行多书“全唐文”而内容则概为宋会要出此故耳。
徐松辑出《宋会要》后,即不幸有伊犁之戍。放还以来,虽就辑稿笺疏排比,而徐松治学严谨,不欲草率撰次成编,“每一卷思之再四而不得编排主脑” (42),又苦于难觅博学之助手以襄其事(徐氏自语),此从当时之知名学者致徐松书札与赠别诗文,尤可见出此种情状。诸家对《宋会要》一书固推重备至,于徐氏之编次成帙,且寄望殷殷。
著名历史地理学家《李氏五种》纂者李兆洛与徐松书云:“(宋)会要一书,自当钩稽异同,拾遗补坠,使本末灿陈,为故宋一代考证渊薮,若草草属录,复何与于存亡之数,执事敏于识而练于古,壹此不懈者数年,自当纲目详备,宏富绝特,卓冠流略,为宇宙留此奇籍,幸无复以欲速致悔也”(见《养一斋文集》十八)。又同时之严可均与徐松书云:“足下在全唐文馆,从大典写出宋会要,此天壤间绝无仅有者。及今闲暇,依玉海所载宋会要体例,理而董之,存宋四百年典章,四力期年,粗可竣事。而来书言苦无助我为力者,助得附名,非有议叙,废时悬望,难必其人,异日或蒙大用,无暇及此矣,时哉不可失,盍早图之”(见《铁桥漫镐》三)。
李、严主张各有不同,而切望此书得成完帙则一。龚自珍赠别徐松诗犹勉云:“笥河寂寂覃溪死,此席今时定属公”(见《龚定庵全集》)。笥河、覃溪(朱筠、翁方纲)乃清代籍隶北方学术名家,龚自珍以徐松为唯一后继者相赞许。
未几,徐氏迁补御史,又出知榆林府,东西南北播迁,乃至经历数十寒暑,终不及将《宋会要》纂成定本。而天丧斯文,道光二十八年(公元1848年)三月一日,此一代文星,竟不克遂其初志而含憾殒落,终年六十八岁。
徐松虽殁,其保存两宋重要史籍之功则永不可殁。星伯之名,将于艺林并《宋会要辑稿》而千古不泯。盖当徐松自仅存之《永乐大典》副本中辑《宋会要》后五十一年,即遭咸丰庚申(公元1860年)之难,是役也,英法侵略联军攻入北京,毁我圆明园文源阁之《四库全书》,毁我翰林院之《永乐大典》副本。嗣后《大典》继续流散,殆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检点,仅存《大典》五千册(当原书十分之四);光绪庚子(公元1900年),帝国主义八国(英、美、法、日、意、俄、德、奥)联军再度攻占京津,对我翰林院之存书又横加抢掠,仅由海船盗运《四库全书》底本及《永乐大典》副本(原本、正本早已散亡)至意大利托尔埠者,即达三万五千余册,据任松如云:“其书后又运藏英国” (43)。庚子巨劫后,《永乐大典》余存仅有三百册,下及辛亥革命(公元1912年)民国政府接收清廷图书,孑遗《大典》只六十册,仅及原书二百分之一,几等于无(44)。此见《宋会要》辑稿始出不久,其据以辑录之孤本——《永乐大典》副本即已陆续散亡。设无徐松辑稿,后世承学之士岂有所谓《宋会要》可读可用乎?是日徐松抢救古文献之功彪炳日月。
徐松除《宋会要辑稿》外,另撰有《宋会要沿革》一册。据《艺风堂文集续集》卷六《宋太宗实录跋》云:徐松尝向粤中吴石华(兰修)求《宋太宗实录》八卷残抄本,吴氏则索星伯所撰《宋会要沿革》相报。唯徐著《宋会要沿革》,不论手稿,抄本,我曾多年寻求,迄不之见。
三
当《永乐大典》渐次散亡的同时,从中辑出之《宋会要稿》亦陷流落。盖徐松青壮之年顿遭利禄之徒暗算,晚景尤其凄凉,有子延祖先殁,家亦中衰,其藏书万卷,生前斥卖已大半,身后家人出于生计,又变卖其余,于是徐松毕生搜藏之图籍及所撰手稿,乃扫架以罄(45),《宋会要》稿本亦不复为徐氏所有,辗转落入北京琉璃厂旧书肆(翰文斋)书估韩心源之手(46)。缪荃荪游京师,此稿又归缪氏。荃荪字筱珊,晚号艺风,江阴申港镇人,光绪丙子(二年,公元1876年)进士,尝任翰林院编修,博综文史,毕生从事于文化教育事业,为近代较有成就之金石、目录、版本学名家,江南图书馆、京师图书馆(今北京图书馆)之奠立丕基,缪荃荪皆与有力。此公又雅嗜缥缃,亦江南有名之藏书家,与湖南之王先谦、叶德辉,湖北杨守敬诸人私交甚笃。尝自云:“四十余年暇辄与书估为缘。”(47)其与琉璃厂书肆关系尤密,故能先得徐松手稿。此稿缪氏得自何年?经披检艺风文集、年谱、行状概无记录,然仍不难从旁考见。按风行一时之张之洞《书目答问》一书(四卷),缪荃荪曾参与协撰,主要是为《书目》作小注及版本考订工作。据《艺风堂文集续集》卷五所收《半岩厂所见书目》(即邵懿辰《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标注》序),其时间在同治十三年甲戌(公元1874年),时缪荃荪正馆于川督吴棠署,适张之洞督学四川;据《艺风老人自订年谱》,则助撰《书目答问》在光绪元年乙亥(公元1875年)八月,时荃荪执贽张之洞门下称弟子。总之,助撰《书目》不外在同治十三年到光绪元年即公元1874年——1875年间。《书目答问》政书第十一“宋朝事实”条下有缪氏小注云:“徐松辑宋会要囗百卷,未刊。”此见缪荃荪此时已得徐松辑稿。查《艺风年谱》,缪氏于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之前,曾三次自四川去京会试,即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同治九年(公元1870年),缪得徐松原稿,当在此时。质言之,最晚不迟于公元1870年(同治九年)。
《宋会要辑稿》自归缪氏,十余年来虽间有校笺,但未彻加整理,仅自其间抄出《宁宗会要》一卷,收在《艺风抄书》第十二册。抄本现藏北京图书馆,我任职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时,尝向北图借见此一抄本,原件单边缘线带耳,版心无记,半叶十一行,行二十四字,全本二十七叶,有缪氏朱笔校改,一字笔划参差,都经校正。
缪氏以博学为张之洞所倚重,数十年来虽各处一方,然张每遇文史典籍诸事,必以函札或约见就商于荃荪。光绪十三年(公元1887年)张之洞督粤,创办广雅书局于羊城机械厂旧址,敦促荃荪南下,时缪氏供职京师。光绪十四年(公元1888年)缪荃荪携《徐松宋会要辑稿》游粤,并以此稿让归广雅书局,且推荐当日声华借甚之青年学者屠寄担任此书校勘,不二月即离粤北还,本人未尝参加广雅书局整理宋会要辑稿工作。北图《缘起》谓荃荪与屠寄同为广雅稿本之校订者云云,校诸缪氏自订《年谱》,殊有不合(48)。
《宋会要》稿本归广雅书局后,专同勘校整理之任者为屠寄。寄字静山,江苏武进人,工诗文,尤专元史,撰有《蒙兀儿史记》。屠寄任职广雅为时约一年,《宋会要》经厘订而得者唯“职官”一门。随之张之洞调督两湖(光绪十五年十月),屠氏亦于光绪十六年(公元1890年)离粤去鄂。正在整理且筹划锓版行世之《宋会要》,于是又告夭折。张之洞、屠寄他调后,《宋会要》徐松原稿并屠寄整理就绪之稿本,概为广雅书局提调王秉恩(四川华阳人)乘机吞匿。迄民国四年(公元1915年)王秉恩流寓上海,无以度日,乃以此吞匿之稿本售与当代江南最著名之藏书家嘉业堂主人刘承斡(翰怡),索得售价银圆二千九百元。王秉恩尝共缪荃荪同在成都受业于阳湖汤成彦门下,《艺风年谱》中两见此人。但此君人品卑下可憎,窃匿《宋会要》稿本固其丑恶之一,而售书嘉业堂之日,复采不正当之市侩手段以欺诈勒人金钱,如此物类,竟跻身艺林,混迹学界,徒使天下士子羞。
刘嘉业堂得《宋会要》辑本原稿后,乃先后延请刘富曾、费有容为之整理。尤以刘富曾用力至勤,专注此书者十年(从公元1915年至1924年),日夕钻研,细绎条理,于卷数厘订、门目分合,史事归属,字句勘正,逐一整比钩稽,因是而成清本(嘉业堂整理本)四百六十卷,分别类列自帝系以迄蕃夷一十七门。
嘉业堂虽费十年之功理出清本,然终不见以授剞劂,除少数中外人士外,学人徒闻而未见者,比比皆是。专家有鉴于应飨读者,乃亟力建议前国立北平图书馆以四千银圆从嘉业堂购出徐松原稿,时在1931年(民国二十年)。于是此一辗转流徙一百余年之孤珍,至此始转入国家图书馆之手。1933年(民国二十二年),北平图书馆向嘉业堂借出刘氏整理之清本,比勘徐松原稿,始知清稿曾由刘氏“参引《宋志》、《通考》、《玉海》改益旧文,增添新事”;且认清本“总类子目,离合无端,杂引他书,不注所本,有窃改兰台漆书之嫌,只能供读原稿者比勘之用,不足据为典要” (49)。乃舍刘氏清本,决定影印徐松原稿,延请陈垣(援庵)、傅增湘诸名家为编印委员,推援庵老前辈主持其事。绵历三载,至1935年(民国二十四年)交印,1936年(民国二十五年)10月出版,线装二百册,当年每部售价银元一百四十元。
《宋会要辑稿》付印固幸事,然其间又有不如人意之痛史堪人回顾。国民党执政多年,文化教育事业衰败凋零,非仅于我祖宗数千百年来遗存之文物菁萃无存养、无扶持、无保护,且任凭诸帝国主义窃盗抢购,私家藏书为海舶捆载以去者,所在皆是。即以《宋会要辑稿》而言,当年亦在日本人垂涎觊觎之列,日本名史学家藤田丰八尝有为此来华之行,所幸而不失者,皆学人奔走呼吁、挣扎苦守之力。当徐松辑稿处于如此危殆之际,专家始有购出印行之议,以免后学诸生欲读祖宗故籍,又需远渡重洋。但当年影印此书需费一万银元,而当时北图岁费有限,财力远所不及,许是乃有美国在华机构,“哈佛燕京学社”(Harvard-Yen ching Institute)资助印费二千五百美元(当日合五千银元)之事以生。今日青年学子恐已多不知此一故实,故特附置一言,以明哈佛资助之来由。
注释:
① 古史六家之说,始自唐人刘知几《史通》。所谓六家,指尚书家、春秋家、左传家、国语家、史记家、汉书家而言。刘知几又归六家为编年、纪传二体。时尚无四体之分,因会要、纪事本末二体晚出,综此四者,是谓四体。
② 前国立北平图书馆《影印宋会要辑稿缘起》误作二千二百余卷。
③ 据《宋史》李心传本传。
④ 据王应麟《玉海》。
⑤ 宋末理、度二朝,似仍在续纂会要或汇进前朝会要,唯不见传流,现录有关史文留供参考。《宋史》卷四三《理宗纪》云:淳祐十一年二月乙未,左丞相郑清之等上玉牒、日历、会要。又同上卷四四,宝祐二年八月癸巳,谢方叔等上玉牒、日历、会要。《宋史》卷四六《度宗纪》云:咸淳四年八月壬寅,奉安宁宗实录、御集、日历、会要。《宋史》卷一○二《礼志·吉礼》:淳祐五年,进光宗、宁宗两朝宝训……会要。咸淳四年,奉安宁宗、理宗实录、御集、会要、武经要略。
⑥ 见《宋会要辑稿》刑法二之三八。
⑦ 参《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四神宗、哲宗新实录条。
⑧ (20)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五。
⑨ 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二○一《经籍》二十八。
⑩ 《舆地纪胜》几乎无卷不引会要,尤以卷一所引为多。“府州沿革入宋”多引会要原文;引文称国朝会要、中兴会要或续会要。
(11) 罗愿,字端良,尚书罗汝楫第五子,淳熙二年成《新安志》十卷;十年知鄂州,十一年卒。原书卷二引会要二条,卷四、卷五名引一条。
(12) 董史,字更良,咸淳间成《皇宋书录》四卷,四引会要:上篇太宗条引国朝会要,仁宗条引仁宗会要,徽宗条及下篇王珦条引会要。
(13) 李心传:《旧闻证误》卷一引《皇朝会要》,卷二引《三朝会要》、《续会要》,卷三引《中兴会要》。
(14) 岳珂:《愧郯录》卷一、卷九、卷一○、卷一四引会要原文,卷五、六、一三、一四引《国朝会要》,卷四、卷五引《续会要》,卷五、六、八、一二引《中兴会要》。
(15) 洪迈:《翰苑遗事》引《国朝会要》十一条,《续会要》六条。
(16) 王弥大:《清溪弄兵录》(记方腊起义事)引《续会要》二五三卷中一千三百余字。
(17) (18) 见《建炎以来朝野杂记》集卷六嘉泰禁私史条。
(19) 李焘弄史获罪事,见《宋史》本传。焘为宋代卓有成就之史家,传世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凡五百二十卷,为研究北宋历史之重要典籍。
(21) 参《元史》董文炳传。
(22) 参翻元兴文署本《通鉴》卷二九四周显德六年二月条胡注。
(23) 参《明史》卷一四五、卷一四七。
(24) 参《艺风堂文集续集》卷四《永乐大典考》。
(25) 参杨士奇《文渊阁书目》请旨题本。
(26) 《明史》卷九六艺文志一。
(27) 参郭伯恭《四库全书纂修考》页七八。
(28) 清雍正《古今图书集成》系仅次于明《永乐大典》之一部大类书。全书分六篇(历象、方舆、明伦、博物、理学、经济),三十二典,六千一百零九部,共一万卷,集经、史、诸子百家以成书。
(29) 四库馆所收书,除永乐大典外,尚有敕撰本、内府本、督抚学政采进本、私人献进本。
(30) (31) 《于文襄公(敏中)论四库全书手札》第三十一函。
(32) 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首所录谕旨。
(33) 参《全唐文》总目卷首御制序。
(34) 《全唐文》在嘉庆十三年(公元1808年)十月诏修,十九年(公元1814年)二月成书,共一千卷。收录唐、五代文一万八千四百八十八篇,撰文者三千四十二人。诗序已见《全唐诗》者不录,有伤风化者不录,有关巫惑者不录,此其编录宗旨。唯仍录有关释道文字四十余卷。今常见版本有三,以写楷体内府本最佳,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藏有一部。
(35) 俞正燮:《癸巳类稿》卷一二。道光求日益斋刻本。
(36) 《艺风堂文集》卷一。光绪庚子刻本。
(37) 科举始自隋唐,封建朝廷以此取士,经历一千余年,至清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始废此制。明清科举分院试、乡试、会试、殿试。院试即童考,由各省学政主持,录取者称秀才(或相公)。乡试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在南京、北京及各省城举行,试期在秋八月,故称秋闱,应试者须秀才或监生、贡生,录取者称举人或孝廉,第一名称解元。会试在北京,三年一次,逢丑、未、辰、戌年举行,由朝廷礼部主持,应试者须是举人,考期在春三月,故又称春闱,录取者称贡士、第一名叫会元。殿试在北京皇宫太和殿举行,由皇帝主持,经殿试录取之贡士始称进士。殿试录取分三甲,一甲三名(状元、榜眼、探花),称进士及第,状元例授翰林院修撰。二甲、三甲各若干名,称进士出身及同进士出身。新进士经朝考选取入庶常馆肄业,称庶吉士,散馆(结业)留馆者授翰林院编修、检讨,不留馆者改称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主事或外放知县(县长)。因朝廷大典、大庆或皇帝特许于规定之年以外增举考试者叫恩科,如嘉庆五年岁次庚申,不在乡试的子、午、卯、酉年之例,徐松于是年中举,故称恩科举人。
(38) 嘉庆七年将军松筠初次莅任伊犁之日,尝命郎中祁韵士(鹤皋)以知县汪廷楷所集资料编纂地方志,名曰《伊犁总统事略》,凡十二卷。嘉庆十九年松筠第二次出任,以徐松精于地理之学,更托徐氏重修,书成凡十卷,徐松通过实地考察,援古证今,备述新疆山川道里曲折,于建置控扼钱粮兵籍,言之尤详,后经松筠进奏其书,清仁宗改题《新疆识略》,并付刊行。
(39) 见《徐星伯先生事辑》。
(40) 张穆,字石洲,山西平定人,善属文,道光中优贡生,代表作有《蒙古游牧记》十六卷,为研究蒙古史地必读之要籍。卒年四十五。何秋涛,字愿船,福建光泽人,博览经史,留心舆地,代表作有《北侥汇编》八十一卷(咸丰中更名《朔方备乘》),卒年三十九。李文田,字若农,广东顺德人,己未探花,官至礼部侍郎,生平关于元吏及西北地理著述最多,内容精富,卒年六十二。
(41) 沈垚(公元1789—1840年),字子敦,浙江乌程人,道光优贡生,精西北地理及金元史学,代表作均收入刘嘉业堂刊印之《落帆楼文集》(二十五卷),卒年四十三。
(42) 参《宋会要稿》食货门纲运令夹签。
(43) 任松如:《四库全书答问》。
(44) 现存北京图书馆之《永乐大典》写本,经民元以来及解放后之收集,已有一百四十余册;《四库全书》现有三万六千三百多册。
(45) 参《烟画东堂小品》第七册《星伯先生小集》附记。
(46) (47) 见《艺风堂文漫存乙丁稿》所收《琉璃厂书肆后记》及绪言。
(48) 缪荃荪将宋会要稿本让归广雅后,本人未预校订,其年谱可证:“光绪十四年戊子,年四十五岁,先供职京师。十二月,张文襄(即之洞)召游粤东,住广雅书局校书堂,轩宇宏敞,……布置雅称,与陶心云(浚宣)、屠静山(寄)、章颐卿同寓。王雪橙、王子展为(广雅)提调。光绪十五年己丑,年四十六岁。在广雅书局,二月游香山,三月返江阴。是年十月张文襄调两湖,自粤来沪,荃荪迎沪上,同游焦山。光绪十六年庚寅,年四十七岁。二月辞馆到湖北谒张文襄师,交《湖北通志》稿,五月入都。”是见缪氏游粤客居广雅书局仅两月,未尝参与校勘会要。北行当是张之洞召其商办书局事,并送去《宋会要》稿本。今见影印本中之荃荪按语,当是缪氏未让稿本之前所作,不宜与广雅校订混为一谈。
(49) 前国立北平图书馆《影印宋会要辑稿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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