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族#183;空间#183;文本——评戴维斯教授新作《南方风景：种族、地域和文学的地理》，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种族论文,新作论文,地域论文,文本论文,教授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南方风景：种族、地域和文学的地理》(Southscapes:Geographies of Race，Region，& Literature,2011)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美国南方文学和非裔文学研究专家赛迪欧斯·戴维斯(Thadious M.Davis)的最新力作。在这部近500页的鸿篇巨著中，戴维斯教授重新绘制了一幅美国南方文学的地图，恢复并重构了美国黑人作家在美国南方文学中不可或缺的地位。同时这部以地理空间为基点、以细致入微的文本分析为基础的专著也修正了当代空间批评中文本分析薄弱的通病，成为空间批评中不可多得的研究范例。这部专著最大的突破在于其研究方法和研究视角的创新。具体表现为两个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依存的研究视角和一个勾连两个视角的空间批评方法：一方面这部专著从种族关系视角研究了美国南方文学，另一方面又从南方历史和文化视角考察了美国非裔文学，而巧妙架设在两种研究之间的桥梁就是地理的、心理的、文化的和美学的南方文学空间。本文在简要介绍《南方风景》主要内容、观点和特点的基础之上，重点考察这部专著研究范式的突破和创新，以及该专著对美国南方文学研究、美国非裔文学研究以及空间批评的多维度启示意义。
一、“一张领域的地图”：《南方风景》简述
《南方风景》从空间批评视角重新审视了美国南方文学和美国黑人文学，对以密西西比州和路易斯安那州为代表的南方腹地文学的空间美学、空间政治、历史、经济和文化等进行了全方位解读。为了更形象地阐释自己融地理、种族、历史、政治、美学为一体的研究范式，戴维斯创造了“南方风景”(Southscapes)一词。在该书“前言”中，戴维斯对这一表述的词源结构、语义结构和文化含义进行了详尽阐释。从词源结构来讲，这一表达是对“风景”一词的改写。而用“南方”(south)取代“土地”(land)，明确了这一概念所传递的地域范围和空间定位。基于美国南方特殊的地域特征、政治和历史内涵，以及美国黑人与南方土地血肉相连的关系，这一生造之词所承载的社会历史和政治含义不言自明。正如戴维斯所言，“南方风景”就是种族和地域的地理，这一表述方式的目的就是唤起人们关注作为一种社会的、政治的和经济建构的南方，但同时也是一种地理的“土地事实”的物质的南方(2)①。作为物质空间，“南方风景”存活于广泛的社会地理语境之中，并斡旋于其象征结构之间；作为文化空间，“南方风景”深入思考了被种族化的人类如何与这片承载了黑人血泪记忆和心理创伤的土地抗争、逃离并最终回归的动因。
《南方风景》是基于文本细读的空间批评，因此它的每一章都以一位或几位美国南方黑人作家的作品为基础，打造出种族和地域的文本阐释范式。而这些作家的文本又互文性地相互诠释，共同建构起戴维斯对美国南方文学创作中的美国黑人文化身份、种族身份和社会身份的思考。全书共分为六章。第一章“南方风景：种族、地域和垦荒”，聚焦于非裔美国作家在文学创作与物质迁徙上对南方的诉求。第二章“贫穷和门廊：争议中的密西西比”，探究的是密西西比的社会政治生活，经济窘境和多元文化特征，以此来定义密西西比几代黑人的公共生活空间。第三章“权力和职业：理查德·赖特的密西西比及其流亡的遗产”，思考了以理查德·赖特为代表的一代美国非裔作家，从南方隔离区出走的社会、政治和文化意义。第四章“政治和乡巴佬：多元文化的路易斯安那以及‘克里奥尔’(Créolité)的空间”，转向19世纪和20世纪初期的路易斯安那州，并以这一地理空间作为南方地区多元文化主义的微观缩影。第五章“教区和监狱：厄尼斯特·盖尼斯的路易斯安那以及北卡罗莱纳亲缘空间”，考察了20世纪美国小说中的种族、空间和文化呈现。第六章“艾丽斯·沃克至关重要：性别化空间的硕果”，以沃克对南方黑人女性的书写为出发点，探索了沃克作品中空间两极的物质表达，特别是空间如何在她的作品中实现了政治和性别双重表述的问题。《南方风景》的六个部分虽然各有侧重，但总体而言具有以下共性：一、均以南方或与南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美国非裔作家的创作和作品为主要研究对象；二、均聚焦于从19世纪以来一直与种族问题有着内在联系的具体的、物质的南方的文学表征(18)；三、均以空间意象和空间理念为研究视角，从物质、心理和文化层面揭示了南方地理空间对黑人文学创作、黑人文学主题、美学特征和文化品性的形塑意义。
二、双重视角勾描的完整“地图”：《南方风景》中的种族视角与南方视角
美国南方文学研究几乎贯穿了戴维斯教授的整个学术生涯，而她的南方文学研究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种族视角。《南方风景》就是戴维斯这一研究思想的集大成之作。那么，引入种族视角给南方文学和南方文学研究具体带来了怎样的改变呢？首先，南方文学的版图得到了极大拓展，南方文学的定义得以被重新审视。《南方风景》的文本材料主要是来自路易斯安那和密西西比州的现代和后现代美国非裔作家的作品。这是对美国南方文学一次最切实地、最大胆地版图拓展。经过戴维斯的扩容，美国文学史上终于拥有了多元化的南方。其次，南方文学现代性和后现代性的分期和含义得以修订和拓展。《南方风景》对黑人南方文学的现代和后现代的分期，与传统意义上白人理论家的分期和定义全然不同。戴维斯认为，“南方现代性”开始于“1863年《解放黑奴宣言》”的发表，因为这意味着“被奴役的人们即将迎来解放”，以及“随之而来的所有美国人的社会结构和身份的极端重组”(12)。而从现代性到后现代的转折则出现在一个世纪之后的黑人权力运动。从种族关系，特别是黑人历史的发展和政治权力诉求的不同阶段来划分南方文学的现代性和后现代性意义重大。然而，与走向毁灭的白人的南方不同，获得新生的黑人在这片土地上将要开始自由的新生活。对于黑人而言，这个南方是新生的南方，是走向现代的南方，是将重新融入历史进程的南方。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以《南方风景》为代表的南方文学研究中的黑人文化和历史视角从根本上改变了南方文学的文化品性。
与从种族视角进行南方文学研究异曲同工，戴维斯的非裔文学研究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南方视角。《南方风景》就是从南方地域视角介入非裔文学研究的一次全面尝试，其目的就是恢复黑人作家在南方文学中的合法地位，正如戴维斯所宣称的那样，“那些希望拥有南方地域身份的非裔美国人能够，而且也正不断拥有那种权力”(19)。对于出生在南方或者生活在南方的黑人作家而言，南方地域文化对于他们的创作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事实上，美国非裔作家与南方这块土地割舍不断的情怀正是他们文学创作的动力所在。而其中的张力就在于流放和回归，即走出南方和重回南方的主动或被动的抉择。《南方风景》正是在这一点上成功地解读了现当代美国非裔作家的创作主题、美学特征和其作品中的历史文化元素。对理查德·赖特的研究就是一个典型例子。戴维斯在美国非裔文学研究中运用的南方地理空间视角揭示了非裔美国作家流亡生活的根本原因以及由此形成的独特的流散美学特征。
三、空间视角：架构起南方文学和非裔文学之桥
《南方风景》是以南方的“时空经纬”为坐标，绘制的一张种族和地域地理的现代和后现代文学的地图。戴维斯的南方既是一个真实的“物质空间”，也是一个带有意识形态特征的“象征空间”(14)。可以说，“南方风景”就是通过生造一个接受索亚的空间想象的语汇，又把这一语汇和理念拓展到种族问题的策略，极大地拓展了地理文本的内涵和外延。这一做法的结果就是实现了种族、空间和表征的有机对接。戴维斯在“前言”中明确表示，这部专著把“种族—空间表征”作为政治策略的构想来源于自己对当代地理学范围内种族复杂性的三个深刻认识(3)。此三个认识对于我们理解“南方风景”与空间批评的关系至关重要。现简要概括如下：第一，《南方风景》从理念上致力于把种族表征作为一种“权力和表达的政治策略”(2)。这一点深具索亚和霍米·巴巴等人的第三空间理论的精神实质。第二，《南方风景》把种族化的表述空间定位为“抗争之地”(3)。这一点与黑人女权主义者、文学评论家贝尔·胡克斯的思想不谋而合。深谙空间生产霸权功能的胡克斯把黑人南方主体定位为操控或者边缘化的政治选择。这种位置政治学在《南方风景》中促成了一种空间结构和种族化声音之间的成功对接。第三，《南方风景》借用并拓展了“黑人公共领域”和“政治对抗叙事”的理念(3)。空间作为交流和建构的理念以及一个作为政治对抗叙事的黑人公共空间的构想交汇在戴维斯的“南方风景”的结构中心。
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出，戴维斯的“南方风景”与目前国内外文化和文学研究中的热点——空间批评——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有明显区别。空间批评是20世纪随着空间转向而出现的前沿批评理论，是建立在跨学科格局之上的文学和文化批评范式。而跨学科文学研究正是戴维斯的拿手好戏。“南方风景”这一空间模式借用了索亚的“第三空间”空间想象和思维模式，却对其进行了发展和创造，那就是“把其观念框架拓展到种族问题”(2-3)，从而使南方这个特定的历史空间呈现出“种族、空间和表征的政治性”(3)。在把政治与权力以及种族和空间表达嫁接和勾连的建构中，“南方风景”借用了霍米·巴巴的协商对立，以及开放翻译空间，以便让政治策略在各个文化层面的转化成为可能。之所以运用巴巴的空间理论，戴维斯看重的正是巴巴的文化转译中体现出的时间和空间的运动特点。然而，戴维斯与巴巴最大的不同在于她在巴巴空泛的空间领域中种植进了美国南方独特的风景。作为出生在南方的黑人女学者，戴维斯对贝尔·胡克斯的黑人女性家宅空间自然有一种亲切感，但是她却并不满足于自己的“南方风景”只有黑人女性的灶台和百衲被。她的南方风景不是性别排他的，在这片风景中，黑人男性和女性各司其职，各得其所。
当然，《南方风景》一书也并非完美无瑕。这部鸿篇巨制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着缺憾和盲点，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其一，尽管戴维斯对“南方风景”进行了详尽的论证和阐释，但是显然作为一个新的文学理念，“南方风景”尚需学理上的诠释和定义。其二，由于内容庞杂、思路恣意，该书的整体结构体系有些散乱，而对于各个部分的内在联系，戴维斯似乎也无暇顾及。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两个瑕疵，倒也不无积极意义。这其实正是戴维斯的开放的文学空间的最本质的体现。这个开放的美国南方文学空间随时准备容纳更多美不胜收的“风景”，其中也将包括她正在潜心创作的艾丽斯·沃克作品研究。
①See Thadious M.Davis,Southscapes:Geographies of Race,Region,& Literature(Chapel Hill:U of North Carolina P,2011)。以下引自该书的文字只标注页码，不再一一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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