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地图小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民俗论文,地图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今日的民俗研究论文或田野作业报告里，常常可以见到运用各种表格、照片、示意图等对文字表述进行辅助性提示。运用这些辅助方法可以使民俗记述视觉化、条理化。表格与照片、示意图类可统称之为“民俗图表”，地图、分布图、变迁图等则一般归入“民俗地图”类。“民俗图表”、“民俗地图”都是民俗论文经常使用的辅助性论述方法，它不仅仅是帮助读者清晰地理解理论论述或民俗记述的工具，更重要的是民俗图表和民俗地图首先是辅助研究者整理、分析民俗资料，构建民俗理论的重要工具、方法。在欧洲以及日本学界，几十年的学术实践证实，民俗地图法作为一种研究方法是十分有益的。
近20年来，我们的民俗学科无论在田野调查方面还是在个案分析、理论论述方面都的确有了长足的发展，积累了丰富的资料。但是，在完善具体调查方法、研究方法方面，我们尚有不完备之处。如民俗调查方法里的询问法与观察法、民俗记录方法的声音记录、图像记录、形状记录、生活实态记录以及民俗资料的整理、民俗物品的收集保存和研究等尚未形成完整的系列式的调查和研究方法，运用民俗图表法和民俗地图法表述、诠释民俗的文章也尚不多见。构建21世纪民俗学科宏观理论体系是我国民俗学界面临的一项急迫的课题，同时各种具体的民俗调查、记述及诠释的方法亦需要及时完善。本文参照日本民俗学运用民俗地图的成败事例，从方法论定位、分类以及具体运用等角度概述作为民俗学一种方法的“民俗地图”。
1.地理学与民俗地图
在今日欧洲及日本民俗学界，民俗地图已经是比较司空见惯的民俗记述手法之一。欧洲民俗学界首先于19世纪开始将地理学的地图标志方法导入民俗学科，而后日本民俗学于20世纪20年代开始出现使用民俗地图的民俗学论文。由于初期民俗地图的运用与日本民俗学史上著名理论的建树紧密相关，民俗地图在初始阶段就获得了较高评价。于是，民俗地图在日本民俗学界的普及比较顺利。50年代以后，民俗地图被普遍用于日本民俗学界一般民俗调查记录和论文。
将地理学方法导入其他学科，从而开辟该学科新的研究领域或形成该学科新的研究方法的学术实践，在语言学、历史学、经济学等学科领域里早已实行并被证实确有成效。人文地理学和方言地理学、历史地理学、经济地理学等就是各个学科分别在各自的学科领域内成功地运用自然地理学方法的结果。
19世纪中期，德国的W.曼哈尔特(W.Mannhardt) 将15万份印有围绕农耕民俗的33项设问的民俗问卷发往数个欧洲国家，计划把收回的问卷数据整理后标示在地图上，以此把握农耕民俗分布变迁的规律。这个实践开拓了民俗学科的视野，自然地理学科的地图标示方法被民俗学界接受，于是产生了“民俗地图”法。这是地理学与民俗学相关联的发端，也是民俗学在接受其他学科方法论影响时未失去学科自我独立性的一个成功事例。
然而，自然地理学方法导入民俗学领域后，并没有拓展为民俗地理学之类的新领域，而是形成民俗地图法这一辅助性民俗研究手法。这是地理学方法转用于民俗学科时与转用于其他学科时的不同之处，可以把它看做是民俗学科吸收其他学科理论或研究方法时的特征之一。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不盲从于所谓的人云亦云，而要在坚持学科自我性的前提下处理民俗学科理论的自我与他者的主从关系。只有这样，才能在不断汲取相关学科理论时保持本学科的个性，从而最终形成本学科独立的理论系统。
2.民俗地图的性质与定义
民俗地图，指从民俗学记录及研究的角度出发，运用各种符号标示民俗事项的类型、数量、形态以及某种民俗的特性、变迁规律等信息数据及研究内容的地图。民俗地图是自然地理学与民俗学方法论链接的结果，是地理学方法在民俗学科的延伸。
民俗事项被标示于地图，可以向人们展示某个空间范围内民俗事项的地域相关性即民俗事项的横向关联。强调民俗事项具有的较强的历史连贯性，则可以在地图上展示某个时间段范围内民俗事项的历史相关性即民俗事项的纵向关联。利用地图的平面可视性和广域可显示性等特性，可以观察、分析民俗传承的地理性分布，认识民俗现象在空间与时间上的存在表象。把握民俗的地域特性，进而分析、认识民俗的本质，从分析中抽取民俗事项的深层特性或某种规律性、象征性等，最终达到通过民俗图示读解出民俗文化本质规律的终极目的。这是民俗地图法具有的重要作用。
同时，依据精密的记录数据标示出的民俗地图，可以在相对长时期内保持其民俗资料的精确有效性，从而为民俗研究以及其他学科的研究提供有效的科学性的研究资料。在文字资料之外，借助于民俗地图进行某个社区或某项民俗的研究，有助于使我们既避免陷入狭隘地单纯关注某个“点”的民俗的弊端，同时又不再停留于泛泛地观看“面”上民俗的浅表性研究。
在日本民俗学界，民俗地图标示法被定位于民俗学研究辅助方法之一，具体属于民俗资料整理方法类。民俗地图标示法首先作为客观显示民俗分布、表示民俗存在、变迁、移动的记述性手段出现于民俗调查报告或民俗现象记录中。当民俗研究者把它作为揭示某种民俗规律、阐述民俗理论的方法，在论文里用它标示自己的某种思维或某种民俗研究结果时，民俗地图标示则从记录、整理民俗资料的记述性手段升华、转变为研究性手段。作为记述性手段的民俗地图制作简单，因此在日本民俗学界其制作率和使用率都比较高。作为研究性手段的民俗地图法学术性高、影响力大，但要求制作者首先具有科学分析民俗资料、洞察被民俗表象覆盖着的民俗文化真髓的能力。而这种能力非一朝一夕可以具备，它需要长期民俗调查训练与研究实践的经验积累。由于研究型民俗地图的要求高、制作难度大，因此，在日本民俗学界运用研究型民俗地图阐述理论者虽然有之，并且其运用民俗地图阐述的理论亦成为日本民俗学史上著名理论之一，但毋庸讳言，运用研究型民俗地图补充阐述自我主张者虽有之，但成功建树起研究理论者为数并不多。运用记述型民俗地图标示民俗事项的论文著述众多，具体制作、运用手法亦比较成熟，这是该学科可资以夸示的特征或曰成果之一。
3.日本“民俗地图史”简述
“民俗地图”作为一种用于各种民俗记述与分析研究的方式，今日已经成为日本民俗学常见的辅助方法之一。柳田国男1927年绘制的、标示民俗方言词汇分布规律的地图，在日本民俗学学术史上一直被奉为是日本第一张用于民俗研究论文的民俗地图。1950年出版发行的《民俗学词典》附录了三张民俗事项分布图，是日本民俗词典收录民俗地图的首创，同时也是民俗地图法在日本民俗学科正式立足的证明。
1927年，柳田国男在《人类学杂志》上发表的民俗方言论著《蜗牛考》一文里，附录了为阐明他发现的方言分布规律而绘制的方言词汇分布图。柳田国男将日本全国各地对蜗牛的不同方言称呼标在全国地图上，根据图上分类标志所显示的特征指出对同一种生物的不同称呼可归纳为数类，这数类称呼在地图上呈有规律地两端对称相似形分布形态。通过对方言地图标示的分析，柳田国男得出的结论是古方言分布与变迁规律的“远方一致性”，即这种规律性分布恰恰与该方言从边缘地区到文化中心地区的从古老形式到最新形式的变迁顺序相吻合。由此，柳田国男得出空间性差异反映时间性差异的结论，指出民俗地图标示的空间性差异所反映的是该方言历史变迁过程中的各个不同历史阶段。柳田从分析方言称呼变迁引导出了方言周圈论理论，这种方言周圈论日后又被扩展成诠释日本文化分布规律的文化周圈论。这篇著名论文里的民俗地图被称做是最成功地用于阐述理论的民俗地图，即本文所指称的研究型民俗地图。
民俗学者小野氏依据他本人周密调查的民俗数据在地图上呈现的圈式图形，提出了一项关于民俗分布、变迁规律的新见解。他提出，民俗的变迁并非由某个文化中心开始逐渐向四周扩散的，民俗从文化中心向外发展、传播的过程中逐渐变化，在到达文化边远地区时同时形成为新的民俗。他运用自己制作的圈式地图得出的结论与柳田国男“方言周圈论”提出的方言传播、变迁的方向正相反，因此命名为“逆周圈论”。
需要在此提及的是，其后几十年日本民俗学科的理论实践过程里，有一些学者根据各自调查研究的实例，提出柳田的理论虽然在研究方言的领域里获得成功，但它并非适用于诠释一切民俗事象。尽管如此，它并不影响民俗地图法作为一种记述和阐述方法完全进入日本民俗研究的世界。
20世纪30年代，学者们开始逐渐尝试运用民俗地图法。民俗记录和民俗研究论著里散在式地出现人们各自制作的民俗地图，但并未形成民俗学科把这些地图作为一种方法整体认识的动向。1950年出版的由柳田国男监修、民俗学研究所编制的《民俗学辞典》第一次收入了三张民俗分布地图：“海女分布图”、“头顶搬运分布图”、“两墓制分布图”。这是词典类收入民俗地图的第一次尝试，也表明日本民俗学科开始关注作为民俗学科一种表述、诠释方法的“民俗地图法”。
20世纪60年代，随着日本社会经济进入急速发展阶段，传统的生活环境急剧变化。记录尚存的民俗文化成为文化部门的当务之急，文化厅开始策划绘制、发行全国性分类民俗地图的庞大工程。第一阶段首先在全国选定30个调查点，用三年时间在30个调查地点就20个调查项目做同样的定点式“民俗资料紧急调查”，记录下了大量即将变化或消失的民俗资料。第二阶段的工作内容，是分类处理调查数据和将各种数据用符号标于地图并编写该民俗地图的讲解资料。1969年出版了第一卷民俗地图之后，至2004年才完成第十册最终卷的编写和出版工作。费时近40年，才终于完成了一套由30个基本调查地点的数据代表的基本覆盖日本全国各个地区的10卷本分类、系列民俗地图集——《日本民俗地图》。10卷本各卷的具体分类题目如下：
第1卷 年节习俗1
第2卷 年节习俗2
第3卷 信仰与社会生活
第4卷 交易与搬运
第5卷 生育与育儿
第6卷 婚姻
第7卷 葬制与墓制
第8卷 衣着生活
第9卷 饮食生活
第10卷 居住生活
每卷民俗地图围绕一个大的分类题目，用十或十几幅大开张的民俗地图标示出全国30个调查地点的民俗数据或分类民俗事象等。例如第10卷《居住生活》，用10幅民俗地图、分10个大项目描述日本民居。这10幅地图为：1.屋顶、2.主房的形态与名称、3.厩·隐居处·分离式炊事间、4.房屋布局、5.房间名称其一、6.房间名称其二、7.灶与地炉、8.地炉主位和客位名称、9.地炉主妇座位、10.屋内神灵名称·牌位龛位置·房柱名称。每卷民俗地图都附有一册厚达数百页的民俗地图讲解资料。这册讲解资料的写作难度远远高于标志民俗地图，也正因为每卷民俗地图附有民俗地图讲解资料，才使得民俗地图更加具有科学性和学术性，甚至有学者评价作为民俗地图附录的讲解资料的学术价值远远高于民俗地图。这从另一个角度告诉我们，民俗地图的制作、使用难度不在于绘制地图而在于对民俗地图的诠释。
在上述30个民俗点的定点调查之外，相当于我国省级行政单位的43个都道府县的有关行政部门也在各自的行政管辖范围内选出150个点，在国家财政支援下开展民俗调查，实施依据调查数据和调查资料绘制各地民俗地图集的工程。这个全国范围的分头行动式的民俗地图制作工程的结果，是于20世纪70年代基本完成制作、出版的日本各地的《民俗地图》。这样，20世纪60年代、70年代的民俗生活得到多角度的调查、记录和图表标示，为学界日后认识、研究日本文化提供了一套系列性的资料。
70、80年代以后，基本上是各级行政部门制作、发行民俗地图与民俗学者根据个人调查结果或研究需要制作并在各自的论文里运用民俗地图。这两种层次的民俗地图呈并行存在的状态。其他社会科学的学者们在认识、分析日本文化时，也会常常根据各自的需要借助民俗地图的资料，甚至中小学生们会在完成认识家乡的课题作业时也查阅、使用民俗地图，依据民俗地图和附属的民俗讲解资料论述本乡本土文化或开展与他乡民俗文化的比较研究。
大规模的、以绘制民俗地图为目的的民俗普查以及随后陆续绘制出版的民俗地图集，提高了日本人文科学界以及民俗界本身对民俗地图的认知度。行政的参与和行政的资助促进了民俗地图法在民俗学科的普及，并及时记录下处于时代转折期的民俗文化、民众生活各方面的许多珍贵数据。通过民俗调查积累下认识民俗文化的第一手资料，同时把民俗事象、民俗生活数据用规模不同的民俗地图逐项表现，这是日本民俗学科完成的对本国、本民族民俗文化全面调查、记述的一大工程。日本民俗学科由此在学界独树一帜，以其拥有的丰厚的民众民俗生活第一手资料得到其他学科的注目和相当高的学术评价。
4.民俗地图的类型
将某种民俗事象用作者设定的符号标在一定范围的地图上就构成一幅民俗地图。民俗学者用民俗地图向人们展示某项或者某类民俗现象的分布、变迁，或者运用民俗地图阐释自己对民俗研究、分析的结果。在同一幅地图上，可以用不同的符号同时标示出不同种类的民俗事象或同一事象的不同类型或变异型。这种方法可以广泛用于民俗田野作业的各种资料的整理、归类，也便于研究者不单纯依靠文字记述，还可以借助民俗地图的符号表述把握民俗的分布范围、分布形态、传播方向、特定区域内同类民俗的存在与否、民俗的变异特征等等。
由于民俗地图在民俗记述和研究方面可以多样化制作、灵活运用，其分类则难免细碎繁琐。下面，试将民俗地图按制作、使用的目的加以分类叙述。
a.从其作用分类，有记述民俗现象的记述型(又可以称为资料型)民俗地图和表述民俗研究结果的研究型(又可以称为理论型)等民俗地图；
b.按标示的目的，可分为民俗现象分布图、民俗现状记述图、民俗变迁记述图、民俗行为时期、时间图、民俗事象分类图、民俗事象数量图、民俗传播路线图等；
c.从一张图内所标示内容的一元化或多元化分类，则有单项民俗地图、复项民俗地图、单项多元民俗地图、复项多元民俗地图；
d.从地图的数量分类，有常见的单幅民俗地图(即用一张地图达成某一目的)、多幅民俗地图(即运用具有连续性的数张民俗地图达到说明或记述、阐述目的)；
e.从所制地图的范围分类，有单一村落范围的民俗地图、小社区(联合村或镇、住宅小区)范围的民俗地图、行政地区(区、市、县)范围的民俗地图、全国范围的民俗地图；
f.从地图制作主体分类，可分为个人制作的民俗地图、社区行政为主制作的民俗地图和国家行政制作的民俗地图、各级行政与民俗学者共同制作的民俗地图等几类。
在日本民俗学半个多世纪的学科发展历程里，属于上述a类里后一类型的、被公认为成功地记述了民俗研究成果的研究型、理论型民俗地图为数极少。柳田国男的《方言周圈分布图》几乎是惟一成功的例子。除去少量的理论型民俗地图之外，其他大量存在于民俗调查报告书或个人论著里的民俗地图，基本都可以归属于上述“b”至“f”类型。然而，这并不妨碍民俗学者继续在各自的民俗学田野和民俗学研究的案头工作时继续灵活运用民俗地图法。同时，我们也期待在不远的将来，在后钟敬文时代的21世纪中国民俗学调查与研究的广阔沃土上，早日出现民俗地图类型从大量的资料型向大量的研究型转换，同时期待着对这个方法的进一步研究、论述以及建立在研究型民俗地图基础上的民俗研究理论的出现。这正是借助外来研究方法的根本目的所在，亦是笔者的心愿。
5.民俗地图的编制与运用
前面已经讲述过，日本民俗学科制作和使用的民俗地图分两大类，即记述型·资料型民俗地图和研究型·理论型民俗地图。此处附录的是柴田武绘制的理解柳田民俗地图的示意性民俗地图。(见图1)(柴田武，1980：223)
图1 柳田方言分布理论示意图
图中心的五星符号是当时的文化中心京都，长方形代表日本细长的国土地形，五层式的同心圆每层代表一段使用相同方言的地区。柳田国男根据民俗方言分布的图表显示的形状，论证方言从古老的形式变化为新形式的规律恰如一石投水会激起层层由里向外荡漾的波纹一样，新的方言不断从文化中心地产生并向外扩展、传播。某一个时间点记录下的全国各地的某一个方言的状态，其实反映出的是从文化中心向外传播的方言的不同时代的形状。距离文化中心近的方言，是产生年代较近的新方言，距离文化中心最远的方言一般是产生年代相当古老的方言形态。
从他绘制的图里可以清晰地看出，文化中心的周边地区向国土两端相同的方言分布地区呈对称形状，并且超越日本国土细长形状。按照柳田理论，图示出方言分布的自然同心圆状态。柴田绘制的这个图表目的是解释柳田国男根据第一手民俗资料绘制的民俗地图，本文将这种民俗地图或图表命名为二次性图表。
对于柳田国男通过方言周圈论提出的另一个理论概念，某一个时间点记录下的全国各地的某一个方言的状态，反映出的是从文化中心向外传播的方言的不同时代的形状，即空间变化显示出方言的时间变化、空间距离表现时间(历史)距离这一理论阐述，民俗学者福田运用另一幅二次性图表进行了形象地诠释。这幅抽象性的模式图形象地阐释了柳田国男提出的“方言周圈论”对时间与空间关系的文字论述。(见图2)(福田亚细男，1984：196)
图2 周圈论模式图
以上事例是日本民俗学运用二次性民俗图表阐释一次性民俗图表的事例。它说明民俗地图不仅可以制作成第一次性的理论型·研究型地图，还可以成为第二次性的、用于诠释、阐述其他理论型·研究型民俗地图的手段和方法，即为解释民俗地图而绘制的民俗地图(或民俗图表)。民俗图表(包括民俗地图)当然也可以用于分析或阐述记述型·资料型的民俗地图。总之，恰当地使用民俗地图法或民俗图表法可以辅助文字表述，使文字论述条理清晰，更易于被他人理解。
由于篇幅所限，有关民俗地图的具体制作与运用问题将另文论述。下面仅提示几点制作民俗地图时应当予以关注的具体操作事项。
a.民俗数据的收集与处理(目标设定、田野作业、数据分类、数据分析)；
b.标记符号设定(符号选择、符号定义、符号标示)；
c.地图的选择：地图比例、地图处理、地图命名(标示目的)、地图篇数(单幅或多幅地图的选定)；
d.民俗地图的运用——注意图表与记述文字或论述内容的衔接，不能单纯作为地理学地图使用；等等。
6.当前存在的一些问题
民俗地图乃是以民俗调查的数据标示于图而成的。如果民俗田野调查第一手资料的基本数据不足，则无法标示制作出具有立体表现力和说服力的图表。民俗学研究要求其田野作业要做得细致，民俗地图的制作则要求田野作业更加周密，民俗数据更加精确。日本民俗学科的民俗地图法的问题之一，就是民俗地图数据不够精确，从而使民俗地图显示有时十分模糊，减弱了使用民俗地图的意义。
例如，有些地图出于各自民俗记录或记述某个单项民俗的目的，只单纯标示出某项民俗事象在地图上某个“点”上的存在，但没有显示出那个“点”所在的社区整体范围内该民俗事象的存在与否以及存在形态的异同与否。还有一些地图只满足于单纯用数据填空式的制图作业，缺乏对民俗资料作细致分析后，再次用带有作者本人分析结果的数据标示民俗地图的做法。日本民俗学界，民俗地图法的普遍运用还基本停留于记述民俗资料的阶段。由于思维没有试图透过民俗表象深入洞察民俗的深层规律及本质，因此思维呈平面型，在这种思维下做成的民俗图表自然也是平面式的。这使得论文或田野记录里的民俗地图的说服力显得单薄，民俗地图应当具有的可在相对长期时间内保持的有效性、可反复供他人使用的资料性能也减低，不可能达到(至少数十年之后的今日还没有达到)民俗学科效仿欧洲民俗学科导入地理学的方法、制作和使用民俗地图的目的。这是中国民俗学科引入民俗地图方法时应当注意避免的。
另外，还要注意民俗分布图不能停留和满足于单纯在地图上标示某种民俗现象，还应当关注该项民俗事象的地域环境因素。民俗是与每个社区的地域生活紧密相关、在社区环境里生息衍变的文化现象。单独抽取民俗数据标示的民俗事项地图，容易诱使人们在观察分析民俗文化时忽视各个区域文化的人文生态因素，脱离周围环境单独认识民俗。在这种状况下做出的民俗研究结论，显然不能全面、正确地反映该社区民俗文化的特性和本质。要避免这种倾向，则需要在调查阶段注意收集、记录民俗文化环境各个方面的信息，在民俗地图制作阶段尽量采用“多幅连贯式民俗地图”或“复项民俗地图”、“多元民俗地图”等立体表述民俗数据的方法。
结语
民俗研究应立足于细致的田野作业的基础和系统化的基本理论之上。在对民俗资料作精密分析时，民俗图表有大显身手的机会。民俗地图或民俗图表是辅助记述、论证民俗事象、比较研究民俗文化的一种方法，是将活生生的民俗事象立体化再现于纸端的有效方式。它可以帮助我们梳理出民俗事象的相同点或相异点，明示特定范围内某一民俗事象的存在特征、继承特征或分布特征、变迁特征等等。但是，在地图上标示民俗数据不能替代基本的民俗分析和民俗研究，民俗地图法亦不是研究民俗的万能之法。在我国民俗学科迫切需要确立本学科独特的系统化研究方法时，更应当客观、冷静地分析民俗图表的功能与运用民俗图表的利弊，不应夸大也不应缩小其在民俗学科的作用。
我国目前正处于传统型生活向现代型生活急剧变化的过渡时期，许多民俗会在时代潮水的冲击下急速变形或消失。记录现存民俗生活资料应当是一项紧迫的课题，其中也应当包括制作资料型·记述型的民俗地图。日本民俗学科通过半个世纪以上对传统民俗生活长期的调查、记录，为研究日本传统文化、认识日本社会积累下巨大的历史民俗资料数据，使日本民俗研究以及相关学科的日本社会研究都获益匪浅。日本民俗学科的这一成功经验值得我们参考。
日本的国土面积大约相当于我国国土面积的二十五分之一，日本制作和出版的覆盖整个国土的民俗地图，乃是历时三年在选定的30个调查地点上调查了20个项目之后花费了近40年时间才最终完成了描绘地图和编写说明的。为了21世纪民俗学科研究的深入和研究理论的完善，为了给各个民族的子孙后代留下认识先人们传统生活的线索，我国民俗学科亦需要制作科学性的大型、广域的民俗地图。这是一个紧迫的课题，也是一个艰巨的课题。本文仅在此提出这个题目，介绍一些可资借鉴的做法。希望能有机会和学界同仁们进行如何设计和展开这个课题的进一步讨论和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