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南方少数民族的节日习俗与民族风情_傩文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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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K89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439(2001)04-0133-04

中国传统年节文化,浓缩并强烈地展示了民族文化与风俗,在其中,甚至还可以找到一些藏在底层的、最为古老的文化遗存因子。这些文化因子从深层次上反映出民族文化的内容与特征。我国南方少数民族年节中蕴含的傩文化,就是这种古老文化遗存因子之一,对之加以发掘、整理,不仅有助于从新的角度认识傩文化与南方少数民族年节文化,而且有助于探讨古老文化因子的生命力及其与现代文明的关系。

一、傩在南方少数民族节俗中的表现形式

我国上古时代,傩起源、流行和传承于以农耕为主要生产方式的中原地区,是一种原始的宗教仪式,其后逐渐向南方地区和那里的一些少数民族延伸、扩展。[1](P1)关于傩的起源,目前普遍认为是源于古时驱逐鬼蜮的活动,现存的古籍资料中有许多记载。经过2000多年的传承发展,傩的表现形态经历了从傩祭、傩舞到傩堂戏的变化,并形成鲜明的特征:一是敬神驱鬼;二是面具歌舞戏剧表演;三是顺应节气时令。[1](P8)傩与岁时节日的联系,使得岁时节日留下傩文化的印痕。

1.传统时令性节日中的傩。南方各少数民族每年也过传统时令性节日,如春节、元霄节、中秋节等。傩的最初出现与形成这些传统岁时活动、节气及干支日密不可分,也是应干支日在一年中举行三次大型傩祭活动。因此,现在南方一些少数民族多在传统时令性节日举行各种节日活动,傩往往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表现得最完整、最充分,形式也最多样。

在这些节日里,傩多以戏剧和舞蹈的形式表现出来。在湘西土家族聚居区,每年春节都要演出傩戏“茅古斯”,表演者全身裹着稻草或茅草,象征远古的祖先毛人,表演中随祖先的生产、生活内容安排表演过程,有人物对话、故事情节和简单的场次。[2]贵州威宁彝族也有类似的表演,称“撮泰吉”。表演者用布把头缠成尖锥形,戴上面具表演祖先生产、生育情形。“茅古斯”和“撮泰吉”保留着较多的傩文化的特征与信息,还只能算是原始戏剧,而现今流行于许多少数民族地区的傩戏形式更多样,也更成熟。如土家族、苗族春节演出的傩堂戏,壮族在节日里演出的师公戏,贵州安顺地区少数民族聚居地春节期间演出的地戏等等,都有一定规模和整套程序,演出时间延续较长。在传统节日里,还有一些民族地区以跳傩舞烘托节日气氛。四川北部茂汶地区白马藏人过年时跳“十二相舞”,由十二个头戴动物面具的人模仿十二兽动作跳祭祀舞蹈,这显然是源自汉代宫廷中的十二神兽驱鬼傩礼。宫廷节日傩礼流入藏区,便成为节日中的一项活动。另外,广西融水苗族在农历新年要跳“芒蒿舞”,云南易门彝族在农历正月初四举行“跳哑巴”,广西桂林少数民族在农历十月二十一或八月十五举行“还大愿”……这些都是具有傩文化性质的节日庆典活动。无论是傩戏还是傩舞,在传统时令性节日中演绎是最为尽兴的。

2.农事节日中的傩。“节日文化链本身,便是农业社会生产、生活规律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3]我国历来是一个农业国家,人民生活的幸福安定直接与农事的好坏紧紧相连,因此,各种与农事相关的祭祀、庆祝活动便相伴而生。祈望丰收的农民在播种前、秋收后和一些节气里总有特定的节俗活动。在这些节俗活动中,仍依稀可辨傩文化的踪影。

现居住在广西红水河流域的壮民,每年农历正月都要举行“蚂节”敬蚂(青蛙)。蚂在壮族民间传说中是雷王之子,被派往人间主管农事。由于蚂的叫声能迎来雨水,加上它能捕食害虫,因此被壮族尊为农事神。“蚂节”活动历时一月之久,包括找蚂、拷蚂、闹亭唱歌、游田垌、埋蚂、跳蚂舞、绣照(大头人驱鬼)等。[4]其中,蚂舞就是一种傩舞,舞者皆带蚂状面具,“绣照”与傩仪中的逐疫也是一致的。

许多少数民族都在本民族的农事节日中敬农事神。农历六月二十四日是彝、白、哈尼、布朗、纳西等9个民族的共同节日——火把节。这天家家户户点燃火把逐虫驱害。禄丰的彝民带着面具欢呼狂舞,打着火把在村头寨边、各家各户游行逐邪,表达祈望丰收的愿望。贵州地区沿袭古俗在农历八、九月谷米开花的季节里跳“米花神”,表演傩戏。跳傩者把情欲、生殖和农作物的丰收连在一起,强调男女情欲可刺激米谷丰收。高山族支系卑南人于农历十月秋收后举行“猴祭”,节期10天。头天少年男子打扫公廨和祭场,晚上以芭蕉叶裹身,脸上涂黑灰,在部落四处奔跑呼叫,以驱逐邪魔。[5]

3.纪念节日中的傩。神话、传说是民俗的两项重要传承内容,当神话、传说与某种岁时祭祀、娱乐活动或饮食习俗形成有机联系时,便出现了产生纪念性节日的可能。一般来说,单纯性质的节日较少,有的节日既是传统节日,又是农事节日或纪念性节日。上面提到的火把节是农事节日,节日中的“耍大刀”活动却是为了悼念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关羽和孟获。传说诸葛亮当年七擒七纵彝族首领孟获,使之归顺蜀汉。诸葛亮把关羽大刀72法传给当地军民并传授先进的农耕技术。孟获归蜀后,由于关心民间疾苦而深受百姓爱戴。后来楚雄彝民定期在其病逝的次日。举行盛大集会以示悼念,成为现在火把节中的“耍大刀”。仪式由戴着白、红、黑脸谱的刀舞队表演,分别在3位戴黑、红、白面具者的带领下来到火把山上相互拼杀,欢呼狂舞,舞毕将面具、火把放在一起烧掉,众人围火堆绕3圈以驱邪纳福。[6]云南易门彝族春节举行的“跳哑巴”也带有傩的指证,这是因一个爱情传说而兴起的。从前一个美貌姑娘被峨滴(国王)抢到宫中,姑娘装成哑巴3年不说一句话。她的恋人也装成哑巴来到宫中,设计杀死峨滴并与姑娘结为夫妻。彝家将他们奉为神灵,每年春节都要“跳哑巴”。“哑巴公”要带面具,在“哑巴神”的带领下到村中各户“跳哑巴”以驱赶邪气。“耍大刀”和“跳哑巴”没有故事情节,只停留在仪式和舞蹈的阶段。

除上述提到的节日之外,南方一些少数民族的大型庆祝节日的民俗中也可见傩的端倪。如苗人在春节及庆丰收时常常舞狮,舞狮队在村寨中挨家挨户登门表演,主人家摆神案迎接,舞毕封钱物相送。

二、傩渗入南方少数民族节俗中的原因

傩起源于中原汉族地区,如今这些地区的傩现象已淡化消亡,而它却在南方少数民族地区的节俗中较完整地保留,这是有其深层原因的。

1.年节的来源与傩内涵的一致性,决定了傩向节俗中渗透。中国年节的形成,主要是源于年岁的更迭和时令的变化。《尔雅》释“年”时曰:“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表现出古人对新年新岁的关注。人们将每年开始的那天即正月朔日称“元日”或“元旦”,视其为阳气最衰、阳气最盛的日子,在此节中行傩正趋合人们求吉的心理。按《礼记·月令》,此时行傩是为了“以毕春气”“毕止其灾”。传统时令性节日中的傩事活动都是因为时令的变化伴随寒暑的转换,剧寒酷暑均易引起疾疫流行,这时官方有相应的祭礼,民间也有岁时活动,用以驱邪逐害,大傩活动仪式也连缀在其中,经过长期传承,形成固定节日及节日中的民俗活动,傩也由此在节俗中存留下来。像现在流行傩戏的少数民族地区,正月初一至十五前后仍然是搬演傩戏的主要时间。

傩事活动在发展过程中,还与农事时令、节气融混,成为祈年美报的节俗内容的一部分。我国民间节日很多是农业祭祀节日,傩事活动在一年中的季春、季冬和仲秋举行三次,它的律动与农业文明中重视节气,重视耕种、收获更迭转换的观念极为有关,这其中已经潜伏着傩事活动将与农事节日民俗交织一起的部分导因。在农事节日里行傩,其目的是利于季节“气”的宣导疏泄,邪正与阴阳可因之平衡,由此万物生发。其于这种美好的祈望,许多少数民族都保留了在农事节气中行傩的习俗。

2.少数民族地区的历史、文化背景为傩在节俗中的保留提供了条件。每个节日都有相应的节日饮食习俗、节日娱乐、节日礼仪与禁忌,构成繁复的节日习俗系统。傩在最早是一种单纯的驱赶鬼蜮的巫术,在后来的漫长历史时期里逐渐向俗信演变,这一俗信一旦与民族心理相契合,其影响就会十分久远。傩能在少数民族节俗中保存,与这些民族的心理结构分不开。南方少数民族多半居住在高山或丘陵地区,以农耕为主,四周多为高山河川阻隔,受外来文化冲击少,而且许多民族都有一部艰辛的发展史,从社会结构来讲可以说基本上处于一种“民俗社会”之中,基本特征是小型、封闭性和同质性,具有很强的民族认同感。在“民俗社会”的背景下,无论是在村寨还是在家庭,血缘关系都是十分重要的。节日里,各族都有民族色彩很浓的民俗活动,尤其在传统节日或农事节日里,祭祖敬神是必然要进行的,例如“茅古斯”和“撮泰吉”,贯穿其中的主线就是祭祖、述祖。傩事活动在这些地区成为一种节日礼俗,表现着并联系着人们之间的种种关系,[1](P283)起到了巩固和加强“民俗社会”的作用。

3.节日聚戏的习俗为傩渗入节俗创造了机会。风俗习惯“囿人”的力量是傩戏在节日里上演的一个重要原因。节日是一个民族的风俗习惯得到集中表现的时刻,节日民俗构成一种独特的民俗环境,有力地控制着千百万人的行为选择,使古老的民族文化得以广泛而长久地传播。[7]

我国南方少数民族农业人口占总数的绝大部分,平日里春播夏锄,秋收冬藏,难得有空闲,只有在一年农事完毕之后,春耕生产尚未开始之前,农民才会有较多的空闲和比较宁静的心情去看戏。对他们来说,看戏主要是图个热闹。傩戏表演的形式正符合这些农民的心理需要。傩戏表演不拘形式,编剧、演员都是当地农民,忙时务农,闲时酬神唱戏,场地可大可小,花费不多,只求大家愉愉快快地来,随随便便地看,高高兴兴地回。这些都是傩戏活跃在节日乡村的原因。况且,现在搬演傩戏,主要目的是为了娱人,从现存傩戏的剧目就可发现,传统故事和生活笑话占了很大部分,酬神只是走走过场以不违旧规。这样一来,傩戏对观众的吸附力大大增强,成为节日里不可缺少的娱乐活动。

三、节俗中傩事反映的巫文化心理

1.灵魂观念——敬神与驱邪。原始社会初期,人们相信人死灵魂在,进而为鬼,威胁到人的生存,驱鬼辟邪成为保证延续个人及其所属种族或民族的一种手段。我国在殷代敬神畏鬼之风最盛,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对于鬼,当时人们所采取的办法,一是软弱的祈禳,二是借助于法力更高的神灵加以压制,三是用巫术方法加以辟除驱赶。从第三种办法衍生出大量节俗中的辟邪驱鬼习俗。行傩时,巫师戴着面具,穿着服装表演。巫师运用巫术制造和渲染神秘莫测的气氛。“给人一种心灵的震慑,一种力量上的巨压,它便使人产生一种敬畏,一种惧怕,从而产生对神的崇拜。”[8](P120)

傩事活动中的多神崇拜以及傩无尽的包容性说明,由于先民对客观世界不理解,于是产生了万物有灵观念,“正是这种观念激起他们神秘而荒诞的心理因素,并成为他们在讨好祈求自然的劳动中发挥主观能动性的伟大想象力和驱动力。”[8](P122)

2.农神崇拜——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随着中原农耕技术的传播,农业逐渐成为各民族赖以生息的产业,它的信仰崇拜不能不与其赖以生存繁衍的农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因而,其节俗也常常带有浓厚的农业崇拜色彩。需要指出的是,当各民族人民在节日中祭拜农事神时,与对一般自然物的神灵崇拜比较起来,在内容与规模上都有很大区别。对农事神的崇拜,不是那种郊野式的直接对自然物默默祈祷或简单的香纸酒肉以祀,而是在节日里请巫师举行隆重热闹的宗教—巫术歌舞仪式来祭奠。史书记载的季节更替之际行大傩,其气氛庄肃,仪式程序复杂,这种古俗沿袭至今。从壮族“蚂节”对蚂的祭拜就可见农神之于农人的重要。虽然自然界的万物对人类生存必不可少,但与五谷粮棉比较起来,后者显得尤为重要。

由此,我们不难推想,在远古时期各族先民的农耕文化创造活动中,与其农耕生产相适应,便是作为心灵的物态化和凝聚物的农事心理的产生。作为一种文化心理形态,在充满热烈的情感体验与神秘、互渗的原始意象等意识活动的仪式、舞蹈和戏剧表演中,意志、行为与情感渲泄互为补充、整合,共同构成节日活动中的审美动态形式,特别是当这种活动与倾向集中在某种对象时,其表现更为鲜明与突出。在傩舞傩戏中穿插一些交媾动作,借助情欲刺激米谷生长,这是农业民族传统文化心理中“厚生”意识的反映。

3.祖先崇拜——强调亲情与生育。祖先崇拜作为维系社会群体的文化活动,反映着氏族部落共同体的基本社会群体的文化活动,反映着氏族部落共同体的基本社会结构、社会关系以及上层建筑意识形态的各种观念和法则。在以尊敬、追忆和缅怀祖先为核心的节日舞蹈和戏剧中,一方面体现了社会群体的文化心理意识,另一方面又对整个社会的精神生活产生广泛的影响。

在南方少数民族节日里的傩事活动中,祭祀祖先是一个必不可缺的部分。对于一个民族来说,祖先是世代相传的英雄,是本民族理想与愿望的化身。对祖先的崇拜,除追念他们的功绩外,还祈望祖先对后世子孙的保佑。这仍然是灵魂不死并能感应到后人的交感巫术心理在发挥作用,它凝聚、浓缩了各民族原始文化心态中特有的观念意识和情感意志。在各民族的发展中,亲缘关系始终像一条红线贯穿始终。

人们对于祖先的崇拜,还在于祖先繁衍了后代,本民族得以保存发展,于是赞颂生育成了祖先崇拜的一个内容。有了后世子孙的兴旺,祖先灵魂才能得以安慰,因此傩舞(如“芒蒿舞”)和傩戏(如“撮泰吉”)中有大量示意性、象征性的行为和场面。而一些有关祖先的故事中也记叙了婚配与生育的情形。苗家傩戏中的央公央婆,土家族傩戏中的傩公傩母都源于上古洪水神话中的兄妹成亲,因为有了兄妹的婚配与生育,人类才得以生存发展,后人对他们的尊敬都融进了对生育的崇拜。在傩舞傩戏的表演中,那些看似粗俗的舞蹈动作或情节,往往将气氛推向高潮。祭祖在轻松愉悦的气氛中进行。因为人们相信,祖先灵魂在这种形式中才能得到安慰。

由上所述,我们不难看出,在先民尚未能认识和把握外部世界时,傩事活动以特有的方式填补了他们心灵意识、思维领域的巨大空间。虽然现在的节俗中行傩早已摆脱了愚昧的束缚,但这种原始巫术思维方式中潜在的积极影响依然存在(如乐观精神和民族凝聚功能)。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先民的原始巫术思维,也就不会有各民族自身的进化。”[8](P138)然而,傩毕竟已落后于时代需要,它的发展趋势必然向娱人功能上倾斜,成为一种民间风俗与艺术。

收高日期:200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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