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视阈下的市场经济，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市场经济论文,生态论文,视阈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曾几何时，市场经济被当作资本主义的专有品，视为万恶之源、洪水猛兽；随后，我们改变了对市场经济的偏见，经营起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创造了一个个市场神话。与此同时，市场经济被拥上神坛，人们对市场经济带来的负面效应不愿过多追究。而在当今时代，崇尚理性的人们开始对其全面审视，将一个祛魅的市场经济展现出来。人们终于认识到，市场经济不是万能的，它有着天然的缺陷；它也不是人类永久的选择，终将被更高级的发展形式所代替。
一、市场经济在社会发展中的历史地位
从历史上看，市场经济与工业社会有着天然的联系。工业社会的产生是工具性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当蒸汽机代替了手推磨，人们使用更先进的生产工具改造自然，以获得更充沛的物质财富的时候，便产生了工业社会。
关于工业社会的基本特征问题，存在着多种观点，其中包括马克思主义和非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在马克思主义者看来，工业社会的主要生产方式是机器大生产。非马克思主义者则坚持根本不同的主张。美国经济学家加尔布雷斯、罗斯托等认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包括工业社会的发展）都是由技术经济决定的，在工业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是机器技术和大工业生产的经济。①从社会结构及其运行机制来看，生产方式是决定社会发展的根本性因素，它决定着经济、政治和文化发展状况。因而，应从生产方式上把握社会发展的特征。这样看来，机器大生产应视为工业社会的最基本特征。从社会发展的实际状况看，工业社会的经济特征有两个：一个是工业在产业结构中占据主导地位；另一个是工业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源泉。如果一个国家工业发达，技术力量雄厚，那么它就是当今世界标准的发达国家。
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看，工业社会的来临是工具型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这种工具型生产力只以个人或少数人的利益为服务对象，其发展取向只以人的局部利益、短暂利益为目标，社会发展的生态需求被深深遮蔽。从劳动方式上看，工业生产要通过劳动者之间的集体协作来进行，改造的主要对象不再是土地和生物资源，而是矿产及其衍生物。这意味着人们的劳动不再是简单的，直接获取生活资料的劳动过程，而是一种凭借功能强大的生产工具对自然资源进行根本性改造的劳动过程。就其变化性质来说，工业生产对自然界的改变已不再仅仅局限于机械层面、物理层面和宏观层面，而是进入化学层面、生物层面和微观层面。这种性质的劳动对自然界带来的影响也不再是表层的、局部的，而是深层的、整体性的。
工业社会对资源配置的要求使得市场经济的建立成为必然。从亚当·斯密用“看不见的手”为市场辩护那一刻起，市场便定下“资本核心”、“效率第一”的基调。长期以来，人们虽然就政府介入与自由开放、公共物品的产权界定以及世界市场的开放问题展开过讨论，但是“效率”，准确地说是资本的效率，却始终是人们普遍关心的根本性问题，有时甚至是唯一关注的问题。市场一时成为调控社会发展变化的核心杠杆。在市场经济中，效率体系本应包括资本效率、时间效率、人力资源效率和自然资源效率。然而，自然资源的使用效率（乃至商品生产对环境的影响）却长期被忽视，被经营者看作是不费资本分文的非生产要素。
市场经济必然带来竞争。在生态意识缺失的情况下，市场竞争带来的是资本投入不断扩大、自然资源消耗迅速加大以及环境污染程度日益加深。为了降低短期内局部领域中产品生产的成本，经营者竭力逃避环境保护、资源循环利用等一系列导致短期生产成本提高的“负价值”活动。
缺乏有效监督和制约的市场经济必然造成生态破坏。这种破坏一方面表现为资源过度开发和浪费，另一方面表现为对环境的污染。这种破坏性结果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是很难从根本上避免的。生存的压力、消耗的压迫以及制度性贪欲使市场经济成为发展主义的根源，而发展主义的根本取向就是经济至上，发展实质上就是经济增长，经济增长实质上就是工业产值的增加。因而，在工具性生产力为主导的社会历史时期，工业的发展意味着生态的破坏。
从历史上看，市场经济是工具性生产力发展到较高水平、社会分工进一步加深的产物。它在一定阶段会对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产生促进作用。但随着对生态环境影响的加深，人与自然界之间的矛盾会日益凸显，生态问题成为制约社会发展的根本性问题。这个时候，市场经济的负面作用开始显现出来，并逐渐成为威胁人类生存和发展的经济形式。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通过制度的完善和体制的变革来实现对环境问题的控制。
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生态保护
从生态社会学角度看，经济的发展与环境保护并非始终对立，它们之间并不是那种简单的反比关系。经济发展与环境的破坏度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呈现出一种抛物线走势。就是说，在社会发展早期和中期，人们的生产活动过分倚赖于自然界，倚赖于对自然界的开发和改变，而对自然界的保护却十分有限。因而，在这样一种历史阶段，经济的发展必然带来环境的破坏。而到了社会发展的高级阶段，生产力高度发达和完善，人们的生产活动主要倚赖的不再是自然界，而是人类自身的智慧，经济活动融入自然过程当中，经济发展不仅不会破坏自然，反而为自然界更加和谐提供了条件。
对经济和环境关系的历史审视使我们对新的经济形式充满期盼。那么，究竟什么样的经济体制能够满足社会未来发展要求呢？对市场经济的批判使人们自然联想到计划经济。计划经济要求人们在政府的统一规划下发展经济。从生产方式的选择到自然资源的开发再到产品的流通均由政府统一管理。这似乎消解了市场统治，削弱了市场竞争，从而使物质生产过程中的资源浪费、环境污染问题得到控制，生态环境得到保护。
实际上，问题并非这么简单。美国学者米苏哈史(Mitsuhashi)对此曾作过专门分析。他在分析了市场经济导致资源枯竭、环境退化的原因后，对计划经济可能产生的结果进行了预测。但他不是从理论角度而是通过列举一些个例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解答。米哈苏史试图通过前苏联与东欧的社会主义体系的案例证明：计划经济条件下，环境问题同样不能得到根本解决，甚至情况更糟。②虽然结论由于缺乏深层分析而显的武断了些，但它的确反映出这样几方面问题：一是计划经济并非解决环境问题的必要条件；二是环境问题的根源不在经济运行方式上；三是不能仅仅局限于经济的圈子里思考环境问题，简单地将市场的对立理解为计划、是政府的高度集权。
社会主义作为人类社会发展的高级阶段，其经济形式自然比资本主义的经济形式具有优越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同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它以先进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取向为基础，以发展先进生产力为根本手段，以实现社会的全面发展为基本目标。公有制为主体的经济发展体制使劳动者之间建立起一种平等关系。这种平等关系同样体现在对自然资源和环境的享用和保护上，人们拥有平等的权利和义务。市场经济通常具有的自利性、私益性在这里受到削弱，公益追求逐渐得到彰显。因此从理论上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环境保护具有许多优越条件。市场的私益性和环境的公益性矛盾只有在进入社会主义阶段以后，才具有根本解决的可能。
毋庸讳言，社会主义社会的环境保护在现实中与理论存在着较大差距。从目前来看，包括我国在内的社会主义国家的环境问题同样比较严重。有关这方面的数据资料在很多文献中都能看到，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历史的原因，也有现实的原因；有政治原因，也有经济原因；有制度原因，也有观念原因。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生产力性质和水平不能满足社会全面发展的需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生产力不够发达、不够完善的情况下的选择，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家只能选择这种经济形式。只有选择这条道路，我们才能迅速提高综合国力，才能与世界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相抗衡，才能生存和发展。我们应认识到，社会主义国家的环境问题是发展中的问题。根据前面提到的抛物线理论，目前环境问题的解决正在跨越抛物线顶点，之后，将会进入逐步缓解的历史阶段，技术的进步将不再意味着对自然界破坏程度的加深，而是标志着人们协调人与自然界之间关系的能力的增强。
从长远角度看，只有按照党的十七大所作出的战略部署，不断发展生态化的生产力，建设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才能帮助人们走出生态困境，摆脱发展悖论，使人类社会真正走上可持续发展道路。经济建设是任何社会的基础，发展经济是社会发展的前提。但这并不意味着在任何时期，都要把经济建设放在中心地位上。在战争年代、动乱年代，经济建设不可能成为社会发展的中心，即便在和平时期，它也不可能永远是社会发展的中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在生产力不够发达，经济基础不够丰厚的情况下确立的一个时代性发展思路。按照马克思主义的发展理论，到了高级社会历史阶段，物质生产劳动不再是谋利的手段，而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正如列宁所说：“共产主义劳动，从比较狭窄和比较严格的意义上说，是一种为社会进行的无报酬的劳动，这种劳动不是为了履行一定的义务、不是为了享有取得某种产品的权利、不是按照事先规定的法定定额进行的劳动，而是自愿的劳动，是无定额的劳动，是不指望报酬、没有报酬条件的劳动，是根据为公共利益劳动的习惯。根据必须为公共利益劳动的自觉要求（这已成为习惯）来进行的劳动，这种劳动是健康的身体的自然需要”。③这也就意味着社会发展的重心发生了转移。可见，市场经济不是人类社会的永久选择，更不是社会发展的最高目标，同样，经济建设也不是社会发展的永久核心。
这样，在生态视阈中，历史唯物主义关于共产主义思想的科学性和现实性再一次寻找到了理论支持。
三、生态市场经济：对自由市场经济的超越
从历史上看，市场经济与工业社会紧密联系在一起。随着理论界对工业社会的反思和批判，市场经济的未来发展道路也开始引起人们的关注。既然市场经济是当今社会的必然选择，我们就应正视现实，在发展市场经济的前提下，走出传统发展误区，改变原有的错误认识，调整市场经济的运行方式，构建一种新型市场经济，使社会经济基础真正与可持续发展要求相适应。
目前具有代表性的市场经济模式可以概括为英美模式（盎格鲁—撒克逊模式）、德国模式（莱茵模式）和日韩模式（东亚模式）。这些模式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都将发展理念与实际国情结合起来。其中德国模式，即生态社会市场经济，最具进步意义，它代表了当代市场经济的发展方向。生态社会市场经济在我国学术界也被简称为生态市场经济。这一类型的市场经济目前正成为欧洲的“主流经济意识”。从现代经济学角度看，政府经济决策的一个重要目标便是向一个可持续的、具有生态能力的和社会公正的经济方式过渡，在于经济制度能够依照“生态和社会的市场经济”这一理念继续发展，从而使今天和明天的生活质量得到保障。当代可持续发展战略的实施，就是要构建一种使环境保护、社会保障和经济动力同时具有重要意义的市场经济新体制，使人们释放出具有创造性的活力。生态市场经济体现了这一发展要求，它一方面进一步推进社会创新，协调生产和消费，另一方面通过市场运行机制的改革，从根本上改变经济增长与资源消耗之间的关系，降低环境问题对人类生存的威胁。
生态市场经济目标的确立是人类明智的选择，正如孟宪忠教授所说：“生态市场经济是对自由市场经济的现实超越与理论超越”。④自由市场经济的发展在理论上运用的是关于自然界自身的知识，在实践中凭借的物质力量是工具性生产力，经济增长的源头在于对自然资源的过度开发；而生态市场经济的发展则以人与自然相统一的更具本质性的知识为依据，以能够体现人与自然界共同需要的生态生产力为实践手段，经济社会发展的最深层原因在于对智力资源的不断开发。
在我国，构建生态市场经济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内涵，这一目标对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具有极大借鉴意义。相对于传统自由市场经济，生态市场经济具有这样几方面特征：
一是坚持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原则。在传统工业社会，效率问题（主要指劳动生产效率）始终是第一位的问题，公平问题被深深遮蔽。随着对这一时期的反思，公平问题开始得到关注，但在很大程度上，这一问题被作为辅助性内容置于效率之后，甚至只是作为一种形式的东西而存在。社会发展理论认为，效率和公平是对立统一的，是相辅相成的，是一个矛盾的两个侧面。效率是一个生产问题、技术问题，而公平则属于分配问题、伦理问题，因此二者的关系也就是生产与分配、技术与伦理的问题。在生产力不够发达、私有制占主导地位的社会前提下，公平这一伦理要求是不可能真正实现的。在生态市场经济社会时期，社会公平问题因为生态环境问题而受到较大关注。作为基本指导思想的可持续发展理论在伦理意义上体现出的正是对人与人之间以及代与代之间的公平。在这样一个新的社会时期，效率和公平均得到关注，其发展理念体现为“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在这里，资源利用的效率，社会整体效益开始被纳入到效率范畴中，国民生产总值不再是生活富裕、社会进步的标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效率的地位是不能动摇的，效率是矛盾的主要方面，政府应当引导社会民众集中精力把国民生产总值这块“蛋糕”做大、做好。但公平同样非常重要，没有公平，“蛋糕”很难做大。当然，这里的公平是在一定范围、一定程度上讲的，普遍范围内、根本性质的公平尚不具备实现的条件。
二是市场调节与政府调控并举。在自由市场经济条件下，对于环境问题、资源问题存在着市场失灵和政府失灵，企业与社会经济行为只关注个人成本效益，追求利润最大化，而将社会成本、整体效益置之度外。传统市场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诱导人们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这样可以降低局部成本），换取某一方面经济利益最大化。政府在地方利益的驱使下，对企业杀鸡取卵式的行为采取纵容或不作为的态度。当今社会媒体不断曝光的企业生产污染环境事件，其根源在地方政府，在于管理措施不得当。生态市场经济的一个核心理念就是保护生态环境。在新型市场经济框架下，生态资源被列入生产成本中和产品价格中，生态税的征收，自然资源开发成本的大幅提高，促使企业经营者提高资源利用率，将创新的目标转移到节能降耗上来。个人盈利不再依靠消耗社会成本成为新时期的一个基本定则。而要做到这一点，政府对市场的调控是不可或缺的。因此可以认为，生态市场经济是生态规则与市场规则相结合的一种新型经济形式，其中生态规则的执行要依靠政府行为来完成。
三是绿领阶层进一步壮大，成为社会发展的主体。绿领阶层是生态市场经济的特殊产物。作为社会的一个群体，其成员具有极强的生态忧患意识和责任意识。他们在工作、生活以及社会交往过程中将生态环境的保护作为行为选择的首要标准。这一群体的存在对于新型市场经济的运行和发展是不可缺少的。只有这一群体成为社会主体，生态市场经济才能真正有效的建立和运行，我们的社会才能真正成为生态自觉和生态自律的社会。
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同样，我们所要建立的生态市场经济也不同于西方国家的生态市场经济。西方国家追求的是小范围的生态市场经济，他们往往只关注本国的生态利益，忽视他国的生态利益，甚至存在个人主义和种族歧视。如企业生产过程中的污染转移、资源掠夺以及生态技术、环保技术的垄断等均说明了这一问题。社会主义的生态市场经济以构建生态文明社会为目标，坚持立足本国、面向世界，不分国家大小、穷富，搁置意识形态中的差异和对立，广泛开展全球领域的生态合作。应当意识到，生态市场经济的道路是曲折而艰巨的。面向生态市场经济目标，我们与发达国家的起点（包括经济起点、生态起点、技术起点）存在较大差距，这需要我们付出更多的努力。我们有理由相信，作为拥有先进的道德文化意识和发展理念，独特的经济发展体制的社会主义国家，在生态市场经济建设道路上会走得更快、更成功。
注释：
①秦麟征：《破损的世界——现代文明的阴影》，东北林业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22页。
②Mitsuhashi,Tadahiro.2001.Material cycles and the fomation of an environmentally sound market economy,pp.27-46 in Environment in the 21st Century and New Development Patterns.Edited by Kazuo Matsushita,Boston:Kluwer Academic Publishers.
③《列宁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76页。
④孟宪忠：《论生态市场经济》，《社会科学战线》2001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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