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齐桓公创霸的条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条件论文,齐桓公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齐桓公之所以能够开创春秋霸政新时期,是因为他及当时的齐国具备了首霸的素质和条件。
《孟子·公孙丑上》说:“霸必有大国。”这个说法很有道理,但不够全面。笔者以为,似乎还可以再补上一句:霸必由富国和强国。
齐国始封时并不大,仅限于国都临淄周围方圆百里的一块小地盘内,正如《孟子·告子上》说:“太公之封于齐,为方百里。”后来在不断吞并周围小国的过程中,疆域逐渐扩大。到了桓公时期,齐“地南至于阴,西至于济,北至于河,东至于纪酅。”[1]或曰:“(齐)地南至于岱阴,西至于济,北至于海,东至于纪随,地方三百六十里。”[2]俨然东方一个泱泱大国了。
桓公时期的齐国不仅是一个大国,还是一个富国。
齐国地处黄河下游,华北平原的东部。南枕泰沂山脉,北抱渤海,东与东南临黄海。在这海岱之间,南部和东部为鲁中丘陵和胶东丘陵地区,北部是近海平原。河流纵横交错,湖泊星罗棋布。山上拥林木之饶、矿产之富,海中有渔盐之利。水路、陆路四通八达。优越的地理环境,丰富的自然资源,为农业和工商业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
众所周知,先秦齐国素以工商业发达而著称于世。太公封齐伊始,便从实际出发,因地制宜,确立了优先发展工商业的基本国策,并收效于当时,远披后世。正如《史记·齐太公世家》中所说:“太公至国,……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而人民多归齐,齐为大国。”《盐铁论·轻重》亦说:“昔太公封营丘之墟,辟草莱而居焉,地薄人少,于是通利末之道,极女工之巧,是以邻国交于齐,财蓄货殖,世为强国。”这一优良的经济文化传统,后由桓管发扬光大。《史记·货殖列传》中说“太公劝其女功,极技巧,通鱼盐,则人物归之,繦至而辐凑……其后齐中衰,管子修之。”
管仲任政相齐,为了发展工商业,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为了稳定工商队伍,提高工商业者的生产技巧和经营能力,管仲使工商业者分居定业,“令夫工,群萃而州处,审其四时,辨其功苦,权节其用,论比协材,旦暮从事,施于四方,以饬其子弟,相语以事,相示以巧,相陈以功。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工之子恒为工。令夫商,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而监其乡之资,以知其市之贾。负任担荷,服牛轺马,以周四方,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市贱鬻贵,旦暮从事于此,以饬其子弟,相语以利,相示以赖,相陈以知贾。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商之子恒为商。”[3]
为了促进商品的流通,扩大外贸,管仲采取减轻关税、优质服务等措施。“通齐国鱼盐于东莱,使关市几而不征,以为诸侯利,诸侯称广焉。”[4]“关讥而不征,市书而不赋。[5]“为诸侯之商贾立客舍,一乘者有食,三乘者有刍菽,五乘者有伍养,天下之商贾归齐若流水。”[6]
管仲的工商业政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而鲜明的特点,就是加大了国家对工商经济的调控力度。要者有四:
其一,国家任官设职,具体管理工商业者的生产和经营活动。“公立三官之臣:市立三乡,工立三族。”[7]此之谓也。
其二,国家控制铸币权。管仲继承太公时由国家铸币的历史传统,“设轻重九府”,即九种掌财政货币的官,由国家牢牢控制铸币权。国家垄断货币铸造的数量、质量、流通量,以此为打击囤积、平抑物价、调节供求的手段,从而达到干预商业、增加国家税收的目的。
其三,国家控制自然资源。水中之鱼盐,山中之林木、矿藏,都是发展工商业的重要因素和条件。凡此自然资源,若操于百姓之手,则利益将归入少数人,当非国家之福,故必由国家所有所管,即“官山海”。管仲设官以管理之,“泽立三虞,山立三衡。”[8]并制订严格的法律以维护之,“苟山之见荣者,谨封而为禁,有动封山者,罪死而不赦,有犯令者,左足入左足断,右足入右足断。”[9]
共四,盐、铁国营。盐、铁是山海中最重要而又大宗之财富,且是人们生产、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销售面最广,销售量巨大,获利丰厚,与国家强弱安危及民生大计息息相关。管仲深知“山泽林盐,国之宝也。”[10]是以不得任由人民取得,必须由政府管制经营乃可。于是他采取盐铁民制、官收、官运、官销的措施,使国家掌握盐铁这两大富源,从而为齐国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
总而言之,发达的工商业是当时齐国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是富齐的重要因素,也为齐桓公的称霸诸侯创造了一定的物质条件。如《汉书·地理志》说:“太公以齐地负海潟卤,少五谷而人民寡,乃劝以女工之业,通鱼盐之利,而人物辐凑。后十四世,桓公用管仲,设轻重以富国,合诸侯成伯功。”
桓公时期的齐国,不仅是一个富国,而且还是一个军事强国。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管仲进行“作内政而寄军令”的军政改革,从而建立了寓兵于政、军政合一的制度。他“叁其国”,在分设的十五个士乡中,配套以三军,每军一万人,全国便有三万足额的常备军。三军分别由齐桓公、国子、高子统率。这样便保证了齐国的兵源。
这些兵士是不与农、工、商杂居的,他们住在士乡之中。平时,父兄之间讲忠孝敬悌,邻里之间讲信修睦,联络培养感情;春秋两季进行军事训练,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如《国语·齐语》中载:“令夫士,群萃而州处,闲燕则父与子言义,子与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幼者言悌,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同伍之人,祭祀同福,死丧同恤,祸灾共之。人与人相畴,家与家相畴,世同居,少同游。故夜战声相闻,足以不乘;昼战目相见,足以相识,其欢欣足以相死。居同乐,行同和,死同哀,是故守则同固,战则同强。”“春以蒐振旅,秋以弥治兵。”“卒伍整于里,军旅整于旅。”管仲认为,有这样一支三万人的常备军,便可以横行于诸侯国,无敌于天下。
其二,如果说管仲“叁其国”,十五士乡组成三军,解决了兵源、军队问题的话,那么他通过“伍其鄙”的改革措施,则解决了军赋和军备问题。《管子·乘马》中载:
方六里,为一乘之地也。一乘者四马也。一马,其甲七,其蔽五;四乘,其甲二十有八,其蔽二十,白徒三十人奉车辆。器制也。
方六里,一乘之地也;方一里,九夫之田也。黄金一镒,百乘一宿之尽也。无金则用其绢,季绢三十三制当一镒。无绢则用其布,絟暴布百两当一镒,一镒之金,食百乘之一宿。则所布之地六步一,命之曰中岁。
为了提高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从而保证军赋和军备的来源,管仲又进行了农业方面的改革:一曰“均田分力”,意即将土地公开折算后,租于农民,使其分户耕种之。二曰“无夺农时”,从而保证了农民的生产时间。三曰“相地而衰征”,意即视土地好坏而分等级地征收地租。
另外,管仲还推行用甲兵赎罪的措施,扩大军备的来源。史载,齐桓公问:“齐国寡甲兵,为之若何?”管仲说:“制重罪赎以犀甲一戟,轻罪赎皮盾一戟,小罪谪以金分,宥间罪,索讼者,三禁而不可上下,坐成以束矢……甲兵大足。”[11]其结果,不但国内犯罪人数少了,军器供应也相应地得到解决,“羽旄不求而至,竹箭有余于国。”[12]
其三,军事科技进步,武器精良。先秦齐地齐国素有尚武习俗,兵学传统,故而军事科技和武器制造也一向发达。比如早在龙山文化时期,齐地先民东夷人就发明并掌握了冶铜术,从而完成了生产力和生产技术的一大革命。齐地还是弓箭的故乡。东夷人还是弓箭的发明者。“夷”字分开是“大”和“弓”。《说文》云:“夷,东方之人也。从大从弓。”
延至桓管时代,王室式微,诸侯力政,其时代的主旋律就是加强军事力量,争夺霸权。而“为兵之数……存平论工,而工无敌;存乎制器,而器无敌。”这是因为“工不盖天下,不能正天下;……器不盖天下,不能正天下。”[13]在这种形势下,齐国对军事科技的发展和武器制造更加重视。
大概在这一时期,可能在工匠陈完的主持下,由齐国那些文理兼通的管理人员和官方经验丰富、技艺高超的工匠们,汇集了前人和当代工艺技术的精华,加以理论升华,编撰了我国古代第一部手工业工艺技术典籍《考工论》。这部集大成之作,总结了那个时代青铜冶铸、战车和车战兵器的登峰造极的制造技术,并部分地上升到较为精湛的科学理论。比如:“首次见于著录的‘金有六齐’之中,‘戈戟之齐’、‘大刃之齐’、‘削杀矢之齐’和‘斧斤之齐’就是不同种类的兵器的合金比例配方。有了统一规范的配比标准,就能保证兵器生产质量的稳定性。在兵器的产量和质量不断提高的基础上,青铜兵器的形制、性能和品种都有所变化,《考工记》中出现了刺(矛)体(戈)联装的戟;剑的长度分为上、中、下三等,有加长的趋势。传统兵器镞、戈、矛的外形也都有改进……同时,为了适应车战的需要,青铜兵器经过不断的改进,在《考工记》中已与其他车战兵器形成整套组合。如远射的弓矢,格斗的戟、殳、戈、矛,护体的剑,以及防护装备皮甲等,这些均已规范化和制度化。”[14]确实代表了当时军事科技的最高水平。
由上可知齐国军政制度的改革和军事科技的进步,成为齐国争霸的重要军事基础。
桓公称霸的第四个前提条件是内附国民,外亲邻国。民不附,邻不亲,则霸不高。
附国民,属于内政。称霸为什么一定要附民?怎样附民?《管子·霸形》中载:
管子对曰:“君若将欲霸王举大事乎?则必从其本事矣。”桓公变躬迁席,拱手而问曰:“敢问何谓其本?”管子对曰:“齐国百姓,公之本也。人甚忧饥,而税敛重;人甚死,而刑政险;人甚伤劳,而上举事不时。公轻其税敛,则人不忧饥;缓其刑政,则人不惧死;举事以时,则人不伤劳。”桓公曰:“寡人闻仲父之言此三者,闻命矣,不敢擅也,将荐之先君。”于是令百官有司,削方墨笔。明日,皆朝于太庙之门朝,定令于百吏。使税者百一钟,孤幼不刑,泽梁时纵,关讥而不征,市书而不赋,近者示之以忠信,远者示之以礼义。行此数年,而民归之如流水。
《管子·戒》中亦有类似的记载:
管仲曰:“昔先王之理人也,盖人有患劳而上使之以时,则人不患劳也;人患饥而上薄敛焉,则人不患饥矣;人患死而上宽刑焉,则人不患死矣。如此而近有德而远有色,则四封之内视君其犹父母邪!四方之外归君其犹流水乎!”……于是管仲与桓公盟誓为令曰:“老弱勿刑,参宥而后弊,关几而不正,市正而不布。山林梁泽,以时禁发而不正也。”……三年教人,四年选贤以为长,五年始兴东践乘。
齐国的百姓,不仅是齐国立国之基,也是桓公称霸之本。立国称霸,动其基伤其本是愚蠢的。通过宽政缓刑、轻税薄敛、使民以时的方法和手段,达到固本而称霸的目的,确是很高明的举措。其实这一举措与《管子·立政》中去民“四恶”(恶忧劳、恶贫贱、恶危坠、恶灭绝),从民“四欲”(欲佚乐、欲富贵、欲存安、欲生育)的主张是一致的。并且也符合一般政理,如周公旦所言:“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归之。”[15]
亲邻国,属于外交。称霸为什么一定要亲邻?怎样亲邻?《国语·齐语》中载:
桓公曰:“吾欲从事于诸侯,其可乎?”……管子对曰:“未可。邻国未吾亲也。君欲从事于天下诸侯,则亲邻国。”桓公曰:“若何?”管子对曰:“审吾疆场,而反其侵地;正其封疆,无受其资;而重为之皮币,以骤聘眺于诸侯,以安四邻,则四邻之国亲我矣。为游士八十人,奉之以车马、衣裘,多其资币,使周游于四方,以号召天下之贤士。皮币玩好,使民鬻之四方,以监其上下之所好,择其淫乱者而先征之。”具体实施步骤亦如《国语·齐语》中载:
桓公曰:“吾欲南伐,何主?”管子对曰:“以鲁为主。反其侵地棠、潜,使海于有蔽,渠弭于有诸,环山于有牢。”桓公曰:“吾欲西伐,何主?”管子对曰:“以卫为主。反其侵地台、原、姑与漆里,使海于有蔽,渠弭于有诸,环山于有牢。”桓公曰:“吾欲北伐,何主?”管子对曰:“以燕为主。反其侵地柴夫、吠狗,使海于有蔽,渠弭于有诸,环山于有牢。”四邻大亲。既反侵地,正封疆,地南至阴,西至于济,北至于河,东至于纪酅,有八百乘。择天下之甚淫乱者而先征之。
《管子·小匡》中也有大致内容的记载。可见,近交远攻,团结邻国,是管仲制订的称霸外交方略,亦为其称霸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
从历史上看,齐国早就感染了称霸的基因。西周初年封建之始,周天子便把经验丰富、智勇双全、功劳卓著的太师吕尚分封到殷商旧势力最雄厚的东夷地区建立齐国,以便作为一道强有力的屏障拱卫王室,同时也给予吕尚很崇高的地位。《史记·汉兴以来诸侯年表》中载:“周封……太公于齐,兼五侯地,尊勤劳也。”
周成王时,管蔡助武庚作乱,淮夷亦随之叛周,这时齐国又取得了讨乱平叛的特权,并进而为齐国以后的对外扩张树起一面合理合法的旗帜。如《史记·齐太公世家》中载:“及周成王少时,管蔡作乱,淮夷叛周,乃使召康公命太公曰:‘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齐由此得征伐,为大国。”
自太公姜尚之后,十二传至齐庄公。其间,齐纪交恶,哀公被烹;胡献构怨,内壁操戈。内乱迭起,外患杂错,民不聊生,国无宁日。庄僖继立,方现转机。庄公在位六十四年,僖公当政三十三载,父子连续治齐近百年之久。政局相对稳定,元气渐复,国力日增。征伐异国,主盟诸侯。据史载,齐庄公二十七年(公元前768年)灭祝。齐僖公十一年(公元前720年),齐、郑盟于石门。齐僖公十四年,齐鲁盟于艾。齐僖公十六年,齐、宋、卫盟于瓦屋,齐僖公调解宋、卫与郑之间的矛盾。同年,在郑庄公的陪同下,齐僖公朝觐王室。齐僖公十七年,齐、鲁之君应王命会于防。齐僖公十八年,春,齐、郑、鲁会于中丘,继而盟于邓,商讨伐宋事。夏,齐、鲁、郑联军会于老桃,以伐宋,宋败。冬,齐、郑联军伐。齐僖公十九年,齐会郑、鲁之师伐许,许庄公奔卫。齐僖公二十一年,齐、鲁、郑会于稷,谋平宋乱。齐僖公二十二年,春,齐、鲁会于赢。夏,齐、卫胥命于蒲。齐僖公二十四年夏,齐、郑同聘纪,意欲伐之。齐僖公二十六年,齐会郑、卫之师伐盟、向,周迁二国于郏。齐僖公二十九年,齐会卫、郑之师伐鲁,战于郎,鲁败。齐僖公三十年,齐、卫、郑、宋盟于恶曹。齐僖公三十二年,郑以纪、鲁之师伐宋,齐、卫、燕三国助宋。连年的征战、盟会、排难解纷以及朝王之举,大大地提高了齐国在诸侯间的地位,故而《国语·郑语》云:“齐庄、僖于是乎小伯。”韦昭注:“小伯,小主诸侯盟会。”庄、僖小霸局面的开创实乃桓公霸政的前奏。
庄公卒后,襄公继立。他借助庄、僖二世之余威,大动干戈,伐郑、灭纪、亡鄑、平郚,并干涉卫国内政。对此顾颉刚先生说:“齐襄公这样替各国维持秩序,并不专为自己的利益打算,着实有些霸主的作风,而且齐国在中原各国中最为强大,也已取得了领袖资格。可惜他们忽然发生内乱,襄公被杀死了。”[16]顾先生的话是对的。襄公、无知之乱,不仅葬送了齐庄、僖以来的霸业,而且把国家闹到“日不引、月不长”,即将崩溃的境地。然而正是庄、僖小霸及襄公之乱的巨大反差,才激起桓公摆脱困境、再造辉煌的雄心,这便构成了桓公称霸的第五个前提条件。
桓公称霸的第六个前提条件是,他周围形成了一个足智多谋、团结实干、坚强有力的政治集体。其主要成员有:管仲、宁戚、隰朋、鲍叔牙、王子城父、宾胥无、东郭牙、公子举、曹孙宿、弦子、商容、尚、审友、季友等,还应包括国子和高子。这个政治集体具有如下几个显明的特点。
其一,成员来自不同的国度、阶级和阶层。如国子、高子乃齐国世袭贵族,天子命卿。隰朋是公室后裔、齐庄公之曾孙。而宁戚则是卫国的一介平民。因此,这个政治集体就有可能集中不同国度、阶级、阶层的各具特点的聪明才智和能力。
其二,成员各有特长。比如:鲍叔牙为人好善、好直;隰朋为人好上识而下向,聪明捷敏;宁戚为人能事;曹孙宿为人善言;宾胥无坚强以良;季友为人,恭以精,博于礼,多小信;蒙孙博于教,而文巧于辞……[17]这样,成员间就便于取长补短,从而有效地发挥群体优势。
其三,商人政治势力在桓公政治集团中占了主导地位。春秋时期,随着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商业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以贱买贵卖而致富的商人,其经济实力足以拟王公,甚至倾王公,于是也和贵族地主阶级一样,积极地参与和从事政治活动。例如子贡以贸易致富,便以商人的身份兼营政治活动,每到一国,“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齐国是一个工商业高度发达的国家,其商人势力之大是不言而喻的。商人是一个活跃的、能动性较大的阶层,它的从政无疑给传统的贵族政治机体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管仲、鲍叔牙出身于商贾,由商入政,作为商人阶层的代表,进入桓公政治集团并占据核心主导地位,刷新了齐国传统政治的局面。
其四,桓公政治集团中的每个成员都能够量才而用,各得其所。《管子·小匡》中载:
管仲曰:“升降揖让,进退闲习,辨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请立为大行。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宁戚,请立为大司田。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如王子城父,请立为大司马。决狱折中,不杀不辜,不诬无罪,臣不如宾胥无,请立为大司理。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辟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以为大谏之官。”……桓公曰:“善。”
较之于五子之立,管仲相齐更是至善至美。对此,《管子·小匡》中又载管仲语:
此五子者,夷吾一不如;然而以易夷吾,夷吾不为也。君若欲治国强兵,则五子者存矣;若欲霸王,夷吾在此。”
这绝非管仲自夸之语,请听鲍叔牙的心声吧!《史记·齐太公世家》中载鲍叔牙语:
君(桓公)将治齐,即高傒与叔牙足也。君且欲霸王,非管夷吾不可。夷吾所居国国重,不可失也。
数百年后,大史学家司马迁在总结这段历史时,极冷静而客观地分析了史实后,得到了同样的结论,他在《史记·管晏列传》中说:
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
其五,桓公的政治集体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就君臣关系而言,高傒自幼与桓公小白友善。鲍叔牙作为桓公的辅佐,在桓公做公子的时候,教导于他;在桓公避难奔劳的岁月,陪伴于他;在桓公与公子纠争夺君位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取得政权后,为治国称霸大业计,又主动抑己而荐贤,可谓桓公的良师、战友。管仲作为桓公的政敌,失败后的囚徒,不但未遭杀身之祸,反而被任以齐政,尊为仲父,位列世袭上卿高、国之上,亦可谓君臣知遇。无独有偶,堪与桓公弃一箭之仇、任管仲为相媲美的另一件事是,拔宁戚于饭牛之中。宁戚,卫国人,学识渊博,才华出众,但不为卫国所用。他听说齐桓公有宏图大略,招贤纳士,重用人才,便决定到齐国一展雄才。宁戚便以商人车夫的身份来到齐国,夜宿齐城东门之外。恰值桓公夜出会客,宁戚一只手给牛拌草,一只手拍打着牛角唱道:“南山粲,白石烂,生不逢尧与舜禅;单布短衣适至骭,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康浪之水何时粲,中有鲤鱼长尺半,蔽布单衣裁至骭,清早饭牛薄夜半,黄犊上坂且休息,吾将舍汝相齐国。出东门兮厉石斑,上有松柏青且阑,粗布衣兮缊娄,时不遇兮尧舜主,牛兮努力食细草,大臣在尔侧,吾将与尔适齐国。”桓公奇之,载与俱归,任为大司田。就同僚关系而言,管鲍之交自不待言,下逮五子及其他成员,无不是管仲慧眼识英雄,推荐、任用、提拔起来的。这种君臣间、同僚间的至密关系,使得这个政治集体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因而战斗力更强大。
总之,以桓公、管仲为核心的政治集团,是成就其霸业的重要保证。正如《国语·齐语》说:“唯能用管仲、宁戚、隰朋、宾胥无、鲍叔牙之属而伯功立。”
桓公称霸的第七个前提条件是他自身具有霸主的必备素质。
就桓公的个人生活作风而言,是不足为训的。他好猎、好酒、好色。《管子·小匡》中载桓公语曰:“寡人不幸而好田,晦夜而至禽侧,田莫不见禽而后返,诸侯使者无所使,百官有司无所复。”“寡人不幸而好酒,日夜相继,诸侯使者无所致,百官有司无所复。”“寡人有污行,不幸而好色,而姑姊有不嫁者。”另外他还好味,喜听阿谀逢迎之词。但是作为一个杰出的政治家,他也有突出的长处,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无小知,有大虑,敏而不优。《管子·大匡》中说:“小白之为人无小智,惕而有大虑。”惕,指性急,此指办事果断。《管子·小匡》中载管仲与桓公的对话曰:“(管仲)对曰:‘人君唯优与不敏为不可,优则之众,不敏不及事。’公曰:‘善。’”优,意指优柔寡断。没有小聪明,不搞阴谋诡计,处事敏感而果断,这是成就大事业的基本心理、性格素质。
其二,公而忘私。为国家、为事业计,在公私发生矛盾时,桓公能够做到公而忘私,捐弃前嫌,这是难能可贵的政治品质。设若桓公不能弃一箭之仇,任管仲为相,霸业不能成明也。
其三,求才若渴,举贤任能。桓公从称霸大业出发,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求才若渴。他可以五访小臣稷,设庭燎以待士。他支持管仲的政治改革,向西周以来的世卿世禄用人制度开刀,行“三选之法”,把官职向士、农、工、商四民开放,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使贤者当职,能者在位,用人所长,各尽所能,从而扩大了统治阶级的政治基础。
其四,躬身纳谏,从谏如流。桓公并不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而是善于听取和吸收其他人的意见,做到从谏如流。他不仅虚心听取身边大臣的意见,而且设立啧室之议,广泛听取臣民的意见,以增加治国理民和称霸诸侯的智慧和谋略。
其五,充分发挥群体优势,以补己之不足。《管子·小匡》说:“桓公能假其群臣之谋,以益其智也。其相曰夷吾,大夫曰宁戚、隰朋、宾胥无、鲍叔牙。用此五子者何功度义,光德继法、昭于天下,以遗后嗣;贻孝昭穆,大霸天下,名声广裕,不可掩也。则唯有明君在上,察相在下也。”
其六,对管仲重用不疑。管仲之所以能辅佐桓公成大功立大业,名闻诸侯,光披后世,最得力于桓公之重用不疑。《韩非子·难二》中载:
齐桓公之时,晋客至,有司请礼。桓公曰“告仲父”者三。而优笑曰:“易哉为君,一曰仲父,二曰仲父。”桓公曰:“吾闻君人者劳于索人,佚于使人。吾得仲父已难矣,得仲父之后,何为不易乎哉!”
桓公亲信管仲无以复加至此,真可谓无桓公便无管仲;反之,无管仲亦无桓公的霸业,二人相得益彰,互为一体。
注释:
①③④[11]《国语·齐语》。
②⑦⑧[12]《管子·小匡》。
⑤《管子·霸形》。
⑥《管子·轻重乙》。
⑨《管子·地数》。
⑩《左传·成公六年》。
[13]《管子·七法》。
[14]闻人军《考工记导读》,巴蜀书社,1987年版,第36—37页。
[15]《史记·鲁周公世家》。
[17]参见《管子·大匡》、《管子·小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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