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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做”字的普通话读音与反切的对应关系
1.1 “做”在现代汉语中是一个常用字。在只标普通话读音的语文工具书中,都是把“做”字标成zuò,与“作”字同音。
把《古今字音对照手册》(丁声树、李荣1981):*做(作)zuò——臧祚初,遇合一去暮精
本文按:“做”字前的星号表示此音此字只见于《集韵》,不见于《广韵》。括号里的字表示“做”还有一个异体字“作”。
《方言调查字表》(修订本)(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1999)与此相同,“做”字只出现在“遇摄合口一等去声暮韵精母”一栏中,也在“做”字后注明还有一个异体字“作”。
《古今字音对照手册》和《方言调查字表》的“古音”是《广韵》音系(含《集韵》)。
“做”字与“作”字有密切关系。下面是“作”字和“做”字在《广韵》和《集韵》里的音注。
《广韵》未收“做”字,只有“作”字:
1) 遇摄合口一等去声暮韵:作,臧祚切,造也。
2) 果摄开口一等去声箇韵:作,则箇切,造也。本臧洛切。
3) 宕摄开口一等入声铎韵:作,则洛切,又则逻、臧路二切。为也,起也,……
把这三个反切折合成普通话读音,第一个应该读。
《集韵》中“作”字有五个反切,其中的“揔古”、“庄助”二切与本文关系不大,这里只讨论如下三个反切:
1) 遇摄合口一等去声暮韵:作,宗祚切,造也。俗作“做”,非是。
2) 果摄开口一等去声箇韵:作,子贺切,起也,造也。
3) 宕摄开口一等入声铎韵:作,即各切,《说文》起也。
本文按:“宗祚切”相当于《广韵》的“臧祚切”,“子贺切”相当于《广韵》的“则箇切”,“即各切”相当于《广韵》的“则洛切”。这里要特别注意的是,《集韵》只是将“做”字作为“作”字读去声暮韵“宗祚切”这个读音时的“俗字”列出的。这是“做”字在官修韵书中首次出现。
1.2 反过来,如果根据今音逆推中古音,以《方言调查字表》所收字为查找范围,普通话zuò只有三个可能的来源:
1) 果摄开口一等去声箇韵精母(与“佐”字同音);
2) 果摄合口一等去声过韵衆母(与“座”字同音);
3) 宕摄开口一等入声铎韵精母(与“作”字同音)。
不可能推出一个“合口一等去声暮韵精母”(适用于“宗祚切”)的读音来。以上情况可以看出,普通话“做”的今音与“宗祚”切的中古音并不对应。这其中显然有一些需要讨论的问题。
二 果[,开一]、遇[,合一]和宕[,开一]铎韵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语音对应关系
2.0 本文第一节指出,根据普通话音系与中古音的对应关系,把“宗祚切”折合成普通话,应为zù,而普通话中“做”字却是读zuò这个读音应该是“作”字“子贺切”或“则洛切”的音。这样一来,普通话中实际上没有“做”字,只有“作”字。这里会引出一些讨论,如读音例外或特殊的演变规律等。因此,应考察与“做”字读音来历密切相关的果摄开口一等、遇摄合口一等和宕摄开口一等铎韵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古今对应关系。
2.1 果摄开口一等的读音情况见表一。表一所用材料全部根据《汉语方音字汇》(第二版)[,语文出版社,1989年](下面本文提到这本书时一律简称《字汇》(第二版)。字音分文白、新老时,本文一般只用白读音和老派音)。表中反映的是下列果摄开口一等字的读音:端组(多舵拖驼驮),泥组(罗锣箩),精组(左搓),见组(歌哥个[,个人]可我鹅蛾俄饿),晓组(贺何河荷[,荷花])。
表一 现代汉语方言中果摄开口一等的读音
根据表一所列的情况,果摄开口一等在现代汉语方言中有三种基本的读音类型。
(一)uo、分读型。分读的条件是:在舌根声母前读开口呼韵母,在其他声母前读同合口呼韵母。属于这一类型的方言有北京、济南、西安和太原等四处。
(二)同韵母型。这一类的基本特点是果摄开口一等的读音不因声母不同发生变化,基本上都读一个音,最常见的读音是o或。属于这一类型的方言有武汉、成都、合肥、扬州、苏州、温州、长沙、双峰、南昌、梅县、广州、阳江等十二处。
(三)o、ua分读型。这一类的基本特点是果摄开口一等分读成开口呼、合口呼两类时,基本上不以声母为条件。属于这一类型的方言有厦门、潮州、福州、建瓯等四处。
总的说来,果摄开口一等的古今对应关系可以概括为:
2.2 遇摄合口一等的读音情况见表二。表二所据方言材料同表一,反映的是下列遇摄合口一等字的读音:帮组(补捕布[,布匹]布[,散布]怖部簿步埠[,商埠]铺[,铺设]蒲脯[,胸脯]葡谱普浦铺[,店铺]暮慕墓)端组(都赌堵肚[,胃]妒杜肚[,腹肚]度渡镀徒途涂图屠土吐[,吐痰]吐[,呕吐]兔),泥组(奴努怒卢炉芦鲁橹虏卤[,盐卤]露路),精组(租祖组粗醋苏酥素塑),见组(姑孤箍辜估[,估计]股鼓故固顾雇枯苦库裤吴梧午伍五误悟),晓组(呼胡[,胡笳]湖糊葫胡[,胡须]狐壶虎户护互),影组(乌恶[,厌恶])。
表二 现代汉语方言中遇摄合口一等的读音
根据表二所列读音情况,遇摄合口一等在现代汉语方言中有四种读音类型:
(一)类型:厦门
(二)u类型:北京、济南、西安、太原、成都、合肥、扬州、南昌、梅县、建瓯
(三)ou类型:苏州、双峰、潮州
(四)u/ou混用型:武汉、温州、长沙、广州、福州、阳江
厦门的,将其归入第三类。梅县精组,福州、建瓯帮组,苏州、温州、梅县、广州、阳江、潮州等地泥母或疑母读音特殊。这些特殊读音有另外的演变规律,因与本文要讨论的问题关系不大,暂不讨论。总的说来,遇摄一等的语音对应关系可以归纳成:
2.3 宕摄开口一等的读音情况见表三。表三所据方言材料同表一,反映的是下列宕摄开口一等铎韵字的读音:帮组(博膜[,薄膜]莫漠薄),端组(托[,委托]托[,托盘]),泥组(诺洛落骆络乐[,快乐]烙酪),精组(昨索[,绳索]凿),见组(阁搁各腭),晓组(鹤),影组(恶[,善恶])。因为“作”字的音待讨论,表中不包括此字。此外,“摸锉错[,错误]错[,交错]”等字因另有非入声的反切,表中也不列入。
表三 现代汉语方言中宕摄开口一等铎韵的读音
根据表三所列的情况,宕摄开口一等铎韵在现代汉语方言中有三种基本的读音类型:
(一)保留入声韵型。这一类的基本特点是铎韵仍保留入声塞辅韵尾。属于这一类的方言有太原、合肥、扬州、苏州、南昌、梅县、广州、阳江、厦门、潮州、福州等十一处。
(二)保留入声调型。这一类的基本特点是铎韵的入声韵尾虽已消失,但仍读入声调。属于这一类的方言有温州、长沙、建瓯等三处。
(三)转读舒声韵型。这一类的基本特点是铎韵已混入相应的舒声韵中,具体的归并方向决定于相关方言中入声舒化的演变规律。属于这一类的方言有北京、济南、西安、武汉、成都、双峰等六处。
这三种类型实际上反映的是铎韵从古到今三个音变阶段在地域分布上的投影。这个过程可以表示为:。
拿“作”字的三个反切来对照现代汉语方言中果摄开口一等、遇摄合口一等和宕摄开口一等铎韵的古今语音对应关系,来自宕摄铎韵“即各切”的“作”可以定为“作[,1]”,来自果摄箇韵“子贺切”的“作”可以定为“作[,2]”,来自遇摄暮韵“宗祚切”的“作”应即为“做”字,与“作”字的字形、读音都不同。
三 “做”字今读音的方言类型及其历史音韵回推
3.1 从以上讨论中可以得到一个推论:从现代方言来逆推“做”、“作”两字的古音,凡根据方音推出来是铎韵“则洛切”或箇韵“子贺切”的,应为“作”字,不是“做”字;只有能推出暮韵“宗祚切”的音才应该是“做”字。本节讨论的重点是根据现代汉语方言中“做”的读音情况来归纳方言类型,并用共时分布的状态来回推其历史音韵,验证第二节的讨论结果。
3.2 表四是“做”字在《字汇》(第二版)中的读音,列出“作”字作对比。另列出果摄开口一等的“多拖搓”和遇摄合口一等的“醋路吐”等字作参照。
表四 现代汉语方言中“做”字的读音
这个表中的语音情况有几个地方需要略加解释。
一、《字汇》(第二版)已指出,太原“做”的“文读音”是“作”的训读。实际上,北京、济南的“做”的“文读音”也是训读,本字应是“作”。
二、建瓯“做”的读音与表中所列果摄字、暮韵字都不同,需要简单的讨论一下。建瓯[a]韵母主要来自下列韵摄:
1) 果摄开口一等; 5) 山摄开口一、二等;
2) 假摄开口二、三等; 6) 宕摄开口一等白读;
3) 蟹摄开口一、二、四等; 7) 江摄开口二等;
4) 咸摄开口一、二、四等; 8) 梗摄开口二、三等。
古入声字在建瓯话中一般是读入声,但有例外。有的读上声,如“发”[,白读],“勒”[,又读],“热”,有的读去声,如“罚”(阴去),“踏”(阴去),“择”(阳去)[,白读],“合”(阳去),“核”(阳去),“漠”(阳去),“佛”(阳去),“骆”(阴去)。
根据上列建瓯话的古今对应关系,建瓯“做”的读音可以解释成来自宕摄开口一等字,适用于“则洛切”的音,也可以解释成来自果摄开口一等的去声字,适用“子贺切”的音。从声调看,由于建瓯的古入声今一般仍读入声,古去声今无变读入声的,因此,建瓯“做”字的音定为来自“子贺切”比定成来自“则洛切”更自然。
三、厦门“做”字文读音的来历应和潮州、福州、建瓯相同,来自果摄。白读音则比较奇怪,既不同于果摄字的常规读音,也不同于暮韵字的常规读音。
除开“做”字外,厦门话的[ue]韵母来自下列韵摄:
(1) 止摄灰韵,泰韵,脂韵; (3) 假摄麻韵;
(2) 蟹摄泰韵,佳韵,开韵,祭韵,废韵; (4) 遇摄鱼韵。
这些韵摄显然都与“做”字的中古音韵地位不合。
从文白异读的对应关系看,厦门话果摄开口一等文白异读的对应关系是o│ua,合口一等是o│ua、ue。虽然厦门话果摄字文读音不分开合口,[ua]可以出现在开口韵的白读音中,也可以出现在合口韵的白读音中,但由于[ue]只出现在合口韵的白读音中,因此,如果把厦门话“做”的这个白读音定成果摄开口一等字则与今音不合,定成合口一等字则与古音不合。但从方言比较的角度来看,建瓯果摄开口一等的“多”、“拖”、“箩”等字的白读音韵母是的这个音定为白读音。
3.3 从北京、济南、太原三处减去“做”字的“文读音”后,从表四可以看出“做”与“作”在共时分布上的两个特点:
一、从南到北,不管现代汉语方言有多大的差异,“做”读同暮韵,“作”读入声或读同果摄,这两个字在表上所列方言点中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同音。(注:《字汇》(第二版)中“做”字的白读音是zòu。据同事谭景春告知,他小时候也听到老人说过“zòu事”这样的音。这些情况说明北京话本来是用“做”字的。但现代北京人看见“做”字时一般都将其读成zuò,与“作”同音,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当是受了普通话的影响。)
二、从语音的古今对应关系来看,普通话实际上没有来自“宗祚切”的“做”字,只有来自“子贺切”或“则洛切”的“作”字。这在北方汉语方言里是孤例。
从表四所列“做”字与其他韵摄的关系看,现代汉语方言可以分成下列两种类型:
甲类:与暮韵字同音。属于这一类型的方言有北京、济南、西安、太原、武汉、成都、苏州、长沙、双峰、南昌、广州、阳江,计十二个方言点。涵盖的方言类型包括北方官话、西北官话、西南官话、晋语、吴语(中部吴语)、湘语、赣语、粤语。
甲类读音可以推出遇摄合口一等暮韵精母去声的读音来,这个音与“宗祚切”密合,是真正的“做”字。
乙类:与果摄字同音。属于这一类型的方言有合肥、扬州、温州、梅县、潮州、福州、厦门、建瓯八个方言点。涵盖的方言类型包括江淮官话、吴语(南部吴语)、闽语、客家话。
乙类读音可以推出果摄开口一等箇韵精母去声的读音来,这个音与“子贺切”密合,实际上是“作[,2]”,不是“做”字。换句话说,这些方言里只有“作[,1]”和“作[,2]”,不用“做”字。
3.4 结合文献和现代汉语方言,可以把“作”、“做”两字从上古到现代的语音演变过程构拟为:
注:②这里的“现代音”如果代入现代汉语方言后,以“作[,2]tsok(入声)”为例,正好与广州、梅县等保留古入声韵的方言相对应。但如果是在古入声今归阳平的西南官话中,则应折合成“作(阳平)”。其他音可类推。
上图中,上古音用《上古音研究》(李方桂1980)的体系,中古音用《切韵音系》(李荣1956)的体系。
但从本文所论“做”字和“作”字的历时音变过程来看,上图还不能令人满意。主要问题是从上古的*tsak到唐宋的作[,1],音变过程都比较自然,相形之下,从上古的*tsak到中古的*tso,这个音变过程显得过于突兀。但只要假设上古的“作”字和“度、莫、恶”等字一样也有收*-gh尾的阴声韵一读的话,从上古的*tsagh(阴声韵)到中古的*tso(宗祚切)再到现代方言中的*tsu,整个音变过程就会显得比较自然合理。
根据《魏晋音韵研究》(丁邦新1975),魏晋时期的韵文里,鱼韵去声共有601个韵脚字,其中,“作”与“厝”相押有一例,“厝”还与“度素布”等暮韵字押了六次韵,“度素布”等字在《上古音研究》(李方桂1985)里是作为鱼部开口一等阴声类的例字举出的。更早如《诗经·采薇》篇中,“作”字与“莫故”等字相押,顾炎武[,《音学五书·诗本音》卷五]认为“作、莫与下文二故字为韵,则并当从去声。”本文据此认定“作”字在上古除了入声一读外,还有鱼韵阴声调一读。
于是,前面那幅图可以改画成这样:
注:②这里的“现代音”如果代入现代汉语方言后,以“作[,2]tsok(入声)”为例,正好与广州、梅县等保留古入声韵的方言相对应。但如果是在古入声今归阳平的西南官话中,则应折合成“作(阳平)”。其他音可类推。
根据这个图,“作”字在先秦时就有阴声类和入声类两个音。现代汉语方言中的“做”字来自先秦时读阴声韵的“作”字。根据李荣先生(1985)的研究,上古阴声类的浊辅尾在西汉时就已消失,《后汉书·廉范传》里的用例(详本文第四节)应该已和《切韵》时代的遇摄一样,已读舒声韵。这个早于《切韵》时代的读音虽然在正统诗文中的用例较少见,但在口语中绵延不绝,并在除闽语、客家话、吴语(南部吴语)、江淮官话以外的汉语方言中一直使用到现在。
四 “做”属暮韵的若干书证
4.0 上文一至三节主要根据语音演变规律和语音对应关系来论证“做”应为遇摄字。下面,本文将提供一些书证来进一步印证此说。
4.1 唐以前的文献中只有“作”字,没有“做”字。但在唐以前的文献中,已经有“作”字读成暮韵的用例。范晔《后汉书·廉范传》[,商务印书馆缩印百衲本]:
成都民物丰盛,邑宇逼侧。旧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灾。而更相隐蔽,烧者日属。范乃毁削先令,但严使储水而已。百姓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平生无襦今五袴。”
本文按:在这段民谣中,“作”字与“度暮袴[,今作裤]”等暮韵字相押,只能理解为“作”字读成暮韵,不应该理解为暮韵在当时读同铎韵。
原文文末有小字注:“作,协韵,音则护反。”这个注是李贤所加。此可证“作”字在唐代仍有暮韵的读音。
寒山诗[,下文据项楚《寒山诗注》中华书局]“生前大愚痴”:
生前大愚痴,不为今日悟。
今日如许贫,总是前生作。
今日又不修,来生还如故。
两岸各无船,渺渺难济渡。
本文按:“作”字与“悟故渡”相押,也只能理解为“作”字读如暮韵。(注:寒山诗中,“作”两次用作韵脚字。除“生前大愚痴”外,在“自羡山间乐”一诗中也和正统诗文一样与铎韵字相押:自羡山间乐,逍遥无依托。逐日养残躯,闲思无所作。时披古佛书,往往登石阁。下窥千尺崖,上有云盘泊。寒月冷飕飕,身似孤飞鹤。这个“作”应属铎韵。韩愈《方桥》:非阁复非船,可居兼可过。君去问方桥,方桥如此作。“作”与“过”押韵。显而易见,唐代的“作”字已有宗祚、子贺、则洛三个读音,且三个读音都有诗文用例支持。)对照李贤所注“则护切”的读音,可以确证唐代“作”字必有暮韵的读音。
4.2 宋代,“做”字开始出现在一些佛教文献中,到《朱子语类》,“做”字的用例已超过“作”字。表五的数据系用北京大学中文系"TIR"语料库查询《古尊宿语录》、《五灯会元》、《朱子语类》三书所得。
表五 三种宋代语料中“做”字与“作”字的用例统计
“作”字的 所占百分比 “做”字的 所占百分比
用例
用例
《古尊宿语录》
2378
97% 78 3%
《五灯会元》
2678
99% 30 1%
《朱子语类》
1072
27% 283973%
《古尊宿语录》、《五灯会元》、《朱子语类》三书中,“做”字最常用的用法是用来表示具体做一件事情,是一个实义动词,如“做衣服”、“做事”等;也常用来表示“以……为业”,如“做官”、“做贼”之类。
这些“做”字出现的文献都属口语程度比较高的文体,可能就是《集韵》所批评的“作”字的“俗读音”。
实际上,《集韵》把“做”定为“作”的俗字也未必正确,因为“做”字也见于正史中。下面是在《旧五代史》[,中华书局1976年。用商务印书馆缩印百衲本对校]中的两个用例。
《旧五代史》卷一百一十九《周书十·世宗纪事第六》:
帝之北征也,凡供军之物,皆令自京遞送行在。一日,忽於地中得一木,长二三尺,如人之揭物者,其上封[,百衲本作“封”]作全题云“点检做”。观者莫测何物也。至是,今上始受点检之命。明年春,果自此职以副人望。则“点检做”之言乃神符也。
《旧五代史》卷一百二十八《周书十九·列传第八》“王仁裕传”引《五代史补》:
王尚书裕仁,乾祜初,放一榜二百一十四人。乃自为诗云:“二百一十四门生,春风初动羽毛轻。掷金换却天边桂[,百衲本作“柱”],凿壁偷将榜上名。”陶谷为尚书,素好恢谐,见诗佯声曰:“大奇,大奇,不意王仁裕今日做贼头也。”闻者皆大笑。
4.3 对本文所讨论的问题来说,元代最重要的事情是“做”字收进了《中原音韵》。下面对比“做”字与“作”字在《中原音韵》中的读音。
在《中原音韵》[,纳庵本]中,“做”字收在“五鱼模”韵去声中,与“祚胙诅”同音。这部书虽已确认“做”字不属入声,但还是在“做”字的后面加了一个小字注“俗作字”。“作”在《中原音韵》里中收在“十一萧豪”韵“入声作上声”的上声中,与“柞凿”同音。
这是元曲及元代文献中“做”字属暮韵的最直接的证据。元以后,“做”大量出现在各种白话文献中,不用举例。
五 结论
根据以上四节的讨论,我们可以大致推断出“做”字从“作”分化出来的过程:在先秦时,“做”属鱼部阴声韵字,“作”属鱼部入声韵字,这两个字在上古时虽形同音近但并不同音。到西汉时,鱼部阴声韵字的浊辅尾脱落(或转化成同部位的元音韵尾)后,变成遇摄去声暮韵字。到唐宋时期,“做”开始出现,宋元以后,“做”字终于大行于世,成为一个字音和字形均与“作”不同的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