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杂字”研究(三)_西夏论文

西夏文《杂字》研究(之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之三论文,西夏文论文,杂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990年10月,我在银川金桥宾馆参加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专家座谈会,时逢北京大学考古学家宿白教授,我去拜访,他告诉我:“王静如教授不幸于10月2日去世”。我闻讯愕然,万分悲痛! 西夏学界一颗巨星陨落了。我立即通知宁夏人民出版社:前约我同王先生合著的《西夏文〈杂字〉研究》一书,可否增附一《跋》?以弘扬先生蜚声中外的业迹。出版社的负责同志表示同意。十一月,我赴京前往先生家悼唁,看望师母沈思庄,并说明我们合著的书,一旦出版,立即寄去稿酬,并计划加写一《跋》,以彰先生之功德。师母对此毫无所知,沉浸于悲痛之中,只同长子反复叨念逝者生前的困境:“他本不该走的那么早,他得病后,送进医院,时逢亚运会,医院只顾外宾,内宾受冷落,住院不让家人陪伴,夜间输氧无人照管,结果氧气管被鼻涕堵塞,断氧窒息”。长子学医,知其死因,四处告状未果。师母说:“他晚年工资同五十年代一样,全家三口,还雇一小保姆,全靠他的工资。再加上长子因病离职在家,三人常年多病,生活拮据,并无积蓄”。希望我向有关方面反映,予以照顾。

我带着悲痛而沉闷的心情离开一代尊师的家,走进我的另一位老师亦是王先生的至友马学良教授家。他说:“民族所一连去世三位国内外著名专家——翁独健、傅懋勣、王静如教授, 这是民族学界一大损失!”马先生十分沉痛,还同我谈起翁、傅先生去世时的情形,我不禁泪盈满眶。告辞马先生,直驱民族所找所负责人,如实反映了情况,他们比我了解的更清楚,和我的心情一样,随后我又向院部有关同志反映。直到今年7月,其子王龙友来信,并寄来两帧王先生的照片, 表示谢意,说他母亲的生活得到解决,压在我心坎上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我同王先生的接触并不多,但对他的博学非常钦佩。然而我却听到一些不敬之辞。记得1970年3月,宁夏文化代表团赴京参观学习, 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接见时指出:宁夏是西夏的发祥地,要把西夏考古发掘作为重点。要有人学习研究西夏文字,不能让它成为“绝”学。有人插话:“听说王静如教授,只教儿子,不教别人”。王说:“不要紧,还有一位罗福颐先生也懂西夏文,现在在湖北劳动,我们可以把他调回,你们派人来跟他学习”。从此,我对王先生留下了不好印象。

1973年5月, 当组织上决定派我去国家文物局跟罗先生学习西夏文时,我已搜集西夏文字例卡片三万余张,并用四角号码加以编排。罗先生听说我去跟他学习西夏文字,他早已为我准备了大摞资料。9月, 我如饥似渴地摘抄完后,带上文物局的介绍信,抱着戒备心理去求教王静如先生,那时的机关经常无人上班,我经多次联系,终于在旧历八月十六日拜见了王先生,我们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晚上,盛情难却,非留我吃晚饭不可。他说:“我太高兴了,我从不请客,但我今天破例招待你,我有好吃的请你。”他的盛情完全出我意料,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答应,吃饭仅我们两人。

1978年3月,文物出版社决定出版我撰修的《夏汉字典》, 通知我赴京听取审稿意见。由于受极左影响。 组织上未及时派我前往, 拖至1979年5月赴京。文物局陈慈德处长接待我们, 一见面就说:“你们见到《北京日报》没有?王静如教授以西夏学权威发表谈话,他正在指导他的儿子编写西夏文字典,与你这个无名小卒竞争了。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拖了整整一年?”他介绍我们去出版社,出版社的同志见到审稿意见,心冷了半截,大家面面相觑而不语,还是陈处长打破了沉默,他说:“都是自己人,把意见交给他们吧!”我打开审稿意见,完全出人意料,我们抱着绝望的心情回到招待所。这时一位曾在宁夏工作过的中央负责同志来看我们。领导将我们的“遭遇”汇报后,他十分同情,让我们去找有关领导召开新闻发布会,说这是宁夏文化建设的重大成果,应为宁夏争光。我们并未找任何人,准备起程回宁。临行前,我去看我的老师费孝通教授,他说:“楼上(指他住的楼)是王先生,你是我的学生,我能说什么?你还年轻,可以搞别的,字典就让他先出吧!”回宁后,我一度钻甲骨文,后来研究《同音》。

1986年拙著《同音研究》出版后,我赴苏考察,出国前夕,去拜访王先生,一见面依然如故,满腔热情,并说:“我早就说了我要出西夏文字典,但是谈何容易!也许我这一辈子也出不了,即或出我的字典,也并不影响你出字典,我们这样大的国家,出一两部字典并不多,何况两人编的体例全不相同”。从此我又继续修订我的字典。

1987年,《当代中国社会科学家传略》编辑部来函约我写《传略》,我复函拒绝,我说:我既不是家,也不是权威。西夏学权威和专家是王静如教授。他们请王写,王让我代笔,我根据他提供的素材,写完寄去,他很满意。

1989年,苏联西夏学专家克恰诺夫教授来访,赠给王先生西夏文《杂字》一书照片。他即寄给我,让我同他共同研究。当我们把书稿交出版社还未出版时,1990年10月2日先生,不幸逝世。享年87岁。

从我和王先生近二十年的交往中,得知他从未说过只教自己儿子,不教别人,事实上他已培养出西夏学硕士和博士研究生,这怎能说他只教儿子不教别人?他为西夏学勤劳终生,出版字典为民造福,功德无量,理所当然。我的字典未出版,并不是他发布了消息与我竞争;也不是由于他人审稿提了什么意见,而是字典本身的确还不具备出版条件。为什么当时还产生那么些情绪?主要原因彼此未能交换意见。加上“十年浩劫”的后遗症——彼此不信任,互相戒备的结果。尽管我们有过误会,并未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对我无话不说,我对他极为尊敬,特别是近几年来,几乎我们每月都有通信来往。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去世。怎能使我不悲痛!

王静如教授不愧为著名的语言学家、音韵学家、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和民族学家。他学识渊博,造诣精深,蜚声海内外。

王先生生于1903年,河北省深泽县人。1923年考入民国大学语文系。1927年考入清华大学研究生院,从师赵元任、陈寅恪等著名学者。攻读语言学,兼修历史、考古学。1929年毕业后担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助理研究员。1929—1933年,仅仅三四年间,他以惊人的毅力写出《西夏研究》一二三辑,这是他向西夏学迈进的代表作,使他登上了西夏学研究的高峰,当这三部专辑出版后,1933年上级领导即以海外研究员的名义派他赴法、英、德等国进修语言学、中亚语言史、印欧比较语言学、中亚文化艺术史、欧洲绘画史、古代欧洲社会经济史、以及生产工具史的研究。1936年,法国科学院院士会根据他对西夏学研究的卓越成就,授予他东方“茹莲”奖金。这是中国学者首次获得法国个人奖。同年他先后担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中法大学、辅仁大学、燕京大学、中国大学的研究员、教授和导师。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担任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1953年任中央民族学院研究部教授、室主任。1958年后,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研究员、学术委员,并兼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还兼任国家文物局历史文物谘议委员会委员;中国民族研究会常务委员,中国民族语言学会理事, 中国音韵学会和北京市语言学会顾问。 从1978年起,当选为民革中央第五、六届中央委员,第六届全国政协委员。

王静如先生学识渊博,研究范围很广,著述丰富,建树颇多。特别是对西夏文字的研究,举世公认。他对于我国古代和现代民族的研究,例如突厥、回鹘、党项、契丹、女真、鲜卑、蒙古、达斡尔、苗族、土家等民族的语言、文字,均有精湛研究,发表了不少卓有创见的成果。

王先生十分重视实际调查与研究。五十年代,他积极投身于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工作,亲自赴贵州等地调查和参加史志的编写工作。与大家同甘共苦,表现了很大的热忱。并撰写了一批有份量的论著。六十年代,又亲自率队到敦煌考察,与敦煌研究所、北京大学的专家一起,不辞劳苦,逐窟进行考察,分析推敲,得出科学结论,使敦煌有关西夏石窟,断代分期,作出重大贡献。

王静如教授不仅是一位杰出的专家学者,而且还是一位享有声望的爱国民主人士,从小受其父王葆真先生的影响,青年时代参加“中华革命同盟会”、“华北民主促进会”等爱国进步组织。其父早年参加同盟会,追随孙中山先生进行民主革命,是中国近代的一位革命活动家,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创始人之一,也是中国共产党的朋友。曾任河北省政协副主席。王先生在其父的影响下,一贯拥护中国共产党、热爱祖国和人民。他虽然与世长辞了,但他的光辉风范长存,他的一生,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他的治学精神,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楷模,让我们化悲痛为力量,沿着他走过的道路,把西夏学研究推向一个新的高峰吧!

注释:

〔1〕《宋史》卷485,中华书局版,第13995页。

〔2〕张澍《书西夏天祐民安碑后》, 见《养素堂文集》卷十九,1837。

〔3〕A·Wylia,On an Ancieent Buddhist Inscription at keu-Yung-Kwan,Journal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1870.

〔4〕G·Deveria,L'Ecriture clu Royaume de Si-hia ou Tangut,Mémoires présentés par divers savantsàl'Académie de Inscriptions,1898。

〔5〕п·K.Ko3дOB,MoHгOдпя и AMд и MepTBbI ǔгopoд Xapa-XoTo,M.-пг.,1923,cTp.556.

〔6〕TaHгyTckиe PYKOпиcи и kcидoгpaфbI,издaTeдbBeTBO BocToHHoǔ ЛиTepaTypbI,MockBa 1963。 (译文见《民族史译文集》1978年第3辑)

〔7〕按原文直译为“节亲异杂义合和”。 这里义译为“亲属称谓关系”。值得注意的是:它与其它各部不同,它放在“汉族姓”与“身体”部之间。“节亲”又可译为辈份。

〔8〕史金波《西夏汉文本〈杂字〉初探》, 载《中国民族史研究》第2辑,第168页。

〔9〕史金波《西夏汉文本〈杂字〉初探》, 载《中国民族史研究》第2辑,1989年版第169页。

〔10〕同上,第182页。棚写为“”, 见该文附录的“西夏汉文本《杂字》第22页”原件照片。

〔11〕骨勒茂才《番汉合时掌中珠》第22页。

〔12〕丁声树《古今字音对照手册》及李方桂修订的高本汉关于中古汉语的拟音。

〔13〕之讹体,音弋(yì),麦即麦去壳而成碎片,做粥用。

〔14〕:音涓(juān),茎也,麦,并非粮食,而为麦秆、麦茎也。汉文《杂字》的作者误为粮食,列入其中。

〔15〕:音邵(shào),即米麦混合熬粥谓之,即糗也。

〔16〕糁:音参(sàn),粥也,以米作之羹也。

〔17〕越瓜:词书未见,疑指白越或于越地区传入西夏的瓜,正如回纥瓜、大石瓜一样。系指由南方传去的瓜。

〔18〕回纥瓜,顾名思义,即回鹘人传去的瓜,史金波同志认为“应是现在所谓的哈密瓜”,言之有理,因为西夏最强盛时,它的势力已扩张到今新疆的哈密地区。

〔19〕大石瓜,即大食瓜,与药物部安息香同出一地,辗转而来。

〔20〕中兴,即中兴府,西夏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西夏的首府。吴广成《西夏书事》卷十:“升兴州为府,改名兴庆”。最近(美)邓如萍:《兴庆府和中兴府及有关问题的考证》一文提出异议。她认为西夏文文献里仅有中兴府,而无兴庆府。称庆兴府纯属吴氏“臆断”(见《中国民族史研究》第2辑,第161页,聂鸣音译)。汉文《杂字》的“中兴”与西夏文记载是一致的,邓的考证是对的。

〔21〕《宋史》中华书局标点本,卷四百八十五,列传第二百四十四,第13995页。

〔22〕《孝经注疏》卷第一,见《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影印本第2545页。

〔23〕骨勒茂才《番汉合时掌中珠》第27、31页。

〔24〕同注〔22〕,第2549页。

〔25〕《尔雅疏》卷第一, 见《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影印版第2567页。

〔26〕史金波《西夏汉文本〈杂字〉初探》载《中国民族史研究》第二辑,1989年版第178—179页。

〔27〕载林旅芝《西夏史》,1975年香港出版,附张澍《西夏姓氏录》。

〔28〕详见李范文《试论西夏党项族的来源与变迁》载《西夏研究论集》1983年 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第17—19页。

〔29〕史金波等《文海研究》《杂》9、242,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

〔30〕李范文《同音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第210页3B6。

〔31〕陈炳应《西夏文物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0页,“弥峨”“你合饿”均为弥药一词之译音。

〔32〕“贺兰”:因山而得名,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境内,西夏立国借贺兰山为屏障,在贺兰山南麓建陵园、修宫殿,都城中兴府即在此南四十里处。

〔33〕灵州即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县,西夏时一度为西平府,是西夏的重镇。

〔34〕天都,在今宁夏回族自治区海原县境,即西夏时的天都山,是西夏的重镇之一。

〔35〕史金波《文海研究》《海》90.132、69、215。

〔36〕李范文《同音研究》第412页42B6。

〔37〕骨勒茂才《番汉合时掌中珠》第20、34页。

〔38〕史金波《西夏汉文本〈杂字〉初探》载《中国民族史研究》第二辑,第184—184页。

〔39〕《文海杂类》2.242。

〔40〕《文海研究》89.161。

〔41〕《辞源》第三卷,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1969页。

〔42〕《文海研究》26、218。

〔43〕《尔雅注疏》卷四,见《十三经注疏》第二卷,中华书局影印本第2592页。

〔44〕《对偶谚语集锦》(俄文)1974年莫斯科版第174、207页。

〔45〕同上页注〔37〕,卷六,第2609页。

〔46〕骨勒茂才《番汉合时掌中珠》,第32、33页。

〔47〕同上引《对偶谚语集锦》,第197页、第157页。

〔48〕同上引《对偶谚语集锦》,第197页、第157页。

〔49〕同上页注〔44〕第163页。

〔50〕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一五,景祐元年六月条。

〔51〕同上,卷一二九,康定元年十一月条。

〔52〕同上引《文海研究》,《杂》18、161。

〔53〕同上引《文海研究》,《杂》17、272。 原译为“此者寻乐(?)围绕也”,笔者译为“寻常近亲也”。

〔54〕陈炳应《西夏文物研究》第365—366,因有争议,他暂定名为“四言纪事文”。又见王静如《甘肃武威发现的西夏文考释》载《考古》1974年第3期。

〔55〕罗福成《杂字》载《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第四卷、第三卷《西夏文专号》1932年。

〔56〕骨勒茂才《番汉合时掌中珠》第10页。

〔57〕冯承钧译《多桑蒙古史》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48页。

〔58〕罗波《鸠杖释意》见《中国文物报》1990年5月31日第3版。

〔59〕史金波等《文海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37、122”。

〔60〕史金波《西夏文本〈类林〉研究中的几个问题》载西因龙雄教授60寿辰纪念文集,第172页。1988年版。

〔61〕聂斯克《西夏语文学》(俄文)第二卷第369页。

标签:;  ;  ;  ;  

西夏“杂字”研究(三)_西夏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