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中的自我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人格论文,自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从词源上看,我国古代汉语中没有“人格”一词。人格是英文personality的意译。Personality一词源于拉丁文“persona”,意指戏剧演员所戴的面具。这就暗示了一个人有两面——公开可见的一面和隐藏其后不为人知的一面。对人格的定义就是从内外两个方面来界定的。外在的人格是一个人被他人知觉和描述的方式;内在的人格是用来解释为什么一个人被他人知觉为是这样的。人格心理学中的最大争议就在于研究者们对这些内在因素的理解上。因此不同的研究者对人格的定义常常很不相同。早在1937年奥尔波特(Allport)对人格定义的综述中,就考察了50个定义[1]。至今学者们对人格的定义仍不一致。其实,人格就是一个现实的人,是一个开放的系统,只有对这个系统进行全方位的研究才能得出一个较全面的定义。综合各家的观点,可以将人格界定为:个体在行为上的内部倾向,它表现为个体适应环境时在能力、情绪、需要、动机、兴趣、态度、价值观、气质、性格和体质等方面的整合,是具有动力一致性和连续性的自我,是个体在社会化过程中形成的给人以特色的心身组织[2](P8,P92,P336-337)。
人格是一个系统。所谓系统是指由相互作用和相互依赖的若干组成部分结合而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有机整体;而系统本身又是它所从属的一个更大系统的组成部分。任何系统都可以作多种描述。可以从不同的维度对人格进行描述,例如从特质维度、从动机维度、发展维度等进行描述。无论从哪一个维度进行描述,自我在人格中都处于核心地位,同时也是个体维持心理健康、形成健全人格的核心问题。
正因为自我在人格中占据重要的地位,从100多年前的詹姆斯时代起,所有的心理学家就没有放松过对自我的关注[3](P265)。当前自我更成为人格研究中的热点,如有统计表明:1998年用关键词“自我”检索Psychinfo数据库,结果找到相关的文献153000篇[4](P443-P469)。近30年在《人格与社会心理学杂志》中与关键词“自我”相关的文献有2000篇;1969~1998年期间《人格与社会心理学杂志》上有关自我的文献的变化趋势是:1970年代起自我研究呈直线上升,1980年代和1990年代达到高峰,占1969~1998这一时期该杂志总文献量的35%~40%。以下本文就自我的结构、稳定性、生理基础及其与心理健康的关系等基本问题做进一步的论述。
一、对自我的系统分析
心理学中的“自我”译自ego和self。ego是拉丁文词汇,原意为一切精神活动都围绕其转的核心。在精神分析论中它是人格结构三个成分之一(其余是id即本我和superego即超我)。self是一个纯英语词汇,原意为“同样的”或“同等的”;当用于人类时,意指一个独特的、持久的同一性身份。詹姆斯把自我视为心理学中“最难解的谜题”,并将自我分为经验客体的我(me)和在环境中主动行动者的我(1)以及将前者划分为物质自我(material self)、社会自我(social self)、精神的我(spiritual self)和纯自我(pure ego)[5]。其实,自我也是一个开放系统,可以作多种描述。至少可以从以下8个维度对自我进行描述:(1)从主—客关系维度可将自我作为主体自我(self-as-perceiver)和客体自我(self-as-object of perception)来进行分析。主体自我是主动的我,如自我指导(self-direction)、自我监控(self-monitoring)、自我批评(self-criticism)、自我实现(self-actualization)、自我图式(self-schema)和自我决定(self-determination)等;客体自我是被认知的我、被体验的我,如自我知觉(self-perception)、自我概念(self-concept)等。(2)从与人的关系维度可将自我作为个体自我(individual self)、关系自我(relational self)和集体自我(collective self)来进行分析。个体自我是一个人对自己属性的认知和评价;关系自我是个体对人际关系中自己的角色、地位等属性的认知和评价;集体自我是个体对自己在集体中具有的属性如合作、社会认同等的认知和评价。(3)从与时间关系维度可将自我作为过去自我(past self)、现在自我(present self)和将来自我(future self)来进行分析。过去自我是个体对自己过去的特性的认知和评价;现在自我是个体对自己当前属性的认知和评价;将来自我是个体对未来的自己的认知和评价;现在自我即是现实自我(real self),将来自我即是可能自我(possible self)或理想自我(ideal self)。(4)从发展的维度可将自我作为身体自我(body self)、物质自我(material self)、心理自我(mental self)和社会自我(social self)来进行分析。个体最先获得的自我是身体自我(即个体对自己身体的认知),尔后发展起来的是对“我的”各种东西的认知和我的各种心理属性及我的各种社会属性的认知。(5)从个人活动领域维度可将自我作为家庭自我(family self)、工作自我(working self)、学校自我(schoolself)、学业自我(academic self)、数理自我(logico-mathematical self)等来进行分析。(6)从评价维度可将自我作为好我(good self)和坏我(bad self)来进行分析。好我是个体把自己评价为好的,因而形成如自尊、自信、自大等;坏我是个体把自己评价为坏的,因而形成如自卑、自责、自贬等。(7)从个体意识关注方向的维度可将自我作为私我意识(private self-consciousness)和公我意识(public self-consciousness)来进行分析。前者是指个体关注自己的感受、自己的评价标准,后者是指个体关注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以及他人的评价标准。(8)从中国传统文化特别重视的自我维度可突出地分析自立(self-supporting)、自信(self-confident)、自尊(self-esteem)和自强(self-stronging)等等。
总之,自我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只有对自我作全面的系统分析才能深入地认识自我,认识这个被称之为多样性的自我家族(family of self)。自我家族的不同成分也就是自我的结构,无论我们以怎样的维度对自我进行分析,这种分析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有条件的,都是只从某个维度进行的。在现实生活中的个人是丰富多彩的统一整体。我们只有将每一维度的分析置于这样的整体中才能理解具体人的自我的特点。
从系统论观点来看,自我还是一个有序的、有层次结构的系统,多种自我可以排列为不同的层次。我们在探讨自我价值感时曾建立过一个多维度、多层次的模型。在这个模型中包括总体自我价值感、一般自我价值感和特殊自我价值感三个层次。一般自我价值感层次又分为社会取向和个人取向两个维度。而特殊自我价值感层次又分为人际价值感、心理价值感、道德价值感、生理价值感和家庭价值感五个维度[6]。
二、自我的稳定性问题
自我是否具有稳定性,是自我研究中的一个基本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有的学者认为自我是一个稳定的心理结构,具有跨时间和跨情境的一致性;但也有学者认为自我是在社会交往过程中“在线”的构造,是一个不断变化和高度顺应的系统。对于这两种观点该怎么看呢?让我们看看自我中的一个重要成分——自尊,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儿童青少年时期的自尊水平在儿童早期较高而上小学时有所降低,在向青少年过渡时出现第二次下降。至于从青少年向成人过渡时的变化没有一致的结论:有些研究认为自尊逐渐升高,另一些则报告没有变化,还有一些报告出现了降低。研究结果的这种复杂性可能与性别差异有关,例如,有研究发现从14岁至23岁,男性自尊有增强趋势,而女性倾向于降低。对成年期自尊的研究较少,但却有一致的发现:从成年早期到成年中期的20年里,自尊逐渐提高且都是正面的,而到了成年晚期(60岁后)则有所下降[7]。
从日常经验来看,每个正常人对于自我的认识都是比较持久的。每天早晨醒来时,我们都知道自己与昨天是同样的一个人。我们都知道现在的我、过去的我和将来的我是连续的,即使发生过严重的不幸如断肢,也会认识自我,虽然自尊、自信可能会受影响。因此,每个正常人的自我是相对稳定的。当然自我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会随着个体的发展和生活经历的改变而有所改变。
关于自我的稳定性涉及两个问题:一是自我及其构成成分有一个形成、稳定和衰退(下降)问题。二是生活中经历哪些重大事件会引起自我或自我的哪些成分发生明显的改变。比如由于遭到一次失败个体的自信可能会有所下降,但这种下降并没有让个体从自信的人变成自卑的人,因此自信是具有跨时间和情境的稳定性的,但连续多次的失败就可能使自信下降的量变积累最终导致自卑这样的质变,这时自我的变化性就凸显出来了。因此,对于自我究竟在何种程度上是稳定的,自我的哪些方面是稳定的,这种稳定性能持续多久等问题则需要我们用扎实的研究才能得出较明晰的结论。
三、自我的生理基础问题
自我是一个假设的概念还是有其生理基础?许多学者都关心这个问题。随着脑科学研究手段的进步,对该问题的解答已经有了一些令人鼓舞的结果。例如,神经学家萨克斯(Sacks)的研究表明,自我感的完全丧失是极罕见的,他的一个个案研究生动地描述了神经生理上的障碍如何从根本上瓦解自我和同一性。精神病学家克拉莫(Kramer)讨论过由精神激活药物如普罗扎克(Prozac)造成的神经生理上的变化如何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自我感觉[9]。精神病学家巴隆·克享(Baron-Cohen)对孤独症的研究表明心理调节的机能可能位于大脑[10][11];自闭症儿童的特征是自我感混乱,解剖发现他们的小脑较小,小脑神经细胞也较少,因而推论自我可能与小脑机能有关。不少研究发现,自我既是个体过去记忆的产物同时也是个体回忆过去自我的活动,这其实就是自我感[12](P25-P27)。图灵讨论过不同的记忆(如情景记忆、语义记忆)如何与自我意识相联系[13],从而开创了对遗忘症中自我认知的研究[14]。根据对健忘症病人的自我觉察与自我表征的损害情况的考察,克雷(Klein)与凯斯特鲁木(Kihlstrom)[14]发现丧失回忆个体经验能力的人,并没有明显丧失对自己人格特征进行准确判断的能力。克拉克等人发现当被试用特质形容词对自我进行描述时,其左额叶被激活[15]。而人格障碍者(如边缘型人格、分离型人格)神经信号微弱,这类患者的自我混乱可能有潜在的神经机能损伤或缺陷[16]。额叶损伤患者的调节和反应自我心理状态的能力有障碍[17],可以推论主动的自我(或主体I)可能位于额叶。
神经科学的方法可以用于探索自我的生理基础。单细胞记录法用高灵敏度的微电极插入脑,记录单个细胞的电活动,可用于检查具体刺激模式或行为反应如何影响到单个神经元的活动,因而也可用于探测灵长类动物(如黑猩猩)在自我关注或镜像自我再认时与哪一特定皮层区的神经元活动相联系。已有研究表明:人类的大脑有完整自我的能力;黑猩猩的大脑有镜像自我再认能力;猴子的大脑没有镜像自我再认能力;人类幼儿开始有镜像自我再认的证据大约在18个月至24个月。比较神经解剖学的研究发现,大脑前额叶的结构和机能在镜像自我再认上起着重要的作用。比较神经解剖学的研究还发现,只有人类的小脑有一个特殊区域——新齿状结构,据推测这可能与人类的独特自我有关。还可以通过对其他灵长类动物的大脑损伤来探究脑的某部分损伤是否会破坏镜像自我再认能力和其他自我感的标记。虽然我们不能对人进行直接的大脑损伤研究,但由机能性外科手术带来的人脑损伤研究是可以进行的,如对裂脑病人的研究。随着脑成像技术的发展,特别是功能磁共振成像技术的发展,使得研究者可以探测到当人在自我认知和自我体验时脑的哪一部分正在进行活动。
可以看出,尽管对自我的生理机制的探索尚处于起步阶段,但已经有了一些发现,并明确地提示自我有其生理机制。可以相信随着方法的进步对自我生理机制的研究会有更多的成果且更具科学性和说服力。
四、自我与心理健康的关系问题
近年来人们对心理健康投入了更大的关注。这表明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对生活质量的要求越来越高。心理健康有不同的水平,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层次:一是心理疾病与障碍。其判断标准主要是:心理与行为异于常人,如语无伦次,喜怒无常,行为不合逻辑;生活适应困难,如不喜欢他人,自我孤立,退缩,工作无兴趣,无人生价值感;精神感到痛苦,如无病呻吟,不满现状的痛苦。二是心理适应,即顺应周围环境,消除过度的紧张不安而达到的内部平衡状态,无持久的内心冲突。三是健全人格,是高水平的心理健康表现。健全人格者能以积极的态度对待世界、他人、现在和未来、困难与挫折,是一个自立、自信、自尊、自强、幸福的进取者。
无论在哪个层次上,自我对心理健康都起着核心作用。班杜拉曾对自我效能感做过许多研究,一项自我效能感与健康关系的研究表明:过强的压力会损害免疫系统,而提高减轻压力的自我效能感可以增强免疫系统的机能[18]。森德(Snyder)对自我监控的研究发现高自我监控者与低自我监控者之间有很大的差异:高自我监控者比低自我监控者能更好地表达和交流感情,表达行为意向,更会察颜观色,欺骗他人,更能正确地推测他人的情绪状态,更会识别情境,在不同的情境中行为变化较多,对他人更友好、更开朗和更外向且较少担忧、焦虑或紧张不安,较少受心境状态改变的影响,能记住较多有关他人的信息并对他人的特质作更多的推测。这表明高自我监控者的心理适应水平高,更能顺应周围环境[19][20]。我们对初中生的自我价值感与心理健康的相关研究表明,自我价值感水平与心理疾病的自评分呈负相关,即初中生自我价值感水平越高,其心理健康状况就越好[21]。还有研究发现自我概念结构的协调统一与心理适应有相当的相关[22]。看来,正面的自我在维护个体心理健康方面至少起着保持心理系统各部分的协调、保持个体内外的一致性和行为的稳定性、促进个体对自然和社会的适应、提供行为的心理动力等功能。自我在个体心理健康中的作用很值得我们深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