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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讲:养儿方知父母恩。事实上,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单单是懂得了父母的生身养育大恩,还在于能够将心比心,明白了好些道理与事体。
尤金撰文说:她的孩子把好好的桌面刻损得斑斑驳驳、伤痕累累,她因此非常愤怒,没少责骂孩子。不得已上街买一块桌布回来想遮挡一阵。当桌子被桌布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的一刹那,她的心猛地一惊,好像时光倒流了整整三十年,一下子把她拉回到儿时的情境之中。小时候的她很淘气,有时不免把桌面划几个口子,磕碰几个小坑,常常遭到妈妈的无情斥责,她心里好大的不满,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小尤金觉得桌面上划几道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利利爽爽的桌子上放一块碍手碍脚的桌布纯粹是多此一举!
小孩子心里纳闷:大人怎么那么多事?
由此,我又想起来,大概是女儿八九岁的时候,有一次我把一张填错了的登记表带回家,孩子发现了便饶有兴致一笔一画地填写起来,在“从事何种职业”一栏里,她居然大大方方地写上“孩子”两个字。我当时看了好生感动,这个填法太准确、太生动、太精采了。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他的职业就是孩子。如果面对孩子些许的破坏、些许的不恭就大发雷霆、大声呵斥,说孩子这也不对那也错了,兴许这错就出在大人身上。错就错在你完全忘了他还是一个孩子,错就错在你硬以大人的标准、大人的喜好善恶去要求一个孩子。
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做游戏时的那种专注、那种投入、那种热情、那种献身精神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令人眼热。天哪,一玩就是一天,没早没晚,昏天黑地,甚至忘了吃饭。爬树、溜崖、打水仗、掏鸟窝,男孩子干的“营生”,我从来没有落过后。每天泥脸一张、泥猴一个。有一次竟然几个孩子结伴偷生产队里的青果子吃。什么荒唐事、恶作剧没做过,又什么时候在乎过?大人操心归操心,孩子却只顾自己一心一意认认真真地做孩子。
家具损了,可以重新修理好;东西坏了,可以花钱再置买,独独孩子极兴状态下的情绪破坏、小小自尊心的严重挫伤是难以补救的。好像是鲁迅说过这样的话:不给小孩子自尊,孩子长大也做不了人。教育专家有言在先:儿时心灵上投下的阴影有可能波及和影响孩子的一生,过多的挫折感有可能把孩子蓬蓬勃勃正在生长着的想象力、创造力扼杀在萌芽中、摇篮中。因为孩子一点小小的不妥帖,没完没了地责问谩骂乃至大打出手,实在是一件愚不可及、得不偿失的事情。
每一位为人父母者,毕竟都是打小时候过来的。负责地讲:今天的孩子们比起小时候的我们只能是好一些而不会差一点。心平气和地想一想我们小时候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或许对孩子多少有些荒唐多少令人恼火的事情就会多一点理解。设身处地地想想孩子们成长的艰难与挣扎,以孩子的心理平等地对待孩子,就会对他们今天的不成熟、不完美抱以宽怀一笑。
孩子不懂父母,情有可原,因为他们少不更事,他们没有做过父母;而父母不懂孩子的天性,就有些说不过去。说你健忘,算轻;说你不仁,也不亏。毕竟,你做过孩子。
(原载《父母必读》(京),1998.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