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远程教育的逻辑起点和主要矛盾——兼论远程教育的若干基本问题（续完），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远程教育论文,主要矛盾论文,逻辑论文,起点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
远程教育拥有众多的特殊矛盾，正是这些特殊的矛盾构建了远程教育学科得以区别于其他教育形态从而相对独立和生存发展的依据。在远程教育的众多特殊矛盾中，必定存在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正是这一主要矛盾规定了远程教育的本质，影响了远程教育其他矛盾的展开和作用，决定了远程教育理论体系的构建和远程教育实践发展的走向。
数量与质量的矛盾
有的学者主张将数量与质量（或规模与质量、开放与质量等）的矛盾确定为远程教育（或开放教育）的主要矛盾。众所周知，远程教育可以增加教育机会、扩大教育规模、实行教育开放。但是如何保证远程教育的教学质量和学术水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和难题。所以，数量与质量（或规模与质量、开放与质量等）的矛盾构成了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由它规定了整个远程教育的运行和发展。远程教育实践中的分散教学与管理同集中质量保证与控制的矛盾，教学与考试作为教学全过程的闭环统一同作为管理职能的教考分离的矛盾，远程教育课程资源的大规模、大批量开发与发送同远程学习的个别化、个性化学习支助服务的矛盾等上述主要矛盾相关。然而，更深入的分析表明，数量与质量（或规模与质量、开放与质量等）的矛盾是所有教育形态的共同的基本矛盾，既非远程教育的特殊矛盾，更不是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详见后文。
丹尼尔的远程教育三角关系
英国开放大学前任校长在其著述中一再提及远程教育的三角关系，即规模（Access）—质量（Quality）—成本（Cost）三个要素的相互作用关系，并将它作为分析远程教育的主要参考框架，其地位相当于主要矛盾。
众所周知，开放是大多数远程教育系统的重要特征，特别是远程教育的主流模式——单一模式的远程教学大学（包括开放大学、开放学习学院、广播电视大学、放送大学、巨型大学、虚拟大学等）的办学宗旨、主要使命和显著特征。远程教育的定位就是举办大众化高等教育、继续教育、在职培训和终身学习，特别是为不能或不愿进入传统学校学习的广大人群、也包括各类特殊人群提供接受教育和培训的机会。所以，追求数量和规模，实现开放灵活的教育，是远程教育的宗旨和使命决定了的。此外，远程教育的核心是基于信息技术的工业化形态的教与学，必须拥有相应的信息技术基础设施以便开发高质量的多种媒体课程资源和提供完善的基于双向通信交互的学习支助服务，于是，远程教育的初始投资和固定总成本势必较大。所以，远程教育通常需要实行较大规模的运行，以便将平均成本降低下来。这就是通常所说的远程教育的经济学特征，即远程教育较传统教育具有较大的成本效益，其前提是拥有较大的学生数量和办学规模。如果注册学生数量较少和办学规模不大，远程教育无法实现规模经济，远程教育的成本效益的优势和潜力不仅得不到发挥，而且会比传统教育更差。英国政府投资6200万英镑给予创立于2001年5 月的英国网络大学（UKeU）的初衷是政府投资（6200万英镑，原计划从市场吸引等额民间投资）、公司运作（UKeU是有限责任公司）、英国一流大学联盟、开拓海外市场。但是，自2003年3月开始招生，9月第一批学生入学，到2004年2月仅有注册学生900名。由包括剑桥大学、约克大学、曼彻斯特大学、利兹大学、诺丁汉大学和开放大学等10余所大学提供的商务管理、科学技术、卫生健康、师资培训、英语、环保和法律等课程不足20门。经英格兰高等教育拨款委员会（HEFCE）的评估，宣布关闭英国网络大学。已经注册的900名学生交由开设课程的大学管理。这是一则数量和规模不足导致远程教育院校失败的典型案例。相反地，上世纪70年代招生开学的英国开放大学（UKOU）的成功从正面说明了数量和规模对于远程教育院校的意义。英国开放大学的前任校长丹尼尔（Daniel）曾经陈述过数量和规模对于成功创办英国开放大学的意义：
开放大学的创办是有争论的。该计划本是哈罗德·威尔逊（Wilson）大脑的产儿，他在1964年成为英国首相。尽管他对他起初命名的“播送大学（the University of the Air）”作了极大的承诺，但该项目从未成为他所属的政党，即工党的官方政策。……教育部的公务员们对威尔逊的激进的革新表现出深深的怀疑。他们……要求当时被任命为开放大学校长和行政首脑的沃尔特·佩里（Perry）组织实施一个小规模的试点项目，看看远程教育系统是否可行。对于今天聚集在“巨型大学上海峰会”的我们来说，值得庆幸的是沃尔特·佩里没有考虑这一建议。我相信他这样做持有双重理由。即使在早期，他就已经懂得远程学习的巨大价值在于其规模运行的潜力。他已经看到创建一所开放大学需要一笔巨大的投资，但是他同样也看到如果能够实现规模运行，那么每个新增学生的边际成本有可能比传统院校的要低。因此他懂得，如果他启动一个只有几百学生的小规模的试点项目，每个学生的成本将是巨大的，而人们可能因此嘲笑整个理念。于是，他开始的第一年招生就是25,000人，超过了当时英国任何一所大学的在校生总数。事实上，仅仅在几年前，当哈罗德·威尔逊声称要创办播送大学时，全英国大学学生总共也只有13万。（丹尼尔，2003b：17-21）
但是，远程教育的质量是远程教育的声誉和生命所在。由于远程教育院校承诺增加教育机会、扩大教育规模、实现教育平等、推行教育开放等崇高的教育哲学理念，不仅使得远程教育的学生数量和办学规模十分巨大，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巨型大学”，而且其教育对象不但不是经过排他性考试“择优”产生的“精英”，而且专门关注各类社会弱势人群，以致远程教育的对象是不同质的千差万别的学生。面对这样的学生对象群体，如何保证远程教育课程的学术水平和教学质量，如何让远程教育的教学计划、课程设置和课程材料得到教育界同行的认同，如何使培养出来的毕业生经受住就业市场的竞争和考验，这一系列挑战和难题直截了当地摆在了远程教育工作者的面前。这就是部分学者认为“数量与质量（或规模与质量、开放与质量等）”构成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的理由。
可喜的是，正如丹尼尔在为我翻译的《巨型大学与知识媒体：高等教育的技术战略》一书写的“中文版序”中指出的那样，远程教学大学，特别是巨型大学的远程教育工作者们成功地解决了上述矛盾。历史经验证明，远程教育不仅“能够降低高等教育的成本和提供更多的受教育机会”，而且“已经成为教学质量的领先者”。在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的“英国大学排行榜”上，丹尼尔任校长的英国开放大学的教学质量已经排在了丹尼尔获得博士学位的母校牛津大学的前面，名列第五。当时，丹尼尔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负责教育事务的助理总干事。他在上述“中文版序”中的结束语是：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结果。世界发展面对的最重大挑战是为全民提供优质教育。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章程第一次表述了这一宗旨：“所有人享有完全的和平等的教育机会”。将近60年过去了，我们依然离这一目标甚远，这是一种耻辱。事实表明，仅仅应用传统教育手段我们将永远无法达到上述目标。
巨型大学的历史功绩是打开了这一死结。巨型大学的实践表明：大规模地应用技术可以使提高质量、降低成本和扩大教育机会同时实现，并由此开创了一场教育革命。（丹尼尔，2003a：2）
在2003年世界巨型大学上海峰会上，丹尼尔选择了“巨型大学对规模、成本和质量的巨大冲击”作为他主题报告的标题。他指出：“我的结论是，巨型大学能够而且已经实现了一场教育革命，即同时实现增加机会、降低成本和提高质量。我的永恒的三角形已经以一种对人类充满巨大希望的方式被重新建构”。在2004年上海举办的亚洲开放大学协会第18届年会上，丹尼尔再次选择“从三角形到五边形：21世纪的开放大学”为其主题报告的标题。在报告中，他回顾了远程教育三角形提出的经过：
你们中的许多人都知道我喜欢借助规模（Access）、成本（Cost）和质量（Quality）这三个矢量构成的铁三角形来普遍地说明教育技术，特别是开放与远程学习的成功。印度的某些同行甚至把它称之为“丹尼尔三角形（Daniel Triangle）”。尽管我没有宣布过对它的任何所有权。
这三个矢量在教育上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我第一次听说是在20世纪的80年代中期，它们被用来分析高等教育的发展。当时我是一所新大学的校长，也是我第一次去参加安大略大学（Ontario Universities）理事会的会议。与会的多伦多大学的校长乔治·康乃尔（George Connell）就曾应用这三个矢量来分析安大略省政府的高等教育政策。这一理念从此在我心中扎下了根。今天，我将增加两个矢量，将目前开放大学面临的挑战描绘成一个五边形。（丹尼尔，2004：9-13）
丹尼尔这里所说的五边形的另外两个矢量是印度大学拨款委员会主席阿伦·倪伽维卡（Arun Nigavekar）提出的“相关性（Relevance）”和“领导（Governance）”（丹尼尔，2004：11）。
应该承认，丹尼尔提出和反复论证的远程教育的三角关系是构建远程教育理论体系的一个重要的、基本的关系，但依然不能认同为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诚如丹尼尔自己陈述的，这一三角形是从高等教育政策分析模型中借用来的。事实上，我国高等教育界和政府很久以来就用“规模—质量—效益—结构”这四个矢量构成的四边形关系来分析高等教育的发展和决策。所以，上述分析工具也不是远程教育特有的矛盾，便不能构成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
学生自治与通信交互
学生自治和双向通信的理论学说是远程教育理论体系中论述最多、也是对远程教育实践和决策影响最大的。各国探讨远程教育学生自治和双向通信理论的学者众多、学派林立。综合比较和深入分析后可以识别出三种主要倾向。第一种是注重和强调远程教育中学生自治的理论，认为理解和实施学生自治、自主学习、自我控制是开展远程教学和远程学习的灵魂。第二种是注重和强调远程教育中师生以及学生之间开展双向通信的理论，认为以双向通信为核心的对远程学生的学习支助服务在远程教学和远程学习中具有重大的教育学和社会学意义。第三种则是注重和强调学生自治和双向通信应当均衡发展的理论，认为学生自治必须经历一系列发展阶段才能达到其终极目标，而正是以双向通信为核心的对学生学习的各类支助服务帮助远程学生培养和发展自主学习、自治和自我控制的能力、实现上述不断进步和成熟的过程。
于是，有人会问：学生自治与通信交互能否成为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我认为，这对矛盾确实抓住了远程教育区别于其他教育形态的特殊矛盾，但学生自治和通信交互只是远程教育学科理论体系的主要矛盾在远程教育实践应用中的反映，而不是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本身。
教（师）与学（生）的时空分离的双重性
我认为，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也即在远程教育理论体系构建中起主要的、领导的、决定的作用的矛盾，同时也是远程教育区别于其他教育形态的特殊矛盾，是教（师）与学（生）的时空分离带来的革命性与解放性同致命性与缺失性之间的矛盾。这就是说， 教（师）与学（生）的时空分离这一最本质属性和要素具有双重性，是一面双刃剑。它具有非常革命性和解放性的一面，表现为对传统教育形态的优势、强势和潜能；但是，同时它又具有非常致命性和缺失性的一面，表现为对传统教育形态的劣势、弱势和缺陷。正是这种双重性，即革命性（解放性）和致命性（缺失性），构成了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
突破与解放
对于远程教育的革命性和解放性的一面，即远程教育的优势、强势和潜能已经有了相当充分的论述。对传统教育时空障碍和束缚的突破与解放，具有巨大的革命性和解放性的意义。教育机会的增加、教育规模的扩大、教育平等的实现、投资效益的提高、开放与灵活的学习、以及丹尼尔的三角关系等等，都是时空障碍和束缚的突破与解放的结果，唯此才使得教育的大众化、全民性、终身化等等理念得以有真正实现的可能，才使得学习型社会的理想能够变成现实。
距离与亲近
对于远程教育的致命性一面，即远程教育的劣势、弱势和缺陷，在国际远程教育界的文献中论述得尚不充分。澳大利亚学者诺斯考特（Northcott）在上世纪80年代发表过很有见解的分析。他认为远程教育面对两位暴君：距离（Distance）和亲近（Proximity）（Northcott,1984:39）。彼得斯在2001年出版的专著《远程教育的学与教》（Learning and Teaching in Distance Education）平装本中也对此做了深入的论述（Peters,2001:18）。教（师）与学（生）的时空分离不只是一种物理的和地理的间隔和距离（物质的有形的分离），而且更重要的是社会的、心理的、教育学的、通信交互的阻隔和距离。远程教育的这一距离使得人际集体的面授通信交流无法实现，而这正是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乃至几百万年来的人类进化史中被公认的铁律：学与教是要通过人际集体面授通信交流实现的，在近现代以来又将基于学校校园课堂的班组面授教学公认为学与教的唯一正统。正是基于人际集体面授通信交流的学与教将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的个体转变成一个社会学意义上的人类群体的成员，没有这样一个社会化的教育过程，上述转化过程是不可能的。所以远程教育中的教（师）与学（生）的时空分离中的距离是一种致命的缺失性，失去了传统教育学赖以生存的依据：人际集体面授通信交流。另一位暴君是亲近，即教育界、学术界、人类社会（包括学生家庭及业主）均已经将基于人际集体面授通信交流、基于学习校园课堂教学的传统教育认作唯一正统和标准。比如，丹尼尔在其论文《巨型大学、虚拟大学和知识媒体我们能否同时拥有数量和质量》中列举的传统教育质量观的四条金科玉律：院校有悠久的历史，入学资格高度排他性，优质的教育资源（教授队伍、专业课程设置、教学材料、图书馆、实验室、基础设施、人均校园面积、建筑面积和固定资产、人际培养经费等）以及尽可能多的面授教学与个别化指导辅导机会。所有这些构成对远程教育的巨大压力，压迫远程教育“亲近”传统面授教育，及向传统面授教育靠拢。远程教育必须依靠精心的教学设计和教学系统开发，依靠基于信息通信技术的优质课程资源的设计、开发和发送，依靠提供完善的以基于技术媒体的双重通信交互为核心的远程学习支助服务，以及规范的管理、质量保证体系的构建和评估来克服上述致命的缺失性，去开拓和创新远程教育独特的学与教的结构和模式，才有可能取得成功。远程教育工作者从理论和实践都可以做到这一点，这已经为一个半世纪的实践、尤其是20世纪末叶以来的历史事实所证明。
结束语
我的结论是：“师生时空分离的学与教”是远程教育的逻辑起点，而师生时空分离的学与教必然带来的革命性（解放性）同致命性（缺失性）之间的矛盾是远程教育的主要矛盾。它主要表现为对传统教育时空障碍和束缚的突破与解放同人际集体面授通信交流的致命性缺失上。而学生自治与通信交互正是上述主要矛盾在远程教育中寻求解决方案时的反映，即在应用实践中产生的主要矛盾的映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