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儿童声的发生与发展--与李思静先生商榷_儿化音论文

汉语儿化音的发生与发展——兼与李思敬先生商榷,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语论文,生与论文,李思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关于儿化音发生的研究始自本世纪30年代,60年来国内外发表了不少文章,但始终意见分歧。主要有四种意见,即辽金说(南宋说)、元代说、明代说和清初说。李思敬先生在《汉语“儿”

音史研究》一书中,(注:商务印书馆,1986年。)持明代说,影响较大。李先生用的是历史比较的方法,通过比较现代诗歌押韵和金元时代诗歌押韵的异同,考求其音值的异同,并以《中原音韵》支思部中的韵母作为“参照音”,由近代材料向古代材料推演,证明

与参照音不押韵,从而得出辽金时代儿系字的音值是

的结论。接着作者用韵脚、对音、儿词尾的安排联系起来考察,断定儿系列字

音值产生于明代初期,到《金瓶梅》时代儿化音已经成熟。作者否认元曲中儿化音的存在,因为“违反了语音现象的普遍性这个原则”,是明代人“修改”的。不难看出,由于李先生没有从语言实际出发,其推测和结论不能令人信服。其实只要对元杂剧及其他材料进行细致的研究,是可以得出正确结论的。

一 应澄清的几个问题

1.如何看待《中原音韵》一书?《中原音韵》是当时为制作词曲的音韵之书,只反映作曲押韵的规则,不仅不能反映当时的口语音,连元杂剧中的说白和曲中的“儿”字的音值也反映不了,以此来判断当时儿系列字的音值必然不可靠。将儿系列字儿、尔、二等归入支思部是对的,押韵就该如此。但不押韵时呢?作者没有任何交待。

2.如何看待现代诗歌押韵与金元时代诗歌押韵?元曲虽然在节奏、用字等方面比较自由,但它属作家文学范畴,是“拟古作品”,又有严格要求的一面,要求“构牵声律”,“严守韵书”,不能把它划入民间文学范畴的“民间歌曲”或“俗曲”,“二者的情形绝对不同”,(注:罗常培《北京俗曲百种摘韵》,天津古籍出版社,1986年。)不能混为一谈。李文认为《金瓶梅》是儿化音成熟期的代表作,但为什么不看看书中曲牌的押韵呢?这里的押韵与元曲完全一样。因此,作者在第三章中所规定的材料的三个条件就没有意义了。

3.参照音

参照音是从韵书中推演出来的,又经过与《元曲选》和《元曲选外编》的对比,从而证明金元时代的儿系列字的音值在音感上与参照音有极大的和谐性。不难看出,这个“极大的和谐性”仍然是在讲押韵讲韵脚,没有接触当时的语言实际,不能代表元杂剧中说白和曲中的儿系列字的音值。

4.儿化音发生发展时期的特点是什么?作者认为《金瓶梅》时代儿化音已经成熟,因此在第五章中只谈“儿化音存在的充分条件”,而没有涉及儿化音发生发展阶段的特点。就语言的发展来说,一个语音的产生,不仅需要内外部条件,而且初期也是不平衡的,是渐变的,很可能是由点到面的。以成熟期儿化音来衡量儿化音发生发展时期的特点,显然是不科学的。

5.韵脚、对音和儿词尾。第三章中,作者对韵脚、对音、儿词尾进行了考察,认为这三种材料必须联系起来看,作总体性分析,可以看出当时(明代)的儿音值必然已经是

了。历史语言学的比较方法,对材料的要求是很严格的。韵脚、对音、儿词尾在儿化音成熟时期或许可以联系起来、互相印证,作总体性分析。但当儿化音刚刚形成和发展时期,将三者联系起来是困难的。对音不是韵脚,儿词尾也不是韵脚,因为韵脚的押韵是很严格的,不能说明元杂剧中的“儿”字作词尾时不是儿化音。

二 元代已有儿化音

第五章中,李文以《金瓶梅》中的儿字为例,谈了儿化音存在的条件。作者认为,一个音的产生和存在要有一定的条件,把考察儿化音的产生和存在的问题归结为考察形成条件的产生和存在的条件,也就找到了儿化音。然后归纳了儿化音存在的四个充分条件。

下面我们用李先生的四条标准,看看元代语言中有没有儿化音存在的条件。用的材料是《新校元刊杂剧三十种》(上下册,徐沁居校点。中华书局,1980年第一版)。全书收元杂剧30种,其中14种仅有元刊本,16种元、明本都有。作者在《校订说明》中已讲清,有明本的,只参照作了校勘,并无改动。足见这30种元杂剧的的确确是元刊本。30种元杂剧中,每种都有“儿”字出现,韵脚有,说白和曲中也有。为了方便,这里不注剧目,只标页数(下同)。

1.30种元杂剧中没有发现类似《金瓶梅》中的谚语,但有类似谚语的句型,说明儿化音有存在的条件。例如:

〔满庭芳〕见我这般微喘息,语言恍惚,脚步儿查梨。(100)

(说白)女孩儿引璋,女婿张郎。(239)

〔醉春风〕但得半片儿羊皮,一头藁荐,俺便是得生天界。 (374)

〔仙吕〕〔赏花时〕火坑内消息儿我敢蹅,油锅内钱财我敢拿。(481)

〔得胜令〕为什么尸首儿登途慢,则我这魂灵探爪疾。(484)

〔滚绣球〕这婆娘外相儿贞,就里狠。(763)

〔滚绣球〕他钟前有半点儿言,筵前带三分酒。(68)

例中的“儿”字如果不是与词根语素拼读为儿化音,不仅读起来不顺口,不和谐,而且前后的字数也不一样。

2.从构词以及与其他词语搭配上看,元杂剧中有儿化音存在的条件。例如:

〔幺篇〕马儿上扭捻身子儿诈。(165)

〔十二月〕不索你把阿那忽那身子儿掐撮。(345)

〔梅花酒〕身子儿村沙,衣服儿糟杂,眼脑儿赤瞎,我柱杖儿不剌。(406)

〔雁儿落〕虱子儿乱如麻。(406)

〔太平令〕生得庞道整,身子儿诈。(407)

这些例子是李先生所说的“……子+儿”的搭配,均系“双词尾”,从语音配置上看,都是非产生儿化作用不可的。与儿化相对应的“衣服儿”、“眼脑儿”、“柱杖儿”中的“儿”都应是儿化。30种元杂剧中尚未发现“……的+儿”、“……个+儿”、“……着+儿”形式的儿化音。

3.从儿字处于稳定结构中看,元杂剧中儿化音也有存在的条件。例如:

〔蔓菁菜〕气的我手儿脚儿滴修笃速战。(571)

〔幺篇〕你气的我手儿脚儿滴修都速战。(756)

李文介绍了四种“四字格”,即〔XX儿YY〕、〔X儿Y儿〕、〔X +儿+着〕、〔X+儿+的〕。元杂剧中只有一种〔X儿Y儿〕, 而且只有两个例子。但毕竟是四字格中的一种,语言习惯决定非儿化不可。

4.从儿词尾使用密度上看,元杂剧中也有存在儿化音的充分条件。

李先生通过若干例子说明《金瓶梅》中儿词尾“储量大”,在短短一句话里接连出现两个以上的儿词尾,儿化的条件就是充分的了。又说语意的连贯性,要求语音必须是流畅的。这种流畅性决定了产生音变作用(也就是儿化作用)。元杂剧中也具备了这个充分条件。例如:

〔寨儿令〕口不做声儿哭,泪不做点儿流。(149)

〔鬼三台〕俺俩口儿死后,子怕一家儿泼水难收,四口儿都遭机彀,几辈儿君主绝户。(150)

〔天下乐〕满脸儿半脂露,通身儿一块冰。(331)

〔后庭花〕隔壁儿熟食店,对门儿生药铺。(415)

这些例子中的“儿”字连续使用,语言的流畅性要求它们非儿化不可。

上边我们用李先生证明《金瓶梅》中儿化音存在的充分条件,来论证元杂剧中也同样存在类似的条件,同样存在着儿化音,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同时也应看到,元杂剧中的儿化尚处在发生发展阶段,存在着许多不成熟的特点,儿化类型也不多。

三 元代已有儿化音旁证

1.元代已有轻声

李先生认为有儿化音存在的充分条件,再加上轻声的条件作“催化剂”,就必然出现儿化现象。经研究,元杂剧中已经有一些轻声现象。下面举几组例子进行对比分析。

一组:〔金盏儿〕您昆仲各东西。(32)

〔感皇恩〕腌材料,风短命,欠东西。(337)

前一个“东西”指方向,“西”字不能轻读;后一个是骂人的,“西”字要轻读。

二组:〔小桃红〕这言语则好唬庄家。(367)

〔乌夜啼〕你也不言语,不答应。(298)

前一个“言语”是名词,“语”字不能轻读;后一个是动词,“语”字要轻读。

三组:〔仙吕〕〔赏花时〕火炕内消息儿我敢蹅。 (481)

〔幺篇〕因甚通消息?(428)

前一个“消息儿”指“暗道机关”,“息”字要儿化要轻读;第二个“消息”指“信息”,一般“息”字轻声与否均可。

四组:〔梅花酒〕见买卖人塞户屯门。(261)

〔滚乡球〕抵多少买卖归来汗未消。(251)

前一个是名词,“卖”字要轻读;后一个是动词,“卖”不能轻读。

又如:灭门绝户(117),君主绝后(150)。此处“绝户”和“绝后”的意思一样,“户”和“后”要轻声,否则与“空前绝后”的“绝后”就很难区分了。

此外,元代北京方言中的一些土语也有轻声。如:你这般沙糖般甜话儿多曾吃(102);这风波忒来的歇祸(291);你这里怕千般儿啜摩(293)。三例中的“多曾”、“歇祸”、 “啜摩”就是今天北京话中的“多咱”、“多咎”、“邪乎”、“琢磨”,后三字要轻读。

2.元杂剧中同一个词语的儿化,跟明代文学作品一样,有时写出“儿”字,有时不写出。

在第二章中,李文以《新编题西厢记咏十二月赛驻云飞》里的两支曲子来证明儿化音的痕迹时,说曲中的“儿”字应是儿化音符号,不是一个独立的音节。因为上一首是“金鱼”,下一首是“金鱼儿”;上一首是“捉对儿”,下一首是“捉对”。这种现象在元杂剧中是很多的。如“捉对”在元代语言中有“捉对”、“捉对儿”、“作对儿”等多种写法。(注:龙潜庵《宋元语言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5年。)

3.李先生在一些章节中引用了《金瓶梅》和其他作品中一些容易儿化和必然儿化的例子,这些词语多半在元杂剧中也有。例如:

(说白)兀底是那庵儿。(219)

〔赚煞〕须不得将闲话儿展。(756)

(说白)小孩儿又是满月。(212)

〔鬼三台〕既然坟院儿属刘。(257)

〔上小楼〕甚风儿吹你到来。(375)

〔幺篇〕是俺一家儿横祸非灾。(376)

(说白)娘儿两个,开着个肉案儿。(780)

〔古鲍老〕不改动些儿个。(346)

4.两种不同版本元杂剧的比较

30种元杂剧中的《公孙汗衫记》和《元人杂剧选》(注:顾肇仓《元人杂剧选》,人民出版社,1985年。)中的《合汗衫》是同一剧本的不同版本。二者相比,前者篇幅较小,后者则比较大,剧情、说白、曲牌等都有所增加,“儿”字使用的频率也大大超过前者。《合汗衫》的注释者虽然没有说选自何本,但其插图说明是“据明刻本元曲选影印”。从各个方面看,这个版本显然是明代的,而且经过明人的增改。下面将二者进行比较,看看“儿”字的使用情况。

公孙汗衫记 合汗衫

第一折

〔油葫芦〕交连珠儿热酒饮三樽。(361)

〔油葫芦〕我为甚连珠儿

热酒,教他饮了三杯。(314)

〔天下乐〕把这一套儿衣服旧改新。(362)

〔天下乐〕我与你这件

儿衣服,换做新。(314)

第二折

〔小桃红〕交人道你个媳妇儿不贤达。(368)

〔小桃红〕更和着媳

妇儿不贤达。(326)

〔耍三台〕交把那为头儿失火的拿下,铜斗儿大院深宅!(369)

〔耍三台〕(云:将为头儿失火的拿下者!)将我这铜斗儿般大院深宅。

(329)

〔收尾〕交俺两个老业人索排门儿叫化。(370)

〔收尾〕(云:只

有个沿街儿叫化)。(330)

《汗衫记》中说白大量增加,“儿”字的使用密度加大,而且有的形式30种元杂剧中没有,而在《金瓶梅》中有。《公孙汗衫记》用的“儿”字较少,但仍可看到元代已经有了儿化音。

5.“儿孩儿”与“孩儿儿”

李先生认为“儿孩儿”中的“儿”字不符合儿化条件;“儿孩儿”与“女孩儿”对称,是“男孩儿”的意思。此外,李先生没注意到,元杂剧中还出现了一个“孩儿儿”。下面看看这两个词语出现的情况:

(说白)若得个儿孩儿,千万留存了咱!(240)

(说白)知道我家得了个儿孩儿。(242)

〔雁儿落〕相公把孩儿儿腹内想,越交妾小鹿儿心头撞。(354 )

既然“儿孩儿”与“女孩儿”对称,而“女孩儿”的“儿”字是儿化音,“儿孩儿”的“儿”字也应该是儿化音。况且如果把这两个词语都念成

,不但别扭,而且极不顺口。“儿孩儿”指“男孩儿”是对的。“孩儿儿”是“小孩儿”的意思。与这两个词语相对应的,有“小鹿儿”、“女孩儿”、“闺女儿”、“小孩儿”、“女婿儿”、“喜孙儿”等。例如:

〔醉扶归〕子一句道得他小鹿儿心头撞。(440)

〔江儿水〕听得他女孩儿女婿来探问。(262)

〔紫花儿序〕交女婿儿出舍,闺女儿回房。(258)

〔说白〕妻刘氏,有个小孩儿,嫡亲三口儿。(412)

〔后庭花〕许下喜孙儿做一柱香。(784)

结论很清楚,“儿孩儿”中的前一个“儿”字,应是一个音节

后一个“儿”字应是儿化;“孩儿儿”中的前一个“儿”字应是儿化,后一个“儿”字应是音节

6.元杂剧中儿化的分析

30种元杂剧中带“儿”字的词语情况较为复杂,有的必须儿化,有的不能儿化,有的儿化不儿化均可。试分析如下:

(1)复音节词或词组,如偏正词组、数量词组、 动宾词组等后边的“儿”字一般要儿化。如:

〔雁儿落〕你而今病疾儿都较痊?你而今身体儿全康健?当初咱那埚儿各间别,怎承望这答里重相见!(53)

〔贺新郎〕怪早来喜珠儿的溜溜在檐外重,灵鹊儿咋咋的头上直噪。(274)

〔十二月〕他端的所为儿有谁过?岂止这模样儿俊俏,则那些举止儿特谦和。(345)

〔雁儿落〕一家儿享富贵,辈辈儿除差役。(484)

〔紫花儿序〕我也无半米儿公房。(258)

(2)单音节词带“儿”字的词语是否儿化,要做具体分析, 要看“儿”字的作用以及语言的结构特点。可分三种情况:

必须儿化的——

(说白)我合兄弟说些话儿。(474)

〔得胜令〕目写在招儿上。(354)

〔上小楼〕取将个托儿来快疾赸过。(344)

(说白)早家去些儿个!(400)

语言环境决定或本身是一个词的不能儿化——

〔越调〕〔斗鹌鹑〕这上坟的是女儿侄儿?(256)

〔煞尾〕搂抱着肥儿睡。(436)

〔落梅风〕这乞儿贫贱。(378)

儿化不儿化均可——

(说白)着孩儿去灶窝儿里向把火咱!(169)

〔得胜令〕侄儿呵富贵十年运。(263)

(说白)有个篮儿……(720)

四 “儿”字在元杂剧中的音值

作为元曲押韵用字,李先生的参照音

是对的,但不够全面。30种元杂剧的曲牌,大体上是每折一韵。每剧四折,120折中有17 折的押韵与“儿”字有关,其韵脚是i或ni,ei,ui,

。例如:

〔圣药王〕知他是你先死,我先死,我打簸箕粪栲栳送京师。卖了亲子,停了死尸,无儿无女起灵时,能可交驴驾了舆车儿。(185)

〔快活三〕俺两个曾麦场上捎了谷穗,树头上摘青梅,倒骑牛背上品羌笛,偷的生瓜来连皮吃。(399)

前一曲押的是:死、师、尸、时、儿,“儿”字的音值是

;后一曲押的是:穗、梅、笛、吃。既然“吃”字可以和“笛”字押韵,“笛”字自然也可以和“儿”字押韵,即可以和[i]或[ni]押韵。

总结“儿”字在元杂剧中的音值:

(当参与押韵时); [ni](当参与押韵时);

(当在说白和曲中时); 儿化(当在某一词语或词组后时)。

很明显,“儿”字在元曲中做韵脚时的音值是

或[ni]。不仅元代如此,在以后以至近代,古诗词仍然押这个韵。

五 元代儿化与明代成熟期儿化的简单比较

前边我们论述了元杂剧中容易儿化和必须儿化词语的特点,双音节词语和词组的儿化幅度较大。名词如“语言儿”、“身体儿”,数量词组如“两件儿”、“一分儿”,动宾词组如“携手儿”、“柱杖儿”,偏正词组如“糖饼儿”、“小鹿儿”。此外,一些作副词用的词组如“险些儿”、“早些儿”等也容易儿化。但总的看来,元杂剧中的儿化的类型比较简单,儿化音的密度也不及明代成熟期的儿化音。

从构词以及与其他词语搭配上看,在李先生所谈的四种类型中,元杂剧只有一种,而且数量极少;从儿字处于稳定结构上看,李先生概括的四种类型,元杂剧中只有一种,而且仅有二个例子。特别是形容词重叠后加“儿”字的类型,30种元杂剧中尚未发现;从儿词尾使用密度上看,元杂剧不仅不及《金瓶梅》,连经过明代人修改过的杂剧也比不上。

这种现象说明了什么?恰恰说明元代儿化音正处在发生后不久的发展期,尚未达到成熟期,儿化正从不成熟期向成熟期过渡。正如李先生所说,语音是渐变的,某一种语音不会在某一个时期内突然消失而代之以它音。语音不会从某一个年份开始突然变异,总是有一个过程。元杂剧中的儿化所处的状态,正是在演变过程中。

六 儿化音发生的时代和来源

下面我们利用金元明的材料以及对音,来探讨儿化发生的年代和另一个来源。

1.儿化音发生的年代

首先看看宋(金)时代留下来的诸宫调中儿化的情形。宋元留下来的诸宫调仅有三种,其中金代作品仅有《刘知远诸宫调》一种,而且是个残本。书中出现的“儿”极少,不仅比元杂剧少,而且只有一种表现形式,即同一个词的儿化有时写出“儿”,有时不写出。但仍然可以看出儿化的痕迹。请看下面的例子:(注:凌景埏等《清宫调两种》,齐鲁书社,1988年。)

〔中宫调安公子经令〕是一个小蛇儿迭七寸。(12)

(说白)三娘对父私言夜来见金蛇通窍之事。(13)

(说白)您咱两口儿夫妻,似水如鱼。(16)

(说白)怒叫夫妻四口。(39)

〔歇指调耍三台〕泪点儿多如雨点。(38)

〔黄钟宫出队子〕你咱实话没些介。(59)

〔双调乔牌儿〕自来有些儿远亲。(53)

其次让我们看看宋代话本小说中的儿化。《宋元明话本小说选》(注:萧欣桥选注,江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共选话本小说24篇,其中《闹樊楼多情周胜仙》、《碾玉观音》、《志诚张主管》、《错斩崔宁》四篇是宋代话本。其中“儿”字的使用类似《刘知远诸宫调》,与以后的话本小说相比,数量少、频率低、形态不多。

看见花瓣儿片片风吹下地来。(26)

和父母四个一块儿做鬼去了。(38)

众人随着脚跟儿走。(176)

却去左边一个相熟的邻舍叫做朱三老儿家里……(64)

也曾央朱三老对我丈夫说,既然有了主儿……(68)

两口儿且是说得着。(73)

这些例子中的“儿”都是儿化,特别是其中的“朱三老儿”、“朱三老”,如果前边的儿字不是儿化,与后者的意思就大不一样了,而且书中出现多次,不是笔误。

最后,让我们看看对音。所谓对音就是用汉语来拼写外来词,也就是音译外来词。对音在我国历史悠久,而且比较复杂。用汉语音译汉藏语系的语言还容易一些,如果音译阿尔泰语系的语言如蒙古语、维吾尔语、满语等就困难多了。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些语言中有的音汉语中没有,二是阿尔泰语系语言音节末的辅音有10个左右,处理这些辅音历来是个难题。如辽金元三史、《元朝秘史》、《清实录》以及明代各种译语、清代文献等,都存在这个问题。一个人名地名在一种书不同的章节中使用不同的音译汉字尚且好办,如果音节末的辅音有的译出有的不译出,就令人头痛了。到了清乾隆三十七年(1772),清政府试图解决这个问题。乾隆皇帝下了一道上谕,(注:《钦定清汉对音字式》,道光十六年(1836)刻本。)严厉批评了“内外各衙门题奏咨行事件,凡遇满洲蒙古人地名应译对汉字者,往往任意书写,并不合清文蒙古文本音”的错误做法,并令“军机大臣依国书(满文)十二字头酌定对音兼与清汉字样……,颁行中外大小衙门,嗣后遇有满洲蒙古人地名对音者,俱查照译写”。谕中虽然只提到了对音,实际上也包括了音节末辅音的处理问题。

此谕颁布不久,即编成《钦定清汉对音字式》,在满文十二字头汉字对音后,还附上了盛京、吉林、黑龙江、扎萨克、喀尔喀、新疆等地的民族语地名汉译。接着又编纂了《辽金元三史国语解》一书,对三史中出现的民族语的人地名等,均用汉字对音译出。这两本书对规范北方民族的人地名等的翻译起到了很大作用。

关于用对音翻译少数民族的人地名等,宋以前的史料中也有,但材料少,年代久远,难做系统的研究。宋及宋以后民族的史料大量出现,同时又有北方民族语作基础,才有了研究的可能。

下面做一些探讨,只研究与本文有关的音节末辅音r和l,其他不涉及。

《蒙古秘史》成书约在13世纪20—50年代。

r:音节末的r对音为:儿、洏、峏。如迭儿格迭(terkete ),额洏古揘(erk

ne),不峏罕(purqan)。 汉字对音旁往往注有“舌”字。当r后有元音时构成音节,对音为剌(ra)、 列(le)、里(li)、罗(lo)、鲁(lu)等,对音旁也注有“舌”字。这个“舌”字说明r不同于l,是个颤音。

l:音节末的l对音为“勒”,而且比其他对音汉字要小,从而说明它是在音节末。当l后有元音构成音节时,对音汉字同r音节。(注:巴雅尔《蒙古秘史》,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年。)《辽史》成书于元顺帝至正四年(1344)。

r的对音:

转写 意义卷数与对音

tergi 东 卷1,迭剌、迭剌哥、迭烈哥

ordo 亭 卷31,斡鲁多;卷30,斡尔多

ger

房 卷64,狗儿

berketu

险峻卷31,百尔瓜特

dargan免差役 卷31,牒尔葛

mergi 部族名 卷26,梅里急;卷30,密儿纪

kirmal斑点牲畜卷30,起儿漫

gergan老僧卷30,葛儿罕

l的对音:

dong el

人名卷7,东儿

kirmal斑点牲畜卷30,起儿漫

《金史》成书时间同《辽史》。

r的对音:

ordo 亭 卷19,讹里多

sigur 伞 卷63,师古儿;卷85,石狗儿,卷2, 赤狗儿

jur

子 卷18,狗儿

noor 池 卷6,袅;卷133,娜

bar

虎 卷18,八儿

sirakir

黄斑点 卷32,斜烈乞儿

l的对音:

fulhū口袋卷3,仆芦古;卷7,蒲鲁古

cenl 人名卷16,陈儿

alcar 手帕卷16,按察儿;卷17,阿术鲁

ail

邻 卷100,爱剌

lul

人名卷116,六儿

fulha 杨树卷37,蒲里海

《元史》(注:《辽史》、《金史》、《元史》,中华书局。)成书于明洪武三年(1370)。

r的对音:

temur 铁 卷6,铁穆儿;卷18,铁穆耳;卷31,帖木儿

ordo 亭 卷2,斡鲁多

tatar 部族名 卷1,塔塔儿;卷15,答答儿;卷131,达达儿

jun noor 东池卷3,军脑儿

hoihor部族名 卷6,畏兀;卷185,畏吾儿;119,畏吾而

ordos 地名卷30,斡耳朵思

batur 勇 卷1,拔都鲁;卷4,拔都、拔突儿;卷14,八都儿;卷107,拔都儿、八都儿;卷108,八朵儿;卷118,八都鲁

l的对音:

dolji bal 金刚

卷106,朵儿只班

kulje 锹 卷3,曲儿只

altar 名誉

卷10,按塔尔

alba

官差卷63,二巴

kalka 部族名 卷1,哈儿哈

tal灰 卷120,铁儿

辽金元三史系元和明初所修,时间距离不长,在r、l的对音上有诸多共同点。首先,r、l音译为儿、耳、尔、而等。这种情况在辽金史中尚少,而在元史中要多一些。其次,r、l略而不译。第三是译成一个音节。第四是al、el往往译为“按”、“二”等。从总的趋向来看,音节末的r、l的译法逐渐一致。

明代译语 明政府先后把多种民族语用汉语音译的方法编成汇表,叫做“杂字”。下面看看高昌、蒙古、女真杂字中的r、l的对音。正如李先生所说,r的对音都是

。如:

《高昌馆杂字》(注:胡振华等《高昌馆杂字》, 民族出版社,1984年。)

ordo

宫 兀尔都

yir地 叶儿

l处音节末时,均与前边的音节合并。如:

tal柳

yol路 渊

angil 肩 俺斤

《女真译语》(注:道尔吉等《女真译语研究》,内蒙古大学学报增刊,1983年。贾敬颜等《女真译语·蒙古译语汇编》,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年。)

汉义 柏林本会同馆本拟音

电塔里江塔尔恰 talgiyan

雾塔尔吉塔儿麻吉talmanggi

凉塞鲁温塞儿空 serguwen

花一勒哈一勒ilha

龙木都儿木都力 muduri

獐失儿哈失儿哈 sirga

枕替勒库替儿库 cirku

草斡儿和斡儿火 orho

胆希立希失力希 silhi

人捏儿麻捏麻niyalma

《蒙古译语》(注:《女真译语·蒙古译语汇编》。)

雹们都儿mundur

潭扯额勒cehel

岸额儿吉ergi

冬兀奔 ubul

伏赤里格儿 cilger

犊土忽勒tuqul

花豹 撒儿 sal

柱秃勒哈tulqa

金安坛 altan

盘塔剌巴尔 talbar

以上三种译语中r的对音,除个别情况,基本上是统一的, 译为儿系列字。l的对音则比较复杂,与辽金元三史基本相同。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是l的对音比较难,仍然存在着随意性;二是因人而异, 译音的习惯不同,对音也不同。l的对音“勒”以对清代对音, 有一定影响。

清代对音字式 上述乾隆的上谕,旨在解决对音上的随意性。道光十六年(1836)又颁上谕,不仅重申了乾隆的谕旨,而且又做了一些新的规定。《钦定清汉对音字式》以满文十二字头为纲,下面是汉语对音,一般是一个,也有三、四个的,供对音时选择。“凡例”中讲明,“如满洲蒙古之类系已定字样,应仍其旧”。r、l的对音:“第三字头(即r在音节末),此字头以尔字带音,如:r阿尔,er额尔,ir伊尔”。“第十一字头(即l在音节末),此字头以勒字带音, 有向有尔字对音者,仍通用尔字。如:al阿勒,el额勒,il伊勒”。

由于将音节末的l对音为“勒”,容易与le(埒、勒)造成混乱, 所以在实际对音中,l多译为“尔”。满语中,l念l念

均可。

清朝是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使对音逐渐统一的。今天,我们沿袭了这一译法,在翻译少数民族和外国人地名时,均将r、l译为“尔”。一脉相承,不能割断历史。

如果把

和儿化的发生定在明代,那么明以前的史书中r、l的对音儿系列字的音值是什么呢?我们认为这音值绝对不是

,而是

。因为,前边已论证宋代已有

和儿化音,而且当时北方民族语中还没有

这个辅音。

通过对诸宫调、话本小说、对音的探讨,可以看到民族语对音汉语儿系列字的,只有r、l两个辅音,可以断定儿系列字的音值是

,而不是

,从而证明宋代(辽金)已有

和儿化音,宋代是儿化发生的时代。

关于汉语儿化音的来源,历来有三大来源说,且都来自汉语,即里

这个解释颇有道理,但没交待为什么会发生音位互换。薛先生还认为,关汉卿几首叫做“一半儿”的小曲儿,“儿”字显然是衬字,不是儿化,可能当时只读轻声。接着又举了关的另一首小曲儿,“儿”字在此用做韵脚,自成音节。由此断定儿化韵不会早到元代。这里,薛先生显然也是把杂剧中说白和曲中的儿系列字与做韵脚的“儿”字混为一谈了。如果小曲儿“一半儿”中的“儿”字不是儿化,而是轻声,读起来一句一个

,满嘴跑

,实在拗口。

从北方汉语儿化音的分布及其特点来看,它的发生在不同时期不同地点,有不同的来源。

和儿化的来源,有汉语自身发展的原因,也有外来影响的原因。北方阿尔泰语系语言的影响和汉族与阿尔泰民族接触、杂居、融合,是发生

与儿化的重要来源之一。这种影响和融合在语言上是双向的,时间是漫长的。

在早期阿尔泰语中是没有的,到了近代,有些民族才从汉语中借了这个音。对于发不了的音或不能作为一个词开头的音,北方民族往往采取一些补救的办法。其一是用自有的音来代替;其二是采用前边加音的办法;其三是采用一、二综合的办法。契丹语借用汉语的“日”字采用了前边加i的办法, 并使后边的音发生变化,成为“咿唲”。《辽史·国语解》(注:《辽史》,中华书局。)中有:

迺捏咿唲正月朔旦也

讨赛咿唲重午日也

赛咿唲奢日辰之好也

当这个“咿唲”

与今、昨、明等结合时,就成了今儿、昨儿、明儿等(注:宝玉柱《汉语对契丹语的影响》,《语言关系与语言工作》,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年。)。

这个音已被一些民族或一个民族的部分地区借用,发成“日”,代替固有的颤音r,如蒙古族。 但在纯牧区或蒙古国,仍保留了r,发不了

这个音, 而把汉语的“日”发成

,他们管“日坛”叫做“二坛”(

)。我国河北,陕西二省中的一些地方,也是把“日”发成“二”。

r产生

颤音r是阿尔泰诸语中所共有的。前边讲过,r 在汉语对音中译为儿系列字。原因有三:其一,r在音节末读起来很轻, 往往一带而过,念快了很像

;其二,汉语中没有与r对应的音;其三,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汉族,往往发不了这个音,而常常发成

。因此,在历史文献和译语中对音为

很自然,顺理成章。

1产生

北方民族语音节末的边音1,汉语对音是比较复杂的。但发展演变的结果,它的对音是在

上,前边已经阐述明白。

儿化的产生,应当先有

然后有儿化,但也不排除

与儿化同时发生的可能。r、l对音为

,为儿化的发生提供了充分的条件。

2.儿化音发生的时代背景

自古以来我国就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我国北方的突厥语族、蒙古语族、满—通古斯语族共同构成了今天的阿尔泰语系,每个语族又由若干个民族组成。辽代(公元十世纪)以前,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就已经出现过多次大规模的民族大迁徙、大杂居、大融合。阿尔泰语系的一些民族曾建立过政权,统治一方。后来,北方的契丹族、女真族、蒙古族、满族相继崛起,并建立起统治半个中国和全国的政权,从而加速了各民族之间的交往、同化、融合。我国历史上几次大的民族迁徙,其主角主要是北方民族,而且是由北向南迁徙,进入中原地区,打破了地域的、民族的界限,与汉族杂居。经过长时期的双语阶段,更多的是北方少数民族被汉族同化,他们丧失了自己的语言而转用汉语。汉语北方方言就是在这种形势下形成的。

3.儿化音发生的条件

汉语从上古发展到中古,经过魏晋南北朝到唐代,进入中古汉语的后期,在语音、语法、词汇方面都发生了重大变化。这些发展变化主要表现在:中古音系比上古大大简化了;上古时期以单音节词为主,到中古复音节词大量增加;系词“是”产生了;破读——由声调的变化来区别意义和功能;把字句的形成;儿、子、头等词缀的形成,后缀发达了;词汇大大丰富了……。(注:王力《汉语史稿》(修订本),中华书局,1980年。(日)志村良治《中国中世汉语研究》,江蓝生等译,中华书局,1995年。)同时,加上北方民族语在诸多方面的影响,为近代汉语乃至现代汉语的形成准备了充分的条件。

这些重大的发展变化以及外来的影响因素,都是有机地联系在一起的。例如词汇的丰富,复音节词和同音词的增多,后缀的出现,外来的影响,为轻声和儿化的发生准备了条件。如果不产生轻声和儿化,没有互补作用,就难以区别词的意义和功能,汉语的发展就会出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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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儿童声的发生与发展--与李思静先生商榷_儿化音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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