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的再认识*，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再认论文,决定论论文,马克思主义论文,历史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收稿日期：1995-04-14摘要 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决定论是建立在科学实践观基础上的，是实践决定论。实践决定论实现了对高扬抽象主体能动性的客观精神决定论和不懂得人在历史发展中能动作用的机械决定论的扬弃，使唯物论与辩证法在历史上达到了内在有机统一。那种把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与历史主体的选择性对立起来或试图用所谓历史选择论取代马克思主义历史决定论的观点都是不可取的。
关键词 历史决定论 实践主体
作者简介 吴仁平，江西师范大学政法系讲师，发表学术论文30余篇。主要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
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亦即唯物史观，确认人类社会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有着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人类社会形态不断由低级向高级发展，最终将向共产主义演进是不可避免的过程及趋势，因而它是一种历史决定论。现在的问题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决定论？它是否排斥主体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选择性？本文拟就这些问题略陈管见。
一、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是实践决定论
所谓历史决定论，就是坚持发展的确定性、必然性，把历史发展看作一个合乎规律的过程。在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历史决定论中有两种基本的形态：一是客观唯心主义的历史观。这种历史观虽然用意识来解释社会历史，但它是用客观精神来解释历史，把历史看成是某种客观精神的发展史。二是机械决定论，否定历史发展偶然性、不确定性，把一切历史事件的发生都说成是必然的、确定的，完全否定人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能动作用，其本质上是一种历史宿命论。
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也是一种决定论，但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决定论思想与其他思想家的历史决定论思想相比有着根本的区别。
第一，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是从人的物质实践，亦即物质生产活动出发去解释、理解人类社会历史。
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认为，人是以实践为本质的存在，人在实践活动首先是在生产实践活动中创造了人类社会；实践是人从动物分化出来形成为人的基础。因此，对于社会的本质、特征和发展，必须从实践入手并以实践为基础才能得到正确的理解。关于这点，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作了非常明确的说明，他们说：“德国哲学从天上降到地上；和它完全相反，这里我们是从地上升到天上，就是说，我们不是从人们所说的、所设想的东西出发，也不是从只存在于口头上所说的、思考出来的、想象出来的、设想出来的人出发，去理解真正的人。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而且从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中我们还可以揭示出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回声的发展。”①“这种观察方法并不是没有前提的。它从现实的前提出发，而且一刻也不离开这种前提，它的前提是人，但不是处在某种幻想的与世隔绝，离群索居状态的人，而是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发展过程中的人。”②“这种历史观和唯心主义历史观不同，它不是在每一个时代中寻找某种范畴，而是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东西。”③这三段话虽然表述不同，但体现了同一个思想，即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出发点就是现实人的物质实践，这是研究考察历史的崭新出发点，是人类思想史上划时代的根本变革。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正由于确立了这一新的科学出发点，从而为科学地解释纷繁复杂的历史现象奠定了可靠的基础。
第二，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揭示的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实质上就是人类实践的规律。
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认为，社会历史规律既有同自然规律相同的本质，又有着不同的性质和特点。作为规律来说，它们都表现为事物之间本质的必然性的联系，它们的作用也都具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性质。这是它们相同的本质。不同的是，社会规律是在人的活动中存在，并经由人的活动而实现的。从根本性质来说，所谓社会历史规律就是人的活动规律，即贯穿于人的活动之中并制约着人的活动的那种客观必然性关系。正如马克思所提出的，人在自己的历史活动中既是历史的“剧中人”，同时又是历史的“剧作者”④。“‘历史’并不是把人当作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来利用的某种特殊的人格。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⑤脱离了人的活动来谈论“历史规律”，只能是历史的神秘论。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正是通过研究人和活动，从而科学地揭示了社会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扬弃了用外在于人的力量来说明社会历史发展的历史决定论传统，实现了在历史决定论上的变革。
那么，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是怎样通过研究人的活动来揭示社会历史发展的规律呢？在研究人的活动的过程中，马克思发现，在诸多的人的活动中，实践活动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社会历史的一切特点都来源于人的实践活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⑥。其中，生产实践活动又是人的最基本的活动，它不仅是人类社会存在的基础，而且是制约社会的性质和面貌的决定性因素，是推动社会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因此，只有对人类的物质生产实践进行深入地分析和研究，才能找到理解人类历史发展之谜的钥匙，揭示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
通过研究人类的物质生产实践，马克思发现，人们只要进行生产劳动，就必然发生两个方面的关系。一个方面的关系就是人同自然的关系，人改造自然，在改造自然中也改造自己。人在改造自然过程中表现出来的能力叫做生产力。另一方面的关系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反映人们从事生产劳动的社会形式，叫生产关系。生产力是生产过程的内容，生产关系则是生产过程的形式，两者的关系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对生产力具有能动的反作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是一种矛盾关系。社会的生产就是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中发展的，这种矛盾运动的规律就是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状况的规律。进一步，马克思从生产方式的矛盾运动去说明社会的上层建筑的发展变化。马克思认为，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全部上层建筑的基础，上层建筑总是适应一定的经济基础建立起来并为经济基础服务的，因此，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会发生变化。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又一基本规律。显然，这一规律是在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状况规律基础上派生并发生作用的。人类社会形态由低级向高级、最终向共产主义演进，便是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状况规律、上层建筑一定要适合经济基础发展规律的作用的必然结果。
马克思通过研究物质生产实践过程中人与自然、人与人相互作用的关系所揭示出的社会历史发展一般规律，实质上就是人们实践的规律，是“人们自己的社会行动规律”⑦。其一，一代人所具有的生产能力并不是完全由他们自己创造的，而是首先取决于他们的前人所创造出来的生产力水平，这是每一代人从事生产活动的前提条件，是一种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因素。由于这一条件的制约，就使得他们不能任意地去选择自己的活动方式和创造历史。决定着人们活动方式的现成的生产力，归根到底属于人的实践活动范畴，是人们实践活动的结果。所以，历史的客观规律性所表现的不过是受前人实践活动制约的贯穿在人的实践活动中的必然联系而已。其二，如果说前代人实践的结果是现代人从事实践活动的起点，那末现代人在这个基础上添加进去的活动也就为后代人创造了更高的活动起点。“每一代人一方面在完全改变了的条件下继续从事先辈活动，另一方面又通过完全改变了的活动来改变旧的条件”⑧。正是人们实践活动中的客观的必然的联系，决定了历史进化的客观规律性。总之，如马克思所说：“单是由于后来的每一代人所得到生产力都是前代人已经取得而被他们当作原料来为新生产服务这一事实，就形成人们的历史中的联系，就形成人类的历史，这个历史随着人们的生产力以及人们的社会关系的愈益发展而愈益成为人类的历史。”⑨
第三，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充分肯定人民群众这一实践主体创造历史的决定作用。
以往的历史理论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鼓吹英雄史观。同英雄史观相反，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认为，物质生产实践是决定人的活动能力、制约人的活动方式的基本因素，是推动社会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社会发展的历史归根到底是物质生产实践的历史，因而也是实践主体即人民群众创造活动的历史。坚定地认为物质生产实践是推动社会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与肯定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决定作用，是唯物史观的基本特征。这两个基本特征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没有物质生产实践是推动社会历史发展根本动力的观点也就没有群众史观；反之，没有群众史观，物质生产实践是推动社会历史发展根本动力的观点就不彻底，就没有归宿。总之，马克思主义的群众史观，最集中地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观革命的、实践的本质，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观是无产阶级、劳动群众的科学历史观。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理论与以往的历史观不同，它把历史看作是人类实践活动的结果，坚持从物质实践出发去理解和考察人类社会历史，确认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是在物质生产实践的推动下合乎规律的发展过程，历史规律并不是游离于人的实践活动之外的神秘决定力量。它实质上就是人们实践活动发生和发展的规律，人民群众则是创造历史的实践活动的现实主体。因而马克思主义历史理论本质上是一种实践决定论。
二、实践决定论与历史主体的选择性
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决定论肯定社会历史的发展有着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但是，认为这种规律不是表现为机械的必然性，而是表现为趋势和可能性，在现实的历史运动中，必然性只是作为可能性而存在，并不是先于或外在于人的活动而存在的。历史的发展正是从可能到现实的过程，只有在历史运动中才能转化为现实。如共产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的论断，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运动后作出的科学预见，但预见毕竟不就是现实。这一必然性的实现不能离开实际的共产主义运动。正因为历史必然性是以一种历史趋势和可能性表现出来，所以给人的历史选择、创造历史的活动提供了客观根据，否则，人就根本无法预测未来，进行包括选择在内的自觉的活动。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说：“在社会发展的每个具体阶段上，都存在着不同的客观趋向和可能性，而人则需要确定自己对它们的态度，他应当作出选择。人的存在的具体历史制约性并不排除他自由的和有明确目的的选择。”⑩从历史发展规律来说，历史总是在人类各种力量的作用下曲折地前进。每当历史进到紧要关头，出现各种不同的可能性和前景时，不同的人们和社会集团会在不同的程度上感觉和意识到，并根据各自的利益积极行动起来。由于各种力量的对比不同，其合力的方向可能是符合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因而是进步的，也可能是违背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因而是倒退的，也可能是停滞、维持现状的。历史发展到底是前进，或是倒退，还是停滞，历史主体的选择具有重要的作用，影响着社会发展规律实现的过程。例如，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往何处去？百多年中，中国人民曾经作过各种前途的选择，包括义和团运动、维新变法、辛亥革命等，但都先后失败了。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选择武装斗争，走农村包围城市夺取全国政权的道路，终于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功。所以，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决定论并不否定、排斥历史主体的能动性、创造性或选择性。肯定历史主体的选择性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作用恰恰是实践决定论的应有之义。
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决定论肯定主体的选择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作用，但不是无限地夸大历史主体的选择作用，认为人们的历史选择是有限的，要受到种种的限制。其一，要受到实践条件的限制。这里所说的实践条件一方面是指实践的客观物质条件，另一方面是实践主体的自身条件。没有必要的实践条件，人们什么事都是做不起来的。其二，要受到实践规律或社会规律的限制。人们所选择的能否成功，是否有利于社会的发展、合乎人民群众的客观需要，关键在于是否符合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只有建立在对客观规律认识基础上的、有利于社会发展和进步的选择才是正确选择。其三，要受到实践结果的限制。人们在进行历史选择时，或者事先必须考虑其后果，或者事后的结果迫使你作出另一种选择。例如，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取得胜利后，中国走什么道路？中国共产党人选择了社会主义道路，实践证明这是一种正确的选择。那么，社会主义建立一种什么样的政治和经济体制呢？开始，根据苏联的经验，选择了高度集中的管理体制，在初期曾显示了它的优越性，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但是随着实践的发展，这一管理体制不利于生产力的发展和人们创造性的发挥，这种实践的结果迫使人们选择改革开放、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践证明，这种选择符合中国社会主义生产力发展的规律，有利于我国生产力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因而我们必须坚持这种选择。总之，在马克思主义看来，历史主体的选择性以实践决定论为前提，并服从于实践决定论。如果我们要真正做历史的主人、真正对社会历史的发展有所贡献、真正获得自由的话，我们就必须坚持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在正确认识和把握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基础上，站在人民群众的立场上对我们的行为作出选择，以减少人们在选择中的盲目性和失误。那种在否定历史决定论原则前提下大谈主体的选择性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作用的观点是不可取的。我们必须时刻牢记马克思主义揭示的真理：自由在于根据必然性的认识来支配我们自己和外部世界。否则，势必受到历史的惩罚。
注释：
①②③④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0、31、43、113、18
⑤⑩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118-119、119
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23
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51
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