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统计、身份和空间：定义美国穆斯林，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穆斯林论文,美国论文,人口论文,定义论文,身份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9·11”事件引发了美国法律执行机构、媒体和学术界对伊斯兰教及美国穆斯林持续的兴趣。一个带有政治和学术性质的基本疑问是，美国的穆斯林人数到底有多少。尽管人们对美国穆斯林人数意见不同，但种种看法反映了美国穆斯林人数增加的趋势。20世纪90年代，人们普遍接受美国估计有600万穆斯林这一数字，这个数字是从1989年美国《纽约时报》一篇文章中引用而来的，这篇文章认为伊斯兰教是美国发展最快的宗教。①美国穆斯林人口的数量和增长率都是以1981和1989年学术界对穆斯林人口的研究为基础的。②尽管有两位穆斯林社会学家在1998年提出，2000年美国穆斯林的数量将会在700万左右，但在2003年他们将估算的数字修订为570万。③伊哈桑·巴格比(Ihsan Bagby)2001年开展了“清真寺研究”项目。通过对清真寺教职人员的抽样调查，他得出结论说，有200万穆斯林与清真寺关系密切。在这样的基础上，“美国全部穆斯林人数在600万和700万之间的估算是可以接受的。”④作为此项研究的发起者之一，美国—伊斯兰教关系委员会(CAIR)发表了一项声明，宣布他们“支持全美穆斯林人口为700万的保守估计”。⑤
不过与此同时发表的其他两个研究成果认为，穆斯林人口的数量要低于这一数据。1989年至1990年间，巴里·克斯敏(Barry Kosmin)和西摩·莱克曼(Seymour Lackman)为了评估犹太人的数量，对美国宗教分布状况进行了调查。他们认为美国有52.7万成年穆斯林，经过调整之后，估计美国的穆斯林人口是120万。⑥2001年美国犹太人委员会发起的一项研究其成果广为人知，这项研究由芝加哥大学知名的民意研究中心的成员汤姆·史密斯(Tom Smith)主持。该研究估算美国穆斯林的人数在190万至280万之间。⑦美国穆斯林学者和领袖们对这项研究的方法论表示怀疑，并对这项研究的时间选择以及赞助此项研究的组织的动机提出了质疑⑧。
当人们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对美国的穆斯林人口进行评估之时，公众和知识分子的争论严重忽视了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关于穆斯林人口统计学和穆斯林社团在社会政治事务上的态度和行为方面的学术性研究并不多见。尽管伊利亚斯·巴-尤努斯(Ilyas Ba-Yunus)和伊哈桑·巴格贝对这一学术上重要的空白有所填补，但是，我们仍然需要对这个已经出现的民族-宗教群体进行可靠的人口统计方面的研究。以美国乔治敦大学穆斯林-基督徒理解中心为基地的《美国公共领域中的穆斯林》项目在2001年首次开展了美国穆斯林民意调查。该项目的目标不是估计穆斯林的人口，而是分析穆斯林社团的内部动态。这项民意调查共含有100个问题，目的在于涵括如下四个方面：
1、人口统计方面：性别、年龄和种族划分；本土出生或移民；收入与教育水平；年龄和职业。
2、宗教实践：与清真寺的关系；皈依伊斯兰教；宗教在个人生活中的重要性；清真寺与政治之间的相互关系。
3、对社会和政治事务领域各种行为的看法：政党归属，总统选举中的投票；外交政策的立场；以及与宗教和公共生活有关的其他国内议题。
4、“9·11”事件及其后果：对事件的反应，对事件引发的敌意的体验，布什总统对危机的处理、反恐战争以及对阿富汗的军事行动。
这项民意调查针对全国范围内具有代表性的美国穆斯林人口样本，由佐格比国际(Zogby International)通过电话采访实施。研究人员在2001年11月8日到19日期间，对1781位18岁及18岁以上、自我认知为穆斯林的对象进行了采访。为了鉴别这些样本，研究人员随机挑选了300个清真寺和伊斯兰中心，对它们的邮政编码和各自的当地电话交换机进行比对，给居住在这些区域、有着常见的穆斯林姓氏的人打电话。关于额外的非洲裔穆斯林的样本，研究人员是在2001年12月7日和9日期间，在纽约、华盛顿、亚特兰大和底特律等地亲自采访的。因为很多非洲裔穆斯林使用盎格鲁血统美国人的名字或者非穆斯林的姓氏，电话采访中可能遗漏他们的信息，设计这一额外调查的主要目的就是获取这些人的信息。非洲裔美国穆斯林受访者的比例有利于反映他们占美国穆斯林总人口20％这一假设⑨。
此次调查的误差幅度是2.4％，子群组的误差幅度要略高一些。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调查受到了两个方面的限制，第一是时机的选择非常敏感，因为穆斯林社团正在承受着自“9·11”恐怖袭击以来的巨大压力，一些受访者在电话采访中并不情愿承认自己的穆斯林身份。第二，一些访问是在斋月期间进行的，这可能导致受访者对于宗教实践方面问题的回答比较积极。尽管有以上需要注意的问题，调查结果还是表明美国穆斯林社团是多样的、丰富的、积极的、虔诚的，具有政治觉悟。⑩下文将对这些特征逐个进行探讨。
一、多样性的社团
美国的穆斯林社团具有独特的多样性。大约有36％的美国穆斯林出生于美国本土，64％出生于世界其他80多个国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这样多样化的穆斯林人口；唯一能与美国并列的是每年在沙特阿拉伯举行的朝觐，大约有来自世界上100多个国家的200万穆斯林。因此，美国穆斯林社团就是穆斯林世界的缩影，它包含了所有的宗教思想学派、智识潮流、政治意识形态和伊斯兰运动。美国本土之外出生的穆斯林中，12％于1970年以前移居美国，25％是20世纪70年代移居美国的，60％是近20年以来移居美国的。
美国穆斯林社团主要有三大族群，即南亚裔、阿拉伯裔和非洲裔，所占比例分别为32％、26％和20％，另有20％左右的穆斯林是盎格鲁血统的美国人。来自非洲各个国家的穆斯林在社团中占7％。来自巴基斯坦的穆斯林(占全部人口的17％)要比其他任何单个国家的都多。2003年美国移民归化局试图对合法移民进行登记，在其登记的来自24个穆斯林国家的82000人中，有25000名是巴基斯坦裔美国人。(11)然而，也有一位学者指出，“考虑到南亚和阿拉伯这两个主要的族群当中巨大的多样性，认为非洲裔穆斯林是最大的单一民族群体的假设是合理的。”(12)
近1/5的美国穆斯林(19％)承认自己是后来皈依伊斯兰教的。在非洲裔美国穆斯林中，60％是皈依伊斯兰教的，40％是在穆斯林家庭长大的。38％的皈依者认为自己是通过阅读宗教书籍而皈依，22％提到了某个穆斯林朋友的影响，还有13％是因为与穆斯林的婚姻而皈依。
二、富足并且专业化的社团
与一般民众相比，美国穆斯林社团的年龄轻(形成时间比较短)、受教育程度高，经济实力也较强。下面的图表中，对《美国公共领域中的穆斯林》项目主持的全美穆斯林民意调查的结果，从年龄、教育和家庭收入方面与2002年2、3月由皮尤研究中心和皮尤宗教与社会生活论坛所做的民意调查的结果进行了比较。(13)74％的美国成年穆斯林年龄不到50岁。穆斯林当中大学毕业生的比例是全国比例的两倍(58％对25％)。50％的美国穆斯林年收入在5万美元以上，44％的穆斯林描述自己的职业为专业人员/技术类、医疗类和管理类。
三、活跃的社团
民意调查中问到了一些关于社会和政治行为的问题。77％的穆斯林受访者说他们参与相关组织，帮助穷人、病人、无家可归者或者老人。71％参与某个宗教组织或清真寺。69％的人参与教育和青年计划。51％的受访者提到，他们曾经就某个特定的议题，给媒体或是政治家打电话、写文章，或者签署请愿书。
四、虔诚的社团
与美国普通民众相比，更多的美国穆斯林认为宗教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非常重要(79％对63％)。同样地，参与宗教实践(去清真寺做礼拜)的美国穆斯林(55％)要多于普通民众(40％)。美国穆斯林民意调查和皮尤研究中心所提的问题在用词上存在细微的差别。穆斯林民意调查这样问：“宗教或精神性在你的日常生活中有多么重要？是非常重要，有些重要，还是不非常重要？”皮尤这样问：“你认为宗教在你个人的生活中有多么重要？重要、相当重要、还是不非常重要？”美国穆斯林民意调查问：“平均来说，你每隔多久去清真寺参加日常礼拜和聚礼？”皮尤这样问：“除了婚礼和丧礼之外，您每隔多久参加宗教活动？一周一次以上、一周一次、一个月一、两次、一年几次、很少还是从不？”
五、具有政治觉悟的社团
民意调查显示，在国内及国际事务方面，美国穆斯林社团的观点和行为是政治成熟的。以下是四个具有代表性的例子。
1、大多数人(58％)认为，穆斯林社团中的个人、商业组织和宗教组织在“9·11”事件以后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歧视。尽管如此，压倒性的多数(93％)乐意参与美国的政治进程，几乎同样比例的人愿意用财产支持非穆斯林的政治候选人和社会服务计划。(见表4)
2、40％的美国穆斯林认为自己是民主党的支持者，23％的穆斯林认为自己是共和党的支持者，28％的人说他们无党派，或者是某个少数党派的成员。不过，这种定位并没有在2000年的总统大选中体现出来。据报道，有42％的美国穆斯林在总统选举中投票给布什，31％投票给戈尔，12％支持纳德尔。阿拉伯裔美国穆斯林中有54％支持布什(但是17％支持纳德尔)，巴基斯坦裔美国人中有56％支持布什。而55％的非洲裔美国人支持戈尔，20％支持布什。
3、民意调查显示，美国穆斯林青睐在一些事务上实施大政府解决策略，诸如全民医保、消除贫困等，但是在诸如死刑、同性婚姻、堕胎和色情文学等社会事务方面，则相对保守。因此，将美国穆斯林社团笼统地定位为自由或保守都是不准确的。
4、外交政策是美国穆斯林高度关注的话题。绝大多数(84％)美国穆斯林认为美国应该支持巴勒斯坦建国，70％的人认为美国应该减少对以色列的财政援助。约3/5(61％)的美国穆斯林认为美国政府应该减少对穆斯林世界非民主国家的财政援助，而22％的人则反对。几乎2/3(63％)的美国穆斯林赞同国务卿鲍威尔将克什米尔问题定位为印度和巴基斯坦的核心问题，而约1/5(21％)的人对这一问题没有看法。约2/3(67％)的美国穆斯林还认为改变美国中东政策是开展反恐战争的最好途径。
六、美国穆斯林与身份认同问题
要理解以第一代移民为主体的民族-宗教少数派解决其身份认同问题的过程，有四个变量及其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非常重要。其中三个变量是民族来源、宗教和原住国环境。第四个因素是可变动的，正如阿里·马兹鲁伊(Ali Mazrui)所提出的，比如从印度穆斯林到穆斯林美国人、再到美国穆斯林，重要的因素是时间。(14)
全世界10亿穆斯林中有30％至40％的居住在非穆斯林占主体的国家，但是更多的穆斯林(60％至70％)居住在穆斯林占多数的国家。美国第一代移民主要来自于穆斯林占主体的国家，对他们来说，作为一个少数群体居住在多元化社会中，其本身就是一种陌生的经历。与本土穆斯林、第二代穆斯林、来自穆斯林为少数群体的国家(如印度)的穆斯林以及多元社会的穆斯林(如马来西亚和黎巴嫩)相比，为了适应新的环境，第一代穆斯林移民面临着许多概念上和实践上的问题。古典伊斯兰法学将世界分成“和平区”和“战争区”，这一区分总是在穆斯林移民中产生很多身份认同的问题。
与美国其它民族-宗教群体所一样，穆斯林移民在适应新环境时经历着困难。综合起来说，一个民族-宗教群体在融合的过程中会经历五个阶段：1、在经济上自立并修建宗教活动场所；2、建立教育机构，向第二代传授宗教价值观及其它价值观；3、照顾居住在原住国的家庭，参与穆斯林国家的救济和发展工作；4、成为所在国穆斯林事务的支持者；5、积极参与所在国的事务。
在过去的两年里，美国的穆斯林社团正在经历第四和第五个阶段。说起来有些矛盾的是，“9·11”事件反而加强了他们参与美国政治和公民社会的积极性。美国穆斯林社团正致力于内省，不仅对伊斯兰教诠释的极端化倾向进行深思，也在对作为美国公民的目的进行反思：我们在这里仅仅是为了改变美国的外交政策，还是要致力于每个人的社会公正、推动社会进步？穆斯林正在快速地学习，学习在有关社会福祉的问题上与国内其它公民组织、宗教组织以及以宗教为基础的组织结成联盟。他们更多地关注本地的事务，而不仅仅是关注国家总统的选举。
在美国穆斯林社团中，有三部分人在解决身份认同危机方面面临着更严峻的问题。第一个是那些受到伊斯兰解放党政治意识形态影响的人(15)。第二个是那些赞同赛莱菲耶派宗教主张的人(16)。第三个是那些在原住国就热衷于伊斯兰政治运动、在美国仍然热衷于此项工作的人。前两个群体将美国看作是一个不信仰者的社会，认为穆斯林和非穆斯林没有和睦相处的可能性。不过，这两个群体达成相同结论的基础并不一致，伊斯兰解放党的基础是政治方面的，赛莱菲耶的基础则是宗教教义方面的。第三部分人所面临的困惑是优先考虑原住国还是所在国，在同时归属于一个民族国家和一个更大的穆斯林社团(乌玛)这一现实的二元性方面，他们必须做出牺牲。
不过，大多数美国穆斯林正在以一种注重实效的方式解决身份认同危机。穆斯林社团在走出最初的踌躇、孤立、认同危机和焦虑的同时，正在发生变化。现在，穆斯林正在进入一个新的时期，他们积极自愿地参与社会生活，与媒体、舆论制造者相互交流，更主要的是进行着制度建设。穆斯林在公立学校教育系统、大型购物中心、高层商贸项目、公共机构和政治领域的作用正在日渐显著。在解决身份认同问题的努力方面，美国穆斯林正在追随同属亚伯拉罕宗教系统的犹太人和天主教徒的经验。
注释：
①Ari L.Goldman,"Mainstream Islam Rapidly Embraced by Black Americans," New York Times,Feb.21,1989.
②M.Arif Ghayur,"Ethnic Distribution of American Muslims and Selected Socio-Economic Characteristics," 5 Journal of the Institute of Muslim Minority Affairs(1983),p.1; Carol Stone,"Estimate of Muslims Living in America," in Yvonne Haddad,ed.The Muslims of America(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
③Ilyas Ba-Yunus and M.Moin Siddiqui,A Report on Muslim Popul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Center for American Muslim Research and Information,1998),p.24; Ilyas Ba-Yunus and Kassim Kone "Muslim Americans:A Demographic Report," in Zahid H.Bukhari,Sulayman S.Nyang,Mumtaz Ahmad and John L.Esposito,eds.,Hopes,Fears,Aspirations:Muslims in American Public Life(AltaMira Press,2003).
④Ihsan Bagby,Paul M.Perl and Bryan T.Froehle,"The Mosque in America:A National Portrait"(Council for American Islamic Relations,2001),p.3,available at http://www.cair-net.org/mosquereport/.
⑤CAIR Press release,April 26,2001,http://www.cair-net.org/mosquereport/mosque_report-nr.doc.
⑥Barry A.Kosmin and Seymour P.Lachman,One Nation Under God:Religion in Contemporary America(Harmony Books,1993).
⑦Tom W.Smith,"Estimating the Muslim Popul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American Jewish Committee,2001).
⑧Ba-Yunus and Kone,op cit.
⑨《美国公共领域中的穆斯林》项目组是在分析了各个组织所辖的清真寺的数量，以及近十年来在清真寺参加礼拜的人数增加的基础上所作出的假设。隶属于由伊玛目瓦斯里丁·穆罕默德创建的美国穆斯林协会，伊玛目贾米尔·阿敏的穆斯林社团以及中立的非洲裔穆斯林的清真寺占美国总清真寺数量的20％。根据清真寺研究计划的数据，非洲裔清真寺包括人数最多的清真寺，前来参加礼拜的人数基本上是固定的，人数增加最慢。然而，在监狱里的穆斯林人口没有继续调查，因此也就不在计算之内。Bagby，Perl and Froehle，"The Mosque in America," op.cit.,p.14.
⑩Complete survey results of "American Muslim Poll" available at http://www.projectmaps.com.
(11)2003年3月，移民归化局成为美国国土安全部的一部分，并被重新命名为入籍与移民服务局。
(12)James E.Jones,Immigration Debate(Kumarian Press,2003).
(13)"Americans Struggle with Religion's Role at Home and Abroad"(Pew Forum on Religion and Public Life,2002),available at http://people-press.org/reports/display.php3?ReportID=150.
(14)Ali A.Mazrui,"Muslims between the Jewish Example and the Black Experience:American Policy Implications," in Bukhari,Nyang,Ahmad and Esposito,op.cit,p.6.
(15)20世纪20年代土耳其废除了哈里发制度，作为对此事的回应，阿拉伯世界兴起了多个组织。伊扎布特(伊斯兰解放党)是其中之一。该团体的组织结构是秘密的，主要以多个小组织的形式运作。其主要目标是重建哈里发政治制度，一个统治者将借此统治所有的穆斯林土地。根据其意识形态，穆斯林在非穆斯林国家拥有的是虚假的公民身份。该团体的两个支派，迁徙者派和哈里发派在美国都有存在。
(16)赛莱菲耶派认为伊斯兰教的实践已经被侵蚀，必须进行改革，以便能够体现先知穆罕默德及其弟子以及再传弟子时期实践的伊斯兰教。那个时期的学者被称为赛莱夫。该派拒绝接受在这之后具有代表性的几位知名学者在伊斯兰教法领域内所取得的发展。沙特的瓦哈比派和南亚的圣训之道派就是当前赛莱菲耶思想的具体表现。这些组织在美国的追随者主张严格地诠释伊斯兰教，特别是在性别问题方面，并且宣传反对与非穆斯林社会在社会和政治领域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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