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生活信仰研究_佛说北斗七星延命经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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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本命信仰的研究,在学界,除一些工具书或论著列有相关的解释条目,或举二三材料而略有涉及外(注:这些工具书是《汉语大词典》、胡孚琛主编《中华道教大辞典》、《佛光大辞典》。论著中涉及本命的是宗力、刘群《中国民间诸神》“北斗”条,第119页,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6年;詹鄞鑫《神灵与祭祀》“十二生肖的崇拜”一节,第110页,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以笔者闻见所及,尚未见有专论者;故兹不揣谫陋,拟对本命信仰的相关问题,试作考论,以就教于方家。

一、本命信仰的文化背景与起源

本命亦称元命,宋范成大《丙午新年六十一岁,俗谓之元命,作诗自贶》:“岁复当生次,星临本命辰。”[1](卷26,364页)从诗题与诗句言同一事而有措辞之异,可知本命即元命。本命又或与行年相合而称年命,如《抱朴子内篇·仙药》在言本命年所属干支时,又有“年命之所在”的措辞,同书《地真》言本命忌讳则径称为“年命之忌”[2](209页,325页);再如前蜀杜光庭《张崇胤本命南斗北斗词》有云“因星文临照,值年命凶衰,遂搆灾危”[3](《广成集》卷12,1084册676页),也称本命为“年命”;而所谓行年,依《北史·萧吉传》所载推算法,即隋文帝的本命年干支为辛酉,其行年干支就为庚申,则行年很可能是指本命年前的一年[4](第2953页)。与“本命”相关的,还有“元辰”的说法,广义的本命信仰亦包括元辰信仰在内。又,正如杜光庭“因星文临照”和范成大“星临本命辰”句所示,本命信仰的本质应是一种星命信仰。

本命信仰的本质既为星命信仰,则其起源显然是以天人感应的观念为其文化背景的。在先秦两汉,人们已认为星象律历与人事之间有感应关系,这种关系包括两方面,一是军国方面的吉凶大事,一是个人禄命之事。以前者而言,如在《孝经》的纬书中就有不少记载,《孝经古秘》、《孝经雌雄图》、《孝经雌雄图三光占》、《孝经章句》[5](1031页、1032-1049页、1050页、1051-1054页)几乎全是这样的内容。以后者而言,较早记载星位与个人禄命的关系者,则是东汉王充的《论衡·命义篇》:“国命系於众星,列宿吉凶,国有祸福;众星推移,人有盛衰。……至於富贵所禀,犹性所禀之气,得众星之精。……天有百官,有众星,天施气而众星布精,天所施气,众星之气在其中矣。人禀气而生,含气而长,得贵则贵,得贱则贱。贵或秩有高下,富或赀有多少,皆星位尊卑小大之所授也。”[6](46-48页)是则人不仅禀星气而生而长,且人一生禄命的盛衰变化也与其所禀之星的运行有密切关系;虽然王充未径直道出“本命”或“元辰”之辞,但其所言与后世本命信仰的命理之说实有相近之处。

最早明确言及本命元辰说的文献,为隋萧吉《五行大义》卷五所引纬书《春秋佐助期》及元辰类五行家书《孔子元辰》,萧吉引录了前书中“第一星神名执阴,姓颈梁”及后书中“北斗第一神字希神子”等北斗七神的姓名,且归纳说“七星之名,并是人年命之所属,恒思诵之,以求福也”[7](123页),这说明有的纬书和元辰类五行家书已明确言及本命元辰说了。《隋书·经籍志·子》著录有《孝经元辰》等十四种元辰类五行家书[4](1030-1031页、1036页);尽管这些书已亡佚,但据其“元辰”的题名,可推知书中有萧吉归纳《孔子元辰》所说的本命元辰信仰的内容。

至若本命元辰说的起源,由于纬书《春秋佐助期》等已言及本命元辰信仰,且《隋书·经籍志》著录的《孝经元辰》也属纬书,如清朱彝尊就将之归入谶纬类的《毖纬》[8](1351页),故清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卷三六认为这些元辰类“术数家之书亦有从谶纬而出”,“元辰命禄之说,秦汉时已有之”[9](5599页);又,由于《史记·日者传》言汉武帝时有所谓的“丛辰家”[4](3222页),《汉书·艺文志》著录有《钟律丛辰日苑》[4](1768页),姚振宗遂进而以为“丛辰似即元辰”[9](5598页),其意似谓谶纬家的“元辰”说殆即“丛辰家”的“丛辰”说。倘若我们更往上溯,还可见《诗经·小雅·小弁》有云:“天之生我,我辰安在?”郑笺云:“此言我生所值之辰安所在乎?谓六物之吉凶。”孔疏云:“昭七年,《左传》晋侯谓伯瑕曰:‘何谓六物?’对曰:‘岁时日月星辰,是谓也。’服虔以为:‘岁,星之神也……;时,四时也;日,十日也;月,十二月也;星,二十八宿也;辰,十二辰也。是为六物也。’”[10](452-453页)尽管诗句及笺、疏,皆无涉及本命元辰之辞,但它实含有人之生有其所值之星辰等六物,而六物推移之吉凶关乎人之祸福悲喜的观念;此观念同《论衡·命义篇》的说法一样,皆与后世本命信仰的命理之说接近,故我们据《诗经》诗句,似可推测本命信仰或许在西周时就已流行。

二、本命年的两种计算法

计本命年法有两种,一种是十二年周期法,即仅以生年之地支循环一周来计本命。如《三国志·魏书·管辂传》载,管辂自言其寿命不会过四十七八岁,其所说的理由中,就有“吾本命在寅”一条[4](826页);管辂未活到六十岁,且仅以生年之地支“寅”循环一周来计本命。第二种是六十年周期法,即合天干与地支一起,以生年之干支循环一周来计本命。如范成大的“六十一岁,俗谓之元命”,以及宋末元初方回《过白土市》“丁亥当生本命过”[3](《洞江续集》卷14,1193册396页)的诗句,又如宋太宗时的一次改历日体式事亦可证之,《宋会要辑稿·运历》一之六载,至道二年“十一月,司天冬官正杨文请于新历六十甲子外,更增二十年,事下有司,判司天监苗守信等议以为无所稽据,不可行用。帝曰:‘支干相承,虽止六十,倘两周甲子,共成上寿之数,使期颐之人,得见所生之岁,不亦善乎?’因诏新历以百二十甲于为限”[11](2130页);太宗何以要行用无所稽据的新历呢?据宋宋敏求《春明退朝录》下所载太宗之言,即“支干相承,虽止於六十,本命之外,却从一岁起首,并不见当生纪年。若存两周甲子,共成上寿之数,使期颐之人,犹见本年号”[12](48页),以及清褚人穫《坚瓠九集》卷二所言人“但年过六十,不见所生,便觉凄然有物化之感,太宗之虑深矣”[13](15册288页)云云,则见太宗是为了优老荣寿,使过了本命年者即六十岁以上者,能在历日上看见自己出生年的年号年次及岁数,才颁布新历的;这说明宋代司天监所代表的官方也以六十年为本命年周期。六十年周期法不知起于何时,但在唐代即已行用矣,如白居易《七年元日对酒》“梦得君知否?俱过本命年”句及“余与苏州刘郎中同壬子岁,今年六十二”[14](692页)的自注,即可证之。

唐宋时虽已有六十年周期法,但十二年周期法也仍并行,前者在今俗中似已不用,而更多的是把六十岁称为花甲,尽管六十岁也因是十二年的第五个周期而是本命年。今俗更主要的是行用十二年周期法,《现代汉浯词典》对“本命年”的解释颇可说明之:“我国习惯用十二生肖记人的出生年,每十二年轮回一次。如子年出生的人属鼠,再遇子年,就是这个人的本命年。”而计本命年法的这种返祖复古,很可能渐变于明清,因为六十年周期法在清末就已不流行,如俞樾《茶香室三钞》卷六曾就范成大诗说:“六十一岁为元命,今无此说矣。”[15](1074页)

三、释道二教关于本命信仰的命理之说

关于本命信仰的命理基础,自汉魏至初唐应是本于阴阳五行生克说。如《世说新语》刘孝标注引王隐《晋书·戴洋传》云:“丹阳太守王导,问洋得病七年,洋曰:‘君侯命在申,为土地之主,而於申上冶,火光昭天,此为金火相烁,水火相炒,以故相害。’导呼冶令奕逊,使启镇东徙,今东冶是也。”[16](827页)“君侯命在申”句,《太平御览》卷一七○[17](826页)和房玄龄等撰《晋书·戴洋传》[4](2470页)俱作“本命在申”。戴洋所言显然是本于五行生克之说。又,道教也有本命信仰,如六朝古灵宝经《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卷一,即主张在“本命之日,诵是经”,以求诸种利益[18](1册3页);《真诰》卷八载东晋许家有理衣下人名“草”者,亡妻易迁夫人一夕来云“草今年自有本命厄”,“令其乞符自保而带之”[18](20册532页);唐李筌《黄帝阴符经疏序》和杜光庭《神仙感遇传》卷一,载骊山老母尝告李筌,若将《阴符经》于“本命日诵七遍,令人多智能”[18](2册736页)及“益心机,加年寿”[18](10册885页)。而其命理基础也为五行生克说,如《抱朴子内篇·仙药》云:“以五音六属,知人年命之所在。子午属庚,卯酉属己,……若本命属土,不宜服青色药;……以五行之义,木克土。”[2](209页)又如《旧唐书·尚献甫传》载献甫初出家为道士,则天时拜太史令,长安二年献甫奏:“臣本命纳音在金,今荧惑犯五诸侯太史之位。荧,火也,能克金,是臣将死之征。”则天遂转献甫为水衡都尉,且谓曰:“水能生金,今又去太史之位,卿无忧矣。”[4](16册5100-5101页)尚献甫曾为道士,故其本命命理也应是本于道教之说。而在初唐之后,本命信仰的命理基础中则明显羼入有佛教的星命之说。

在唐中期,密教的纯密曾一度甚为兴盛,其星命思想中即有本命之说。依其说法,本命分别有以生年、生月、生日来定的本命星,本命宫,本命曜、本命宿四种。本命星即配生年的北斗七星,如《佛说北斗七星延命经》在贪狼星下说“子生人,向此星下生”,在巨门星下说“丑生亥生人,同向此星下生”等[19](21册425页下),日僧赖瑜《秘钞问答》第十四末亦说本命星“依生年取七星中故,一生涯无违”,“所谓子年人,以贪狼星为本命星”,“余可准之”[19](79册554页上中)。本命宫即配生月的羊、牛等十二宫,本命曜即配生日的日月金木水火土等七曜,本命宿即配生日的角亢氐房等二十七宿(或二十八宿),如《秘钞问答》第十四末云:“本命宫,生月宫也。本命曜生日曜,取七曜中也。本命宿又生日宿也,取二十七宿中。历,七曜二十八宿顺旋掌日故。”[19](79册554页上)其配属法甚繁,可参唐释不空译《宿曜经》[19](21册387-399页)。在密教中,与本命星深有关系的还有元辰星(又称元神星),如唐释一行撰《北斗七星护摩法》以灯明印及其真言所奉供的“北斗七星本命星,并曜宿元辰等”[19](21册458页上)中,就有元辰星;元辰星亦在北斗七星中取,日僧静然《行林抄》第七十一载有其推算法:“假令子岁生人者,以贪狼星为本命星,以武曲星为元辰星也。阳男阴女前一冲为元神,阴男阳女后一冲为元神。……阳男自本命属星当第八星为元神星,阳女自本命属星当第六星为元神星,阴女自本命属星当第八星为元神星,阴男自本命属星当第六垦为元神星;自本命星右绕计之可知也。”[19](76册458页上中)密教的元辰星以阳八阴六来推,应该是搀杂了中土的阴阳五行观念。《行林抄》还言及本命星与元辰星的关系:“以本命星喻树枝叶,以元神星喻树根也;仍此二星於人最要也。……又本命司命,元神司禄也;本命削死籍,元神付生籍;仍本命前安利刀,元神前安笔墨云也。”[19](76册458页上中)

本命星宫曜宿等支配着人的命运,如本命星的北斗七星,《佛说北斗七星延命经》云:“须知北斗七星管人生命、一生之中所有灾厄、官事口舌、釜鸣百怪。”[19](21册436页上中)人的本命月日在十二宫与七曜、二十七宿中取,故宫曜宿与人的命运亦大有关系,如《宿曜经》卷上就十二宫云:“凡十二宫即七曜之躔次,每历示祸福,经纬灾祥。”[19](21册387页上中)又就七曜云:“夫七曜,日月五星也,其精上曜于天,其神下直于人,所以司善恶而主理吉凶也。”[19](21册391页下)不空译《佛母大孔雀明王经》卷下亦言九种“执曜天巡行二十八宿之时,能令昼夜时分增减,世间所有丰俭苦乐,皆先表其相。”[19](19册437页上)此所谓九曜(又称九执),指七曜与假想天体罗睺、计都。二十七宿也主理人的吉凶,《宿曜经》卷下就列有详细的“二十七宿所为吉凶历”[19](21册395-396页)。正如上引者所示,人间的祸福与七曜或九曜在天上的周行很有关系。而当它们逼犯到某人的本命星宫宿时,就会致此人蒙灾,如《宿曜经》卷上云:“凡如七曜运天,犯著人六宫宿者,必有灾厄。”[19](21册392页中)卷下云:“夫五星及日月陵犯守逼命胎之宿,即於身大凶。”[19](21册398页上)不空译《佛说炽盛光大威德消灾吉祥陀罗尼经》云:“若有国王大臣及诸眷属一切庶民,或被五星、罗睺、计都、彗、孛妖怪恶星,陵逼帝座于国于家及分野处,所属宫宿,灾难竞起。”[19](19册338页上)而要避本命之灾,密教就叫人要修星供,“受持供养转读”《佛说北斗七星延命经》等有关经典[19](《佛说北斗七星延命经》,21册426页上),或“修功德,持真言念诵,立道场以禳之”[19](《宿曜经》卷上,21册391页中)。

六朝道教本命信仰的命理基础,前文曾说是本于五行生克之说,但随着佛教密教的传入,二教的命理学说有了相互影响,故其间既有区别,又有共通之处。如一行撰《梵天火罗九曜》,专讲密教修九曜星供以避本命之灾的仪轨,但其中也引录有道教的“葛仙公礼北斗法”[19](21册462页上),即是密教受道教科仪影响的例证。道教也有本命星与元辰星之说,如《六十甲子本命元辰历》据性别之异,列有每一甲子即干支的本命星和元辰星及其星官、从官人数等,如“甲子本命王文卿,从官十八人,贪狼星,元辰乙未,杜仲阳,十六人;女,癸已史公来,从官九人:[18](32册717页)从其本命星在北斗七星中的配属、男女的元辰量按阳八阴六来推算观之,与《佛说北斗七星延命经》和《行林抄》所言密教的配属与推算法是完全一致的。而元辰星之说,极可能是密教受了道教的影响,因为道教在唐代以前就有元辰之说,如初唐释道世《法苑珠林·潜遁篇·感应缘》,在论老子数易名字事时,就已言道教有《元辰经》,且撮述其“人生各有厄会,到时易其名字以随生气之音,则可以延年度厄”[19](53册520页中)的经意。而道教的元辰说又是出自中土传统的星命之说,但在中土传译的密教经典中,无论是纯密还是杂密经典,俱无元辰星之说;在密教的著述中,除了前引《北斗七星护摩法》里提到灯明印所奉供者中有元辰星外,还有就是《梵天火罗九曜》言修九曜星供的仪轨时,提到“宜送本命元神钱,画所犯神形供养”或“宜著白衣醮谢本命元神作福田”[19](21册460页上中)等;但这两种密教著述皆非传译经典,而是中土僧人一行所撰,并且一行在后者中又正好引录有“葛仙公礼北斗法”,这些都表明密教的元辰星说,应该是中土僧人将道教或者说我国传统的星命之说嫁接过去的。

道教认为本命星支配人的命运,故要人们设斋醮祷祝本命星君,以禳灾祈福,如《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说,“凡人性命五体,悉属本命星官之所主掌,本命神将、本宿星官常垂荫祐,主持人命,使保天年”,“夫本命真官,每岁六度降在人间,降日为本命限期”,“本命真官降驾”,“可以消灾忏罪,请福延生;随力章醮,福德增崇。其有本命限期将至”,若“不设斋醮,不修香火”,则“天司夺禄,减算除年,多致夭丧”[18](11册347页)。但道教在本命之灾的原因解释上与密教各有侧重,如《太上玄灵北斗本命长生妙经》说太上老君因“见众生无门进修真之路,无诚向礼斗之科”,故说了一番“北辰之宿列为七元”,“以为天地之枢轴,是以北斗司生司杀、养物济人之都会也,凡诸有情之人,既禀天地之气、阴阳之令,为男为女、可寿可夭,皆出其北斗之政令也”,即“七元政令,结人元神,故名本命”的道理[18](11册349页);又,《元辰章醮立成历》卷上所载的醮仪中,也言及本命灾之因,如其“二献酒”之上章词说,“谨有某州县乡里官男女生人某”,其“行年、本命之上,并见罗网所缠;本命支干、生月支干,并相克贼,恶星丑宿临身。”[18](32册709页)据其本命之灾乃因支干克贼的道理,以及人的本命与其所禀“阴阳之令”有关系,可见在解释上,与密教本于梵历九曜说不同,道教更多的是本于中国的阴阳五行生克说。《元辰章醮立成历》卷下所载的消灾之法,对此亦有所体现,该卷列有六十干支神名,若以某一干支为本命,循其推解法可推知此本命的恶、子、合神为哪三位干支神,如本命为甲子,则恶神在庚辰或庚戌,子神在丙寅,合神在己丑,然后就‘谨请子神某乙”,“为某和释自相为恶之灾,消却本命上所见诸厄”,“又请合神某乙”“为某保护本命,令得无他”[18](32册713页);其推算法即本于干支的阴阳五行生克之理[20](1018页)。

总之,本命虽为我国传统的星命信仰,但在中古它又羼杂有佛教的命理之说;而释道二教在中古的兴盛,也同时推动了当时社会的本命信仰的深广程度。

四、隋唐五代社会的本命信仰

在隋唐五代,从皇帝至庶民,皆有本命信仰者。以皇帝为例,《北史·萧吉传》载萧吉在开皇中曾上书,论隋文帝的本命及行年干支辛酉、庚申与岁月合德,并据《阴阳书》“年命与岁月合德者,必有福庆”云云,以“为悦媚焉”,文帝悦而“赐物五百段”;而在文帝的皇后死将出殡时,吉又上奏:“至尊本命辛酉,今岁斗魁及天冈临卯酉,谨案《阴阳书》,不得临丧。”[4](2953-2955页)又,同书《袁充传》载,仁寿初袁充也上表言文帝的“本命行年,生月生日,并与天地日月、阴阳律吕,运转相符”,“故知洪基长算,永永无穷”,文帝“大悦,赏赐优崇”;而在隋末天下大乱,炀帝心不自安时,袁充复托天文嘉瑞,上表以献媚,其表文有云:“是以初膺宝历,正当上元之纪;乾之初九,又与本命符会。斯则圣人冥契,故能动合天经。”炀帝览表大悦而超拜之为秘书令[4](2555-2557页)。

而唐代的情况,除前述尚献甫事外,《唐会要》卷八又载开元十三年唐玄宗封泰山事云:“有雄野鸡飞入斋宫,驯而不去,久之,飞入仗卫,忽不见。邠王守礼贺曰:‘……圣诞酉年,鸡主於酉。斯盖王道遐被,天命休祯,臣请宣付史官,以彰灵贶。’”[21](119页)玄宗生于垂拱元年,岁在乙酉,则其本命肖兽为鸡,故李守礼之贺是以玄宗的本命所属为基础的。又,由于在干支与五行的配属中,如《淮南子·天文》所言“庚辛申酉,金也”[22](277页),即酉属金,而金又当西方,故天宝九载礼部尚书崔翘等,还尝以此而请玄宗封禅于西岳,如《册府元龟》卷三六载崔翘所言的众请封理由中,就有西岳华山当“金方正位,合陛下本命之符”[23](405页)的一条。而李守礼与崔翘之所以皆以本命迎合玄宗,又是因为玄宗本人即崇信本命之说,如《旧唐书·礼仪志三》载“玄宗乙酉岁生,以华岳当本命”,先天二年“封华岳神为金天王”,开元十年“于华岳祠前立碑”,“于岳上置道士观,修功德。至天宝九载,又将封禅于华岳”[4](904页)。可见在崔翘表请封禅西岳前,玄宗早已以自己的本命之故而屡有崇重西岳的举动了。而从开天君臣在本命信仰中重视五行方位,以及在华山置道观以修功德之举来看,其本命信仰所本的应是道教所传的五行生克说,而非密教的梵历九曜说。此外,唐陈鸿祖《东城老父传》云,“玄宗在藩邸时,乐民间清明节斗鸡戏。及即位,泊鸡坊于两宫间”,“上之好之,民风尤甚。诸王世家、外戚家、贵主家、侯家、倾帑破产市鸡,以偿鸡直。都中男女,以弄鸡为事,贫者弄假鸡”;而之所以如此,又是因“上生于乙酉鸡辰”之故[25](538-539页);可见玄宗本命信仰影响之巨,已波及于开天之士庶风俗了。唐刚卯先生已揭此事,但仅言“唐玄宗之喜爱斗鸡与唐人十二辰信仰有关”,惜未进而见出开天此俗实关乎玄宗之本命信仰。盖偶有思所不逮,未足为病。又,唐姚汝能《安禄山事迹》卷上云:“玄宗尝御勤政楼,于御座东间设一大金鸡帐(障),前置一榻坐之,卷去其帘以示荣宠。……禄山或拨去御帘而出。肃宗谏曰:‘自古正殿无人臣坐之礼,陛下宠之太甚,必将骄也。’上呼太子前曰:‘此胡骨状怪异,欲以此厌胜之耳。’”[46](85页)唐先生所揭唐李德裕《次柳氏旧闻》、宋乐史《杨太真外传》、《新唐书·安禄山传》,也载玄宗为安禄山设金鸡障,是欲“厌弭”禄山;唐先生认为此厌胜之法“来源于古已有之的阴阳学说”,“玄宗是以‘积阳’之鸡‘厌弭’来自西北‘衣旃裘引弓’的胡人”(注:《唐玄宗的斗鸡与开天朝政治》,《唐研究》第6卷。此承刘黎明先生见告,谨致谢忱。)。此说固亦有其理据,但此厌胜之法似更与玄宗及安禄山二人的本命有关。《安禄山事迹》卷下言禄山“至德二年丁酉正月被杀”,“年五十五”[46](98页);古人以虚岁计年龄,故可据而推知禄山生于长安三年癸卯。其本命年地支卯的五行所属,《淮南子·天文》说是“卯,木也”[22](227页)。而玄宗的本命年地支酉的五行所属为金,循“金克木”的五行生克说,那么玄宗用金鸡障厌胜禄山,或许有藉己之本命年地支酉或其肖兽鸡所属之“金”,去克贼禄山本命地支卯之“木”,以消弭“渔阳鼙鼓”之用意在焉。

又如《旧唐书·德宗纪上》载德宗“天宝元年四月癸巳,生於长安大内之东宫”[4](319页),其年干支为壬午,则德宗的本命地支为午;同书《李泌传》复云:“代宗山陵灵驾发引,上号送于承天门,见輼輬

不当道,稍指午未间。问其故,有司对曰:‘陛下本命在午,故不敢当道。’上号泣曰:‘安有枉灵驾而谋身利。’卒命直午而行。”[4](3623页)虽然德宗本人不信本命之忌,但有司以其本命之故,竟擅改大行皇帝灵驾车道,这颇能说明当时本命忌讳观念的影响非小。而有司之所以如此,盖与德宗之父代宗甚有关系。《大唐青龙寺三朝供奉大德行状》载代宗于“大历十年,于当寺别敕赐东塔院一所,置毗卢遮那灌顶道场,七僧持念”[19](50册295页上);而据《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三载,日僧圆仁在会昌元年曾“于青龙寺设供养,便于勅置本命灌顶道场受灌顶抛花”[24](152页),可见代宗大历十年所建者为本命灌顶道场,这说明代宗是迷信密教的本命说的。

唐代的士庶社会亦有信仰本命者,且形式多样,如题唐于逖《闻奇录》载,贞元中吉州剌史魏耽,有女年十六,颜色甚美,天上贼星下凡欲强娶之,幸得圉人救免;事后,圉人告云:“吾乃使君北斗本命星也,魏使君昼夜焚修,今乃报之。”[25](259页)可见唐代有供奉自己的本命星君者。此外还有不伤害自己的肖兽的信仰形式,如柳宗元《三戒·永某氏之鼠》载,永有某氏者“以为己生岁直子,鼠,子神也。因爱鼠,不畜猫犬,禁僮勿击鼠”[26](535页)。又,《酉阳杂俎》前集卷十一载“宝历中,有王山人取人本命日,五更张灯相人影,知休咎”[27](108页),亦颇能反映唐代本命信仰形式的多样性。唐末以来随着密教的相对式微,士庶社会的本命信仰受道教的影响似乎更多一些(参下文);而读读道士们写的本命斋醮词,或可使我们对当时的本命信仰多一些现场实感和切近的了解。杜光庭《广成集》中就有不少本命醮词,从设醮原因看,可约分以下五类。

第一类如其卷七《莫庭本命醮词》云:“臣窃虑谬膺抚字,有旷辑和,刑章或爽於重轻,教化未臻於德义,因成罪咎,录在灵司;……又虑天文宿曜或值照临,本命行年或逄否塞。……敢因元命之日,虔诣灵山修设醮筵,披露诚款。伏惟天曹释过,地简祛灾,……兼乞邑境安宁,生灵康泰。”[3]((1084册634页)同卷另一篇题名相同者亦有“叨居禄秩,……秉朝宪则笔定典刑,督邦赋则庭施木贾楚;功或兴於土木,膳未罢於炮燔;故误之罪其知,轻重之文或爽”[3](1084册635页)的忏词。据同书卷六《青城令莫庭为副使修本命周天醮词》的题名,可知莫庭为当时的青城令,其为官中殆有刑章爽於重轻等事,恐因之结业而难逃本命之灾,故在本命之日设醮祛灾。第二类如同卷《本命醮三尊词》云:“臣自惟凡陋,叨荷宠荣,未著勋劳,洊深渥泽,而维鹈起诮,聚鹬为灾;盖薄德所招,亦迍蒙所萃。三命之内,或有刑冲;九曜之中,仍闻临照。敢因元命,虔扣上玄,伏希回此凶衰,锡其祯贶。”[3](1084册638页)“维鹈起诮”,用《诗·曹风·候人》“维鹈在梁”典[10](385页),言被人讥为才德不称君宠的如鹈小人。“聚鹬为灾”,用《左传·僖公二十四年》“郑子华之弟子臧出奔宋,好聚鹬冠”[10](1818页)典,言服冠不称而招灾。设醮者殆因受主荣宠而招同僚嫉妒倾陷,以为这与年月日之干支即三命相冲及九曜临照有关,故于本命之时设醮以解。第三类如同卷《杨鼎校书本命醮词》云:“臣顷以灾蒙,……因与幼男两地隔暌,仓皇相失,音讯冀通,唯昼祝长天,夜瞻斗极,冀其通感,再获团圆。……小男以壬子生,微臣以庚申定命,常希圣力永赐保持,祛五行三命之灾,解宿度天文之厄。”[3](1084册640页)此为亲人分离,祈本命神护yòu⑥以获团聚一类。第四类如卷九《青城郑瑱尚书本命醮词》云:“臣今年火曜居本命之方,九宫金星在行年之上,久缠疾苦,未获痊平。……敢因本命之辰,虔备醮祈之礼,……辍死籍於黑书,再延命禄;定生名於丹录,尽赦深瑕。”[3](1084册648页)此为久病不瘥而祈祷本命神一类。第五类则是其卷六《众修北帝衙醮词》和卷十一《众修本命醮词》等,此类酿词未言特别的设醮原因[3](1084册628页、667页);而之所以如此,正如其题名中“众修”所示,醮词所适用的非某一个人,而是针对众人之故;据此亦可知五代有集体设醮者,而众人之所以集体设醮,或因在本命年月日中,他们正好有同干支者。

通过对《广成集》中的醮词作设醮原因的分析,我们可看出五代人易将生活中各种不顺心的事和本命联系起来;即使那一年并非其本命年,他们也会怀疑某不如意的事与其本命月或本命日有关,而在其月或其日去设醮;这反映出本命灾的观念在他们的心目中已占有相当的分量。

 五、宋代社会的本命信仰

宋代的本命信仰较其前更有所发展。如以帝后而言,文献中与其本命有关的记载就远比唐代帝后的多见。宋高承《事物纪原》卷七“万寿观”条言天禧“五年七月作皇帝本命殿于宫中,名万寿”[3](920册189页),是则真宗时已有专建皇帝本命殿之制矣。又,《续资治通鉴长编》(下文简称《长编》)卷一○○“天圣元年二月庚申”条云:“初,自祥符天书既降,……及真宗诞节、本命、三元,用道家法,内外为斋醮;京城之内外,一夕数处。帝即位,……礼仪院请帝及太后诞节、本命宜如旧。”[28](890页)同书卷一八一“至和二年十月戊戌”条云:“监修南京鸿庆宫内臣,请于本宫隙地建皇帝本命殿。上曰:‘建宫观所以为民祈福,岂可劳民自为耶!其遇本命道场日,止命设版位祠之。’”[28](1673页)可见宋代皇帝的本命斋醮很可能始于真宗,仁宗即位后亦承其制,且扩大到太后的本命。其后,哲宗也曾诏命为英宗高皇后的本命修功德,如同书卷四六八“元祐六年十一月辛亥”条载诏书云:“其以元祐七年太皇太后本命岁旦日,斋在京及天下州军在城僧尼道士女冠一日,内在京于中太一……等六处宫观、大相国寺十禅院,自正旦日,各用憎道开建道场七昼夜。”[28](4382页)徽宗也虔信本命之忌,宋陈田夫《南岳总胜集》卷中载南岳真君观中有《移建皇帝本命殿碑》,并说:“大观二年三月奉旨建元辰殿,乃‘集福殿’,在观中。……每岁六月生辰及春夏二祀,皆自京降御名词表,於此致醮。每辰焚御香六两祝圣寿。”[19](51册1068页中)此元辰殿亦即本命殿,但文中载徽宗的生辰在“六月”,恐有文字错讹,因为徽宗的生日虽有两种记载,但都不在六月。一种记载是十月十日,如《东都事略·徽宗纪》[3](382册80页)和《宋史·徽宗纪》[4](357页)皆载徽宗是元丰五年十月十日生;另一种记载是五月五日,如《癸辛杂识》后集云:“五月五日生子,俗忌之。……徽宗亦以五月五日生,以俗忌改作十月十日为天宁节。”[12](104-105页)明谢肇淛《五杂组·天部二》亦云:“五月五日子,唐以前忌之,……考之载籍,齐则田文,……宋则道君皇帝。”[29](24页)因此我们据《正统道藏》所收的一卷本《南岳总胜集》中“六月”作“六度”[28](11册112页),认为“六月”当是“六度”之讹;又,前引《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有云“夫本命真官,每岁六度降在人间,降日为本命限期”[11](347页),则徽宗的“每岁六度生辰”之意,盖以生日即本命日的干支来计的,即同一干支每六十日循环一次,一年则正好循环六次,也即是说每年有六次本命日。除了设本命元辰殿外,徽宗之虔信本命还有更甚的表现,如《曲洧旧闻》卷七云:“崇宁初,范致虚上言:‘十二宫神,狗居戌位,为陛下本命。今京师有以屠狗为业者,宜行禁止。’因降指挥,禁天下杀狗,赏钱至两万。太学生初闻之,有宣言于众曰:‘朝廷事事绍述熙、丰,神宗生戊子年,当年未闻禁畜猫也。’”[3](863册332页)徽宗此举之荒唐,亦贻讥於后人,如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一云:“此古今最可笑事。”[12](32页)清梁绍壬《两般秋雨随笔》卷一条亦以为此乃“古今怪事”[30](34页),清俞樾《茶香室四钞》卷九“禁屠狗”条云:“此禁甚为可笑,若然,使人主生丑年未年,祭祀当不得用牛羊矣。”[15](1624页)

南宋的帝后们亦信本命。在高宗的父母徽宗和显仁皇太后羁留金朝时,高宗曾诏令寺观为之奉本命香火,如绍兴五年诏德信“承替思彦住持圆觉院,依旧崇奉太上本命香火”[11](7874页),《咸淳临安志》卷八一载临安报慈圆满院于绍兴初“被旨奉显仁皇太后本命”[32](4册4109页)。高宗为自己亦建有本命殿,《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二“万寿观”条:“万寿观,以奉皇帝本命星官,……绍兴十七年建。”[12](79页)又《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七三“绍兴二十六年六月丁亥”条:“作皇帝本命殿于万寿观,依在京以纯福为名。”[31](2848页)同书卷一八○“绍兴二十八年十二月丁亥”条:“名江州太平兴国宫新建本命殿曰申福。”[31](2994页)孝宗也有奉其本命香火者,据《两浙金石志》卷九载,台州之白云昌寿观即为崇奉其本命香火之处[39](14册10410页)。理宗亦有本命殿,《咸淳临安志》卷八一录宋林希逸《(寿圣禅)寺记》:“寿圣禅寺,……宝yòu⑥甲寅(僧怀隐)勤苦二十年而后寺之成规,……继而皇帝本命有殿,……遂为御前香火寺。”[32](4111页)理宗谢皇后、度宗亦有本命殿,《咸淳临安志》卷八一“普济院”条:“有理宗皇帝元命殿曰祈永,又有寿和圣福皇太后元命殿曰顺福,今上皇帝元命殿曰申yòu⑥。”[32](4102页)从本命殿的修造情况来看,南宋帝后对本命的信仰似超过北宋。而这些建有帝后本命殿的寺观,朝廷一般会予以优遇,或“许免科敷”,或赐其庄田,如《两浙金石志》卷九所载天台桐柏崇道观[39](14册10407-10408页)以及前揭台州白云昌寿观,即是其例。

另外,辽、金朝帝后亦信仰本命,如《辽史·礼志六》云:“再生仪:凡十有二岁,皇帝本命前一年季冬之月,择吉日。”[4](879页)虽然再生仪有时不到十二年也举行(注:参林瑞翰《契丹民族的再生仪》,《大陆杂志》第4卷第2期,1952年。),但作为通例,再生仪是在本命年前一年举行的,而这正反映了再生仪与本命信仰有关。金朝的情况,则见于《宫观碑志》所录石刻,如郑子聃《中都十方大天长观重修碑》:“大定七年……乃诏复兴,……自经始迄于落成,凡八年。……次有殿曰延庆,以奉元辰众像;翼于其东者有殿曰澄神,翼于其西者有殿曰生真,以奉六位元辰。”[18](19册716页)此观即今北京白云观。又,魏抟霄《十方大天长观玄都宝藏碑铭》云:“国家定都永安,迄今四十余年,天长观媞奉香火。……明昌改元之元日,……起丁卯瑞圣殿,以奉太母本命之神。”[18](19册717-718页)此太母即金章宗母徒单氏,《金史·显宗孝懿皇后传》云:“后以皇统七年生於辽阳。”[4](1524页)是年岁在丁卯,与孝懿皇后的本命殿之名为“丁卯瑞圣殿”,可相互印证。据上二碑可见,不仅金世宗在中都天长观建有延庆、澄神、生真等皇帝元辰殿,而且金章宗即位后,也在此观为其母建了本命殿;天长观已成为金皇室的专奉香火宫观,这表明金朝帝后们也迷信本命忌讳。

总之,在宋代,为帝后设本命斋醮或建本命殿,已有制度化的倾向,可见宋代帝王的本命信仰视唐代帝王为普遍而虔深。另外,无论是宋朝还是金廷,本命殿大多建於道观中,这可证本命信仰受道教的影响似更多一些。但亦有佛教寺院为皇帝后妃修奉本命者,而之所以如此,是因密教虽相对式微,然其本命说仍有一定的影响,如宋释遵式《炽盛光道场念诵仪》言,在奉请三宝来临道场时,也要奉请“宅中长幼宫宿元辰”[19](46册980页中);炽盛光佛顶法本为密教的星宿信仰之一,故在其行仅中奉请元辰宫宿,自是情理中的事;但在与密教关系不大的行仪中,也有奉请本命星辰者,如宋释宗晓《四明尊者教行录》卷一载,在授菩萨戒的十二科中,所要奉请的和“施戒功德”的回向对象里都有“住居香火本命星辰”[19](46册860页上、862页上)。可见密教之本命说已渗透天台宗行仪矣。又,宋代禅林也流行“本命元辰”的用语,如《宏智禅师广录》卷三:“属虎人本命,属猴人相冲。”[19](48册32页中)《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卷十四:“将个业识作本命元辰,如此之流尽是痴狂外边走。”[19](47册868页中)密教虽式微,然其本命说仍藉天台、禅宗继续发挥影响,而这即是寺院为宋代帝后修奉本命香火的原因。

次再述宋代士庶社会本命信仰的情况。《长编》卷一六六“皇祐元年正月庚戌”条云:“太傅致仕、邓国公张士逊卒,车驾临奠。翌日,谓宰臣曰:‘昨有言庚戌是朕本命,不宜临丧,朕以师臣之旧,故不避。’”[28](1521-1522页)检《宋史·仁宗纪》,仁宗是“大中祥符三年四月十四日生”[4](175页),是年干支为庚戌,是日干支为癸亥;故仁宗所言“庚戌是朕本命”,是指其本命年干支。据此可见,在本命年月日三个时间层次的干支中,宋代本命忌讳至少可以在年和日两个层次的干支之间交叉;如仁宗的本命年干支是庚戌,本命日干支是癸亥,那么他除在凡遇庚戌之年有本命之忌外,在平常年份每遇庚戌和癸亥之日,他也有本命忌讳,是则一年之中他的本命忌讳至少有十二次。当然这只是循理而言,在实际生活中人们未必都会严格避忌,如仁宗就不仅本人以师臣之旧而不避,也不许宗室以本命之忌而破坏礼法,《长编》卷一九三“嘉祐六年正月戊申”条即云:“降郢州防御使宗懿为信州团练使。宗懿葬其父濮安懿王,而自以本命日不临穴故也。”[28](1780页)宋代的本命忌讳不仅范围广,且本命信仰的形式也多样,如宋代也有供奉自己的本命神者,《夷坚丙志·无足妇人》载,有朝士悦一鬼物所变之无足妇人,取致其家为妾,居一年许,在鬼物欲加害他时,得一伟丈夫救免;事后,伟丈夫告之曰:“我即子之本命神,以子平生虔心奉我,故来救护。”[33](429页)又,由于本命的地支与十二肖兽有关,故有的本命信仰者是不伤害自己的肖兽的,如《夷坚支癸·穆次裴斗鸡》载,穆度好斗鸡,曾怒己鸡败而虐之致死,后梦被北斗七垦所化之七道人迫至阴司而责之曰:“汝生於酉,鸡为相属,何得残暴如是?今诉于阴司,决不可免。”穆度赂以设醮而得放还,遂终生不复食鸡[33](1234-1235页)。宋人还有为避本命之灾而去寺院转经藏者,如黄庭坚《山谷简尺》卷上云:“今日二长季及儿妇以老夫本命,到寺中转经藏。”[3](1113册782页)

另外,《夷坚丙志·蛇犬毙》所载二事还颇能说明宋人本命之忌的另一类型:“林廷彦为临川守,之任未几被疾。廷中人正昼见人坐於厅事椅上,以为使君病间能出矣。或前视之,乃州宅犬母焉,又二蛇蟠於侧。取杖欲击之,蛇去不见,但毙犬,货於屠肆。是年林卒。又宜黄县涂千里者,夏日与宾友坐於所居之燕堂,犬衔蛇径至前,啮杀之,委于地而去。客以为此杨震鹳雀衔鳣之瑞,千里愀然曰:‘吾生於乙巳,今行巳运而有蛇祸,吾殆不免乎!’不一岁,果卒。”[33](469页)洪迈所记虽为怪诞之说,但其中蛇与犬的角色搭配恐非出偶然,而别有深意寓焉。此犬蛇相克之象极易使人以为是本于五行生克之说,为辨明之,我们先来看五行与十二地支、十二肖兽三者间的关系。古人就其关系所言各有异同,《淮南子·天文》云:“甲乙寅卯,木也。丙丁巳午,火也。戊己四季,土也。庚辛申酉,金也。壬癸亥子,水也。”[22](277页)其“四季”按理即指丑辰未戌四地支。虽然清赵翼《陔余丛考》卷三四言此“盖非以干支配五行,乃干支从五行出耳”[34](723页),但从我们后举之例中,可知《淮南子》所言既是“干支从五行出”之理,也含有其间的搭配关系。如《论衡·物势篇》说,“寅,木也,其禽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丑、未,亦土也,丑禽牛,未禽羊也”;“亥,水也,其禽豕也;巳,火也,其禽蛇也;子亦水也,其禽鼠也;午亦火也,其禽马也”;“酉,鸡也,卯,兔也”,“金胜木,鸡何不啄兔”;“巳,蛇也,申,猴也,火胜金,蛇何不食猕猴”[6](148-150页)。此处尚未言及辰,但其书《言毒篇》说“辰为龙,巳为蛇”,“龙、蛇,东方、木”[6](957-959页)。又,《抱朴子内篇·登涉》说“午者,火也”,“巳亦火也”,“申者,金也”,“酉者,金也”,“子者,水也”,“亥亦水也”;葛洪仅说及此六个地支的五行配属,余者以“他皆仿此”而略[2](303页)。以上三书所言仅在辰的五行配属上有异,故可谓是同一系统之说,但在古代也有其他说法,如《礼记·月令》“食麦与羊”句,郑注“羊,火畜也”,孔疏“鸡为木畜,羊为火畜,牛为土畜,犬为金畜,豕为水畜;但阴阳象多涂,故午为马,酉为鸡,不可一定也”[10](1355页)。此为另一系统之说,其说除丑之牛属土、亥之豕属水,与前一系统之说同以外,余者皆异。孔疏仅言“犬为金畜”而未及巳蛇的五行,倘若我们假设其所未及的巳蛇同于前一系统而亦属火,那么,依五行生克中“火克金”之理,《夷坚丙志》所记犬蛇相克之象,似乎有了其可勉强解释得通的理据。但是,用后一系统之说来解释犬蛇相克之象,使人不免心存两个疑问,一是在后一系统中,孔疏所未及的巳蛇的五行是否果真属火,二是在宋代是否就流行后一系统的说法。对前一疑问,因无例证而无法回答,但对后一疑问,宋陈元靓《纂图增新群书类要事林广记》己集卷上“定干支所属法”条却能答之,其言云:“甲乙寅卯木,丙丁巳午火,戊己辰戌丑未土,庚辛申酉金,壬癸亥子水。”[35](152页)此书为宋代民间日用的百科全书,其记载颇能说明宋代士庶社会在两种系统说法中,是取前一系统而舍后一系统的;这也可证我们依后一系统所作的假说甚难成立。而宋代流行的戌犬为土、巳蛇为火的配属法,据五行生克中“火生土”之理,则见犬与蛇不仅不相克贼,反而还是相生相济的。据此,我们又能进一步反证出洪迈所记犬蛇相克之象,并非本于五行生克之说。那么,犬蛇相克又是本于何理呢?我们来看《事林广记》的另一版本,即《新编群书类要事林广记》壬集卷七“鬼门关”条:“亥怕凶辰戌怕巳,此时皆号鬼门关。”[35](512页)此“戌怕巳”,与洪迈笔下的犬蛇相克之象是相通的;又,同卷“元辰杀”条复云:“鼠忌羊头向,牛嗔马不耕。虎增鸡觜堑,猴怨兔不平。龙嫌猪面黑,蛇惊犬吠声。”[35](512页)此“蛇惊犬吠声”,亦指的是犬蛇相克之象。此条目名为“元辰杀”,而我们循前引道教《六十甲子本命元辰历》及日僧静然《行林抄》所载的阳八阴六的元辰星推算法来验证之,则《事林广记》“元辰杀”条所言正与之相合。兹述验证过程如次:

综合《五行大义》卷二[7](36页)、《七修类稿》卷四[36](41页)、《戒庵老人漫笔》卷七[12](270页)的记载,我们可知子寅辰午申戌属阳,丑卯巳未酉属属阴;现在试作推算:假若某人本命年的地支为申(或亥),而申为阳(亥为阴),那么按阳八(或阴六)来推算,从效申(或亥)为一开始,数到第八(或第六)就会是卯(或是辰),则本命年地支为申(或亥)者,其元辰地支即是卯(或辰);而若以卯(或辰)为本命年地支,其元辰地支亦必会推算出是申(或亥),故申与卯(亥与辰)是互为本命和元辰地支的,此即所谓“猴怨兔不平”(或“亥怕凶辰”及“龙嫌猪面黑”)的组合。《事林广记》中包括“戌怕巳”或“蛇惊犬吠声”的其余四对本命和元辰地支组合,皆是按阳八阴六法来推算的。可见,洪迈所记犬蛇相克之象,应该是本于本命星与元辰星的关系“原理”,而与五行生克说无关。

此蛇犬毙故事甚有学术价值,我们据之可看出在宋代的本命忌讳中,也包含有与元辰星有关的元辰地支及其肖兽的内容,即互为本命和元辰的两个地支是克贼的,若本命地支的肖兽在其本命年与元辰地支的肖兽有克贼或斗杀,则前者的败死,兆示着其所象征之人也难逃本命之灾。

六、本命信仰在宋代以后的影响

从元到清乃至今天,本命信仰也一直不绝如缕,如《元典章》卷二八载有至元十六年元世祖的圣旨:“如今你每奏说:‘随路分州城里官人每,每年做圣节,……更兼本命日,又科敛钱物,百姓生受。’有如你奏说是实呵,从今以后,圣节、本命日,都住罢了,休做者。”[37](787册302页)虽然元世祖为避免向百姓科敛钱物而停罢了作皇帝本命法事的旧例,但元成宗即位才三月又恢复了它,《通制条格》卷八云:“至元三十一年七月,……御史台呈:‘旧例,钦遇圣主本命日,所在官吏率领僧道纲首人等,就寺观行香祝延圣寿。拟合遍行依例施行。’都省准呈。”[38](355页)又,据《常山贞石志》卷十九《祝延圣主本命长生碑》载,元仁宗延祐四年执礼和台尝在河北正定隆兴寺施经捐俸,“为圣主本命,看转诵读”[39](18册13498页)。另外,在元人的别集中,我们还可见到为皇室成员的本命元辰所撰的祝文,如元黄溍《太史院秋祭祝文》中,即有《皇帝元辰天刚》、《皇后元辰小吉》、《太子元辰太冲》等九篇[40](卷二三,叶二右、左)。而在明代,明武宗与宋徽宗禁屠狗一样,亦演出了一出禁止畜猪或屠猪的闹剧,《明实录·武宗实录》卷一八一载正德十四年事云:“时上巡幸,所至禁民间畜猪,远近屠杀殆尽,田家有产者,悉投诸水。”[41](37册3515页)此外,据《国榷》卷五一[42](3191页)、《罪惟录·武宗纪》及同书《正德逸纪》[43](210页、1046-1047页)、《明武宗外纪》[44](史都56册625页)载,是年武宗在保定、扬州、仪真等地,皆有此禁,或言其因是“以国姓同”之故。但《戒庵老人漫笔》卷四言及还有本命信仰的因素:“余家藏旧通报中有正德十四年十二月十九日辰时牌面,其略云:养豕之家,易卖宰杀,固系寻常,但当爵本命,既而又姓,虽然字异,实乃音同,况兼食之随生疮疾。宜当禁革,如若故违,本犯并连当房家小发遣极边卫,永远充军。”[12](143页)《万历野获编》卷一[12](32页)和《两般秋雨随笔》卷一[30](34页)所载大同,亦有“但当爵本命”之语。又,明代戚继光亦迷信本命,其《练兵杂纪》卷三《将官到任宝鉴》主张“凡上官赴任……等事,先看作主之人本命无犯冲克,然后选用”,并据“《道藏》经论本命支干对冲”,而详列了六十干支的对冲关系[3](728册821页)。在清代,也有本命信仰的记载,《清稗类钞·迷信类》“鼠建楼阁”条:“盐城有何姓者,其家主人自以子为本命肖鼠也,乃不畜猫,见鼠,辄禁人捕。”[45](4803页)此记载与前揭“永某氏之鼠”事殊相类。而在今天,也仍有本命迷信者在其本命年中要身穿红色裤袜,或在腰、臂上系红线以避灾。北京白云观每年春节时还有人到元辰殿去跪拜本命神像,而此盖与其在金朝时就建有延庆、澄神、生真、丁卯瑞圣等帝后元辰、本命殿深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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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生活信仰研究_佛说北斗七星延命经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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