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历史发展观是生产关系的决定论_历史论文

马克思的历史发展观是生产关系的决定论_历史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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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历史是沿着一条怎样的路径发展演绎的?它过去如何,现在如何,将来又如何?根 本地,在历史过程中,起决定性的因素是什么?——这是把“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 动”(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18页。)称作“历史”的马克思毕生在 探索解决的问题。他是否成功了?我们的回答是“是,又是不是”,这一在形式上似乎 矛盾的回答来源于现世中存在的这样一种悖反,即被曲解了的“马克思”与本真意义上 的马克思的二元并存。对前一问题,如果从本真意义上的马克思出发,我们的回答是肯 定的;而如果从被曲解了的“马克思”出发,我们的回答才是否定的。

那么,在那些对历史的决定性因素的解答,到底哪种真正归属于马克思本人呢?现在一 个普遍为人认同的观点认为,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和再生产(以下简称“生产”)是马克 思对历史决定性因素的最后锁定。许多人根据《德意志意识形态》等被指认为“成熟的 马克思主义”著作,甚至引证1844年《巴黎手稿》这份存议较多的马克思早期文本中的 相关表述,肯定生产是推动人类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因而也是思想达致对历史理解 的根本出发点。

然而,在我们看来,以上对历史决定性因素的定位是不准确的,甚至是不符合马克思 本人思想实际的。马克思在完成“副本”批判转向“正本”批判之后重视生产,这为真 。但他的这种重视只是从世界观角度考虑的,针对生产在人类历史中的基础性地位和作 用而言,正如他所指出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唯心主义历史观不同,它不是在每个时 代中寻找某种范畴,而是始终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 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形式”。(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新版第1卷,第 92、363页。)但这种唯物主义世界观基础的奠定和夯实并不意味着就一劳永逸地实现了 原先被遮盖了历史图景的完全解蔽,当生产在人类历史中的作用被揭明,尤其是当与生 产相对应的另一个马克思历史唯物思想重要范畴——生产关系——被作一重新审视时, 更是如此。

我们认为,首先,人类是在生产中脱离了纯粹的动物界而形成了社会,但生产并不是 人类社会的历史起点。众所周知,马克思研究历史的基本方法论原则是历史与逻辑的相 统一、从抽象上升到具体。这一方法论要求研究的逻辑起点,因而也是历史起点应当且 必须是一个最基本的抽象物。它是“一个浑沌的关于整体的表象”(注:《马克思、恩 格斯选集》,第2卷,第103、82、105页。),没有更抽象的东西可以作为它的前提,但 却蕴含着所有关于整体的具体物事从它演绎而出的全部可能,即最根本而最本富的。然 而,对于生产而言,虽然是它也是一个抽象的规定而适用于一切时代”,但是就这个抽 象的规定性本身来说,同样是历史关系的产物,而且只有对于这些关系并在这些关系之 内才具有充分的意义”(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103、82、105页。) 。总而言之,“一切生产都是个人在一定社会形式中并借这种社会形式而进行的对自然 的占有。”(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第24页。)那么,人类社会的 历史起点何在?在于人与人结下的关系,尤其是生产关系。人是“社会的动物”,它不 仅以结群的方式步入历史,而且是在日益复杂的关系网中展开着自己全部的丰富性。生 产是人类社会存在、发展的重要手段,但作为组成生产“主体要素”的劳动和“劳动要 素”的劳动对象、劳动资料,当且只当在一定的“关系”中才能够从潜在能力或可能结 合成为现实的生产。不仅“为了进行生产,人们须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只有在这些 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关系,才会有生产”(注:《马 克思、恩格斯全集》,第6卷,第486页。),而且人们生产什么,怎样生产都是“关系 ”使然的结果。

因此,以生产作为历史研究的逻辑起点,无法诠释人类社会发展、演进的内在、深层 线索。这也就是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等多处地方谈到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思想 时总是把生产与生产关系(有时也称为生产方式、交往方式)并称,且以生产关系总和来 论述社会、划分历史阶段的原因所在。从马克思中学毕业论文中对“社会中的关系”的 先在性作用的认识,到1843年写作《黑格尔法哲学批判》时开始对“正本”市民社会的 关注、《詹姆士·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一书摘要》中对“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社会 联系”的初步探讨、1844年《巴黎手稿》中通过“异化劳动”理论把对社会关系的认识 深入到生产领域,直到晚年在“人类学笔记”中对东方社会跨越资本主义制度“卡夫丁 峡谷”的思考,无不浸润了马克思对生产关系这一历史研究重要视域的深沉关注。因此 ,我们认为,生产关系是人类历史发展中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

那么,这一社会历史决定性因素的重新厘定,是否会与马克思历来所强调的“生产关 系适合生产力”理论矛盾呢?我们的回答是不会。不仅不会,反而正是对这一原则的衍 生、发挥和巩固。因为二者涉及的是历史唯物主义不同层面的问题,即前面已提到的世 界观层面和以下将要说明的历史观层面。前者研究的是立场的问题,后者则是研究出发 点的问题;前者针对的是从唯物主义出发,还是从唯心主义出发研究历史,后者则指向 决定历史发展的深层线索。众所周知,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相互作用是马克思历史 唯物主义关于历史发展、变革的一般基础结构模式的根本。马克思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 之间的相互作用的论述深入到对社会历史认识的本真层面。英国马克思主义研究者威廉 姆·肖曾指出:“这个论题之所以重要,恰恰是因为历史唯物主义本身对这个特殊的原 动力给予了首要性的解释。虽然这一理论指引人们注意这个关系,但是在马克思的学生 中间,既没有就有关基本术语的含义取得一致的见解,也没有就历史的基本动力所提供 的方式形成统一意见。”(注:(英)威廉姆·肖:《马克思的历史理论》,重庆出版社1 989年中文版,第4页。)

在马克思看来,生产力是人类实践能力的一种结果,而生产关系是人们在生产过程中 发生的一定联系和关系。一方面,如果抽象地把二者看作两个实体,那么,毫无疑问, 生产力是人类全部历史的动态基础,人们所达到的生产力总和决定着社会历史的状况。 因此,相对于不直接创造历史的生产关系来说,生产力是历史更为基本的决定因素,生 产关系必须与生产力一定的发展阶段相适合而存在。这种“相适合”关系的表现就是, 在相对稳定的历史发展阶段中,生产关系随着物质生产资料、生产力的变化和发展而不 断作自我总量的调适,而在社会变革的时代,已经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的生产关系必 须作相应的、质的革命,以适合生产力的发展。另一方面,只是作为一种“抽象力”结 果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二者在事实上紧密相联,不仅生产对象、生产资料、生产技术 等生产力的物的要素需要通过生产关系得到进一步的规定,而且,作为生产力当中能动 要素的人更是生产关系的产物。这就使得生产关系表现出不同于对生产力亦步亦趋的一 面,而表现为对生产力的或正、或反的反作用和在一定条件下的决定性作用。马克思在 分析十八世纪英法德等国科学进步状况时提供了有代表性的论述。(注:《马克思、恩 格斯全集》,第47卷,第598页。)由此可见,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对生产力和生产关 系之间相互作用的论述是辩证的唯物主义和唯物的辩证法,是对历史的演进进程与逻辑 思辨关联的高度统一。然而,在以往马克思主义研究领域当中,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这 种双向辩证关系一定程度上并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甚至还被简单化,一种历史唯 物主义是“生产决定论”或“经济决定论”的说辞始终存在。这一状况与马克思历史唯 物主义对此的重视构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反差,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对生产关系对生产力影 响、作用的忽略,而生产力的“归根结底”的决定性作用被仅仅解释成为生产关系对生 产力亦步亦趋的关系,并进而转换为一个决定另一个的单向度因果关系。持这一观点的 人认为,历史唯物主义虽然反复声明自己的历史观是辩证的,但由于其“归根结底”强 调的还是生产的作用,因此,无法跳离将历史进程及对其的认识简单化的窠臼。这种思 维方式,看上去是似乎是在讲二者之间的联系,但事实上却把二者割裂分离开来,而这 与西方一些学者指称马克思主义为“生产力决定论”或“经济决定论”的做法是本质无 二的。这给我们提出了一个急待解决的问题。由于在历史唯物主义形成过程中论战的需 要,生产关系在历史进程中起决定性作用的理论在马克思、恩格斯那里强调的还不如对 生产的明显,尚是一种隐性的话语。但他们完成了建构新世界观的使命并不意味着正确 揭示历史图景的使命也同时宣告完成。有人说,衡量一个思想家所作贡献的大小,重要 的并不只是看他到底为人们解决了多少历史积留的问题,而是看他留给现在和未来以怎 样的问题和思考。诚如此言。然而,这种评价方式毕竟只能运用于思想界、理论界。正 如思想一旦脱离开利益,就一定会让自己出丑一样,批判的武器必须诉诸于武器的批判 才能真正发挥其内含的全部魅力。因此,理论的真相和全貌必须加以恢复,被遮盖的当 然要解蔽,未影显的亦应当要揭示。或许,后者才正是我们当前的重任所在,同时,这 也是我们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在当代发展的出发点。

就譬如当前研究得较多的现代化问题和制度经济学。虽然二者是在两个非常不同的领 域伸展自己的理论空间,但却不约而同、不同程度地关注到制度在社会历史演进过程终 点重要性。如研究现代化的著名学者埃森斯塔特就指出:“现代化产生的最重要问题就 是新出现的社会结构应付不断变化的能力问题,也就是持续发展的问题,即发展出一种 制度结构的能力,它能‘承受’不断变化所带来的问题和要求。正是这个问题构成了现 代化的中心变化和随之产生的问题。这是现代性的挑战,也是后传统社会秩序的挑战” 。(注:(以色列)S·N·埃森斯塔特:《殖民地和传统政治制度对后传统社会和政治秩 序发展的影响》,(美)西里尔·已·布莱克编:《比较现代化》,上海译文出版社1996 年中文版,第201页。)美国经济学家T·W·舒尔茨在其《制度与人的经济价值的不断提 高》一文中认为,制度制约着人们在社会、政治及经济中的一切行为。这为研究制度的 学者所普遍接受。而制度这一理论支点的获致,很大程度上就是对生产关系在社会历史 在过程中的重要历史地位的肯定。因为这两方面的学者都不同程度地从马克思历史观中 吸取了理论养料,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对其理论产生、伸发有着深刻的影响。制度经济 学说公认的代表人物、199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得主道格拉斯·诺斯明确地承认:“在 详细描述长期变迁的各种现存理论中,马克思的分析框架是最有说服力的,这恰恰是因 为包括了新古典分析框架所遗漏的所有因素:制度、产权、国家和意识形态。马克思强 调在有效率的经济组织中产权的重要作用,以及在现有的产权制度与新技术的生产潜力 之间产生的不适应性,这是一个根本性的贡献。”(注:(美)道格拉斯·诺思:《经济 史中的结构与变迁》,上海三联书店1991年中文版,第68页。)而法国经济学家亨利· 勒帕日更是明确地指出:新制度经济学是以“一些纯粹的马克思的概念(例如上层建筑 和经济基础的联系)出发”的。(注:(法)享利·勒帕日:《美国新自由主义经济学》, 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中文版,第81页。)而制度内涵是社会关系,后者的重点又是“ 生产关系”概念:生产关系是构成一切社会关系的基础,“生产关系总合起来就构成所 谓社会关系”(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新版第1卷,第92、363页。)。

尚好,我们并不是孤军奋战,列宁早已给我们明确指出了方向:“马克思和恩格斯称 之为辩证法(它与形而上学方法相反)的不是别的,正是社会学(关于社会历史发展一般 规律的学说——原编者注)中的科学方法,这个方法把社会看做处在经常发展中的活的 机体(而不是机械地结合起来因而可以把各种社会要素方便配搭起来的一种东西),要研 究这个机体就必须客观分析组成该社会形态的社会关系,必须研究该社会形态的活动规 律和发展规律。”(注:《列宁选集》,第1卷,第32页。)在我们看来,马克思社会关 系理论,由于生产关系与生产千丝万缕的联系及其所内涵的宽广论域,不仅可以逻辑地 内含并解释生产在社会历史中的重要作用,而且正是辩证法在社会历史领域中的深化和 运用。以此,我们也就可以更加深切地理解马克思本人在1859年回忆四十年代他自己的 思想历程时说过的一句话:通过那时的政治经济学研究,“我所得到的,并且一经得到 就用于指导我的研究工作的总的结果,可以简单地表述如下: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 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 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103、82 、105页。)

人类的自我认识之难,既蕴含着对历史认识之难,又可归因于对历史认识之难。然而 ,透解了这层“历史之谜”,方能够使马克思所说的“历史目的性”更加地明显和突出 。马克思的历史哲学精要,作为马克思主义和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对解开这重重 的历史烟尘有着不可代替的作用。当然,在这一过程当中需要我们匡偏扶正的全部信心 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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