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艺术小组：戒毒社会工作的本土创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社会工作论文,本土论文,小组论文,艺术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C9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402(2010)07-0146-06
自2008年《禁毒法》颁布以来，社区戒毒和社区康复作为戒毒社会工作的重要议题，成为业界讨论的热点之一。上海在2003年便成立了大陆首家戒毒社会工作社团，可谓大陆最早将专业社会工作方法用于社区戒毒康复的地方。近年来在社区戒毒康复工作方面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发展出诸多有效的形式，受到部分学者的关注。如有总结“过渡形态的禁毒社会工作”、有提出“综合支持的戒毒社会工作”、有提炼“家庭为本的戒毒社会工作”、有突出“同伴教育在社区戒毒康复中的应用”、有侧重宏观探讨“吸毒人员的社区康复社会工作体系的构建”等。①这些研究是对上海社区戒毒康复工作实践经验的有效总结和反思，这种地方经验的总结渐次成为当前大陆社区戒毒康复研究中除宏观政策法规探讨之外的主要研究类型。不过，这些地方经验研究多是围绕在社区如何创造形式直接帮助戒毒人员戒除心瘾而展开，这依然是一条偏治疗而轻发展的思路。如何在社区戒毒康复工作中，创造治疗与发展兼具的有效形式是本文关注的核心问题。笔者期望通过对长期参与式观察和多次深度访谈的篆刻艺术小组个案的剖析来对此有所回应。
一、艺术疗法启示与篆刻艺术偏好：篆刻艺术小组缘起
（一）艺术疗法启示
艺术疗法是以艺术活动为中介的一种非语言性心理治疗，通过艺术让患者产生自由联想来帮助患者从内外环境中找到和谐关系、稳定和调节情感、消除负性情绪、治愈精神疾病，以获得人格成长和发展的一种心理治疗方法。这种非语言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比语言方法的表达更为清楚，特别是对于无意识的表达和有比较中的自我防卫机制的患者的表达，效果更为明显。
艺术疗法在实践过程中通常有两种取向，一是强调艺术教育的“艺术派”，即以艺术表现的技巧来判定优劣，侧重艺术创作技能的有意识和有计划的培养；一是强调心理治疗的“治疗派”，即强调促进患者从自己的潜意识中自发产生出想象的技法。美国艺术治疗协会将这种“治疗派”又细分为两大主要取向：其一，艺术创作即治疗，因为创作过程中可以缓和情绪上的起伏冲突，并有助于自我认识和自我成长。其二，艺术用于心理治疗，即若把艺术应用在心理治疗方面，那么所产生的作品和作品里的一些联想，对于维持内心世界和外在世界平衡有极大帮助。②在艺术疗法的实践领域运用最广泛、疗效最明确的主要是音乐疗法和绘画疗法。艺术疗法的实践对象主要针对精神、神经和心理疾病患者，此外也针对高血压、心绞痛、头痛、眩晕、失眠等，有关戒毒艺术疗法的讨论鲜见。
研究表明，吸毒人员人格通常存在三方面缺陷：首先，在自我认识方面，常常以一个非自我的人格生活在世界上，自我评价较低。其次，情绪情感方面，感情冷漠，情绪极不稳定，易激惹，倾向悲观，对家庭、社会缺乏责任感和同情心，不关心人，常抱有敌意和攻击性倾向，焦虑紧张抑郁，敏感多疑。再次，行为习惯方面，乐群从众，人云亦云，做事权宜敷衍，缺乏意志力，自律性差，随意性大，行为懒散，且敢于冒险，胆大妄为，不计后果。③已有实践经验所提炼的家庭为本或综合支持的戒毒社会工作模式，偏重于案主外围支持系统的联结和角色关系的修复，而疏于对戒毒者内在自律性调节及人格成长的强调。个体内源倾向的艺术疗法为社区戒毒人员个体的情绪疏导、人格成长和心瘾控制提供了新的视角。
（二）篆刻艺术选择
篆刻疗法首创者C社工（基于研究规范而隐匿实名），最初的想法源自一线实务工作经验的反思，旨在培养社区戒毒对象健康的兴趣爱好。因为在他看来，案主戒毒难，说到底是“心瘾”难戒，复吸无常。这一定程度上是由于案主的思想空虚，缺乏健康而执著的兴趣爱好，不知道如何打发和利用休闲时间。简而言之，培养案主健康正常的兴趣爱好，激发他们的艺术潜力，可以达至艺术治疗的功能。阿尔德弗的需求动力理论也认为如果个人较高层次的需要得到满足，那么其低层次的需要也会相应减低。艺术的学习和实现是相对较高层次的需要。
究竟培养怎样的兴趣爱好？采取怎样的艺术疗法形式？C社工进行了反复权衡。最先想到借鉴国内外先进的音乐疗法、绘画疗法、运动疗法等普遍的艺术治疗形式。但根据艺术疗法的成本和效果分析，作为一名基层社区社会工作者的C社工认为，音乐疗法和绘画疗法的活动成本比较高，戒毒康复对象，大部分都是低保对象，没有工作，作为社工和机构来说，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因此音乐疗法不适合。而运动疗法，一方面对体能有要求，另一方面是运动疗法成效比较慢，对服务对象的心理满足度不够。C社工是一位对音乐、绘画、运动都不是在行的年近花甲的老人，对他来说，若是尝试上述疗法，必须得聘请其他专业人士，得增加人力成本。即便能招来这方面的志愿者，但终究缺乏稳定感，还得考虑到社区戒毒工作中的案主隐私保护等因素。
基于运作成本的考虑，比较适合的尝试办法是从社工自身的优势出发，选择社工擅长的健康艺术形式。作为艺术爱好者的C社工对中国传统的篆刻艺术很有好感和基础。在他看来，尽管源远流长上千年的篆刻艺术在当代高度现代化的社会已经被边缘化了，并非为众人所熟知和喜好，学习和推广篆刻艺术并非易事，特别是对那些文化程度偏低的社区戒毒康复人员。但有着一定篆刻艺术经验的C社工同时有三点坚信：其一，学习篆刻艺术比较方便易行，成本低，“一条凳子一把刀一块石头”就可以学习或工作了，C自己就能教案主篆刻艺术。其二，当服务对象通过一段时间的篆刻学习，刻出一个完整的作品后，他们能从心理上获得极大的满足感。学习篆刻可以使得服务对象的高层次的需求——爱的需求及尊重的需求获得满足。其三，当他们的篆刻技术逐步提高后，篆刻也还能成为他们的谋生技术，同时也能成为家人之间情感沟通的桥梁。简言之，篆刻艺术可以重建和拓展社区戒毒者的社会资本，这种社会资本的获得反过来促进“心瘾”的治疗。
与此同时，吸毒人员往往自我认同偏低，自我效能不足，加上社会给其贴上的厚重标签，阻碍了与主流群体的正常交流，转而倾向于接受戒毒群体之间的相互支持与帮助。小组内成员同为社区戒毒康复人员，相对降低了他们内心的自卑感。同辈正向的示范效应也有利于案主重新拾起自信，充分发现自身潜在的优势与能力。同辈中的相互鼓励、支持、监督，使得戒毒心理更为坚定，戒毒成效趋于稳固。因此，以一组具有相似背景的药物滥用者为工作对象，通过团体情境或团体互动实现娱乐、教育与治疗的目标的小组工作成为现实选择，篆刻艺术小组工作成为C社工社区戒毒工作中艺术疗法的首选。
二、从辅导班到自组织：篆刻艺术小组实施
篆刻艺术小组的地点选择在了C社工工作所在街道的禁毒社工点，主要依托社工点旁边的L社区，该社区是戒毒人员较为集中的地方。在篆刻艺术小组开展之前，C社工已经在此工作了两年多时间，长期不辞辛劳的社区走访和组织活动，与案主、社区基层干部和群众均建立了较好关系，深得案主和众人信任。这既是C社工的工作场所，也是C社工重要的关系场域，极大地方便了周边系统资源和人力资源的整合。
考虑到戒毒人群的敏感性和社会大众对吸毒人群的标签印象，篆刻艺术小组的命名也经过了一番细细的思量。在C社工看来，专业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标签，专业以问题为导向，实务经验发现，愿意戒毒的人群有时也特别不喜欢被特殊化或问题化。名称是一个符号或标签，因此命名特别重要，体现出对特殊人群及社会文化的理解。为去心理学标签，C社工放弃了“艺术疗法”的概念，为去社工标签，舍弃了“艺术小组”的命名。最终选择了最为普通的叫法，即“篆刻艺术辅导班”。只是针对一类特殊群体的篆刻艺术辅导，对外让常人看不到与一般的艺术辅导班的区别。这消除了部分参与者的不安全感，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案主的隐私，也因此鼓励了案主参与的积极性。
篆刻艺术辅导班的服务宗旨是为了帮助案主培养健康的兴趣爱好，使他们不再无所事事，让他们的生活重新有寄托，从而达到戒除心瘾和助人自助的最终目的。目标是案主通过学习篆刻艺术，锻炼定力、耐力和意志，增强戒断毒瘾的信心，发展健康的兴趣和爱好，充实业余时间，掌握谋生技能，提高自立能力和防复吸的能力，以更好的回归社会、回报社会。这些目标相对传统的社区戒毒对象办理低保、廉租房、介绍工作等需求来说，是更高层次的需求体现。
一方面由于篆刻艺术小组主要是源于C社工工作中的自主创新，属于全新的探索性实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具有丰富实务经验的C社工在项目申请书的文本写作上缺乏训练，缺乏理论支持和严密的论证。所以，在没有做出成效来之前，难以得到政府或社团总部（C社工所在社工站的上级业务指导组织）的信任或资金支持。基于篆刻成本和价值计算、案主需求的分析和自主创新的志趣选择，C社工在项目起步阶段最先是将自己艺术作品所得的一千元稿费作为启动费，添置篆刻工具。在项目中后期，篆刻艺术小组成效逐渐被舆论媒体所关注的时候，政府、社团等开始转入荣誉表彰和资金支持，并且市禁毒办、社团总部有意在全市其他区域推广。
小组工作成功与否与组员的科学招募和选择息息相关。进入到辅导班的成员需要具备多个条件。首先是选有较强社区戒毒愿望和愿意参加小组活动的药物滥用者，即有需求。其次，选用那些能与社工建立良好专业关系，或者已有较好工作基础的人群，即有基础。不过根据C社工的回忆，在组员招募初期，即便有过良好专业关系基础的案主在真正决定参加此项目时也表现出犹豫不决。有很不自信的、有觉得是浪费资源的，有很不认同的，等等。
篆刻艺术小组历经两年，分两期进行。首期篆刻艺术康复辅导班自2008年4月中旬始。第二期自2009年3月中旬开办。每期辅导分成六节，每两周设置一节，每节活动长达三小时左右。小组活动的主体内容和基本程序如下：
首期辅导中，六节活动分别安排为：第一节为“为艺术我们走到一起来”，内容为介绍篆刻、了解篆刻、简单操作；第二节为“让我们走近篆刻”，内容为讲授刀法知识、刀法训练、主题座谈；第三节为“勇敢迈开第一步”，内容为讲授篆法、篆法训练、主题讨论；第四节为“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内容为讲授章法、章法训练、组员交流；第五节为“坚持就是成功”，内容为临摹、消化、创作、欣赏；第六节为“今后的路，有篆刻相伴”，内容为创作、展览、颁奖。
如果说第一期活动主要是为了介绍篆刻艺术和鼓励组员介入篆刻艺术，那么第二期辅导活动侧重篆刻艺术技能的提高和篆刻艺术的心声表达，更体现出治疗与发展相结合的功能。第二期的组员主体是第一批组员，之后又再添了四位新成员。活动具体步骤为：第一课为“揭开篆刻的面纱”，内容为让服务对象先对篆刻有一个大致了解；第二课为“希望在篆刻”，内容为让服务对象能够先在石头刻好一个字；第三课为“我手刻我名”，内容为让服务对象能够在石头上刻出自己的名字；第四课为“篆刻表我心”，内容为让组员自由创想，刻出心中所想；第五课为“参观龙华烈士陵园”，内容为培养爱国主义精神，同时欣赏大家的书法；第六课为“刻出精彩人生”，内容为让服务对象把前几节课的所学结合起来刻章，展示成果。
在两期正式规范的辅导之外，特别值得提倡的是，C社工鼓励部分篆刻优秀分子出来组织一个非正式社团（未能注册），名为“希望印社”的自组织；平均每月开展一次集体活动。所有学员给纳入到该组织当中。在这一组织当中，一批学员被赋予了一定的社会角色，被尊称为社长、副社长等，鼓励了学员的积极性。一些优秀作品给精心展出，如“希望印社”成立一周年之际，印社为篆刻艺术掌握最好的三名学员成功举办“三剑客”个人篆刻作品展，召开市、区领导出席的隆重表彰大会，发挥了正向的示范效应。印社不定期组织会员的参观交流。譬如会员间互相交流作品，传递全国或省市级篆刻艺术大赛信息，为会员的获奖等庆贺，与周边印社之间的交流，促进了篆刻技能的发展。日前，印社优秀会员开始直接给其他会员开辅导课，做专业示范，进一步实践了专业社会工作“助人自助”的核心理念与方法，同时也充分发挥了班杜拉社会学习理论中所强调的榜样示范功能。此外，印社会员在社工的引导和社长的组织策划下，经常有组织的从事起关爱社区、关爱他人的志愿服务。如重阳节部分印社会员有组织地到辖区里的社会福利机构，免费为老人刻章送关爱，提升了社区戒毒人员的价值感，为戒除心瘾更加增添了信心。
三、艺术治疗与生计发展：篆刻艺术小组功效
（一）案主艺术成长
历经两年的篆刻艺术小组工作，社区戒毒人员一最直观改变便是艺术成长。参加者不仅了解了篆刻的一般知识和基本操作方法，而且篆刻技术日趋精进、越发专业。社区戒毒人员从最早的8名发展到12名。有3人脱颖而出，分别获得2008年“全球华人抗灾救灾书画篆刻大赛”优胜奖、“中华杯全国书画篆刻大赛”一等奖、“第三届唐诗宋词全国书画篆刻大赛”三等奖。2009年1人获“国际西湖杯”特等奖，2人分获“第十届海内外书画篆刻大赛”银奖和铜奖。有4人共七方篆刻作品发表在《书法之友》等专业性报刊上。足可见证其篆刻艺术水平之一斑。同年，有11名小组成员参加了在上海隆重召开的“万国禁烟会百年纪念”活动，并且接待了来自美、英、德等16国和两个国际组织（联合国禁毒署、国际麻醉品管制局）近百名与会代表的参观和考察，各国代表对社区戒毒人员精湛的篆刻技艺颇感惊讶，大加赞赏。多家媒体对篆刻艺术小组进行了数次报道，如《解放日报》、《上海法治报》、《中国社会报》、《禁毒周刊》、《上海电视台》新闻联播、《中央电视台》“社会与法”栏目等媒介的专题报道。有媒体这样评价：药物滥用人员在学习篆刻一年多时间里，艺术修养有了明显提高，别的不说，像吴昌硕、齐白石、赵之谦等篆刻名家，他们是张口就来。像篆刻艺术的历史，包括秦汉印章和明清印章，他们都能说出许多。像篆刻艺术中的各种流派特点，他们也能说上一大套，还能分辨一二。谁也不会想到一年多前，他们都是一群对篆刻艺术一窍不通的瘾君子，如今却成了篆刻艺术的“行家里手”，成为了搞艺术的人。④
（二）人格完善与操守保持
人格是多年形成的一系列复杂的特质和态度，部分地是特定经历的产物。尽管在吸毒成瘾的人群中是否存在可以看见的共同人格要素仍存争论，但多数研究认为吸毒成瘾人群在人格方面总的来说是更倾向于独立、反对刻板、好交际和爱冲动等特征。⑤社区戒毒人员在经过篆刻艺术小组活动之后，在心理康复、人格完善和操守保持等方面大有收获。社区戒毒人员中由于以前吸毒，绝大多数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的甚至是家徒四壁，在没有学习篆刻之前，他们普遍感到自卑消沉，看不到生活的希望。而当他们看到辛苦而来的篆刻作品发表、获奖、受到高度认可时，他们看到了自己潜在的才华和自身的价值，逐渐在与他人的言语交流中充满了力量，自信和微笑又重新写在了他们的脸上。有如学员范某由衷所说：“是小小的篆刻带给我自信和快乐。”以前这些社区戒毒人员到社工点办公室，经常是讲脏话、发泄对政府和社会的不满。在与人交往时，言语稍有不慎就会张嘴就骂，拔拳就打。有的到居委会、街道申请补助达不到要求时就会采取拍桌子、砸电话等过激行为。在学习篆刻艺术的过程中，他们身上的火气和怨气渐消，在日常生活中开始讲斯文和品味。不少小区居民和干部也都反映，他们变得有礼貌了，从前的“大王”、“无赖”也比从前安静了。⑥与以前的情绪型冲动相比较，受过篆刻艺术辅导之后心态逐渐趋于平和。这种心态变化很大一部分是源于认知的改变。过去他们往往将自己吸毒的原因归之于改革开放、“毒友”诱惑等；或认同吸毒是有钱和有本事人的象征；或认为不劳而获是有福气或光荣的事，等等。在经过篆刻艺术的学习之后，不少学员开始慢慢地改变过去那些片面的认知，逐渐意识到：吸毒违法、个人该遵纪守法、人生路靠自己做主、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等道理。不少人表示如果早些时间学习篆刻艺术，就不会去吸毒了，为自己的吸毒经历感到悔恨。尽管社区戒毒人员的心瘾要得到有效控制是个长期的复杂过程，但篆刻艺术小组成员中至今尚未出现复吸者却是不争之事实。
（三）素质提升与生计发展
篆刻艺术小组成效不仅是成员篆刻技能的提升，更是素质与生计的全面发展。篆刻艺术传递的是传统文化精粹，艺术小组力倡的是自助、互助、学习的精神。参加篆刻艺术的社区戒毒人员大多是初中文化，说是初中，其实有些人文化水平低到连填低保单子、写申请补助，都要他人代劳。篆刻艺术提高了戒毒人员的修养和学习的热情。文化含金量大为提高，说起过去不堪回首的经历，常常是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概括之，有时也会说上几句“坚持就是胜利”、“浪费时间等于慢性自杀”等名言。像“从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等唐诗宋词中的诗句也会脱口而出，直接反映出个人素质的提升。学员们普遍能有效利用自己的空闲时间，好些成员几乎每天都会在家中或到社工站刻印，并且每天坚持刻两三个小时以上，有的甚至一刻就是十多个小时，显示出极大的耐心和意志力，与之前的吃喝玩乐形成鲜明差异。坚持不懈的投入使得篆刻技术大为提高，如前所述，不少成员的作品大量获奖，获得了社会的肯定，并且部分学员以此为重要的生计途径，即将刻出来的作品拿到市场上销售，一块篆刻可以卖到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有的还专门开了篆刻品小店，作为生活的主要来源。有的凭借学到手的篆刻技术和提升后的综合素质成功就业，并且是令人钦羡的理想工作。
四、结语：治疗与发展结合型戒毒社会工作取向
篆刻艺术小组是艺术疗法的本土创新。篆刻作为中国独有的艺术门类，是笔法、刀法、章法有机交融的艺术。笔法讲究线条之美，章法讲究造型之美，刀法讲究浮雕之美。好的篆刻对精、气、神特别讲究。精是根本，气贵流动，神采祟尚变化出新。篆刻同时是一种比较强调“静”和耐心的中国传统艺术。人在刻章时，他的臂力，指力和头脑同时工作。注意力不集中，很容易伤及手指。因此篆刻虽小，但可以使人收心，使人聚精会神，达到物我两忘的境地，长期坚持，可以培养人的耐心、锻炼人的意志。艺术作品往往是由创作者的心情、内在感受和价值理念融合在一起而产生的，篆刻作品为社区戒毒对象提供了一个非语言的表达或治疗方式。如C社工所言“篆刻就是刻人、刻自我。篆刻功夫之深，当在刀外，是一个人心性、人品的体现。镂镌的是金石，一刀一刀都是心血，完成的是你们对自我行为的改善。”⑦某学员曾刻一枚“旧貌换新颜”印章，用于改过自新的表达和激励。“篆刻艺术小组”成为一种对服务对象有一定影响力的方法和模式。这种以班级辅导和自组织为主要形式，以学习、欣赏、切磋与交流艺术为主要内容的篆刻小组不仅陶冶情操、净化灵魂，丰富生活、充实人生；而且有助于培养定心，调节心理、挖掘潜能、掌握技能，起到了潜移默化的教育功能和心理调节作用，比一般的同伴教育来得更深刻、持久和有效。
在药物滥用有效治疗的原则上，美国国家毒品滥用研究所指出：有效的治疗能针对个体的多种需要，而不仅仅是他的毒品使用问题；咨询以及其他的行为治疗是针对成瘾的有效疗法的重要组成部分。篆刻艺术小组不仅仅发挥了篆刻艺术的治疗功能，提高了戒毒康复人员的操守和修养，更重要的是，传统篆刻艺术作为一门现代社会相对稀缺的技术，给案主们提供了一条解决生计的谋生之路，助推了社区戒毒人员自我价值的实现，体现出发展的功能。如果说治疗取向是基于社区戒毒案主的“病人”假设，那么发展取向则更多的体现了案主“能人”假设的理念，只有这种治疗与发展相结合的思路才可能是契合了戒毒康复人员的真实需求。
在篆刻艺术小组实施之前，上海部分专业人士也尝试采用瑜伽、绘画、音乐、运动等形式对社区戒毒人员进行艺术疗法，试图以此消除心瘾。但实际效果并不理想，参与者少且缺乏持久动力。原因之一在于这些形式过分注重治疗的单一功能，很少考虑到社区戒毒人员生计发展的真切需要。由于瑜伽、绘画等形式因为难以产生生产价值而在推进过程中受阻，以至于半途而废。因此，篆刻艺术小组实践最重要的启示在于：传统文化是当代本土创新的重要资源，社区戒毒工作的有效性、持续性重在强调治疗与发展功能的结合。尽管篆刻艺术小组仅是个探索，在吸毒者心理康复和心瘾控制方面尚还缺失适当的科学标准，其效能评估结果还有待进一步考察，但综上所述，可以判断的是治疗与生计发展的结合是未来社区戒毒工作的一个重要取向。
注释：
①范志海、吕伟、余金喜：《社区戒毒康复模式的初步探索》，《中国药物依赖性杂志》，2009(2)；王瑞鸿：《戒毒社会工作：理念、原则及其方法》，《华东理工大学学报》，2006(4)；沈黎：《支持与应对：家庭为本的戒毒社会工作模式》，《中国青年研究》，2009(5)；唐斌：《社会工作专业干预下的同伴教育——以上海市P镇“女性戒毒沙龙”为例》，《青少年犯罪问题》，2008(6)；叶雄、张艳：《同伴教育在社区戒毒康复中的应用》，《中国药物依赖性杂志》，2009(3)；张昱：《构建吸毒人员社区康复社会工作体系：对上海禁毒工作经验的思考》，《青少年犯罪问题》，2008(1)；胡鹏：《关于社区戒毒和社区康复实施体系的探讨》，《云南警官学院学报》，2009(3)。
②杨东主编：《艺术疗法——操作技法和经典案例》，重庆出版社2007年版，第19页。
③刘畅：《戒毒人员的人格特点及其心理矫治》，《中国临床康复》，2006(10)。
④《希望艺术沙龙》，上海自强社全服务总社网站：http://www.cszqss.org/yewucon.asp?InfoId=2141
[5]O·瑞、C·科塞：《毒品、社会与人的行为》（第八版），夏建中、孙屹、秦海霞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45页。
⑥《社工创办篆刻艺术康复辅导班帮助瘾君子戒毒》，《现代快报》2009年7月11日。
⑦《一刀一刀刻下戒毒的决心》，《解放日报》2008年07月0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