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价值选择的困境_新公共管理论文

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价值选择的困境_新公共管理论文

论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价值选择的困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困境论文,当代论文,价值论文,政府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5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1369(2008)6-0093-08

当前西方政府管理改革的基本问题是价值选择问题,它在实践中表现为政府实践和理论研究两个层面。本文从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价值选择实践中的现实困境、价值选择中的理论冲突两个层面展开论述。作为价值选择的困境主要表现在:在政府实践上的定位问题、公共价值弱化与政府行为失范问题;在理论上表现为公域与私域、公平与效率、制度与技术等一系列的冲突。

政府管理改革价值选择的现实困境

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实践中的价值困境是当代政府改革面临的价值问题在事实层面的一个重要反映。这种困境具体有三种表现:一是政府定位的模糊化。改革前传统的有限责任政府定位是与市场相分离的公共领域,大政府的价值定位是将公共领域向私人领域延伸。现在的政府改革对大政府的理论提出了质疑,但是又不是要回到原来的政府与市场互不干涉的状态,因而产生了一个重新确立当代西方政府管理价值定位的问题。由于在市场化的政府改革中用市场来改造当代西方政府管理的运作模式而引发价值定位的模糊,在政府改革的实践中就造成了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价值上的第二种困境,即公共精神的流失。这种公共精神的流失在当代西方政府管理实践中主要是由于通过市场信号来确立政府管理的事务、通过回应顾客要求来确定政府行为的重点以及通过市场竞争来进行公共利益的运作的模式,从而造成了公共利益的受损和公共精神的流失。政府价值定位的缺位导致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实践的价值困境的另一个方面就是:政府行为的失范。

1.政府定位的模糊

在当代西方以新公共管理运动为主导的改革深刻地影响着各国的政府治理和改革实践的同时,人们对这场运动的评价也贬褒不一。或者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对新公共管理理论及其所引导的政府改革实践作出全面客观的评价或对其有效性作最终评判还为时尚早,因为缺乏充分评价的理论和事实依据。正如米洛格(Martin Minogue)所指出,新公共管理是一个强有力的模式,对于所有那些面临着政府负担过重、财政紧张等类似问题的政治领导人来说,这个模式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但这种模式也存在明显的局限性,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新公共管理与经济改善或效率提高之间存在必然关系,特别考虑到高效率并不意味着削减成本时则更是如此。①理论的争论和实践的经验也表明,新公共管理和其他任何一种理论工具一样并非完善,它有着自身的局限性。事实上,也正是新公共管理改革的市场化和管理主义的基调决定了在政府管理改革中一味地追求效率,从而忽视了公共精神,造成政府定位的价值缺位,在实践中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

第一,在政府改革的实践中,以科学和理性为指导原则,追求效率的最大化成了最高的目标,从而忽视和弱化了其他社会价值。以市场化为取向的政府改革体现了改革者对市场价值和市场机制的崇拜,是一种新的“市场神话”,那就是认为政府公共部门施政的价值和努力都是为了实现“三E”:经济(economy)、效率(efficiency)与效能(effectiveness)。②在价值取向上从传统的官僚制体制强调代议制的民主责任以及效率、有效性与经济性,偏向更强调行政中的成本——效益、竞争结构、诱因机制及市场取向等价值。在理论上,通过大量使用治理、全民质量、企业家精神和再造等符号,试图将基本政治问题边缘化,湮没公共行政的价值。然而,价值是公共行政的灵魂(Cooper,1990)。在实践中,则试图寻找既适用于企业(或私人)管理,又适用于公共行政管理的普遍法则。研究的重点在于“技术的合理性”和“工具的合理性”,完全忽视了“目的的合理性”,完全忽视了公共行政与社会之间的互动和关联性。它们倾向于去发现事实,寻找通则,而发现事实和寻找通则的目的是什么?对于这样的重大问题,始终是模棱两可,含糊不清。质言之,忽略了公共行政最重要的方面——“公共”的层面。③也就是说,在以市场化为取向的政府管理改革的过程中淡化了对公共精神的追求,一味地强调效率,而忽视了政府改革的终极价值目标。

第二,以市场化为取向的政府改革过程中注重市场价值,而忽视了非市场价值。在改革的实践中,将经济、效率和效能作为价值基础,强调企业价值的优先性和工具理性,特别是强调管理中的绩效考核、绩效责任和诱因控制,这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诸如人民主权、公民权利、人性尊严、社会公正、公共利益、社会责任等多元的非市场价值。正是因为过分强调对效率和工具理性的追求,使公共行政囿于新泰罗主义的偏狭,无暇顾及公共行政及公共服务的根本价值和目的,将其变为执行与管理的工具,不仅无力担负捍卫民主政治价值的责任,也无法实现提升公民道德水准的使命。上述的矛盾反映了市场化改革取向的政府在市场价值与非市场价值之间的价值徘徊,在改革的实践中又最终倒向了市场价值的怀抱。这在本质上也是市场化取向的政府管理改革面临着的一个基本价值困境。

第三,对两类价值关系没有作出明确的规范与说明。在市场化取向的政府改革中,正是由于对市场价值的崇拜和对非市场价值的漠视,才导致了对市场价值和非市场价值没有作出界定。如果说,新泰罗主义的倾向明确了以效率、效能为中心的市场价值的主导地位,那么在一定程度上就忽略了其非市场价值,这实质上是公共行政的核心价值——以民主宪政为基础,强调追求人民主权、社会公正、公共利益和社会责任等。戴维·G.马希尔森(David G.Mathiasen)则从根源上找到了忽视非市场价值的原因,“复杂的契约规则、详细的授权规定、集中控制的资金以及大量类似的事物都是新公共管理的阻碍。它们也都被看做是贯彻伦理或道德原则的手段,而伦理或道德原则是现代民主社会的基石”④。表面上看,这似乎是新公共管理重视效率而忽视民主宪政等价值取向的原因。实质上,根本的原因是对这两类价值关系的模糊,特别是市场价值与以民主宪政为核心的非市场价值的关系定位以及对这种关系应然状态的必然性的认识方面。正是这种认识上的模糊,导致了以效率为核心的市场价值与以公平为核心的非市场价值的冲突与失衡,甚至导致了这种价值关系的颠倒,以至于本该是工具价值的市场价值变成了终极价值。

2.公共价值的弱化

市场是一种配置社会资源的运行机制和体制。在西方市场经济发展的早期,人们一般认为,市场本身能有效配置各种社会资源。这种市场神话在1929-1933年的世界性经济大危机中彻底被打破了,人们才逐步认识到市场机制本身的局限性。正如萨缪尔森所言,“市场不是理想的,存在着市场失灵”。对于市场的缺陷,众多的经典经济学家们对此有精辟的论述,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市场机制无法克服外部效应的存在对资源配置的扭曲;第二,市场机制不能有效提供公共产品;第三,市场机制导致收入分配不公平。

以市场化为取向的政府改革正是用这种在经济领域公认存在着缺陷的市场模式来指导政治领域中公共管理的改革,这必然在公共管理领域重演市场失灵的悲剧,这种影响则比在经济领域更广泛、后果更严重,从而引发公共价值的弱化等问题。沃尔多早在1948年就指出,公私通则性忽略了公共行政的根本,即忽略了源于民主政治理念的公共本质。⑤因此,公共部门引进竞争机制存在着很大的限制,公共部门又不能将市场无法运作而交到公共部门手中的工作再丢回市场管理。

正是由于市场本身的缺陷和私人部门与公共部门的异质性,在公共管理领域的市场化改革的过程中重演了市场失灵的悲剧,譬如公益的丧失、为局部人服务、进行政治交易、社会领域成本增加等问题。沃尔希(Kieron Walsh)在专门研究了公共服务与市场机制的关系后比较客观地指出,政府管理运用市场机制目前尚处于初期阶段,市场化有利有弊。当把市场机制完全引用到政治领域中,其局限性和危害性是显而易见的,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经济人”假设前提可能会在政治领域进行政治交易,导致为局部人服务的后果;第二,造成公共利益的丧失;第三,导致社会成本的增加;第四,对社会公平的损害。在以私有化为主要手段的改革中,虽然有助于精简机构,增强公共部门的活力,但是却损害了公民参与,淡化了政治导向,损害了社会公平。

3.政府行为的失范

在上文已经分析了市场是有缺陷的,市场机制并不是万能的。实践上证明,它在微观上会导致外部性、垄断、不能有效地提供公共物品等现象,从而产生资源配置的低效率;在宏观上则会导致贫富的巨大差距和经济的周期性波动等现象,这也就是市场失灵。市场失灵的客观存在往往成为对市场进行政治干预的理由。但是,政府在弥补市场的缺陷时是不是完美无缺呢?最近几十年各国的经济发展的事实表明,政府在矫正市场失灵的过程中也会失败,这也就是所谓的“政府失灵”。正如查尔斯·沃尔夫所指出,并非在任何时候自由放任的不足都是能够由政府的干涉弥补的⑥。政府失灵的现象在凯恩斯主义大力推行以后就逐渐凸显出来,以西方国家上个世纪70年代出现的经济“滞胀”现象为标志达到了巅峰状态,实质上这是政府干预不当的必然结果和伴生物。然而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在西方国家兴起的以效率为导向、以市场为工具模式的市场化政府改革运动,则是强调放松政府规制、减少政府的干预,这种在市场化改革中产生的“政府失灵”与处于政府全面干预市场的大政府时代是有所不同的。一般意义上的政府失灵主要是指政府对经济活动的干预和调节在微观上不仅没有使资源配置优化,反而使之更加恶化;在宏观上不仅没有有效地抑制通货膨胀,减少贫困和失业,反而带来滞胀和新社会不平等。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政府在试图纠正市场缺陷、限制外部性时产生无法预见的副作用,带来了派生的外在性;第二,政府控制垄断导致新的垄断;第三,公共服务的浪费减少了公共福利;第四,政府的宏观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不仅不能有效地遏制通货膨胀现象,反而进一步加深了经济停滞和增加了失业现象;第五,消除不平等的政府干预行为造成了新的不平等。此外,政府在制定具体的公共政策的过程中,各种利益集团在博弈后的结果会偏向那些有话语权的利益集团,弱势群体的利益不能有效地得到保护,这也进一步加剧了社会的不公平。

当然,在市场化政府改革过程中,政府失灵不仅存在,在某种程度上在市场化改革的理念上有其特殊性。由于市场化政府改革理论的缺陷,这些价值冲突在实践中造成政府行为的左右摇摆,进而造成政府的不规范行为⑦或者说是政府行为的失范:在改革中不知要不要讲公共性,也不知如何实现公共性;在市场化的理念下造成政府行为的市场化倾向;在实践中造成政府行为边界的模糊,不能进行准确的定位,导致不能有效地满足市场与社会所提出的各种正当需求等等。在市场化的政府改革中,传统的政府管理的行为模式已经打破,而市场操作的行为模式又面临着重大的缺陷,因此,政府行为实际上是处于一种无所适从的失范状态。这种失范状态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政府行为的市场化倾向是政府行为失范的总体趋势。在市场化的政府管理改革的指导思想下,政府行为自然而然也会打上市场价值的烙印。第二,政府行为的缺位是政府失范的具体表现。在上文我们已经探讨了政府对经济的不适当干预而导致政府失灵。然而,在市场化的政府改革中,政府由于市场手段的引入而导致政府行为发生新的变化,也就是新的条件下的政府失灵。第三,公共性的损失是政府行为失范的必然结果。在政府行为市场化的趋势下,这种以结果和绩效为导向的目标取向的政府行为与政府的公共性要求越行越远,导致公共利益的受损和公共福利的降低以及公共责任的丧失,损害民主政治的根基。⑧市场化倾向的政府行为却是过分强调对效率和工具理性的追求,不能及时反省公共服务的根本价值和目标,因此在实践中沦为执行与管理的工具。特别是在市场化的政府改革的过程中不知如何维护和弘扬政府行为的公共性的认识徘徊中又进一步加剧了政府行为的失范。

政府管理改革价值选择的理论冲突

与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实践中的价值困境并存的是理论上的冲突。在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中产生了两种重要的理论流派:一是新公共行政学派,它要求恢复与弘扬政府传统的公共精神;二是新公共管理学派,它要求运用传统的属于私域的市场机制来提高当代西方政府管理的效率。由于价值定位的不同,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的理论在理论基础、理论目标和理论工具三个层面上面临着事实上的分裂:一方面是公域与私域的关系问题,新公共行政学派重视的是公共领域,新公共管理学派看重的却是私域的市场机制;另一方面,在公平与效率的关系上,新公共行政学派强调公平,新公共管理则突出效率;第三,在制度与技术的关系上,新公共行政学派重视制度理性,新公共管理学派则重视技术理性。由于这些理论上的分歧与争议,对上述的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的价值实践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1.公域与私域的界线

在市场化的政府管理改革的理论和实践中,政府价值定位的核心问题聚焦到一点上: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关系,这也是困扰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价值选择的理论基础。⑨传统的政府理论对于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界线是有明确规定的,即在私人领域之外,也就是说政府只能在公共领域里活动,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则就有侵害个人自由的嫌疑。大政府理论在凯恩斯主义的引导下,政府的公共部门在纠正市场失灵的旗帜下介入私人领域,私人领域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政府“看得见的手”无处不在。然而在市场化政府管理改革的实践中,又高举市场化的工具对公共领域进行改造,政府在市场的进逼下步步退缩,但是又不知道公共领域的最后底线究竟在哪里?事实上,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关系的本质是个人、社会与政府三者的关系。简而言之,这三者的关系可以理解为:个人组成了社会,每个人又授权将本属于自己的权力委托给政府来管理社会事务。国家和政府与个人和社会之间存在着一定的权力界限,这种权力界限将社会生活分成两个组成部分: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理想的政治模式是在于划分个人自由与政府权威的合理比例,在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之间确定一个恰当的分界线。

凯恩斯主义的兴起则构成了对有限政府理论的有力挑战,在凯恩斯主义的指导下,政府功能不断膨胀,对市场进行全面的干预和调节。在市场化的政府改革中,政府充分利用市场工具来提供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公共领域的边界在逐步缩小。这种将私人领域可引进公部门之中的理论假设是:公共部门管理与私人部门的管理不存在差异,存在着一种跨越公私情境的一般管理。认为通过市场化手段可以强化政治控制、削减预算,以及半竞争型的机制可以避免官僚体制天生的无效率。正是在这种意识形态下,亲市场、反国家的信念大行其道,公共行政求助于市场或者类似市场的解决之道,几乎成为一种不容置疑的选择。然而,公共管理与私人管理有着本质的差异。这种分歧与争论集中体现在实践中如何确定政府管理改革中政府作用的领域和边界上,在学术思潮中也就表现为新公共行政学派和新公共管理学派对公域与私域的争论之中。新公共行政学派强调的是通过公共领域自身的机制来弘扬社会公平,而新公共管理学派则强调利用私人领域的市场机制来追求政府管理的效率。H.乔治·弗里德里克森对新公共行政学与新公共管理的比较⑩164-167中反映了两个学派对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关系的各自主张。这些差异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对官僚制的不同态度体现了对公域与私域的不同偏好。新公共行政学派认为解决官僚制问题的根本途径还是在于官僚制或组织化,通过对官僚制度本身的进一步完善来更好地提供公共服务,增进社会公平。而新公共管理理论认为政府本身就是问题的制造者,坚持改革的方案不再依赖于官僚制或组织化,而是通过授权和减少内部规制等市场化的措施来改造官僚制,在实践中通过绩效预算、内部企业化管理、社区治理机构等市场力量,看重的是私人领域中市场机制的效率。

第二,对回应对象的不同界定反映了两种理论深层次的冲突。新公共行政学和新公共管理都强调回应性,但是对两者的回应对象、方式以及价值取向都有所不同。这关键在于两者在假设和哲学层面上对回应的对象看法不一:新公共行政强调的回应对象是公民,而新公共管理强调的回应对象却是顾客;新公共行政强调公民广泛参与公共活动的目的是对政府与公共行政方面有着比个体和自我服务更多的兴趣,并且关注超越个人利益的公共利益,主要是涉及公共领域;而新公共管理使用顾客隐喻的观点,借助功利主义的逻辑、公共选择模式和政府经济学的观点分析问题,认为授权顾客的目的在于使个人或家庭能在竞争的市场中作出自己的选择,以打破官僚服务的垄断。

第三,对提供公共产品的不同认识体现了公域与私域的本质差异。新公共行政致力于提供有效而公正的公共服务,因此强调履行公共政策所应担负的个人和集体的行政责任,促使行政伦理尤其是人本主义的伦理和社会公正伦理得以张扬。而在新公共管理中,服务是供被授权作出决定的公民和被授权的公职人员选择的商品。

由于新公共行政与新公共管理对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不同认识和主张,新公共行政重视公共领域,而新公共管理青睐私人领域。在西方的政府管理改革的实践中市场化的选择又占了上风,市场开始全面地介入公共领域,但是由于公域与私域本质的巨大差异,两者之间的合理边界也就成了理论界争论不休的焦点问题。或许两者关系的最佳模式应该像世界银行在《1990年世界发展报告》中所指出的那样:“竞争性市场是人类迄今为止发现的有效进行生产和产品分配的最佳方式,但是,市场不能在真空里运转,它们需要只有政府才能提供的法律与规章制度体系。所以,二者都有巨大的、不可替代的作用。经验表明,二者协调一致地运行时,经济社会就会取得惊人的成就;而二者相互对立时,就会给经济社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经济发展的一般过程已经说明,政府干预不是越多越好,过多的干预取代的市场的作用,使经济发展反而变得缓慢。正确的态度是:要求政府在某些方面减少干预,而在其他方面则要多些干预,即让市场在它们可以运行的方面运行,并立即有效地介入市场力所难及的方面。历史经验表明:这是一条尽快提高生产力,增加收入和持续发展经济的最可靠的途径。明智的看法是,将政府干预看作为一种特别稀缺的资源,必须谨慎地、节约地、适时地使用这种资源”(11)。

2.公平与效率的冲突

公平与效率问题是一个极为古老的命题,早在几千年前的柏拉图、色诺芬时代,就已成为人们关注并讨论的话题。关于两者的关系问题一直是理论界争论不休的主题,美国经济学家阿瑟·奥肯在其扛鼎之作《平等与效率》一书中作了经典的解读,认为“市场需要有一定的位置,而且市场需要受到约束,但是必须给它足够的活动范围来完成它本能胜任的许多事情”。当然,它不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难题,因为平等和经济效率之间的冲突是无法避免的。在西方政府管理改革的实践中政府终极价值目标的定位问题,体现在两大学派在理论上的分歧和争论是:新公共行政强调以社会公平和正义为中心,而新公共管理则强调以效率和效能为中心。

新公共行政出现在一个标志着社会骚动、对政府持不信任且持敌视态度的时期,即20世纪60年代末。新公共行政记录了历史的呼声:要求进行行政改革以使公共行政更为“合法化”。它在学者与行政官员如何看待管理及评估公共政策的征途上投射了新的理念。它的思维方式从本质上讲不强调技术,而偏重于人本主义。(12)新公共行政学派则提出了自己的目标:也就是这种服务是否增强了社会公平?社会公平价值的提出,在某种程度保证着公共行政典范的变化。当然,新公共行政也不是完全抛弃了效率取向,而是通过对社会公平的价值观的倡导来建立一种公平与效率相协调的公共行政新规范,即社会性效率。新公共行政对社会公平的寻求不仅在于确保社会项目被平等地分配给那些需要者,同样在于改革公共政策制定的方式。社会公平是制定公共政策、发展项目、执行和评估这些项目的优先权。也就是说,通过公共政策的公平运作来实现这种社会性效率。

新公共行政不仅期待政府能够通过观念与行为转换解决社会存在的尖锐矛盾,更期待着公共行政发展进入到一个全新的领域,即在当代民主社会中,建立民主行政之模型。(13)新公共行政的这种主张人世的公共行政思想使得它没有停留在理论的思辨和假说中,而是积极投身到政府管理改革的实践中去。但事实证明,社会公平理念并未能达到新公共行政拥护者所期冀的顶巅。尽管寻找独立于其他代表性民主机构的社会公平的基本原则在过去30年中未能被实施,公共服务所发生的大多数变化构筑在新公共行政的准则之上。20世纪70年代,西方各国政府面临着无法回答和解决的危机,如政府财政危机,社会福利政策难以为继,政府机构效率低下,公众的政府能力丧失信心,“政府失灵”论开始占主导地位。然而,以社会公平为目标的新公共行政理论更是无法解决这种政府效率低下的问题。在这种背景下,传统管理主义的效率导向重新获得审视,新公共管理理论应运而生。

新公共管理受管理主义传统的影响,将经济、效率和效能作为价值基础,强调企业价值的优先性和工具理性,特别强调管理中的绩效考核、绩效责任和诱因控制,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公平、正义等价值。在实践中,新公共管理通过民营化、市场化、竞争、质量管理、组织创新、绩效等手段对政府进行再造,以追求实现效率的最大化。新公共管理理论认为政府关注的重点不是管理中严格的程序、过程、规章制度等的投入,而是管理活动的产出与绩效,关心公共部门直接提供服务的效率与质量,能够主动、灵活、低成本地对外界的变化以及利益需求作出回应。在新公共管理的实践中,尽管人们把公正和公平视为民主政体最基本的决策标准,但治理却并不强调公平和公正。(14)这说明了新公共管理对这种民主价值的认同,但是实践中却很少考虑制度并且回避政治问题,一味地追求效率。当然,对效率的标准可能会与我们评价公共组织工作的其他标准——比如,正义原则和参与原则——相抵触。

从传统的有限政府到大政府,公平与正义等民主价值一直是政府管理追求的核心价值。诚然,效率也是政府管理中的核心价值,传统的韦伯的理性官僚制就是实现效率的制度保证。然而,到了当代的市场化政府管理改革,则是以效率为头号公理,公平与正义等民主价值次之。这种理论上的冲突集中体现在新公共行政和新公共管理的不同价值追求上。新公共行政更关心人道主义和民主行政,更关心制度建设和职业能力,更为直接地关注政治问题和在广泛的社会公平的标签下的正义与公正问题。新公共管理则更倾向于个体选择、刺激措施、竞争效用和政府的市场化。(10)166在这种背景下,在政府管理改革中如何平衡效率与公平的关系就是理论界和实践界面临的难题。

3.制度与技术的关系

经济社会发展的历史证明,制度和技术的相互作用推动了社会的发展。其中,人与人的相互关系体现了制约人类行为的制度属性;人与物的关系体现了制约人与自然之间的技术水平。技术是人类改造和利用自然的生产工具,是生产力水平的代表者。它实际上体现了一种关系:一方面体现着人与自然的一种客观物质的、能量的和信息交换的关系;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技术形态中人与社会的关系。可见,制度与技术对人类行为都有约束作用,同时又服务于人类社会。在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历程中,是制度的变迁和技术的进步共同推动着人类文明的演进。然而,对于制度与技术在其间的作用上却存在着两种对立的观点,这就是技术决定论和制度决定论的争论。技术决定论坚持认为,技术变迁决定制度的变迁。凡勃伦(T.Veblen)为代表的美国制度学派、社会学领域中的奥格本学派、文化人类学家怀特(Leslie White)、技术哲学家埃吕尔(J.Ellul)和海德格尔(M.Heidegger)等学者持此观点。而制度决定论者认为,制度创新决定着技术创新。博兰尼(K.Polaygi)就指出,是社会发明而不是技术发明才是工业革命的主要动力,是社会科学而非自然科学在机器革命中起了重要作用。(15)诺思等人在此基础上发展了制度创新理论。(16)他们认为,技术创新和经济增长是同一件事,决定性的因素是制度创新,高效率的制度安排是经济增长的关键。产权、组织和市场因素为技术创新提供了激励,并最终带来了技术进步、经济成长和社会变迁。事实上,制度与技术的关系是人类进步相辅相成的两个要素,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所发挥的作用也有所不同。

一般来说,政府管理改革是在社会根本制度没有发生变化的条件下进行的改革,或者说是一种外科手术式的技术改造。在这条件下,制度与技术的关系并不是矛盾的双方,而是具有密切的互动关系。然而,在当代西方的政府管理改革中,由于把制度与技术的关系对立起来,在实践中导致了新公共行政过分强调制度理性,而新公共管理过分看重工具理性的矛盾局面。在政府管理活动中,制度具有社会性,表现的是一种体制和程序,更多地体现为一种价值理性。因此,在政府管理改革的实践中,更多的就表现为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的冲突。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来,思想家们对价值理性的追问就一直没有停止过,他们把人的理性首先理解为价值理性。但在工业化和技术革命取得巨大成功的时代,工具理性在实践中得到彰显,而价值理性却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价值观念不再被看做理解人类生活内在价值的尺度,而是被理解为服务于工具理性的社群凝聚剂,理性似乎不能绕过工具理性的中介直接对价值观念的演进有所作为。在后现代主义的语境中,价值理性在那里最多是一个幻影。哈贝马斯就把科学技术为主要载体的工具理性看做是现代社会的主要意识形态。在他看来,现代社会的病态就在于工具理性的体制化运作,大举侵占了社会生活领域。在公共领域,这种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冲突就显得尤为突出。在市场化的政府管理改革中,新公共行政与新公共管理提倡的绩效协议和市场操作工具都可以视为技术工具。

事实上,理性(Rationality)从一开始就是公共行政领域的核心概念。新公共行政学在詹姆斯·马切(James March)、约翰·奥尔森(Johan Olsen)和卡尔·威克(Karl Weick)等组织理论的影响下,事实上是一种“缓冲理性”(buffered rationality)(10)165,也就是指在一个较短时期、较少的基础性的途径包含更少的社会政治风险,并且可能更为适合公共组织,因此强调专业知识、制度、功绩、协调和领导的重要性。在价值取向上关注涉及社会公平等民主价值政治、民主政府、利益集团等政治性议题。而新公共管理主张的理性是工具理性,在组织设计上采取解构制度的观点,不关心涉及价值方面的政治议题,关心的是与政治无关的管理技术手段。因此,新公共行政在实践中把政治与行政相结合,而新公共管理则把政治从行政中分离出来。新公共行政在实践中非常强调社会公平、正义等价值理性,但是在政府的实践中又缺乏有效的工具,也就是我们前面谈到的技术,因此新公共行政的价值追求在政府管理改革中取得的成绩也就具有很大的局限性。然而新公共管理在对新公共行政进行批判的同时,又走向了技术崇拜的极端,在改革实践中,忽视公共精神,最后造成社会公平的损害。新公共管理认为,如果规则能够防止滥用(职权)而带来结果的极大公正,也是合理性的。登哈特就指出,政府再造运动和新公共管理提出政府不仅应该采用企业管理的技术,也应该采纳某些企业价值观——诸如竞争理念、对解决社会选择的市场机制的偏好,以及对企业家精神的尊重。(17)正是由于在政府管理改革中对制度与技术两者关系的割裂,造成了新公共行政与新公共管理在实践中都存在着局限性。事实上,在政府管理改革中,制度与技术的关系是互动的:制度是基础,技术是为制度服务的,技术的变化可以逐步推动制度变迁,而制度变迁又为技术发展铺平了道路,这多重的逻辑就体现在日常运作、官僚制度、规范准则、文化信仰和社会网络之中。

注释:

①英国文化委员会.法治与管理,1996,1(1):18;转引自:薛凯.改革政府:新西兰的经验.中国行政管理,19989(12)

②Hughes O E.Public Management and Administra-tion,2nd ed.St.Martin's Press,Inc.,1998:2

③张成福.论公共行政的“公共精神”——兼对主流公共行政理论及其实践的反思.中国行政管理,1995(5)

④[美]戴维·G.马希尔森.新公共管理及其批评家(下).张庆东译.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01(2)

⑤Waldo D.:The Administrative State.Holmes and Meier Publishers,1948:159-191

⑥[美]查尔斯·沃尔夫.市场或政府.中国发展出版社,1994

⑦根据马克斯·韦伯的观点,政府不规范行为指政府行为没有持续的、不受规则约束的、不按章办事的运作。[德]马克斯·韦伯.经济与社会.商务印书馆,1997:243-244

⑧[澳]欧文·E.休斯.公共管理导论.第二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136-150

⑨陈晓律.关于现代化过程中国家问题的思考,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7(2):80

⑩[美]H.乔治·弗里德里克森.重塑政府运动与新公共行政学之比较.新华文摘,2002(3);英译本参阅:Frederickson H G.Comparing the Reinventing Government with the New Public Administration.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1996,56(3):263-270

(11)世界银行.1990年世界发展报告.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90

(12)[美]康特妮,马克·霍哲,张梦中.新公共行政:寻求社会公平与民主价值.中国行政管理,2001(2):43

(13)Ostrom V.The Intellectual Crisis in American Public Administration .the University of Alabama Press,1973

(14)[美]乔治·弗雷德里克森.公共行政的精神.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79

(15)Polaygi K.The Great Transformation.New York:Rineholt,1957

(16)[美]道格拉斯·C.诺思.经济史中的结构与变迁.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17)[美]罗伯特·B.登哈特.公共组织理论.第三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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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西方政府管理改革价值选择的困境_新公共管理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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